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四十章 絕擊

第四十章 絕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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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絕擊

《英雄煮酒》第四十章_絕擊

柴日雙見到七虎和穆雪薇,不由躲遠了一些。昨日木村返回小孤山,卻看到看守穆雪薇的人全部被斃,縣警正在排查現場,他行伍出身,自然警覺,未曾現身便急報柴日雙,不久便傳來宋宗祥帶人救了穆雪薇的訊息。柴日雙瞬時覺得自己真是運氣,若早救一刻,酒仙又怎會落入我手,哈哈!誰知今日躊躇滿志而來,卻驚見一片焦土!直氣得他在廢墟上亂踢亂罵,賬房不知所措地跟在後面,突然眼尖地驚叫:“老闆,您看!那好象是個方冊!”說著從一堆灰燼中翻出一本燒黑的冊子,封面上是譚逸飛的筆跡《酒仙筆錄》。

柴日雙眼睛放光,忙不迭地翻開,臉色一變,賬房湊上前,筆錄封皮燒得焦黑,裡面的紙頁更是粉燼,隨風吹而飄落。柴日雙氣得呆住,待回過神想到找譚逸飛時,譚逸飛已被眾人扶上馬。

七虎道:“穆小姐,咱快把譚先生送到醫館去吧,你瞧他燒的這樣。”穆雪薇泣不成聲,只不住地點頭,眾人幫著將譚逸飛扶上七虎的馬,酒工們慌慌地跟了去,雪薇見狀忙哭著也要上馬,被魏永更一把拉住,雪薇不解:“魏、魏大哥,我要去……”

“你別去!別!”魏永更斥道:“就、就是咱害了譚老弟呀,咱倆是他的災星呀沒臉見他啦!”他又悔又悲地講話更加話無倫次,雪薇聽得不明所以;“魏大哥,你說什麼說什麼啊?”

魏永更重重“嗨!”了一聲,憋悶於胸的話一鼓腦都倒了出來:“我、我就全說了吧!那天你電話打到酒仙找譚老弟,我聽到你叫了潘、潘編輯一聲,我就猜你肯定在縣裡,哪兒是回了家鄉啊。”說到這兒啪給了自己狠狠一掌,“是我結巴多嘴,和、和姓繆的多喝了幾杯,透給他啦!他就琢磨著去縣上悄悄接你回來……”

穆雪薇哽咽的搖頭道;“不,是馬教習接的我,她也是被日本人逼的。”

“要不是姓繆的詭詭詐詐,又怎麼會被小日本得了信呢?你要不是被劫了去,譚老弟又咋會被那倭狗逼著失了酒仙呢,這是他的命呀,沒啦!沒啦!”

什麼?酒仙……我……這一連串經過解釋終於清晰,穆雪薇瞬時怔住:“你、你、你說這酒坊,逸飛他,他……”

魏永更悔得咚咚猛捶自己:“姓柴的拿你的命逼著譚老弟交出酒仙呀——說到頭還是怪我這、這張嘴,哎,我咋不死呢?老天有眼,你把酒仙還給譚老弟,劈了我吧——”他胸中痛悔一傾而出,大叫一聲栽倒在地,被酒工們看到趕快上前將他抬走。

“轟隆”雪薇只覺心中一個霹靂!原來如此,原來起由還是她!啊——她大叫一聲掩面上馬,向九宮山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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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間小屋中,眾人吃了喝了,多少恢復些體力,聽譚稚謙講起宋宗英的個性,不由紛紛讚揚。宗英本氣憤徵兵時嶽壑邦的出言不遜,但經稚謙講到軍中不合對於抵抗日軍十分不利,這就一下醒悟,大哥常說大局為重啊,否則他何必當日白給了楊漢鼎兩萬大洋呢?楊漢鼎雖曾做過軍匪,卻屢屢抗日赫赫戰功,此人本性大丈夫,又怎能為了九仙鎮那一點小事而生餘悸,田中和侯元欽的密會還是應快快告於他知。楊漢鼎聽到此亦讚道:“夫人真乃奇女子!”

