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解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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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解鈴
《英雄煮酒》第十一章_解鈴
日照初晨,湖邊酒仙酒坊的工地上,工匠們正在忙碌。窯中爐火熊熊,童鐵匠指揮著工人們大喊著,一口龐大的燒鍋即將鑄好。老童鐵匠在一旁呆呆看著,回想起幾十年前同樣的光景,那時他身強力壯,只一人便將談家酒坊的大燒鍋鑄好,談老祖甚是誇讚,後來談府生意越做越大,燒鍋也越鑄越多,談老祖只認定了老童鐵匠的手藝,二人結下了貧富之交。談家生了禍事,老童鐵匠突然變得痴痴愣愣的,從此再不下鋪子,把手藝傳給孫子,人人只道他年紀大落個清閒。這樣晃晃悠悠二十年過去,今天猛然見到自己的孫子又在原地鑄起了燒鍋,一時便愣在那,只覺恍若隔世。
童鐵匠見爺爺發呆,不由問道:“爺爺,這幾天您咋不去喝早茶了,跑這老遠來幹啥,咋的,不放心孫兒的手藝?”
叫了幾遍,老童鐵匠才回過神:“這,九仙真的又有酒坊啦?談八仙又回來啦?”
童鐵匠臉一下白了,忙將老童鐵匠拉至一旁:“爺爺,這話可別再說啦!鎮上誰不知道您和談老祖的交情,再提談八仙讓大隊長聽見可不得了,咱童家就休想再在九仙鎮上待!”
譚逸飛笑著走來:“童爺爺,童大哥,二位早上好啊。這些日子兄弟們辛苦了,我和錢老闆訂了幾桌給各位兄弟送來,出酒之日再行重謝。”
“譚老闆太客氣了。”童鐵匠欣喜道。
譚逸飛一笑:“童大哥,以後叫我逸飛就成,老闆這詞我可不太習慣。”這話令老童鐵匠只覺心中一抖,老眼驀的看向譚逸飛,陷入往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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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年前的一個清晨,談家生意興旺,在幾口大燒鍋旁,老童鐵匠起勁地又鑄一口新鍋。談少爺走上前,一襲青衫,儒雅和善:“童大叔,工期這麼緊,您辛苦了,我在仙客來訂了一桌席中午就送過來,出酒之日再好好謝謝大夥。”
老童鐵匠憨憨地笑:“嘿,小談老闆太客氣了。”
談少爺笑道:“童大叔,叫我小談就成了,老闆這詞我還真不太習慣。”
遠遠的一排送貨車回來,夥計們將一罈罈談八仙運上車。老繆管家走上前:“大少爺,出貨了。”
“好,繆叔咱們走。”談少爺隨繆管家走向馬車,笑意和青衫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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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親和、同樣的言辭,同樣的翩翩青衫,老童鐵匠凝固在那,久久地看著譚逸飛的身影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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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仙鎮商會”黑漆金墨的橫匾端正高懸,匾側一幅對聯“品節詳明德行兼備,事理通達心平氣和”,房間古雅敞亮,牆上掛著商規。
遊震初次到來這裡,正自四下觀賞,一幅四象圖已推到他的面前,圖上青龍白虎朱雀玄武描繪得精細古雅。遊震不由讚道:“繆會長真有眼光,這是隋唐的物件,珍品中的珍品啊。”
繆世章點頭:“遊老闆此中方家,自不必繆某多言,只問何時交貨?”
遊震想了想:“十天之內。”
繆世章遞上銀票:“好,這是定金,遊老闆請點清楚。”
“分毫不差,遊某這就去辦,告辭。”遊震收下起身,七虎正欲敲門進來,兩人打了招呼錯身而過。
七虎興奮道:“二哥,昨晚不得空找你,嘿!咱山防名聲大了,連縣長都派人來請。”
“哦,運什麼?”
