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妖不必講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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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妖不必講信用
（十三）錢多多不知道他要去哪裡，只得跟上去。
然而他的步子實在太快了，已經是早上了，他們到寶象國時是黃昏，在宮內呆了幾個小時，回來再一折騰，如今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了，乳白色的霧靄在林間漫遊，太陽努力的要穿過霧靄，想射到林地裡來，百鳥在林霧中爭鳴，他們在林間行走著，看不到前面的景物，回頭望，也看不到後面的景色，感覺在夢裡面走一樣。
多多緊緊跟著黃袍怪，因為她要是走得慢了，他走得遠一點，就消失到霧裡面了，她會找不到他。
林間的灌木在霧氣裡伸出枝葉來，牽扯著多多的衣角，多多一邊急急的跟著前面的黃袍怪，一邊對他道：“慢點啊，你等等我。”
他就像一個夢裡面的人，在濃濃的大霧中，他亂蓬蓬的紅頭髮若隱若現，黃色的披風在霧中緩緩的飄動著，黃金鎧甲看不出金燦燦的色澤，在霧色下，彷彿鍍上了一層白霜。
他大步往前面走去。
兩個人在林間穿行，花影和樹影在晨風的吹送下，慢慢的像是有生命的精靈一樣，隨著乳白色的霧氣緩緩的移過來，錢多多幾次跌倒，不是雜草就是古怪的藤蘿纏著她，她跌跌撞撞，身上沾了霧氣，像有無數的小蟲子在爬，她的臉上是火辣辣的疼，大概是剛才摔在灌木叢裡，被荊棘劃傷了。
錢多多走不動了，她只得停下來，用兩隻手撐著自己的膝蓋，對著他的背影道：“你能不能走慢點啊，你打算去哪裡，你為什麼不用法術了啊。”
一句話驚醒了悲傷中的黃袍怪，他徵了徵，回過頭來，看到錢多多還孤苦無依的站在那裡大口喘氣，他想了想，便回過頭，大踏步走到錢多多面前。
錢多多抬頭看著他，霧氣中，他的腦袋顯得巨大無比，兩隻眼睛好像探照燈一樣，血盆大口微微張著，白森森的獠牙可怖的支在那裡，雲霧繚繞間，可以依稀看到他嘴內的牙齒，好像一張張門板一樣，那些霧氣就在那裡繞來繞去，錢多多不敢多看，她低下頭去，現在無比想念他變成古裝美男子的模樣。
她說道：“你現在要到哪去？”她這話一說完，就聽到黃袍怪說道：“你走吧。”
“什麼？”錢多多難以置信，她抬起頭來，看到他的眼睛就好像燃盡的火堆，那裡面只有一片死灰，他低聲說道：“你走吧，我不想害你。”
錢多多還是沒有作聲，她有許多話想說，但是因為太過於焦急害怕，她不知從何說起，她害怕他吃了她，但是她更害怕自己呆在人生地不熟妖怪叢生的原始山林裡，她已經不知不覺把他當成自己的依靠了。
黃袍怪看她一眼，繼續說道：“你不是一直想走嗎，你現在可以走了。”
他說完這句話，就衝她點點頭，然後轉過身，繼續大踏步往前走去。
霧氣追隨著著他高大的身影，黃金鎧甲溼答答的，越去越遠。
錢多多看到他越走越遠，不由急了，她緊張的跑上去，不顧一切的跑到他前面，一把攔在他的前面，對他焦急道：“你不能走！”黃袍怪愕然，對她道：“為什麼？”他看著面前的女子，霧氣在他們之間迴繞著，隔著淡淡的霧靄，她站在他的面前，一臉緊張。
當初碰到她，剛開始心裡傷心氣憤，想著要拿她當口糧，誰叫她是個人類呢，可是到了後來，卻因為心有眷戀，兩個人太過於相像的緣故，都是人類，都是美麗的女子，他捨不得吃掉她了，再接著，她說她很喜歡妖怪，真誠坦蕩，與眾不同，而且勇敢聰明，他倒是想讓她陪著他了，只是到了現在，他大仇未報，要事在身，不能再留她在身邊了，讓她繼續呆在他的身邊，只會害了她。