“是是。大隊長受家嚴教誨,平生最恨日本人,九仙鎮不容日商進駐就是宋家立的鐵律,宋府捐給侯府的軍資幾十年從未間斷。宗英就是自小耳濡目染,對日本人的痛恨絕不少於大隊長,而且自小她就隨著大隊長躍馬揚鞭……”說到此,稚謙有些慚愧地一笑:“說起來,宗英要不是女子,這從軍的資質在下遠不及她。”

楊漢鼎哈哈一笑:“先生句句坦誠!賢伉儷滿懷抗倭之志,不計前嫌冒險相助楊某,楊某率部感謝!”眾士兵皆抱拳道:“多謝譚先生,譚夫人!”楊漢鼎又道:“等楊某突圍之後,一定去拜望尊夫人。”說到突圍,眾士兵神情一黯。

張達突然叫到:“大哥,你快看疤子哥怎麼了?”只見嶽壑邦滿臉通紅,身子發抖,楊漢鼎一摸他額頭,心中一沉:“這麼燙!疤子!疤子!可能是彈傷發炎,發高燒了。”

王小順急道:“大哥,快帶我們突圍出去吧,救疤子哥要緊!”眾士兵也紛紛道:“大哥!帶我們衝出去吧!”

楊漢鼎為難地在屋中來回走:“弟兄們失散得太多,咱們只有十幾個人,槍火也不多,這,如果沒有穩妥之策……楊某死不足惜,豈非連累了各位兄弟!”

“大哥,我們誓死相隨,請大哥發令!”

楊漢鼎感動地看著大家,譚稚謙也是熱血翻湧,猶豫片刻,從懷中掏出一本冊子:“楊長官,這是本村縣誌,上面有附近山脈的詳細地形,各位請看,這是一座火山餘脈,名叫七星山。”

“七星山?”楊漢鼎仔細看圖,譚稚謙點頭:“對,此處往西二十里就是這座七星山,因七座山頭分佈得象北斗而得名,在下平常也讀兵書,自小又對這座山極為熟悉,楊長官,可容在下簡單說說嗎?”

“先生過謙了,請講。”

譚稚謙便仔細講來:“稚謙小時候常去山裡玩,發現山中隱著一個密陣。諸位請看,從搖光峰起,每繞過一座峰必需得兵分兩路,經第二第三開陽玉衡峰之後,這整路兵馬就分了四路。”

“華整為零!”楊漢鼎目中一亮,已解其意。

“正是。”稚謙接著講道:“這就是此山與眾不同之處,其峰分立,但山體相連,四路人馬追擊後分達天權、天璣、天璇三魁峰,要是二百人馬分了又分,至天樞峰的時候每路就剩十幾人了,與楊長官正是勢均力敵。”眾兵聽了均驚喜輕呼,心中升起希望,均人人振奮!

“妙!太妙了!”楊漢鼎大喜:“將叛軍伏擊之後,我們就以可繳械換衣殺出圍圈,多謝譚兄弟的七星陣!”突然眉間一緊,“只是,不知疤子還能不能撐得住。”

譚稚謙上前道:“長官若信得過在下,就由稚謙在這裡看護,等您把叛軍引開之後,稚謙設法將這位長官暗暗送回家裡,楊長官要是此行順利營中一定會傳出風聲,我夫婦就用篷車掩送這位長官與您會合。”如此便無後顧之憂,楊漢鼎非常感動,掏出軍哨:“如此,楊某率部再謝譚兄弟!這是我們團專用的令哨,其音特質,請兄弟帶在身邊,楊某要是有幸脫臉就在沿途林中等侯,兄弟來的時候輕吹幾下就成。”

譚稚謙鄭重一揖:“長官放心,稚謙記下了,請長官和各位兄弟一路小心。”於是眾人抱拳作別,楊漢鼎手一揮,眾兵風一般出了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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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雪薇在山路間奔跑著,眼睛直直的,淚飛如雨,以往每次來九宮山,都是逸飛揹她到山頂,今日心中傷痛欲絕,腦海千絲萬緒卻又茫然混沌,便一口氣不知疲倦地奔了上來,這是逸飛和她拜天地的神聖之地,她有太多悔恨要和他說!本以為是日本人下黑手劫了馬教習,誰想到,誰想到這禍卻是出自我口,逸飛,是我害了你呀!穆雪薇急衝上山,哭聲陣陣,全沒察覺林中一襲灰衫一直隱約跟在她後面。

正午天色忽然陰沉,山頂風兒陣陣,吹得茂林唰唰作響,談母墳頭上的青草隨風輕搖著。雪薇連扶帶攀踉蹌上了山頭,已累得香汗淋漓,喘息不停,白色洋裙早是土汙石劃,殘碑跟前她再也支援不住,哭倒在地:“天啊——要罰就罰我吧——是我每次都不聽你勸才釀成大禍的……當初你不讓我來鎮裡我偏偏要來,你讓我回家鄉避一避我就是不聽,你讓我千萬不要開門我卻,我卻引狼入室,逸飛,你把我看得比命都重,我卻害得你失了命一樣的酒坊,我……我……”想到兩年前的那封絕情信,逸飛是多麼明智,自己根本就是他的拖累!若沒有她硬來鎮上,酒仙也不會被逼易手,若沒有她硬來鎮上,逸飛也不會分出那麼多心來陪她哄她,生怕她冷了熱了寂寞了煩心了?他就會全心全意做大酒仙,說不定早已成就大業!都是她都是她!穆雪薇,是你害了逸飛啊!

