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35章 平昔壯心今在否

第35章 平昔壯心今在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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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平昔壯心今在否

第三卷 第三十五章 平昔壯心今在否(二之全)

兩天後,十一月二十一日

北望鎮。

漫天的風雪中,一列綿延兩三里的車隊,順著官道逶迤而來。這列車隊中,僅僅馬車,便多達四五百輛,每輛馬車上,都插著幾面赤紅色的旗幟,只是在風雪之中,看不清具體的旗號。而車隊的前後兩側,到處都是騎著高頭大馬的騎兵。這些騎兵身材之高大,令沿途無意中看見這車隊的當地居民,都暗暗咋舌。不過,半年多來,冀州的百姓看慣了各色軍隊,看到這些騎兵都裹著絳紅色大氅,頭上並沒有戴作戰的兜鍪,在遮風雪的席帽之下,皆是平常的長腳襆頭、紫繡抹額,大部分人便已知道,這些軍隊,多半是殿前司禁軍——這是來自汴京的禁軍最常見的穿著。聯想到幾天以來的傳聞,許多人已經猜到,這多半便是汴京來的那位李相公的車隊了。有好事的人,甚至冒著風雪,跑到北望鎮裡去,給鎮裡的監稅官報信。不過這顯然有些多此一舉,在北望鎮的鎮口的一座亭子裡,早就有大小十幾位官員,迎著風雪,翹著等待著這隻車隊的到來。而站在這些官員最中間的,赫然是橫塞軍都指揮使王襄。這種風雪交加的天氣,站在外面等人的滋味並不好受,王襄雖是習武之人,但一生大部分時間,也都是在汴京養尊處優,此時一張臉凍成了醬紫色,早有些耐受不住,只是心裡想著李清臣與龐天壽的身份,才強自忍耐。

此時的一舉一動,都關係到自己的前途。

在大宋朝的武將當中,王襄素來自認為是數一數二的名將之資。他出身將門,文武雙全,熟讀兵書,精通韜略,而且與一般武將不同,他還是一個雅士,往來達官顯貴之間,亦如魚得水,對於大宋的宮廷與朝廷,也十分熟悉,對朝局政局的變化,更是十分敏銳。這些資質,休說一般的武將,便是現在大宋朝人人景仰的王厚王處道,也及不上他。同代中人,能勉強與他相提並論的,也就只有唐康一人,但唐康到底出身商賈之家,哪比得上他是名門之後。而若論真材實學,二十餘歲便曾單騎說走蕭禧,這樣的風采,也只有秦漢甚至戰國時那些名將才有吧?

他所欠缺的,只是一個機會而已。

在統率橫塞軍隨南面行營北上之初,王襄還曾經抱持過一些幻想,他曾經以為,以他的才華,到了河北,必然如尖銳的錐子放在一個紙袋中,想藏也藏不住,他一定會受到宣相石越器重,在河北大放異彩,從此名動天下。但是,現實卻是如此殘酷,在汴京聲名極好的宣相石越,是見面不如聞名,對於非嫡系的軍隊與將領,休說重用,便連一視同仁也做不到,只是一味的排斥打壓。幾個月來,他與橫塞軍都被石越看得死死的,得不到半點的機會,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別人立下潑天的功勞,封萬戶侯、名垂青史。

這讓王襄無論如何,都不能甘心!

但是,見識過田烈武與耶律信的血戰之後,王襄心裡亦明白,他的橫塞軍太弱,統率這樣一支軍隊,根本不可能建立什麼功勳。原本,王襄已經萬念俱灰,他只能感嘆命運的不公——象苗履那種莽夫,卻能統率宣武一軍這樣的天下精後,最後落個慘敗的下場,而自己胸中試圖勝苗履萬倍,卻只能帶橫塞軍這種魚腩……

但便在他已絕望之時,陳元鳳給他打開了一扇窗戶,讓他看到一個機會。

他心裡面回想著陳元鳳給他所做的分析。

北伐!

一想到這兩個字,王襄立即熱血沸騰。這兩個字,具有諾大的魔力,連眼前的寒冷,彷彿也可以被這兩個字驅散。

北伐!

只要朝廷真的決意北伐,那麼,王厚的安平大捷又算什麼?

