簡體版 繁體版 第1章 從一首歌詞說開並代序 (1)

第1章 從一首歌詞說開並代序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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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從一首歌詞說開並代序 (1)

那一夜,我聽了一宿梵唱,不為參悟,只為尋你的一絲氣息。

那一月,我轉過所有經輪,不為超度,只為觸控你的指紋。

那一年,我磕長頭擁抱塵埃,不為朝佛,只為貼著你的溫暖。

那一世,我翻遍十萬大山,不為修來世,只為路中能與你相遇。

那一瞬,我飛昇成仙,不為長生,只為保佑你平安喜樂。

那一天,閉目在經殿香霧中,驀然聽見你頌經中的真言。

那一月,我搖動所有的轉經筒,不為超度,只為觸控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長頭匍匐在山路,不為覲見,只為貼著你的溫暖。

那一世,轉山轉水轉佛塔啊,不為修來生,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那一刻,我升起風馬,不為祈福,只為守候你的到來。

那一日,我壘起瑪尼堆,不為修德,只為投下心湖的石子。

那一月,我搖動所有的經筒,不為超度,只為觸控你的指尖。

那一年,我磕長頭在山路,不為覲見,只為貼著你的溫暖。

那一世,轉山不為輪迴,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以上三段文字,是目前流傳比較廣的所謂“六世喇嘛情歌”,或者叫“倉央嘉措情詩”。

倉央嘉措,這是個在大多數人的日常生活中很難出現的一個名字,這是個明顯帶有少數民族特徵的名字。是的,他是藏族人,他的身份是藏傳佛教格魯派的第六世喇嘛;他的另一個身份是所謂的“詩人”。

無法不感謝以上三段文字的作者,沒有這幾段精緻優美的文字,我們很少有人會記住倉央嘉措這個名字。很有趣的一個現象業已存在,如果有人詢問其他歷世喇嘛的名字,絕大多數人是無法說出的;而只有第六世,倉央嘉措,廣為人知。就如同我們熟悉清朝歷代皇帝的年號,卻只不過僅僅能叫出玄燁、胤禎等少數幾個名字來一樣,若問咸豐、同治的名字,大半還是知者甚少。

所以,對以上三段文字的謝意,我們至少可以基於這一點——是它們的流傳,讓我們知道了倉央嘉措的存在,並與六世喇嘛對號入座,並由此,讓我們對藏傳佛教產生了興趣:它的神祕,它的美麗,它的若隱若現的奇蹟及由著這奇蹟生髮的想往。

然而,也僅限如此。因為,這三段文字跟倉央嘉措一點關係都沒有——嗯,話也不必說得這麼絕對,還是有一點點關係,那就是張冠李戴——它實實在在是個現代的漢族人寫的,卻被大多數人以為是倉央嘉措的作品。

從三段文字的細微不同可以看出,它業已經過修飾。其原本,最早出現的載體不是詩集,更不是什麼倉央嘉措情歌集,而是一張叫做《央金瑪》的唱片。

所以,它是首歌詞,它的名字叫《信徒》。

在這張由朱哲琴與何訓田合作的唱片中,還出現了另一首歌,名字叫《六世喇嘛情歌》。

第一次張冠李戴就這樣自然地發生了,“信徒”這個名字漸漸不被人知曉,而將其歌詞冠以“六世喇嘛情歌”的題目。之後,題目成了作品屬性,就如同《道德經》與《老子》並存一樣。

而那首原名是《六世喇嘛情歌》的歌詞,卻確實有倉央嘉措的身影,這首歌詞將其多首意味相近的詩歌整合在一起,並經過了刪改和新增,形成了一首與原作基本無關的歌詞。

第二次張冠李戴,則完全是在第一次文字誤會上的有意行為。這次是一支在青年群體中較有影響的樂隊的重新演繹,它將朱哲琴的兩首歌——《信徒》與《六世喇嘛情歌》融合在一起,並加入了另一首真正的詩歌,形成了一首新作,叫做《倉央嘉措情歌》。據說這種大雜燴的拼盤歌詞,也曾經由某位年輕的活佛演唱過。

於是,“那一天,那一月,那一年”,成為了倉央嘉措詩歌中的一部分——雖然,倉央嘉措跟它沒有任何著作權與署名權的關係。

其實,如果仔細地比照《信徒》與業已被學界認定的“倉央嘉措情歌”,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來,它們的文字風格完全不一致,《信徒》的修辭之複雜、意境之優美、文字之洗練,在“倉央嘉措情歌”中完全找不到一丁點兒影子。