痛哭聲中忽傳來一句冷語:“哼,虧他事事料到,卻偏偏遇到你這個痴情女子,功虧一簣,真是天意!”穆雪薇大驚回頭,詫意看著繆世章竟出現在身後:“你,繆先生,你怎麼會,怎會……”

繆世章看了看殘碑:“這便是你二人幽會之處嗎?帶著心愛的女子拜見宗祖,倒真不失禮數。”

“胡說!我兄妹二人清清白白,休得胡言亂語!”雪薇含淚斥道!繆世章的目光卻箭一般射向她:“你二人真是兄妹嗎?”此話令雪薇不免神慌:“我,我們,自然是……”

“哦?那繆某失言了。”繆世章雖是不信,口中卻說著反話:“想想也是,就算你二人互為傾心,他今天被你害成這樣,花好月圓已成一夢,在下還不免要為譚先生惹上如此紅顏禍水哀嘆啊!”

穆雪薇色變:“先生為什麼這麼說?”

“譚逸飛一個外鄉人白手起家,歷盡生死才迎來一片繁榮,卻因為你隨隨便便的一句話就全毀啦。大隊長驍勇男兒威震九仙,對小姐一片痴情,卻因為保護你命在垂危,這兩人都愛你至深,卻也因此生死攸關,這不是紅顏禍水是什麼?”

穆雪薇心頭本已紛亂如麻,聽此話更是一震:“不錯,我是紅顏禍水,紅顏禍水!是我害了你們,是我害了你們,魏大哥講得對,我是災星,災星!既是如此,我還留在世上幹什麼!”她衝動地大哭著向坡涯衝去,被繆世章一把拉住,拼命拽回,兩人摔在地上。

繆世章沒料到她如此烈性,不由喝道:“穆小姐想一死百了嗎?大隊長為保護你生受一槍就是要換得你香消玉殞嗎?這背上一刀胸口一槍難道都做假的,就是要穆小姐服侍一生也不算過份吧,你卻想借一死洗脫責任嗎?”

穆雪薇急道:“不是的不是的,我……”

繆世章近前一步:“再者,你給你表哥造成的這滾滾鉅債會因為你一死就免得了嗎?”“鉅債?”雪薇更驚!繆世章再逼一步,“不錯,為了救你性命,譚逸飛已經將酒仙轉到福田升名下,現在酒坊盡毀,就要用五倍造價來賠!這且不算,酒坊停工之後供貨必斷,這芸芸貨單的違約款酒商也會上門討要,這筆鉅額賠償的數額非你想象,何況他身為商會會長,與日通貿必受重罰!”

穆雪薇心中一震:“這豈不是要他傾家蕩產嗎?”

“在下就向穆小姐交個底,就算把譚先生的全部賬款賠付也是萬萬不夠!”繆世章步步攻心,把這無中生有之事講得煞有介事,穆雪薇聽得更加心頭大慟:“啊!我居然害你到這個地步!不,不,這禍由我而起,就該由我來償,不幹表哥的事,不干他的事呀!”

繆世章冷冷道:“穆小姐可有萬貫家財嗎?否則又怎麼賠償?”

“我……”穆雪薇神情已恍惚,繆世章見此,聲音更沉:“眼下在九仙鎮有此財力的只有大隊長銀號一家,獨此一家!”此言令雪薇眼現一線生機:“宋大哥?哦,我去求他,我這就去求他,宋大哥大仁大義,一定會幫我的。”

“慢!”繆世章攔道:“大隊長傷得很重,一直昏迷到現在,你怎麼去求?退一步來講,大隊長就算清醒,穆小姐是大隊長什麼人?大隊長又憑什麼非要替譚逸飛賠錢?”

穆雪薇無助地仰天大叫:“我……天啊,你們拼了命的護著我,我卻這麼沒用!我該怎麼辦?怎麼辦啊?”

繆世章冷冷的一字一句說得十清晰:“銀號是大隊長所有,除非這筆款成了穆小姐您的家財,借用救急才能名正言順!”

“嗡——”穆雪薇驚得呆住,大眼睛直直的,呼吸都似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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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逸飛昏迷中突然叫道:“雪薇!”他二人情深愛濃,真似有了心靈感應。安郎中正在給他腿上塗抹藥膏,一陣疼痛令譚逸飛清醒,他突然“噌”地坐了起來,環顧自周,原來自己已被送回客棧。

團丁和酒工本侯在門外急得不行,此刻均一湧而進,反將安郎中擠到了一邊:“譚先生,譚先生您醒了!譚先生……”

譚逸飛怔怔的:“雪薇,雪薇怎麼樣了?”