七虎搖頭:“是縣長的私物,聶探長也沒說,嗨,管他呢,大洋到手就行。”
“哪天起程?”繆世章又問。
“也沒定。”
繆世章慎重交待著:“虎子,十天以後要送一匣四象雕件去龍府,這雕件名貴的很,你得安排下最精幹的兄弟護鏢,大隊長陪侯司令另路出發,龍府門前和你會合。”
“沒問題!嘿!又是龍府又是縣長,大官全來了。該著咱走財運!對了二哥,姚記田裡新修了口井,前些日子就見有人攏了攏田,再沒見什麼人去了。”
繆世章剛要問,忽聽外間老掌櫃喊道:“世章。”兩人走到外間,見老掌櫃正在看一紙文書,“世章,五柳商會來了封函件,要通一條水渠方便鎮民種田用,你看看這圖紙,從附近幾個鎮下面穿過去,總閘就設在鎮界姚記的田裡。”
七虎接過來看:“哦,那井可能就是做閘用的。”
繆世章想了想:“老掌櫃,這信是什麼時候送來的?”
“剛剛送到。”
繆世章又問:“虎子,你巡查界邊的時候沒發現什麼可疑之處嗎?”
七虎想了想:“靠五柳那老是有敲敲打打的動靜,我帶人周圍都查了,沒看著什麼啊?我也覺著怪呢。”
“多久了?”
“得有一個多月了”
繆世章一驚:“動工了這麼久,今天才送函過來。肯定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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繆世章不愧為一鎮會長,剛見了函件便看出其中蹊蹺,正如他所懷疑,福田升商行內也正在密議此事。只聽賬房報道:“這幾天沒見譚逸飛有什麼動靜,只是,姚記好象又燒起來了。”
“啪”柴日雙放下酒杯:“怎麼,姚老頭竟敢違反商約?”
“有好一陣了,咱派去挖地道的夥計都說是影影綽綽的,開始我也沒在意,這說的多了我就趕快來報您一聲,看您什麼時候有空過去看看。”
“嗯,也好。”柴日雙眯著眼:“我倒要看看他能折騰出什麼動靜來,正好看看咱那道渠,九仙商會收到批文了嗎?”
賬房忙道:“收到了收到了,鄰近的幾個鎮我都派人送到了。老闆,您這招可太高了!先斬後奏,如今咱又拿到了縣上的批文,姓宋的想告都沒處告去!”
柴日雙得意地笑:“引水通渠乃是造福萬民,縣長只會嘉獎,誰還管我是明渠還是暗道。哼哼,現在我的通道已全線打通,姓宋的再也擋不住我啦,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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繆世章正自思索水渠之事,忽聽窗外魏打更的大鑼敲得震街響:“快去看呀,大、大隊長親自登臺唱大戲呀,沈家班重新開鑼啦,快去看啊看啊!”人們聽了,紛紛往仙客來酒樓趕去。
“聽說大隊長被沈老闆勾去魂了,硬是追了十里地把人家給追回來。”
“不會是要唱一出《樓臺會》吧?嘿,聽說了嗎,沈老闆特意給宋夫人也送了貼子去。”
“嘿,這下真有好戲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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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張精美的請柬拍在繡案上。
梁嘉琪氣得咬牙:“唐明皇就是因為梅妃冷落了楊貴妃,哼,她姓名中有個梅字,這出《梅妃》就是演給我看的!”
孫媽慌慌地撿起來:“我這就拿去燒了,這小生子也沒個眼力見,什麼破東西都送進來。”說著便急著出門,差點與進門的繆世章撞上,不由道,“喲,舅老爺來啦,正好正好,可就指望您給夫人做主啦。”繆世章見此,怎忍表妹傷心,心中亦覺沈鳳梅總是個禍水,便匆匆又趕去了酒樓,想勸勸宋宗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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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板胡聲響徹,一陣陣叫好聲傳來,大廳熱鬧非凡,笑語芸芸,卻上上下下不見宋宗祥身影。繆世章略想,推開二層宋宗祥專用的雅間,果見他正臨窗自酌,桌上只有一盤花生,與門外的熱鬧對比鮮明。繆世章有些奇怪:“大隊長,找了一圈,原來你在這啊,有件要事正要和你說呢。”
宋宗祥一擺手:“哎,什麼要事,先放放!來世章,陪我先喝兩杯。”
“大隊長,你這是在喝悶酒啊。”繆世章擔心道:“我剛從府上回來,沈老闆特意差人給夫人送了帖子,表妹哭得很厲害,她剛生完三娣身子還虛弱得很,可禁不住這刺激啊。”
宋宗祥一怔:“鳳梅這又何必?我說呢,戲唱也唱了怎麼她還沒個笑模樣啊?原來還較著勁呢。”說到此不由一嘆,“哎,宋某不過是想和平常人家一樣,妻嫻子孝,這竟也煩惱無數。來,喝!”
