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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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離別
第三十四章 離別
當雷斯特再次見到楊御的時候，他脖子上的元素鎖已經換成了新的。
深紫色。
抱手看著對方，雷斯特道：“聽說你要見我？如果是感謝的話就不必了，救你不過是防止更大的破壞，再說你死了太可惜。”
沉落級的混血在整個聯合國都屈指可數，中央集團軍機甲特種部隊更是一個都沒有。這其中固然有聯合國在“深紅第九星系戰役”慘敗後不願意過多啟用混血作為戰鬥人員的因素，同時也說明了這個級別混血的罕見。
楊御被固定在特製的椅子裡，完全動彈不得，背後還有兩個特種兵端槍指著他的頭。他表情如常：“不管怎樣，還是要謝謝您。另外，您為什麼不肯接受我加入中央集團軍機甲特種部隊的申請？我的測試結果不達標嗎？”
雷斯特坦白：“非常優秀。再培養培養我覺得你可以跟尼雅較量一下，雖然離打敗我還早。不過我看你跟你主人感情不錯，現在強行讓你們分開，我擔心你上了戰場從背後給我一槍。”
這話當然是開玩笑，中央集團軍機甲特種部隊的人員配置非常嚴格，他不要楊御的理由其實是因為這個人的過去尚有一段時期的空白。楊御行事極其低調，履歷太過平淡，也沒有太多接觸機甲的記錄，等候情報機構調查還需要一段時間，目前暫時無法解釋楊御是如何掌握這麼強悍的機甲操作技術的。他作為隊長，當然不能隨意讓一個背景模糊的人進來。
楊御靜靜與他對視，雷斯特聳肩，放棄一塊肥肉總比吃進一顆包裹糖衣的毒藥來得安全，如果最後的調查結果能夠合理解釋楊御的實力是怎麼來的，他不介意到時候再去別的部隊要人，反正他四處挖牆腳的事情已經惡名遠播了：“不好意思我比較直白，小夥子，還是去其他地方吧。以你的實力，肯定會被很多人搶著要。”
“雷澤在我手裡。”看雷斯特不打算改變主意，楊御輕飄飄扔出一顆重磅炸彈，“老師留下的東西，我扛著初代的刑罰也沒有交出去，都在我這裡，甚至我還知道……‘神蹟艦群’。雷斯特師兄。”
夜色正濃，葉澄在**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她明知道第二天還要訓練，但心裡猶如被塞了一把炭火，灼灼炙烤著心臟。
對於楊御的離去，她一早在心中做好了建設。楊御那麼優秀，如果不是當了她的奴隸，肯定有機會出人頭地，到時候她一定會送上很多很多祝福，希望他完成他的理想，哪怕為此目標奉獻一生。
不過她有信心，那個時候他們一定不會真正分離，因為她的理想與他一樣，他們會是未來的戰友，將並肩前行！
但是……為什麼離別的這一天來得這麼突然，這麼快？她原本以為，他們會在一起很久很久，至少也會等她再長大一些……
幾個月前她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如果不是有楊御日日夜夜的陪伴和照顧，她怎麼可能堅持到現在？前生誰都知道，葉澄就是個能宅一輩子的小蝸牛，胸無大志，只想混吃等死，守著她的小窩靜靜地過日子。
胸口越來越堵，葉澄知道自己快要控制不住情緒了，怕吵到孩子們和桫欏，輕手輕腳溜下床，開門躲到外面。
站在楊御門外，葉澄恍然有一種錯覺，她的土豆豆還在裡面睡覺，只要她輕輕喊一聲，他就會義無反顧地趕來她身邊，像之前的無數次那樣，用他的懷抱讓她淡忘痛苦，收拾起悲傷重新站起來面對明天。
理智卻告訴她，不會的。楊御被那個人帶走了。
楊御的房間沒有上鎖，葉澄輕輕推開他的房門，沒有開燈，藉著屋外的路燈光走進去。
這個房間還是楊御早晨出門時的樣子，收拾得整整齊齊，草綠印花的床單和枕頭還有被套都是葉澄的興趣，被子讓楊御疊得像個抹茶味豆腐塊，擱在床腳。
慢慢走到楊御床邊，葉澄坐下，伸手拖過楊御的被子，抱緊他的枕頭，把被子弄成一團，將自己裹進去，像一隻恐懼的小動物，需要熟悉的味道才會安心。
坐在黑暗之中，葉澄將臉埋進枕頭裡。
輕微的腳步聲傳來，葉澄沒有動。