阿立忙道:“先生放心,穆小姐好好的,平安無事了。”

安郎中也道:“譚先生且寬心。穆小姐昨日只是受了些驚嚇,一夜調理已無大礙,早上她本想幫著七爺把大隊長送回府去,一聽說先生的酒坊出事,就立馬趕過去了。”

“哦,我說剛才恍惚之間好象看到雪薇了,原來是真的。多謝安大夫!”譚逸飛剛鬆了一口氣,又突然心頭一沉:“酒坊!”想到此立即要下床,遍身傷疼卻令他險些摔倒,忙被眾人扶住。阿威急道:“譚先生快別起來,你被燒成這樣趕快躺好才是啊。”

“燒?”譚逸飛更驚:“我怎麼放心得下啊。各位兄弟,快,麻煩為逸飛僱輛包車,我一定得去酒坊一趟,一定得去!”他態度堅決,自有一股威嚴,眾人不忍拂其意,阿立阿威對視一眼,急急出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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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山橫亙,蜿延連綿。七星山中,山石嶙峋,一隊日軍追擊而來,前方又是岔路,日軍暈了。

“怎麼又是路口,這一路直追下來,咱們本來二百人的大隊,看看,現在就咱們十幾個人了,還要再分隊嗎?”

“就是,見到路口就分兩隊,路口這麼多,分來分去分來分去,真不知道前面還有多少個路口啊。”

“支那的山勢真是複雜,侯元欽也派兵追過來了,要不咱們等等他們的人,問明方向再追?”

“不成不成,田中少佐說過,我們只是暫時利用侯元欽消滅楊漢鼎,侯元欽仍然是我們的敵人,現在我們只有十幾個人,他們的部隊萬一反過來消滅我們怎麼辦?”

“對對對,可是現在該往哪個方向追呢?”

突然一聲喝從天而降:“不用追了!楊漢鼎在此!”只聽“啪啪啪”一槍一個,日軍全部落馬,楊漢鼎率張達王小順等士兵從山石上跳下來,將日軍圍在中間,日軍均嚇得抱頭。楊漢鼎下令:“兄弟們,速與他們對調服裝,繳械換馬。”

“啥,讓我穿小鬼子的衣服,打死我也不幹!”見張達不滿,楊漢鼎低聲道:“你和小順不換。等這幫鬼子換上咱的衣服之後,就讓他們往西跑,你們倆鳴槍在後面嚇嚇他們,讓他們逃得再快些。這一鳴槍就會引來叛軍,一看這身衣服,以為是咱們的人,定然全力追擊,你倆找個時機脫身……”說著拿出地圖,“在這裡我們會合,就讓他們狗咬狗去吧。”“哈哈哈”張達王小順這才高興。

這便是譚稚謙的七星陣,他熟知七座高峰的分佈,但初次而來的日軍並不知道哪條路是大路,哪條路是死路,他們只能每遇一座山便分成兩隊左右包抄,誰知分出的隊伍迎面又是一座山,便只得再一分為二,如此,二百營隊分到最後的一隊便只剩十幾人。楊漢鼎只需以逸待勞,殲之十分順利,換衣後即帶隊衝出山陣脫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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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元欽焦急地騎馬出營,看看天已近黃昏,不由急道:“怎麼還沒訊息啊,走!出去看看!”

親兵報道:“旅長,還是再等等二團長,軍中大事全都需要您來佈署,不能無帥啊。”

侯元欽點頭:“嗯,說的好,不能無帥!”正說著,二團參謀帶一隊士兵奔回營,急報:“報告旅長,二團在七星山追擊叛軍,因為不熟悉山路,被叛軍分散兵力,現在已失去叛軍蹤跡,請求速派兵馳援!”

“無用!”侯元欽氣得斥道:“區區十幾個人都對付不了,傳令增派三團前衛營前去夾擊,發現叛軍一率擊斃,不留活口!”

“是!”

侯元欽望著黃昏天際,咬起牙關,不禁想起父帥的怒斥“電告省東駐軍旅部,日前戰事候元欽指揮極其失當,防範嚴重疏漏,至日軍攻入我陣地,幸四團楊漢鼎實戰經驗豐富,率部大捷,振我軍威。接此電立赴總營授副旅軍銜,侯元欽記大過,全軍通告!”