“大隊長,表妹自小嚴循禮教,自入聘宋府,德容言工無一失當,這次實在是因為門戶之見太深所至,偏激之舉萬望勿怪呀。”
“怪她?我怎麼能怪她?在宋家大難的時候是她堅持沒退親,前段鬧兵匪又是她出面穩定民心,這樣的患難夫妻我又怎麼能怪她?哎!只是她不明白,我有了鳳梅絕不會冷落了她呀,我都疼啊——”
繆世章心中一動:“大隊長真的對沈老闆……”
宋宗祥點點頭:“不瞞你說,打見鳳梅第一面起,我就不知怎麼了,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相處下來,更覺得她有一種,怎麼說,很特別的的親近,她身上有嘉琪一樣的柔,又有宗英一樣的烈,象條線似的牽著我。”
“大隊長坦誠。”
“槍林彈雨我何曾皺過眉頭,可這女人間的恩怨真是要了我半條命去!世章,你主意多,想個法替我勸勸她們。”宋宗祥話中盡顯無奈。
繆世章為難:“大隊長,世章孑然一身,這情之一字尚參悟不透啊,恐辱此命。”兩人苦笑著幹了一杯。繆世章忽然想起,“哦對了,世章本來是要和您說件大事的……”
宋宗祥無意中往窗外一看,不由露出驚奇之色,未聽下文便匆匆出門,大步進了後院,卻感到人人似都在側眼看他,不覺有些不自在。遠遠地看到譚逸飛和沈鳳梅在後院石桌談著什麼,沈鳳梅滿面笑容。
譚逸飛揖謝道:“沈老闆,宴請縣長是為譚某酒坊助興,謝沈老闆玉成。”
沈鳳梅笑著福禮:“譚先生快別這麼說,如今鳳梅身纏是非,先生不理非議邀沈家班榮登大雅,該鳳梅重謝先生才對啊。”
宋宗祥走近:“譚先生!”沈鳳梅一見宋宗祥,立刻起身,剛想說什麼,又見遠遠的圍著不少閒人向這邊看,於是只是瞥了他一眼,轉身出了院,宋宗祥想叫又沒好出口。
譚逸飛一揖:“大隊長。”
“你是怎麼讓她笑的?”宋宗祥只顧看著沈鳳梅的背影。
“啊?”譚逸飛不解。
宋宗祥道:“自打她回來就一直沉著心,和你說了幾句話竟然笑了,怎麼回事?”
“哦,逸飛是和沈老闆談戲,沈老闆談及本行自然會高興,俗話說人逢喜事精神爽嘛。”譚逸飛解釋道。
宋宗祥大睜虎目:“哦?那你有沒有辦法讓我夫人也轉怒為喜呢?”
譚逸飛訝然:“夫人?逸飛怎敢造次?”
宋宗祥直言道:“說出來不怕你笑話,她倆較這股勁全是因為我,再加上宗英的事添亂,哎呀,我頭大得不行,女人家這曲裡拐彎的心思我是半點不通啊。譚先生心思活絡,快幫我想個主意,快快!”
“哦,這個……”譚逸飛想了想:“有了!沈老闆得意的是戲裡乾坤,尊夫人得意的是繡冠四方,要想夫人高興嘛,大隊長,逸飛想向夫人討一幅繡品……”說到此,他試探性的問道,“繡的卻是大隊長您的墨寶,以示絕配。”
“好好好!”宋宗祥大喜:“我就知道這事只有你能辦,你快去找她要,只要嘉琪高興,我的字卷你們隨便翻隨便看。”
譚逸飛目光一閃:“好,逸飛少時就過府一試。”
繆世章跑來:“大隊長,世章有大事要說,還請移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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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來到商會,七虎將一張全縣地圖鋪在桌上,九仙鎮和五柳鎮交界處畫著墨圈,一旁是五柳商函。宋宗祥看後一拍桌子:“這哪是水渠啊,就是打著引渠的幌子要修出條暗道來啊!”