桫欏輕輕將葉澄攬在懷裡，隔著被子也能感覺到葉澄抖作一團。
“怎麼辦……”葉澄帶著哭腔的聲音從被子裡悶悶地傳出來，“桫欏……桫欏……土豆豆不會回來了……”
下午看到葉澄獨自一人回家，桫欏一開始以為楊御有事讓葉澄先回，到晚飯時間還特意為楊御留了晚飯，放進保鮮箱。結果吃完之後，葉澄坐在飯桌上，以一種平靜得不可思議的語調，敘述了今天發生的事。
一說完，葉澄就離席回房洗漱，然後鑽到被子裡縮成一團。可是一直到深夜，她都還是睜著眼睛的。
“主人，我、保護，替他。”桫欏不大主動開口，偶爾迸出的話仍然支離破碎。
葉澄很感激桫欏在這個時候說出這番話，但楊御在她心裡不只是一個保護者而已……
頓了頓，桫欏又說：“他、隱瞞、為什麼、見、新，就不再、藏？”
葉澄心裡一動，發覺了桫欏話裡的意思。
桫欏的這個問題一針見血。
楊御寧可裝成最低下的夜半級奴隸捱打捱罵挨那些莫名其妙的刑罰，隱瞞他的實力那麼久，就是為了躲避來自新人類和初代雙方的覬覦，為什麼獨獨在見到新人類機甲特種部隊的隊長雷斯特的時候就主動洩密了？
葉澄還記得楊御勸自己的話，他說過“中央集團軍機甲特種部隊還在依蘭星執行任務”。這個訊息屬於軍方動向，葉澄這種平民是不可能知道的，可楊御竟然能脫口而出。就算開學的時候中央集團軍機甲特種部隊來了兩個高階軍官，幾個月過去了，他們這麼重要的部隊怎麼可能還守在依蘭星？反正葉澄自己在晚宴上見到雷斯特跟尼雅的時候從來沒有往這方面去聯想。
一線軍人的個人情況本來就很少公佈，葉澄錯過了開學典禮，後來整天紮在書本里。她在機甲方面純屬菜鳥，看各種打基礎的書都來不及，哪來的時間去研究跟自己八竿子打不著的特級戰鬥機甲駕駛員？她還是在昨天聽到雷斯特跟尼雅的對話後才把這兩個如雷貫耳的名字跟臉對上號的。
“受傷、元素鎖、不容易，他傷在、背、正面、裂。”
葉澄慢慢冷靜下來，開始思考桫欏提出的第二個疑點：楊御為了保護她跟凜冬，將她們撲倒，所以傷在背後。那個時候她很急，沒有注意到楊御的元素鎖究竟有沒有出問題。第二次與楊御見面時，他代替她擊斃了那個狂暴的混血。她立即趕往另一個混血處，也沒仔細看楊御的元素鎖。但是第三次，她被楊御推開，看到楊御的元素鎖裂了，裂紋在正面。
“進、特種、資訊、很多。”
就連葉澄心目中無比強悍的蘇鐵，也只是一個機甲學校的特別班主教官，根本接觸不到新人類當中最重要的那些情報。但雷斯特就不同了，因為聯合國規定將軍不能上最前線親自拼殺，所以他一直拒絕晉升，雖然他的軍銜只是上校，可他是新人類公認最強的機甲駕駛員，完全能夠接觸到新人類軍方的核心！
想通這些，楊御今天的舉動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黯紫的沉落是宇宙通行等級中最高的，千萬人中能出一個就不錯了。這麼強的戰鬥力浪費掉太過可惜，雷斯特肯定不會坐視楊御去死。事實證明，楊御賭贏了。
明白了楊御的理由，就不難想到他的目的。抬起頭，葉澄在黑暗中望著漏進房間的燈光沉默半晌，緩緩道：“謝謝你桫欏，我明白土豆豆想幹什麼了。但是……那很危險。”
“他不會、有事。”
“他那麼厲害，大概碰到什麼危險都能脫困吧。可是，他走了啊……”葉澄的聲音微微發顫，手用力捶打了一下無辜的被子，“他不在我身邊了……”
“那就、一起。”
桫欏的聲音不大，內容卻像一道閃電劈中葉澄的心臟。
是了，一起！
難道她甘心被凱拉爾德控制一輩子？難道楊御有本事進中央集團軍機甲特種部隊，她就做不到嗎？再退一步說，萬一楊御將來離開了中央集團軍機甲特種部隊，進入零界自由同盟的隊伍，她那時候有沒有能力擺脫凱拉爾德，重新站在他身邊？
鬥志重新回到了葉澄的身體裡，她閉上眼睛，狠狠揪住楊御的被子調整情緒，再睜眼時，眼裡恢復了往日的神采。
只做蝸牛的下場，就是被凱拉爾德當做搖錢樹用到沒有利用價值為止。但她不能這樣！她要重新掌握她自己的命運，她要保護很多人，葉知秋、桫欏、銀杏、水杉，她還要能夠站在他身邊！
“我不會只知道等的。你說得很對，我希望跟他並肩作戰，所以——我要足夠強！”
轉眼新年也快到了，普通班早就放了寒假，特別班明天開始連續放十五天假，假期內沒有任何作業，算是讓學員們徹徹底底放鬆一把。