楊漢鼎!既然已勢不兩立,就別怪我趕盡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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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野中陰沉沉的烏雲從天際壓來,如田中陰沉沉的眼睛,他手握腰刀冷冷看著日軍對著草人訓練,巖井匆匆走過來,田中猛的轉身:“怎麼樣?是不是已將楊漢鼎擊斃?”

巖井恭身行禮:“巖井無能!沒能捉到楊漢鼎,七星山中山路迷繞,與侯元欽團部夾擊仍然讓他逃脫,請少佐處罰。”

田中青著臉猛將軍刀揮出,巖井心頭一顫,卻一動不敢動。“啪”田中又將軍刀入鞘,想了想:“照我的話去給侯元欽遞封信,就說楊漢鼎狡猾大大的,既然被他走脫,他肯定去向侯司令報信,我們定要先他一步,否則全盤皆輸!就這麼寫,去吧。”

“嗨!少佐是想進入侯軍總部嗎?侯元欽能讓咱們進去嗎?就算進去,只怕反有性命之憂呀。請少佐再考慮一下。”

田中冷冷咬牙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侯元欽已和我們有通聯之實,想要後退就由不得他了!”空中一道閃電映得他凶光畢露,擒賊擒王,一場更烈的血腥正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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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仙鎮街頭,穆雪薇奔跑著,秀髮散亂,白裙飛揚,淚水任風吹拂,鎮民均吃驚地看著她跑過,幾時見過仙子般的她如此凌亂。兩側景物晃過,雪薇心亂到極點,逸飛和宗祥對她的情義一幕幕交織腦海中:

“天地為證,這是逸飛的娘子穆雪薇,我們今日就在朗朗乾坤下一行交拜之禮!”

“鴛鴦自解分明語,此生終不負卿卿……”

“這是我娘留下的,是爹送與孃的定情信物,來,戴上它,你就是我談逸飛的娘子了。”

“雪薇……雪薇……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穆雪薇只覺混亂之極,眼前一黑摔在地上,“啊”她痛哭著爬起來繼續跑過街去,她的身影剛拐過彎,譚逸飛坐在包車上被眾人擁著從街的另一頭而來,兩人竟錯肩而過。

跑過街,忽看到宗祥銀號外人聲喧喧,一聲聲“譚先生”“酒坊”傳入耳際。

宗祥銀號,威風氣派,三座院抄手遊廊相連,屋脊下吉祥蓮花,屋簷上鳳頭瓦當,朱漆木門琴棋字畫浮雕翩翩,檁坊梁均施以大漆彩繪,現在卻沒人有興致欣賞它的精美陳設,眾酒工擠得裡外三層,均自發地手持存據前來取款。賬房忙得眼花:“諸位諸位,請靜一靜靜一靜,敢問諸位可是約好的,怎麼都是今天前來提款?”

錢掌櫃道:“譚先生的酒坊遭了天災,我們要為他蓋座新的!”

“是啊是啊,老闆快給我們支錢吧”

一個沉肅的聲音從後傳來:“諸位請安靜一下,繆某懇請各位三思。”眾人看去,繆世章漠然站在門口,賬房忙迎上。

錢掌櫃道:“繆掌櫃,俺們三思過了,四思五思都有了,就是要拿錢出來給譚先生蓋座新坊!”

“譚先生說了,酒仙是大傢伙的,酒坊遇難,自然要大夥一塊蓋起來!”

“是啊是啊,掌櫃的就快些給我們支錢吧。”

繆世章勸道:“並非鄙號不支款,眾位這麼義氣,繆某也就有話直說,就算各位傾囊而出對譚會長而言也只是杯水車薪。大傢伙多年的積攢十分不易,又何必做這無用功呢。”此刻,穆雪薇神情恍惚地出現在眾酒工之後,繆世章看到她,便知在山頂的一番話已然生效,接下來就說得越發沉重,“在下也為譚會長遭此不幸頗為婉惜,柴日雙此刻還在酒坊廢墟之上咄咄相逼,客商的違約款又是接踵而至,最嚴重的事乃是譚會長觸犯九仙鐵律,三天之內理不清這件事就會被趕出九仙了呀!”

“轟”穆雪薇心頭一顫!一番話說得眾酒工大急又無奈,又吵嚷起來:

“對了繆掌櫃,這銀號不是也有貸錢的嗎?咱們就合著為譚先生貸上這筆錢怎麼樣?”

“對啊對啊,我把家當全押上,夠不?”