只是他這樣的想法，面前的女子卻好像並不明白。
多多笑了笑，心裡越來越害怕，濃濃的雲霧已經把他裹住了，她真害怕這霧氣越來越濃，把他完全遮住，她跑過去撥開的時候，他會消失不見，她真希望太陽快點出來啊。
她說道：“我們是朋友啊，是不是，我們認識了這麼久，你不能離開我，我也不能走，你現在心情不好，需要朋友在你身邊，我要照顧你。”
她心虛的低下頭，害怕他看穿她。
他果然停了下來，用兩隻探照燈一樣的眼睛看了看她，眼神有疑惑，甚至好像還有著一絲感動，然後對她溫和道：“你還是走吧，我是妖怪，你一個人跟著我不會有半點好處的。”
這樣說出來，希望她能明白。
也不知怎麼的，這些話聽到錢多多耳朵裡，除了自我嘲諷，還有著悲悽。
錢多多搖搖頭，對他堅定道：“我不怕，你是妖怪我也不怕，我可不是百————總之，我不怕，再說你以前是天上的奎木狼星，只是下界十三天而已，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你是天神啊，你不是壞人。”
黃袍怪看她一眼，他的眉毛皺起來，亂蓬蓬的紅鬍子在霧間微微飄舞，染上了一層白色，有點像白鬍子了，他這樣子顯得特別可笑，可是多多現在沒心情笑了，她緊張的看著他，生怕他突然丟下她，不要她了，然而，她聽到他低聲道：“我不是神仙，從今往後，我打算做妖了，我黃袍怪就是妖怪，我一生只做妖怪。”
他的聲音很平靜，看不出情緒，錢多多迷惑的抬起頭來看向他，想明白他此時此刻心裡的想法，然而，卻看到他已經沒有了對著百花羞時的那種難過和憤怒，他的臉上盡有著玩世不恭的冷諷和嘲笑。
他緩緩說道：“從今往後，我只會做妖，我不但做妖，而且我要做得風生水起，讓所有人都知道我黃袍怪是一個妖，我要做一個聲名顯赫的妖大王，不但在妖界出名，在凡間也要出名，我要改變世人對我們妖怪的看法，我要讓她後悔。”
他低下頭來，對於過往，心裡依然放不下，小多看著他，見他微微搖動腦袋，繼續說道：“我要去找孫悟空，我要替兩個孩子報仇，所以，你不用再跟著我了。”
他說完這些話，平靜的看著錢多多，眼神如鐵一樣的堅定，視線卻彷彿連綿的秋雨。
錢多多聽到他好像心意已決的樣子，她急了，怕他丟下她，對他道：“我可以幫到你的啊，我不會託累你的，我沒有看不起妖怪，我小時候就做過夢，想當妖精，我看過《西遊記》，我知道你會碰到哪些妖怪，我知道怎樣帶你去找孫悟空，吃唐僧肉可以長生不老是不是，你們妖怪，不，是有些妖怪好傻啊，一定要等到唐僧到了你們山頭才想著去吃他的肉，我們不必這麼做，我們可以前期打探，後期跟蹤，一路去追殺他，不怕吃不到，你帶上我吧————”黃袍怪微微笑了笑，多多呆了一呆，這好像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只是那笑彷彿瞬間出現的太陽光線一樣，一下子就烏雲滿天，看不到了。
他的表情陰沉沉的，打斷她的話說道：“我對吃唐僧肉不感興趣，我只是要殺了孫悟空給我兩個孩兒報仇，所以我不能帶著你，你跟著我會受牽連的，所以你不必跟著我。”
他繼續說道：“我現在是妖怪，又不肯回天庭，肯定會被天界追殺，縱使能逃過天界的追殺，我一路追殺孫悟空，我曾經在他大鬧天宮時，敗在他的手裡過，現在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對手，所以，你跟著我沒有半點好處，我們到這裡分開吧。”
錢多多急了，對他道：“你把我帶到寶象國來，就是想要百花羞看到我，你以為她會誤會我們，會生氣會吃醋嗎？”黃袍怪保持沉默。
