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節 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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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節 秋分
明日,皇太后與多尼都會收到我的侍女轉交的兩封信函,其中有一句說——“今生諸般,無論甜蜜苦楚,即走過無法回頭,便讓它去罷。”
是,讓它去罷,萬事隨風。
阿瑪,我要帶你去草原,你聲聲念念不忘的地方,你少年時的愛與夢想,雄心壯志,化為雨露,滋潤了那片草地,再由地裡生出更美的花來,生生不息。
功過於否、成功對錯,我們都不在乎了,對麼?車窗外是倒退的景色,我木然回望,眼見離城門越來越遠,這似曾相似的感覺,便是那一次隨阿瑪遠行時的情景又不可抑制的湧上心頭,我只得放下窗簾,不去管淚水是如何的紛紛滴落在手中的包袱之上。
馬車一路顛簸,也不知走了多遠,我只陷落在自己的傷心之中,對外間一切不聞不問。
又行了一段路,只聽馬蹄聲漸慢,再走一會,便停了下來。
車簾掀開處,車伕的大臉朝裡一探,道:“小姐兒,在這裡歇下吧,馬要喂喂才能走了。”
我點了點頭,他看我沒有下車的意思便又道:“你也下車來活動活動吧,坐久了可是要累的喲!”我聽他這麼說,便下了馬車。
這是一個大道之旁臨時搭起的攤子,散著幾張粗木大桌,數條長凳,三兩個粗布農人四下散坐。
那個馬車伕料理好了馬,便蹲在一旁,接過夥計手中的茶碗大喝起來。
我在一張桌旁坐下,那夥計上前給我倒了一大碗茶,這碗茶色沉味淡,我淺嘗一口便不再喝了。
那夥計自離開我的桌子便一直朝我這裡看著,過了一會,只聽他道:“長李子,這是要去哪呀?”那個載我的馬車伕答道:“這位小姐兒僱了我要去盛京呢!”那夥計笑道:“喲,那可是攤上好差事嘍,路可遠著吶!”車伕一臉憨笑道:“可不是,一早上沒拉著什麼人,還當又要白跑了呢。
卻讓我趕上了。”
夥計道:“瞧這小妞模樣,是個大家小姐吧,怎麼一個人上路?”車伕道:“我也正納悶著呢。
唉。
不過咱們也管不了不是!”夥計道:“可問過了沒有?有錢沒有吶?”車伕道:“這還用問!光看她那身衣裳,俺媳婦就穿不了。
還真忘了,等會你見到俺媳婦和她說一聲吧,這一趟可要好些日子才回呢。”
夥計嘿嘿兩聲道:“這個自然。
總不見得你小子也能讓什麼富人家看上,招了上門女婿了不成。”
車伕低笑起來,不再說話,只低頭喝茶。
過了一會,他放下大碗向我走來道:“行了,小姐兒,可以走了,不過俺向你討倆枚銅子,付付茶錢吧。”
我向他看去道:“你說什麼?”他笑道:“這是咱們趕車人的規矩,你一個大家小姐是一定不明白的了。
你叫小的給你趕這趟遠車,這一路上的吃用您可就得擔了才成,要不然這遠活,可是沒人會接的,實在划不來。”
我依舊茫然不解,他有些發急了,伸手抓了抓頭皮,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個夥計早向我們看了好一會,這時便走過來笑道:“小姐兒,吃用什麼的你要付錢才成,你包了他的車子,便得也付他的。”
我輕輕點頭,低頭想了一會,抬頭道:“錢?可是我沒有錢。”
他二人一個臉長一個臉圓瞬間都仿似定了型,一動不動。
過了好一會,他們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再對視了一眼,那個夥計先開口道:“那你僱了他的車子,打算怎麼辦?”我道:“請他送我去盛京呀。”
他臉上皮肉不停跳動,像是極力忍著笑道:“然後再打發他自己回來!哦,我知道了,你在盛京有大人會給你付錢?”我搖了搖頭。
他又問道:“那你在盛京準是住著大宅子吧!”我依舊搖頭。
他再也忍耐不住,手指著車伕大笑起來,只笑得面紅耳赤。
那個車伕只瞪著我看,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看到夥計大笑,他向他看了一會,忽然發怒道:“你再笑笑看!!!”夥計苦苦強忍,只得掉過頭去,肩膀依舊不停顫動,顯然還是未止住笑。