真正的“倉央嘉措情歌”,最早出版於1930年,漢文版本的著作權為我國藏學藏語研究的前輩于道泉先生。這本書版本名號為“國立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單刊甲種之五”,書名《第六代喇嘛倉央嘉措情歌》。

它開創了倉央嘉措詩歌漢譯的先河,此後,有1932年劉家駒本、1939年曾緘本和劉希武本等。而且這幾個版本間,也有互相影響的痕跡,再其後的版本,幾乎都是以上版本的“潤色本”。

而在這些版本中,從來就沒出現過“那一天,那一月,那一年”。

但它的流傳確實太廣,讓人以訛傳訛,直至今天,可以預見的是,它還會誤傳下去。

一個更值得探討的問題是,倉央嘉措算不算一位詩人?

做這個判斷,首先我們需要知道他寫過什麼詩,寫過多少首詩,而這些詩的質量如何。

目前學界認為他是寫過詩的,但寫了多少首,沒法認定。

對倉央嘉措詩歌數量做了詳細統計的,是我國藏族文學研究的開拓者佟錦華先生,他在《藏族文學研究》一書中曾提到:

“解放前即已流傳的拉薩藏式長條木刻本57首;于道泉教授1930年的藏、漢、英對照本62節66首;解放後,西藏自治區文化局本66首;青海民族出版社1980年本74首;北京民族出版社1981年本124首;還有一本440多首的藏文手抄本,另有人說有1000多首,但沒見過本子。”

而上文提到的于道泉譯本、劉家駒譯本、曾緘譯本和劉希武譯本,在詩歌數目上根本無法統一,誰也說不清楚截至20世紀30年代,民間流傳了多少首倉央嘉措詩歌。

而且,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是——所謂的數目,是漢譯過程中人為劃分的!

事實上,早期譯者,比如於道泉,看到的似乎是一種可以連起來讀的、有237句的“長詩”;他是根據對“長詩”在內容、意趣、風格上的評價,主觀地將“長詩”腰斬,分成了若干“節”。

任何人都可以看出這樣的問題,于道泉分節的辦法是不是合適,誰也不知道——我們可以更簡潔地說——在目前的情況下,不知道就意味著不合適。

那麼,倉央嘉措的詩有多少首,就不可能有任何人下結論,除非,找到于道泉漢譯本的原本,或者,找到其他譯者並與于道泉譯本不同的原本,進行文字比較。

事實上,學者們針對暫時認定的“倉央嘉措情歌”,從內容、主旨、表達方法等方面,一直在進行著考證和剖析,目前基本的結論是:一、不排除其中混雜有民歌;二、不排除其中有為故意陷害倉央嘉措而偽造的“證據”;三、即使姑且認定為是倉央嘉措“原筆”的詩歌,由於傳播過程的遺失、篡改、刪加,其“原意”是否果真如我們所理解,也未可定論;四、即使我們統統將這些詩認為是“原筆”,其中的筆意矛盾,依然令學界疑竇重重。

這些疑點,簡單地說,就是作品差異太大,不應該是同一人所寫。曲高和寡的事情總會發生,如果直接引用學者“和尚罵禿驢”的結論,大多數讀者恐怕難以接受——但是,學術的事情,不可以混水摸魚,也絕不允許妥協——

你可以渲染,你可以誇張,你也可以迎合世俗,但是,事實不容忽視。

忽視,就是對事實的歪曲。

而這個事實就是,我們需要客觀地評價倉央嘉措是一個怎麼樣的詩人。

做出這種評價的基礎,不僅僅在詩歌數目上,而且,關乎詩歌的質量。

很簡單的邏輯推斷是:一位愛好寫詩、寫了很多詩的人,我們可以說他是詩歌愛好者,但不能武斷地判斷他是詩人,這還要評價他的詩歌成就。

引領倉央嘉措走上詩歌創作之路的,是一本叫做《詩境》的著作。在倉央嘉措的有關文獻中,記載了他從小學習這本書的經歷。

《詩境》最早是一部古印度的梵語作品,作者為檀丁。13世紀初期,藏族學者貢嘎堅贊將其譯介到藏地,後來經過數代藏族學者的翻譯和重新創作,最終成為藏民族自己的重要美學理論著作。這部著作大致上可以分為詩的形體、修飾和克服詩病等三個基本內容。因此,它事實上也是一本詩歌創作指南,尤其在詩歌寫作方法的修辭學方面有極大的實用功能。可以說,它是藏族詩學體系的根,是奠定藏族詩歌創作技法與風格的源頭。

而由於這本書的譯介,使得藏族文學在詩歌領域產生了一次變革,在此前,藏族詩歌流行的是“道歌體”和“格言體”詩,受《詩境》的理論體系影響,在此後,形成了“年阿體”流派。

倉央嘉措為什麼要學習寫詩呢?是他的個人愛好嗎?他從小就想做一個詩人嗎?