繆世章擺手令眾人靜靜:“諸位,這筆錢數目之巨大可不是諸位房舍所能抵得了的,何況鄙號是大隊長私業,要沒有宋府本家的印信,繆某又怎麼敢將這銀號半數鉅款貸出去呢,恕繆某為難了。”

“呀,這可不是急死人嗎?譚先生已經毀了全部心血,還讓他一輩子揹著債嗎”

穆雪薇突然朗聲一句:“我來貸!”眾人一驚,只見穆雪薇擠進人群,來到繆世章面前。

“穆小姐?”繆世章目中一喜閃過:“你,真的來了。好,穆小姐當然可以貸,卻不知以何作押?”穆雪薇怔怔地站著,心中尚處巨瀾翻湧之中,繆世章又提高了音調再問一句,“穆小姐以何作押?”穆雪薇突然咬牙與繆世章對視一眼,在眾人的驚詫中毅然走上櫃臺:“就是以我作押,以宋府二夫人作押!”

眾人皆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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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蒼蒼,雲茫茫,空中零星地滴起了幾點雨滴,給廢墟再添幾分淒冷。魏永更靠在搶救出來的酒罈堆中,雨滴滴在他的臉上,漸漸醒來,睜眼看去,酒工們整理著斷瓦殘垣,童鐵匠和許多力壯的鎮民也自發地加入進來,他扶著酒罈起身,忽看到柴日雙遠遠的竟還在廢墟上胡亂翻著什麼,他心頭怒起,氣沖沖跑了過去!

圍著酒坊邊緣,柴日雙拿著樹枝在殘瓦中撥拉著,他大大的不甘心,沉沉的悶著一口氣,飯也不吃,就一直找尋著什麼,直到現在。賬房在一旁跟著:“老闆,歇歇吧,酒仙已經毀啦!等譚逸飛醒過來咱們立馬找他算賬,彆氣壞了您啊。”柴日雙不語,忽的停住,目光鎖定一處。賬房看去,

枯枝中一封未燒完的信,忙拾起遞上:“這信好象在哪兒見過?”

柴日雙拿著殘信,只看了一眼便冷笑起來,原來這正是熊四在福田升門前看的那封家信,終於讓他找到了線索:“我就說嘛,這火又不是天火,怎麼就燒起來了,還燒得這麼猛,哼,果真有幕後之人。”

“您是說譚逸飛……”

柴日雙搖頭:“這麼龐大的酒坊憑一人之力怎能一夜盡毀?我已經仔細察看,譚逸飛的設施周全確實令人佩服,這裡雖說處處狼籍,你看!那是滅火.槍,那是貯水缸,井井有條,先不說昨天晚上他的體力已是強弩之末,要真是他點的火,又怎麼會不避開水缸從最容易燒起來的糧槽點火呢,反而在這三丈之外以柴枝澆油起的火?”

賬房立時起疑:“難怪老闆在這查了這麼久,那以您之見幕後這個人是?”柴日雙揚了揚信,冷笑,餘光見到魏永更衝了過來,忙將信揣入懷中。

魏永更一把扯住柴日雙:“你、你這倭狗,竟幹起綁票的勾當,賠!你賠譚老弟的酒坊!”柴日雙一把推開他:“我賠?該是譚逸飛賠我才對,除去全部酒坊的陳設,在酒仙未重建之前,每拖一天,就得按貨單流水賠我五倍損失,這日日五倍日日五倍,譚逸飛既然沒燒死,就得給我做一輩子奴才,償還他欠我的這筆鉅債!”

魏永更氣得又上前揪住柴日雙:“我呸!你綁了馬教習和穆小姐強逼、逼譚老弟,反惡人告狀嗎?走!到巡捕房去,你、你那些幫凶還在小孤山裡,一查一個準,定、定然抓你進大牢!”柴日雙又推開他,冷笑道:“死人還會開口嗎?你憑什麼指證和我有關?”

“那鬼子、那、那夥計都是福田升的人,人人都、都認得?”

“不錯!”柴日雙反咬一口:“正因為是我福田升的人,柴某倒要為他們討個公道?他們在山中歇歇腳,怎麼會憑空喪了性命,你既然知道他們在小孤山上,可知是什麼人向他們下的毒手嗎?”魏永更被柴日雙無恥地倒打一耙氣暈:“你、你、你……”柴日雙眯著陰險眼睛:“你怎麼說不出來啦,難道說行凶的人和你有關嗎?”魏永更氣壞了,偏偏急得辯不過這番歪理,臉脹得通紅。

只聽一聲熟悉親切的聲音響起:“魏老哥彆著急,君不聞‘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嗎!”柴日雙一驚,看到譚逸飛寬寬的雪白病服隨風飄逸,包車後面跟著憤然的團丁和感念他的芸芸鎮民,凜然眾勢令柴日雙心頭震顫,他穩了下心神,眯著眼睛迎上:“譚先生!”