繆世章點頭:“而且據報,地道已經全線通了。”
“是!”七虎叫道:“剛才讓熊二熊三兒去看了,好嘛,出口在永福鎮的十里河呢!路是不太長,可跨了四個鎮,穿咱九仙這塊最多。”
“跨的鎮越多,他越能說成是受益的人越多,這才得了縣上的批文,引水通渠成了合理合法。”繆世章分析著。
宋宗祥點頭:“最可恨是專趁咱們去候府這段,哎!虎子對地下的防禦不太在行,這才讓這廝有機可趁。”
七虎這才有點明白:“哦!你們是說姓柴的假裝修條渠,其實是想運他那毒物!這條蛇!大哥二哥,我這就給他炸了,把他炸在地裡才好呢,省得埋了!”
“不成。這廝滑就滑在有了這紙批文,扯來縣上撐腰,要不也不敢明目張膽送函來挑釁。”宋宗祥沉了一下又道:“不管九仙界裡界外,現在去炸咱都不佔理,世章,你怎麼看?”
繆世章度了幾步,沉思道:“如果咱們是防訓的時候失手炸偏了呢?”
七虎眼睛一亮:“哎,怎麼炸偏?二哥快說快說。”
“來看。”繆世章指著地圖:“這條暗道所在之地土質十分鬆軟,禁得住柴日雙挖一次可禁不住二回,咱們一旦炸塌了它再修起來就再無可能,事故一出,縣上也不會冒這個險再批准重修,而且除這條路線之外,再沒有穿咱九仙的捷徑了。”
宋宗祥同意:“好,虎子明天就帶兵在鎮子周邊特訓,四個門都扔幾雷造造勢,也好讓縣上相信咱是誤炸,順便嚴密監視進入暗道的貨車,一旦見著毒物,咱立馬給他來個火燒連營!”
“好,好啊!我這就回山防,哎呀!等不及了我都!”
宋宗祥和繆世章看著躍躍欲試的七虎,不由對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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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商妥了水渠之事,宋宗祥回到府中,不禁又鎖起眉頭,果真一進後院,便聽到臥房傳來孫媽的驚叫聲:“別剪啊夫人,老爺這戲裝不還是夫人親手繡的嗎?”話音未落,臥室門忽地被拉開,一件件剪爛的戲服被扔出來,“砰”一把剪刀扔在了宋宗祥腳下,宋宗祥俯身拾起急欲進房,就見孫媽被推出來,隨後臥房門“砰”地關上。
宋宗祥叫道:“嘉琪!你這是……”
“這還用說嗎老爺,夫人說今日身子不舒坦,請老爺別處消遣吧。”孫媽沒好氣地撿起地上破碎的戲服,頭也不回地走到前院去了。驀的,臥房中傳來梁嘉琪的大哭聲。
“咣啷咣啷”宋宗英的房裡也傳出東西被砸碎的聲音,小生子拿著一托盤碎碟碎碗逃也似地出來,喊了聲“老爺”便匆匆跑了。宋宗祥只覺頭嗡地變大:“這個譚逸飛,答應的好好的怎麼還不來?”