不是的,這是傳統,也是藏傳佛教對僧人的要求。因為,它屬於佛家“五明”中的“宣告”,而且,在歷史上,對《詩境》進行解釋、註疏、評論的活佛,比倉央嘉措的學問大得不是一點半點,在他們面前,倉央嘉措如果自稱詩人,是會被笑掉大牙的。

在西藏的歷史上,活佛作詩,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米拉日巴寫了500多首詩,號稱“十萬道歌”,薩迦班智達的格言體詩歌,形成了《薩迦格言》,流傳之廣、影響之深,遠非倉央嘉措可以比肩。而宗喀巴、五世喇嘛,都寫過詩歌,詩作水平也遠遠超過倉央嘉措,可從來沒有人認為他們是詩人。

那麼,憑什麼認定僅僅寫了根本無法認定的70首(左右)詩歌的倉央嘉措是詩人呢?

這要評價他的詩作的質量。

比如乾隆皇帝,一生有兩大愛好,一是題字,幾乎走到哪兒寫到哪兒;二是寫詩,據說一生寫了四萬多首,陸游加上楊萬里也比不上他一人。但是,嚴格來說,乾隆的書法水平和文學水平,談不上“名家”;而王勃詩作僅傳世80餘首,但一句“海記憶體知己,天涯若比鄰”,就足以奠定他在中國詩壇上的地位。

倉央嘉措就是王勃一類的詩人。客觀地說,他的文學天分不高,他的作品不多,但是,他的貢獻大。這貢獻,就是他的創作實踐改變了藏族詩歌的文風。

前面說過,藏族詩歌有“道歌體”“格言體”和“年阿體”,在倉央嘉措的時代,是比較盛行“年阿體”的。這種詩歌的文風,有點類似於我們漢族地區的“文人詩”,寫得很優美,而且像猜謎語一樣用典故、寫隱喻,這種文風肯定是上層人物和知識分子才能享受的,大多數沒有文化的普通勞動者根本沒有辦法使用。

而倉央嘉措的詩歌創作,平易近人,十分樸素,有點類似於民歌,這種文風是適於傳誦,也適於更多的人創作的,它的貢獻,就是將文藝從矯情的陽春白雪放歸到樸素自然,將少數人享用的所謂高貴藝術歸還給了自由創作的民間。

這才是倉央嘉措詩歌的意義,不管那70首(左右)的詩歌是不是完全由他創作,也不管這些詩是不是在傳唱過程中經過民間“加工”,計較這些,只有學術價值,但不關藝術價值——而這,也正是我們出版這本詩集,並大膽地重新漢譯的心理支撐,把詩歌還給民間,讓它以藝術的名義存在。

但是,以藝術之名存在,其基礎是在歷史的基礎上對倉央嘉措的客觀評價,而且,由著這評價,不要再繼續歪曲其詩歌的內容。內容和藝術性,永遠不能混雜在一起。

確實要感謝這70首(左右)詩歌,正是它們,讓我們對這位活佛產生了興趣。可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是,絕大多數人的興趣不在詩人,不在詩歌的藝術,而在詩歌傳達的內容,或者說是他們希望理解的內容——。

就好像很少有人沉下心來研究《釵頭鳳》的藝術性,但絕少不了有更多的人八卦陸游和唐婉的愛情一樣。

這才是這些詩歌流傳的真相,也才是《信徒》張冠李戴的真相——將一位地位尊崇的活佛與聯絡起來,進而津津樂道,才是絕大多數人的真實心理,哪怕這種心理的基調是顛倒黑白。

所以,關於倉央嘉措的真實生平,是要有一個解釋的必要了,他是不是一個浪子,是不是半夜溜出去私會情人,直接關係到他們如何理解詩作中貌似“”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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