譚逸飛目色從容:“柴老闆。”

柴日雙冷笑:“譚先生辛辛碩果一夜盡毀,居然還和柴某談什麼善惡有報,是不是急昏頭了?”

譚逸飛卻淡淡道:“這滿目焦礫燒得乃是柴老闆的酒坊,在下急個什麼?”

賬房急道:“胡說,這,這明明是你的酒仙,怎麼說是我們老闆的?”

“先生難道忘了,昨天柴老闆不是用五座酒坊逼迫在下以酒仙對換嗎?柴老闆咄咄之言猶響耳畔……”說著譚逸飛故意模仿柴日雙的語氣道:“這回要的不是這片地,乃是在下的酒坊,是這樣吧?”

柴日雙色變:“酒仙已經焚燬,你必需給我五倍賠償!”

譚逸飛又道:“柴老闆怎麼也忘了,昨天你又特意在合約上添了一條,天災人禍,各自認命!”柴日雙心中一抖,這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譚逸飛依然淡淡,“酒仙在此,柴老闆驗收無誤,就請按照合約把五座酒坊交給在下吧。魏老哥,麻煩您代我前去接收。”本是輕輕一句,卻擊起魏永更心中莫大感動,驚喜得眼淚不覺泛起:“譚、譚老弟,你不怪結巴?你還用我?”

譚逸飛一笑:“老哥說哪兒的話,我們既齊心共業,老哥就是逸飛的兄弟,各位都是逸飛的兄弟!”

“哦——”眾人歡呼!

柴日雙氣得臉白:“你們別在那自說自話了,憑這一片瓦礫居然想要我五座酒坊,天下哪有如此荒謬的美事!”

“喂,小日本,那約是你逼譚老弟籤的,咋的,不認呀?”魏永更嚷著。

柴日雙眯著眼睛:“不認又如何?這份合約一式雙份,譚逸飛,你那份怕是早就化成灰了吧?”說著他低低冷笑道,“我就毀了這份,叫你空口無憑!”話音未落,他已掏出懷中合約唰唰唰撕個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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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櫃上根根欄柱的影子象籠子一樣投在桌上,周圍靜得窒息。

條案,筆硯,紅印,空白的貸約。穆雪薇怔怔坐在案前,胸口急劇起伏,顫抖地拿起筆,淚滴滴在筆尖上,未成一字,先溼了紙。

繆世章坐在桌案對面,深遂地盯著她。

賬房和銀號的夥計靜靜地盯著她。

酒工們靜靜地盯著她。

偌大的銀號中只聽到雪薇的低泣,筆尖久久難以下落。

繆世章起身,不知從何處拿來一瓶酒仙,一隻小盞,輕輕為雪薇倒上:“此乃一紙終身,穆小姐心中必是千迴百轉,不妨小酌一盞穩穩心神吧。”

雪薇微微抬眸,淚眼朦朧前,琥珀瓶上‘酒仙’兩個大字十分醒目,瞬時令她心頭一震!要知繆世章本性多疑,故更擅於揣度他人心思,剛才看似為雪薇壓驚,實則故意用“酒仙”二字刺激她,酒仙正是因她而失!只見雪薇怔怔盯著酒瓶,“唰”地將瓶子緊緊握在手中,強烈顫抖著,突然她“當”地將酒瓶重重放在案上,緊咬銀牙唰唰在貸約上一揮而就,纖秀小字字字滴淚而成。眾人驚異而敬佩地默默看著。

置筆,纖手將貸約推到繆世章面前,繆世章雙手拿起,驀的激動起來,終於要奪了談逸飛心頭之愛了!這一戰曲曲折折終於還是他勝了!哈,他激動得手指微微抖著,拿起銀號的印,頓住,望著穆雪薇:“穆小姐好文思啊,這姻帖寫得句句妥切,在下要蓋印了。”

雪薇此刻平靜得令人驚異,是歷經大劫大悲之後的解脫,一顆心早已碎得離了魂魄,木木得無知無覺了,她悽美一笑:“雪薇不過是一個平凡弱女子,竟蒙大隊長以命相酬,何其幸也!本就應該侍奉此生,況且得以略償表哥大恩,夫復何求,夫復何求啊!呵呵呵……”她悽然絕決地笑容在眾人心中如同悲鳴,連繆世章心中都生出不忍,忙剋制住,印蘸紅泥,“砰!”重重印在貸約之上!