摺扇上一片銀杏飄黃,譚逸飛緩步進來,他無論遇到何事彷彿都是這般步履翩翩,正要笑著見禮:“大隊長……”宋宗祥如同見了救星,一把將他推到宋宗英房外,拍了兩下門:“宗英,快開門,譚先生來看你了。你不想吃飯,哥給你端**酥去。”說著他將譚逸飛向門前一推,便快步向前院溜去,少時宋宗英冷冷開門。
譚逸飛拿出一盒名貴綢絹:“大小姐好,譚某前些日子出鎮一趟,給夫人和小姐帶了些絲綢回來。”
宋宗英隨手接過,臉色稍和“嗯”了一聲,淡淡道:“謝謝。”
譚逸飛展開最上面的一條手帕:“大小姐請看,這帕子的質地可是很有些特別哦。”低聲道,“是稚謙兄特意託我帶來的。”
帕子上出現了譚稚謙的毛筆字跡,宋宗英睜大了眼睛,一把抓過,越看越露驚喜之色。只見帕上工整隸書“天幸芳心眷顧,奈何門第懸殊,也曾猶疑,也遭警喝,細思量,真情何錯?無金玉以證山盟,唯真心可鑑日月!”宗英喜極,將帕子緊貼前胸,一時激動得不知說什麼好。
“大小姐,特別之物還需細細品味啊。”譚逸飛話含深意。
宋宗英不好意思地一笑:“我知道了,謝謝。”
宋宗祥端著**酥和小生子走來,兩人全驚呆了,只見宋宗英笑逐顏開的和譚逸飛有說有笑。小生子看傻了:“呀,譚先生好大的本事,大小姐砸了多少東西呀,他只消幾句話就好了。”
宋宗祥不得不佩服:“小生子,把書房打掃乾淨了,譚先生要看什麼只管看。”
“是,老爺。”
譚逸飛聽到聲音向這邊看過來,宋宗祥指了指梁嘉琪的房間,譚逸飛一揖會心一笑。
宋府上下哪裡知道,譚逸飛正要藉此機會實施他六合陣中的“地陣”。穆教官便總誇他,百十個學生只有逸飛最為青出於藍,最聰明之處是他排兵佈陣總能一手兩牘,成全別人的同時,亦成全了自己。世人只知凡事必爭個輸贏,又有幾人能做到他這般達人達己的呢?他受了宋宗祥所託,心中立時轉了百轉,先到譚稚謙處勸來這方絹帕,只因他所學所知,一向倡導戀愛自由,又非常看好稚謙和宗英,自然鼓勵成全。稚謙聽了同宗所勸,非常慚愧這些日子的軟弱隱忍,自己明明喜歡宗英,為何不敢大方表白,宋府幾句威脅便先怯了,這算什麼男子漢,別說沙場報國,就是保護宗英都不能夠,一經醒悟,膽子一下大了許多,認真寫好心跡便託逸飛傳書。
宋宗英的焦慮心火已全然消散,此刻只覺今日天怎麼這麼晴,風怎麼這麼柔,真是處處都好。她收拾一番,立時恢復到平日的嬌俏活潑,笑著引譚逸飛來勸梁嘉琪,一進門,嘉琪正邊拭淚邊給大娣二娣穿衣服。宋宗英叫道:“嫂子!譚先生來看你了。”
譚逸飛一揖:“給夫人請安,逸飛冒昧,今日登門特向夫人請教一樁刺繡的事。”
梁嘉琪淚痕未乾,甚覺尷尬,手忙腳亂道:“哦,先生請坐。”
若沒有宗英引路,譚逸飛怎敢踏入家眷內室,如今人已帶到,宗英早迫不及待出門去找稚謙:“那你們談,我出去了。”
“哎,宗英……”梁嘉琪攔她不住,回身之間,見譚逸飛已將幾匹金貴錦鍛放在桌上,又開啟一個漂亮的盒子,裡面是兩個洋娃娃。“哇!”大娣二娣驚奇地撲上前,愛不釋手地抱在懷中,梁嘉琪不由輕斥:“大娣二娣,沒規矩。”
譚逸飛笑道:“沒事沒事,本就是給小姐們的。夫人系出名門,什麼時新的玩意沒見過,就不知譚某眼拙,胡亂挑的東西小姐們喜不喜歡?”
梁嘉琪終於有了笑容:“先生太客氣了,我替孩子們謝謝先生。先生想問的是……”
“哦,譚某酒坊開張,大隊長允了逸飛一幅墨寶,逸飛斗膽,想求夫人一展神針將這幅墨寶繡成錦幅賜給在下,敢問可否?”
梁嘉琪心頭一喜:“他這麼說的?”