錢多多道：“你現在利用我完了，就不管我了？”她想讓他因為愧疚帶上她。
“我一直很欣賞你，你怎麼是這樣的人，你不能丟下我。
你當初從虎口下救了我就要對我負責，你明知道這裡滿山都是妖怪，遍地都是虎狼，你丟下我，我會很快死掉的，你不能丟下我！”小多越想越怕，用雙手捂著臉，強行忍住，不讓自己害怕的落下淚來。
他救了她，給了她安全感，讓她在這個可怕的世界有了短暫的安心和快樂，只是他現在要丟下她了，怎麼可以，怎麼能夠？黃袍怪低頭道：“隨便你怎麼說。”
他低頭抬頭，無心辯解，巨大的頭顱仰望著天空，霧氣沒有先前那麼濃了，天頂和著太陽掛在那的，還有幾顆星星也在天上亮著，他只感覺一切都是那麼遙遠，過去為天神的歷史也像這漸漸暗淡下去的星空一樣，自己是越走越遠了。
他看她一眼，見她還是他給她變化的樣子，便念動咒語，給她解了法術。
多多隻覺得他朝自己指了一指，她低頭一看，自己已經變回了從前的樣子，穿著黑色小西裝白色襯衫，一條緊身仔褲，腰間繫著虎皮裙。
她知道他是真的要走了，不要更加著急，衝動的上前，很想雙手抱住他，就像小孩子一樣，不讓他離開。
可是走到他身邊，極近的距離內，自尊卻讓她無法上前拉扯他了，她對他低聲道：“如果你丟下我，我會很快死掉的。”
黃袍怪對她道：“總比跟著我好。”
他看她一眼，然後轉過身，大步往前走去。
錢多多失落害怕起來，再也顧不得自尊和麵子，看著他漸去漸遠的背影，她大聲喊道：“黃袍怪，你不能丟下我啊，你答應過我的，我陪你到寶象國去，你要送我到大唐長安的，你讓我跟你寶象國去了，你就算是答應了我！”黃袍怪繼續大步往前走去，風把他的聲音傳過來：“我是妖怪，可以不講信用。”
錢多多想追上前去，她快跑起來，一邊跑一邊對他大喊道：“我是一個普通人類啊，我落在這妖怪叢生的山林裡，我會被妖怪吃掉的，我是不小心穿到這個世界的，你不要不管我啊，你帶上我啊，我求你了。”
她終於害怕的落下淚來，越想越害怕，眼淚也如雨點一樣，越來越多。
遠處的那個人聽到她的說話聲，又想起她那一身奇怪的裝束，想她說的她來自另外一個世界，可是他搖了搖頭，想著自己現在沒有心情去關心不相干的人了，受過一次傷，不要再相信人類了，這樣一想，便不再遲疑，搖了搖頭，大步往遠處走去。
多多大聲呼喊著，心裡的恐懼卻越來越甚，片刻之間，他的身形已經消失到極遠的地方，只剩下一個小點了，黃金鎧甲好像一顆閃亮的星星一樣，越來越小，最後那耀眼的光微弱下去，漸漸消失不見了，白色的霧氣攏上來，把他徹底遮沒，錢多多停了下來，知道他用了縮地術了，她急得用手指猛扯著長髮，只是彈指之間，已經沒有黃袍怪的身影了。
周圍冰冷的霧氣包圍著她，四周的樹木和灌木叢彷彿妖怪一樣，在霧氣中越發影影幢幢的搖出可怕的影子，突然出現在多多面前，越發的顯得可怖，風吹過，一隻叫不出名字的大鳥從樹林裡飛出來，差點撞到多多身上，又發出可怕的叫聲，緩緩落到遠處的灌木叢裡去，錢多多抱緊了身子，兩隻腳不由自主的往後縮，縮了一步又停住了，因為不知道後面是什麼。
她睜著眼睛看著這叢林，到這個時候，黃袍怪把她遺棄了，她卻突然害怕起來。
她在心裡開始咒罵起黃袍怪來，怪他無情無恥，在原地呆了半響，山風開始猛烈起來，太陽還沒有出來，她只得開始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去。
在這個西遊的世界裡，被人遺棄，下一個不知碰到的是老虎還是野狼，或是妖大王？PS：小多接下來的命運如何，與黃袍怪還會重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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