雪薇沉沉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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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約的碎片雪花般飄揚在譚逸飛面前,柴日雙冷笑著對賬房道:“我們走!”兩人青著臉走出幾步,便聽到譚逸飛漫不經心的聲音又從身後響起:“各位兄弟,繆掌櫃聽說了這件事,關心的很啊,特意叮囑逸飛提防一件事,你們猜是什麼?”魏永更和眾人忙湊上前,柴日雙也不由停了腳步。

只聽譚逸飛道:“他說柴老闆接手酒仙必定是得意非凡,肯定早就迫不及待地把合約分發給各家報社電臺了?只等你一聲令下,這份合約就會漫天飛揚,九仙鎮譚會長媚日的謠言在下就百口莫辯了。”

魏永更恨道:“這小鬼子好毒的心腸。”

童鐵匠卻聽出話音:“譚先生,你是說你們倆的合約雖然毀了,他卻給報社電臺留了底了,是嗎?”

譚逸飛笑道:“哈哈,柴老闆,可是如此嗎?”

賬房驀然心驚:“繆世章怎麼知道?難道他看見了?”此話實是不打自招,譚逸飛和眾人不由大笑。

柴日雙氣得轉過身低罵道:“蠢材!譚逸飛!你別得意,你別忘了,你是九仙商會會長,這合約一旦見報,你與我簽約就是犯了九仙鐵律,我看你如何躲得過此關!”

譚逸飛卻不以為意:“酒仙已毀,柴老闆手裡又沒有這塊地契,要重建是不可能的,那麼你就沒有什麼理由進駐本鎮,本鎮依然沒有日商立足之地。至於那五家酒坊,據在下所知都是五柳老號,是柴老闆不擇手段豪奪而來,在下不過是讓它們重歸我華商之手,這之間花費了一分一釐嗎?這也算得與日通貿嗎?”

眾人齊聲道:“不算,當然不算!“

魏永更嚷道:“這就象嶽元帥收復失地嘛,本來就是咱的,通,通個什麼貿呀。”

譚逸飛一笑:“柴老闆要是捨不得這五座酒坊,不妨也盼一場天火降臨吧。”“哈哈哈”眾人歡笑,阿立道:“譚先生,我們認得這五座酒坊,這就帶人前去護住,看小日本他再敢動黑心!”團丁們說著,紛紛上馬馳去。

“柴會長,我的兄弟既已為您開道,就請和魏老哥回鎮交接吧,如今戰事紛芸,抗日的呼聲不絕於耳,全縣只有五柳鎮出了個日商會長,如此榮幸柴會長更應該謹言慎行,既然親筆簽了合約,且莫自毀商規呀!”譚逸飛輕飄飄幾句話,卻重重擊中了柴日雙七寸!自皇姑屯事件之後,反日浪潮便席捲中國,山河變色風雨同舟的口號不絕於耳,而此刻除滿洲重兵外,日本在中國全境尚未形成強勢,各地時有激進人士對日商字號打砸焚燬,各種江湖幫派也以暗殺日本浪人為快。九仙鎮有衛戍軍為後盾,真要是來個背後黑槍不是輕而易舉嗎?就算不需侯府介入,光是譚逸飛這些個團防親兵,就個個恨不得一刀捅了他!況且合約在手,確是他親筆畫印,無論文爭武競他均處敗局。想到最後,還是保命要緊,他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咬牙說不出話,終於匆匆悶頭上了篷車,魏永更和幾個酒工打馬隨行,象押著犯人一般與篷車走遠。眾人這才徹底的歡呼起來,將譚逸飛團團圍住。

忽然林中一陣雜亂腳步,錢老闆和一幫酒工慌慌而來:“譚老弟譚老弟,穆小姐她,她……”

譚逸飛心頭一驚:“雪薇怎麼了?”

錢老闆急道:“穆小姐為了給老弟償還鉅債,跑去大隊長的銀號做貸了!”

“做貸?”譚逸飛不解:“我哪兒來的鉅債啊?”

“繆掌櫃的說啦,灑仙燒啦,就會誤了客商的貨,這,這違約的賠付那就是天價,我們本來想把您給我們存的錢全支出來給先生蓋座新的,可是繆掌櫃說那根本不值什麼,穆小姐一急就簽了貸約,約定為您新蓋一座酒坊,而且償了咱全部的違約款啊。”

“這些我自有辦法解決,多謝諸位兄弟關心,只是,雪薇萬萬不該聽繆世章胡說……”想到此譚逸飛忽然心頭一緊:“她哪有什麼寶物,竟然簽得下如此重約?”

錢老闆道:“穆小姐抵的就是她自己呀,把她自己抵給大隊長了!”

“轟——”譚逸飛身子重重一晃,倒在包車背上,雙目大睜,呼吸彷彿停了,怔了片刻,他仍無法相信,目光發直急急再問:“什麼?錢大哥您說什麼!”

“穆小姐已經是大隊長的二夫人了!”

(第四十章結束,待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