“當然!”譚逸飛講得越發肯定:“大隊長說了,要不是夫人親自繡,這字還不給逸飛了呢。”
嘉琪不由柔柔笑了,低頭不語,她當然知道宗祥是藉此事找個臺階,正如孫媽所言,男人是要面子的,何況十年夫妻情深義重,還真要一直惱下去不成,思索片刻,心頭敞亮開來,起身道:“我去準備幾種鍛子給先生挑選,這字嘛,書房就在對面,就勞先生自便了。”
譚逸飛驚喜一揖:“謝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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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宋宗英快馬來到九仙鎮小學堂,一路心情放飛,進得院中,透過紅漆窗稜,譚稚謙正在給學生上課:“天對地,雨對風,大陸對長空,來,大家一起念。”
“天對地,雨對風,大陸對長空,山花對海樹,赤日對蒼穹……”
“牛女二星河左右,參商兩曜鬥西東……”唸到此,譚稚謙不由低頭沉思:“牛女二星河左右……”
“有本事就變個石頭人,還想著牛女二星幹什麼?”窗外一聲熟悉嬌斥,譚稚謙驚喜抬頭,只聽一聲輕笑,宋宗英笑盈盈地站在窗外,手中拿著那塊帕子。兩人對望著,都有些不好意思,更多的是甜蜜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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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宗祥一個下午坐臥不安,不知譚逸飛勸得怎麼樣了,乾脆前去跑馬,到得天黑才回府,小生子剛要叫,宋宗祥一揮手令他下去,自己輕輕走到房門外,就見孫媽已哄三娣睡著了,梁嘉琪在繡案上凝神繡著。只聽孫媽喜道:“譚先生也真神了,
只來坐了那麼一會兒,夫人和小姐就象換了個人似的,把前幾天那陰澀晦氣都掃光了。”梁嘉琪不語,繼續繡著。孫媽又道,“其實哪兒還用得著比照,老爺的字個個都刻在夫人心裡了,就是閉著眼也能繡出一個模子來。”
“孫媽……”梁嘉琪不由有些羞。
“說的好,說的好。”宋宗祥大笑走進:“我來看看,譚先生挑了哪幾個字?”說著他親熱地往繡案旁一坐,梁嘉琪往旁一挪,任宋宗祥摟住,孫媽見怪不怪地笑著將門關上退出。
只見繡案上一幅太白醉酒的底圖,旁邊大大的“酒仙”二字。宋宗祥不由驚訝:“這兩個字?”
“有何不妥?”梁嘉琪沉聲道:“譚先生的酒本名酒仙,是挑盡了你的字畫才找出這兩個最相合的,費了人家多少功夫。”
宋宗祥見梁嘉琪不悅,趕快陪笑:“只要夫人樂意宋某怎敢說個不字,只是不許夫人太勞累了啊?”梁嘉琪終於笑了,宋宗祥如釋重負,多日陰雲一掃而空,輕拉起嘉琪,“來,嘉琪,咱們共飲一杯如何。小生子,擺席!”
其實恩愛夫妻哪來的隔夜仇?但宗祥對女人的怨氣可是領教了,只覺家和即安,加上眼下忙於炸燬柴日雙的毒渠,家事也就無暇他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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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尚矇矇亮,七虎已帶著一隊兵丁在官道跑步操練,整齊的口號聲響徹道旁,七虎手一擺,隊伍停下。七虎下令:防爆訓練!
“是!”幾個兵丁跑到路邊空地將貼了靶心的竹杆分散地插進地裡,歸隊,兵丁們陸續掏出手雷朝著靶心擲去,瞬間官道上一陣“轟”聲。
這樣日日如此,福田升商行怎會沒有動靜。賬房已在向柴日雙彙報:“老闆,這陣子九仙山防一直在他們鎮四周圍操練呢,弄得見天介炸響,轟轟的,帶隊的就是那個七虎!咱的地道好不容易修通了,別把咱炸了吧?”
柴日雙放下報:“放心,現在還不是時候,他們還沒看到想看的東西。”
賬房憂心道:“咱的貨這兩天可就就到,要是通道不能使,咱還得繞九仙鎮。”
“貨到了就只管運進來,我已做好了兩手準備,炸與不炸他宋宗祥都得給我低頭。還有,我訂的糧種怎麼樣了。”
“在大豐貨棧,咱們隨時可以去提。”
柴日雙狡猾地笑了:“好,叫夥計夜裡去拉回來,試試咱這條道好不好走,嘿嘿。”原來柴日狡詐無比,這條渠便是他踏入九仙鎮的通途,見魚已上勾,忙佈網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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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風中的雜草輕輕搖擺,姚記燒坊冒出了青煙。即將出酒,譚逸飛幾日來一直在姚記守候,每日晨起便去窖邊一邊看著溫度表,一邊仔細記著筆記。姚大叔心疼道:“逸飛,快歇歇吧,看你這幾日都沒怎麼歇著,饃也沒吃兩口。”
譚逸飛一笑:“沒事姚叔,我不累,多虧了您,咱才能這麼快出酒。”
姚大叔搖頭:“謝啥?逸飛,這女人的酒大叔從沒釀過,我做了三個方子,你看看。”譚逸飛接過仔細地看,二人議論著。不一時懷錶的指標指到了8時。姚大叔起身宣佈,“出酒!”