車伕臉黑黑的看向我,沉聲道:“媽的,你是來消遣老子的吧。”
我看到他一臉怒色,雖不很明瞭,卻也知道定是得罪了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一旁歇腳的農人看到這邊的動靜,早圍了過來,都稀罕的朝我看著,其中一名瘦個子向我說道:“不論做什麼,都是要給錢的——銀子!!你不知道嗎?”我茫然搖頭,車伕臉色更怒。
卻聽那人又道:“瞧你的模樣,倒不像是裝假,難道你從來不知道銀子嗎?”我看看車伕的樣子,已經不再敢做任何表示。
那夥計這會兒總算止了笑,走上前來道:“長李子,你也彆氣了,還是我來問問吧!”他到我面前,仔細的看看我道:“你準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沒錯吧!”我輕輕點頭。
他又道:“那你身上可有值錢的東西?像是……珠寶、玉器、金子?”我如夢初醒,忙自包袱中拿出一支玉簪,這是大娘給我的飾物,純金的簪子頂端是一顆比我拇指還大的珍珠,這碩大的珍珠在陽光的映照之下發出一圈淡淡的暈光。
我身周頓時一片死寂,眾人無不目瞪口呆,良久,不知從誰喉中傳來一聲吞嚥之聲。
那夥計雙目無光只看著那顆珍珠,喃喃道:“我的媽呀,這可真要人的命呀!”眾人不自覺得紛紛點頭,我見他們眼光異樣,忙將玉簪放回包袱裡,他們還是定定得盯著包袱好一會,才慢慢回神過來。
那車伕這會兒又笑的嘴也合不攏了,一直不停的撮手,笑道:“小姐兒,咱們趕緊上路吧!再遲些天可要黑。
趕不到下個歇腳的地兒啦。”
他轉頭向那夥計道:“石頭,你借我些銀子吧,這一路上可有好些花費,要到明兒個才有兌換的地兒呢!”那夥計朝我看看,車伕道:“你不是也見了嘛?那樣的寶貝、那樣的個頭,你小子出孃胎可沒見過吧,你只管拿給我,回頭我付利息給你還不成?”他二人進到攤後,好一會方才出來。
車伕笑呵呵的扶我上車,不再理會他們,馬車揚鞭而動,向前路進發。
他一路上興高彩烈,幾乎要唱出歌來,百忙中不忘回頭盯矚我:“我說小姐兒,這一路上你可把你的那個寶貝兒管好嘍,到了大的鎮子,咱們好去兌換。
我長李子是出了名的老實人,你只管放心,只這路上可再不能拿它出來了,搞不好惹上歹人,可不是玩的。”
我依言點頭,他大聲吆喝,那瘦馬仿似也感染到主人的心情,抖擻精神,四蹄如飛。
將近黃昏之時,我們抵達到一個較大的城鎮,車伕長李子一路詢問,終於在一處大屋前停下,他將我扶下馬車,向內引領。
我抬頭看去,一面四方的月白小旗自屋桅伸出的長杆下迎風而動,旗上一個鮮紅的“典”字份外耀眼。
我隨他入內,來到一個有一人多高的隔板之下站立,長李子伸手拍板喚道:“夥計,噹噹啦”,自隔板之上的木欄上慢慢伸出一個頭來,這人一張黃臉,瘦瘦尖尖,顎下微須,他小眼朝下將我二人打量了一番,半晌方才吐氣一般道:“當什麼?”長李子向我示意,仰頭笑道:“可是個寶貝,你可要仔細地看看”。
我自包袱中拿出玉簪遞給長李子,他握在手中捏了一捏,雙手捧著送上隔板去。
那夥計接過,低頭細看了好一會,忽然個子高出一截來,原來他原先一直是坐著的,這時站起身來個子更高。
只見他將竹杆一樣的身子自隔板後朝外高高彎下,幾乎要碰到我的額頭道:“這是你的?”我點點頭,他一雙小眼眯成細縫看著我好一會,眼中漸漸顯露笑意,方才慢慢縮回身子,又過了一會方道:“這真是稀罕物,我得去叫掌櫃的來,你們等著。”
長李子叫道:“你先還我東西,再去叫他。”
那人斜眼看他笑道:“你也忒多心了,喏,你拿穩嘍,等著。”
他將玉簪還回長李子,只聽隔板後“蹬蹬蹬”的響聲漸遠,人已向裡去啦。
我看向長李子,他緊緊捏著玉簪陪笑道:“小姐兒,出門在外,這防人之心可是不能少的。
小的能有這個福氣送您,一路上少不得要為你多提醒些。”
我心懷感激,朝他點頭微笑。
不多時隔板後腳步聲又再響起,此次板後卻未有頭伸出,只見一旁的小木門“吱呀”一聲開啟,走出一高一矮兩個人來。
個高的便是方才的那個夥計,他身子瘦長之極,更襯的他身旁那人矮的可笑。
這人還不及他一半高,圓圓的一張大臉,油光發亮,滿臉是肉,這會兒笑將起來,只擠的一雙小眼都好似沒了位置,在肉臉之中一閃一閃卻是異樣明亮。