葉澄結束了一天的訓練，一邊啃書一邊等桫欏完成她兩倍的訓練量。
集中精神把書裡的重要內容反覆咀嚼到沒有一絲遺漏，葉澄才心滿意足合上書本，待她抬頭，桫欏也剛好停在她身旁，天空已經黑了，細細碎碎的小片雪花悠悠飄落，穿過訓練場外的路燈光，宛如一封封來自新年的祝福信。
“又讓孩子們獨自在家吃飯了。”葉澄懊惱地站起來，桫欏伸手拉了她一把，示意她回頭。葉澄不明所以，一扭頭才發現銀杏和水杉穿成兩隻鼓鼓的圓球，手牽手正站在她身後，兩人一人抱了一個小瓶子。見她回頭，水杉踮著腳把瓶子往她手裡塞，銀杏則將瓶子遞給了桫欏。
葉澄感動地蹲下來，往水杉的小臉蛋上吻了一下，又把銀杏也摟過來親了一口：“謝謝你們！走了這麼遠是不是累了？都說讓你們別跑啦，外面這麼冷，凍壞了怎麼辦呢？”
銀杏笑出兩顆乳牙：“沒事，喝水！”水杉也笑眯眯的重複：“喝水！”
葉澄正好渴了，開啟蓋子將溫熱的能量飲料一飲而盡，然後伸手把水杉抱起來：“走，回家！”
桫欏也將銀杏抱起來，跟在葉澄身邊往家走去。
葉澄一邊走一邊向桫欏複述剛才記的那本書的重要內容，如果她說錯，桫欏便會提醒她，不過今天葉澄記得顯然很好，兩人都快走到家了，桫欏還沒有開過口。
轉過街角，看到站在家門外的人，葉澄一怔。
雪花已經在那人肩上、頭頂積了薄薄的一層。聽到聲音，穿著筆挺軍裝的青年回頭，兩人四目相對。
漆黑的雙瞳在街燈的光亮中溫暖許多，裡面印著葉澄的影子。葉澄恍然間有一種不真實感，這一切美好得像一個夢境。
“我立了功，要了假期，但很抱歉，待不了太久。”楊御抬腳走向葉澄，一貫沒什麼表情的臉上，帶了分淺淺的笑容，“你們回來了。”
“土豆……豆？”
“提前祝你們新年快樂，這是給你們的新年禮物。”楊御彎腰拉過葉澄另一隻手，將一支瓶子輕輕放進她手中，這是一瓶晶瑩剔透的紫色**。
“還有水杉、銀杏，你們真懂事，來，這是你們的禮物。”楊御說著將稍小的兩瓶紫色**分給兄妹倆，又轉向桫欏，把最後一支裝著紫色**的瓶子遞給他，“謝謝你，將主人照顧得很好。我就知道你能明白的。”
送完禮物，楊御低頭看著面前的葉澄：“今天還是我生日，我二十歲了，葉澄。”
“生……生日快樂？”葉澄已經快被眼前的情況弄懵了。穿著軍裝的楊御和以前的他在氣勢上幾乎判若兩人，掃到他的肩章，葉澄差點條件反射要給他敬禮。
楊御眼底也蘊了分笑意：“為什麼祝我生日快樂還這麼猶豫？”
“呃，我、那個……生日快樂！”
街燈下，楊御溫柔地注視著葉澄，葉澄的心跳莫名漏了幾拍。她從一開始就知道她的土豆豆很英俊，可今天才發覺，他好像已經不再是少年，而像個可靠的男人了。
“我能要一個生日禮物嗎？”
葉澄一愣，有點急了，她完全不知道今天是楊御的生日，因為奴隸的個人資訊上根本沒寫生日，更何況她也不知道楊御會回來，所以沒有做任何準備。
“我，我、對不起，讓我想想……”
“水杉，銀杏，把眼睛閉上吧。”
雖然不知道土豆大哥哥打算做什麼，兩個孩子還是聽話地閉起眼睛。
葉澄仍在發愣，脣上忽然觸到了另一個同樣的柔軟。
她的腦子短路了。
“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禮物，謝謝你。”楊御伸手摸了摸葉澄的腦袋，看她還傻傻睜大眼睛地望著自己，溫言道，“我要走了。你們一定要平安，這比什麼都重要。我是這麼許願的，你們能做到嗎？”
葉澄捂著脣，不知該如何迴應，水杉和銀杏仍閉著眼睛，聽楊御這麼問，一起猛點頭。
楊御看看時間，退開一步：“接下來我們的任務地點要遠離依蘭星，也許很久很久都不會再有假期回來。不管怎樣，記得我們最初的理想。再見。”說罷他轉身離去。
就在他即將走過轉角時，葉澄的聲音從後面傳來：“我能做到！你也要平安！”
楊御抬手揮了揮，並未回頭，腳步聲在冬夜裡漸漸消失。
“最初的理想，我一直都沒有忘。”葉澄握緊手裡的還帶著楊御體溫的瓶子，“一起加油吧，土豆豆。”
雪花紛飛，這批以後會在歷史上留下閃耀時刻的人們，從這個冬夜開始，正式踏上了屬於他們的征程。
——諸神第一部漆黑的夜半，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