“好嘞!”譚逸飛興奮地起身衝向窖門,下到窖中有些心跳地開啟一罈酒倒出,嚐了嚐,小小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大口……終於,他滿意地長長舒了一口氣,抱住酒罈仰天閉目,他笑著,淚水卻不禁流出,這酒是他復興大業的開局之作,他歷盡千辛萬苦終於等來美酒釀出,此刻怎能不激動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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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篷車停在官道旁。柴日雙掀簾看去,姚記燒坊正冒著煙。柴日雙見此,吩咐道:“我去震震姚老頭,你盯著點那井,我估摸著該到了。”又對隨行的熊四道,“阿四啊,頭一次帶你出來辦事,多學著點,和賬房去那邊吧。”熊四恭敬地點頭,只道這是老闆準備重用自己,心下高興,跟賬房向田中走去。
柴日雙手一揮,一行人轉道田間小路,向姚記疾行,及到門前,急促的拍門聲響起,在小鍋旁煎藥的姚嬸驚恐得不敢動。只聽院外響起柴日雙的聲音:“請問姚老闆在嗎?”姚大叔一驚,下意識地把窯裡燈拉滅,關上了窖門。譚逸飛本來正在窖中角落搬三個青花酒罈,只覺光線突然一暗,窖中已是一片昏黑。
“咣”院門被撞開,夥計們惡狠狠衝進來,還有的翻牆而上。姚大叔從驚慌中回過神,攔住眾人:“柴日雙,你想幹什麼?”
柴日雙眯著眼睛:“姚老闆,聽說你的窯又燒起來了,是嗎?”他步步逼前,姚大叔不知所措地退著,柴日雙語氣加重,“你該不是老糊塗到幾年前的事都忘得一乾二淨吧!”
“我怎麼會忘?”姚大叔氣往上湧,衝出院指著大匾上的砸痕:“我這百年老匾是怎麼毀的我就是死了都忘不了!”
柴日雙嘿嘿冷笑:“你記得就好!當初你連窯帶田本都應歸我福田升所有,是縣商會調停,才保下你的祖窯,是不是這樣?”
“不錯!要不是縣商會,我這祖窯就全都被你這黑手毀了!”
“哼!那你必然記得,留下你這廢窯條件是什麼?”一句話將姚大叔問得愣住,柴日雙接道:“那就是你這祖傳老窯不得重燒,你可還記得嗎?!”他這厲聲一問將姚大叔震住,窖中的譚逸飛也是一震,感動立時湧上心頭,原來姚大叔竟為我冒了如此大風險!
見姚大叔驚住,柴日雙突然上前推開窯門,只聽“咣啷”一聲,一個瓦盆摔在地上,一地的草藥,姚嬸嚇得差點跌倒在爐旁,姚大叔趕快上前攙住她。柴日雙仔細地看著兩口小燒鍋,乾乾淨淨卻無酒槽的痕跡。姚大叔氣道:“我老伴給我熬肺氣的藥,咳咳……這也礙你柴日雙什麼事了嗎?”
“你既未燒窯,這鍋為何如此乾淨?”柴日雙仍有疑心。
姚大叔哼了一聲:“不做酒的哪知道燒坊的辛苦,日日清鍋,是我老頭子幾十年的做派了,到死都改不了啦!”