他向我一看笑道:“哎喲,這是哪家的大戶小姐光臨啦!尊上是京城的吧?”我微微點頭。
他又道:“想是路上遇了什麼不順的事,少了盤纏?不打緊,今兒典在我這裡,真金白銀,童叟無欺,明兒個再讓您府裡來人贖了回去,也是小事一樁。”
他回頭令那個高個夥計開櫃倒茶,才將玉簪接過,細細端詳了好久。
他的雙目閃閃發亮,不時地在我身上流轉,又過了好一會問道:“小姐貴姓?”我低頭不語,他便又道:“此趟是走親還是訪友呢?”長李子看看我插嘴道:“我說掌櫃的,你噹噹了不就完了嗎?問這些做什麼呀?眼瞧著天就要黑了,我們還要找地方打尖住店吶!”這男子笑道:“這有什麼難得,離小店沒多遠,便有家好客棧。
這位小姐這般的樣貌派頭,斷不可住到那些個粗劣的小店去,粗茶淡飯的,哪合您的胃口。
今兒個你們碰上了我,便是有緣,我給您一應安排了,您看可行麼?”我轉頭看向長李子,他也看向我正要說話,一旁的那個瘦長夥計卻道:“咱這位掌櫃的,可是遠近出了名的大善人,為人最是樂善好施,別說你們是來噹噹的,便是毫不相干的過路窮人,哪個沒有受過掌櫃的幫襯……”那掌櫃打斷他的話道:“我和你說了多少回了,為善不為人知,咱們能幫到別人,已是有福之人了,要那些個虛名做什麼!!”那瘦子笑笑點頭退到一邊,不再言語。
掌櫃滿臉堆笑道:“這鎮上的人也就是看了我的為人,瞧的起在下便叫聲王胖哥。
出門在外,但凡能幫的上手的,在下倒確是從不落人後。”
他拉過長李子的手笑道:“這位兄弟一看就是個實誠人,陪你家小姐出門,多個心眼確是應該的。”
長李子憨笑道:“我哪有那個福氣,這小姐兒也是我的主顧。”
王胖笑道:“那真是我看走眼了,我看你處處為這小姐兒著想,才……嘻嘻,如今似這位兄弟這般仗義的人可不多啦。”
長李子少受這般抬舉,咧開一張大嘴只是笑著。
王胖看看我道:“小姐,您的這個玉簪可值錢著吶!小店今兒個偏巧剛收了個大件的,眼下現銀不夠啦。
這樣吧,這玉簪您先放好嘍。
吃住的銀子,我這櫃裡先開出來,您只管使去,等明兒個我提奉了銀子來再兌,您看可好麼?”他看我不答便又道:“自然啦,在下也不瞞著您的,像您這麼大的主顧,這小鎮裡可難得碰上。
我也是怕您上別家當鋪,因此眼下少不得先拿出些銀子來給您墊上,穩住您這財神爺才是要緊。”
說罷,便笑了起來。
長李子在一旁也陪笑道:“小姐兒,您瞧這掌櫃的這話都說了,可見是個踏實人,實在沒什麼可擔心的了,便依了他的安排,先住下來要緊。”
我點頭應允,依舊將那玉簪收回包袱,坐上馬車,王胖叮囑瘦夥計看店,在前帶路,不一會便來到一個大客棧前。
這客棧名為“祥來客棧”,果然華麗整潔,王胖一直安排到我們住下吃好,方才離去。
長李子從未受到如此重視,笑道:“這趟真是沾了小姐的光,而且出門遇了貴人,要說這王胖哥辦事周到細心,真是個好人吶!”我只覺疲倦,早早就回房休息去了。
這一路來長途跋涉,馬車顛簸,只覺全身痠痛,這房裡床板雖硬,初時的些微不適卻也沒能阻擋我的睡意,沒多久便漸漸睡去了。
一覺醒來之時天已大亮了,我忙整裝下樓,卻見那王胖已站在樓下正與車伕長李子說話。
他看到我一臉笑容道:“小姐兒,昨晚睡的還好麼?”我點點頭,長李子笑道:“王掌櫃的一大早就來等您啦!”王胖道:“今兒個小店裡都備齊全了,等您用了早點,便可以兌現。”
我忙隨便用了些早點,便匆匆來到他的店裡,果見那瘦夥計捧出一個大包,內裡有白銀二百兩,當下便將玉簪交付給他,王胖接過夥計寫的當票,恭敬的雙手捧給我笑道:“這個小鄉鎮裡也只能兌換這些銀子啦,要說您的玉簪拿到大城裡可不止這個數,我先和您說了這話,免得回頭……嘿嘿,說我王胖做事不夠實誠。”
長李子代我向他嫌謝了一番,並將昨晚食宿的銀兩給付於他,這才告別上馬,向鎮外奔去。
這一路上,長李子不住口的誇讚王胖,我聽在耳裡,只間歇的輕輕點頭,他忙中回望,看我心不在焉,方才不再說話。
我自出生至今才第一次知道,現在放在手裡這個沉甸甸的包袱竟有這般重要,茫茫人世,也許尚有更多令我迷茫的事在等著我,而我,只想遠遠逃離這種種繁鎖,一心想往自己的目的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