“既然煎藥,為什麼不開燈啊?”柴日雙說著,突然“啪”地拉亮了燈繩。姚大叔和姚嬸一驚。只見柴日雙眯著眼,只見窯中簡陋空寂,大銅鍋的破洞依然是當年被砸的模樣。窯的裡側便是酒窖,譚逸飛緊貼窖壁躲在門後,腳下是三隻青花酒罈,他已清楚地看到柴日雙的影子,正度步想進入窖中。“嗵、嗵、嗵”姚大叔和和姚嬸不禁心跳的厲害。
突然遠處隱約傳來“呯”的槍響,接著“轟隆隆”巨響響起。一個在牆上的夥計望著遠方突然大叫:“柴老闆,炸啦,界邊炸雷啦。”柴日雙心念一轉,回身看遠處已是濃煙滾滾,他立即帶著人衝出院外,目中不是突遇爆炸的驚恐,反而是一臉守株待兔的奸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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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今日清晨,七虎便興沖沖奔進山防,把一紙包東西扔在桌上:“貨到了!貨到了大哥!看!”繆世章捻了一指,衝宋宗祥點點頭。
宋宗祥問道:“炸點佈置得怎麼樣了?”
七虎拍著胸:“嘿,按大哥的地圖全埋好了,藥量也都按你的方子,咱打著操練的幌子,沒人注意。對了大哥,這地下的門道你怎麼這麼門清兒?”
繆世章笑了:“咱老爺當年在新軍就精通地下攻防,大隊長這是家傳。”
七虎讚道:“哦,怪不得,柴日雙一連運了好幾天,都是大半夜,一車車的運啊,那得多少呀!真害死個人!昨晚上一車破了個包,終於讓我給弄了來。”
宋宗祥噌地起身:“夜長夢多,這就出發!”
不一時三人便來到官道,兵丁早已訓練多日,隔不遠站著一人,手中執個小旗,旁邊田中還隱著一個兵丁,手執火石對著一個炸點。這便是宋宗祥所布一字長蛇陣,這渠便是一條毒蛇,宋宗祥命七虎從九仙東門官道一直到姚記田邊,炸點點點連瑣,並按揪其首,夾其尾,斬其腰而重點密佈,蛇頭就是姚記田中那口井,蛇尾便是宋家三兄弟此刻所在官道邊,只需宋宗祥一聲槍響,長蛇陣便全線開炸!
“大隊長,七哥,都準備好了,槍一響全炸!”熊二從兩側官道奔下來。
“好!”宋宗祥點頭。
七虎問了句:“熊三兒呢?”
“在姚記田裡貓著呢,只等大隊長槍一響,他立馬扔手雷進去,把那閘炸他個稀巴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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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陣最重要的毒源分派熊三兒去炸,他只覺重任在肩,心頭越發興奮,穿著草衣隱在姚記田中死死盯著那口井,只聽遠遠“呯”一聲槍響,心知宋宗祥已展開行動,忙摸出手雷,剛要拉環,突然大驚。只見福田升的賬房走近那口井,而賬房身後跟著的,正是他老實巴交的弟弟熊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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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宗祥三兄弟正痛快地看著滾滾黑煙,忽見熊三飛跑過來:“報——大隊長,七哥,井那塊沒法炸呀。”
七虎瞪大眼:“你說什麼!”
“我剛要炸,我家老四不知怎麼就站在井邊呢。”
七虎急了:“他站那幹嘛,火藥呢。”
“火藥早就埋好了,就是沒法扔啊!”熊三也急得要命。
“哎呀壞事啦你個熊包!我去!”七虎揚蹄向官道奔去,要知道那井是萬惡毒源,柴日雙整整拉了一夜的大煙全藏在那口井中,此井不炸,全陣即潰!
“虎子!”宋宗祥叫他不住:
“大隊長,事情不對!大隊長!”繆世章還在沉思,就見宋宗祥已追七虎而去,繆世章趕快跟在後面。
七虎奔馬來到姚記田邊,想都不想就衝進田裡,井邊無人,哪來的什麼熊四,心中埋怨熊三眼花誤事,掏出手雷剛要拉環。驀然一陣奸笑聲,柴日雙和夥計從一堆荒草垛後走出,熊四也在夥計中,見到七虎十分驚訝,呆呆道:“七哥?”七虎也不禁呆住,手僵在那不知所措。
柴日雙陰測測道:“七爺,您這是要幹什麼呀?”
(第十一章結束,待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