王襄眼中甚至閃過一絲不屑。那並非一場完美無暇的大捷,甚至可以說,王厚因為失察,還造成了嚴重的損失。只是,這個時候,舉國都被全殲四萬遼國鐵騎而震驚,一片歡欣鼓舞,無人願意去計較那些損失而已。

若然朝廷決意趁勝北伐,有的是不世之功,等王襄去建立。

而且,最要緊的是,便如陳元鳳所言,倘若朝廷要趁勝北伐的話,那一定會重新佈局。如今的幾個行營,是為抵禦遼軍入侵而設,一旦攻守易勢,重新調整,也是勢在必行。只要能得到皇帝的信任,他王襄便也有機會得到更重要的職位。

這一點,陳元鳳絕對沒有騙他,對於朝局頗為熟悉的王襄,經陳元鳳點破之後,自己便已想明白這一層。他心裡很清楚,他不僅有機會去統率更好的部隊,而且,這個機會還很大。因為皇帝也好,樞密院也好,只要手裡有可靠的人選,那麼,他們是一定會盡可能平衡軍中各派系的勢力的。

倘若手裡只有那幾位優秀的將領,其餘的將領不堪重用,那皇帝與密院的相公們,自然不會為了平衡去冒風險做傻事。但是,只要他們認定還有其餘的將領也是可靠的,那麼,這種平衡便是勢在必行的。

而他王襄,在此之前,已經成功的在皇帝與朝廷諸公心中,留了不錯的印象。接下來,就要看李清臣與龐天壽對他的印象了。尤其是參政李清臣,在眾多宰執相公之中,他幾乎是突然之間獲得皇帝的信任而崛起的。這種信任並不牢靠,親政還不算太久的皇帝也許只是想利用他來影響兩府,李清臣不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要想獲得皇帝真正的信任,他也需要向皇帝表現他的能力。而如今已經不是熙寧之時,朝中有聲望之隆甚至超過司馬光與王安石的石越,還有強大的舊黨,想靠著新鮮的政見獲得賞識,恐怕一不小心,就會將自己弄得粉身碎骨。他這樣的宰執,想要穩固君寵,只能靠三樣東西:替皇帝遊說兩府,幫皇帝在兩府中推行他的政見;有出色的執行力將皇帝的想法執行好;能夠經常向皇帝舉薦受到皇帝認可的人材。

因此為了穩固自己的地位,李清臣一定會抓住每一個機會。而他這一次的差遣,皇帝也肯定會讓他暗中留意軍中的人材,簡撥重用,以平衡軍中勢力。

這位李參政,會是決定自己命運的人。

在這個時候,別說是些風雪,便是刮刀子下震天雷,王襄也只好先忍耐著。

“來了!“

人群之中,不知道有誰大喊了一聲,眾人忙朝著西邊踮腳望去,便見視野的盡頭,冒出幾個黑影來,漸漸的,黑影越來越多,騎後、車隊、旗幟,皆漸漸清晰起來。王襄心中一喜,朝親兵招了招後,令親兵牽馬過來,躍身上馬,向車隊那邊馳去。身後,王襄的幼弟王稟與幾名親信將領,也上馬跟上。留下一群文官在亭中幹瞪雙眼,面面相覷。

未多時,王襄與眾將便馳至車隊之前,那車隊前方的騎兵見有人靠近,早分出幾騎上前攔阻,王襄不待他們喝問,便高聲道:“前面可是李參政、龐供奉車駕?下官橫塞軍都指揮使王襄,奉宣撫判官陳公履善之命,在此恭候多時。”

“原來是王將軍。”上前的幾騎當中,一名校尉裝扮的騎將朝著王襄抱拳拱了拱手,王襄聽他口氣,似是認得自己,王襄在天武一軍做副將也有些時日了,就是禁軍將領,認得他的人不少。但他定晴望去,卻對那校尉一點印象都沒有,但他卻也不敢怠慢,連忙抱拳回禮,笑道:“這位兄弟好生面熟,未知是哪一軍的?”

“不敢。”那校尉階級與王襄相差甚遠,不料對方如此平易近人,心中大生好感,連忙又是欠身一禮,說道:“末將御武校尉魚元任,在兵部當差。”

“兵部?”王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這時卻不容多想,笑著說道:“原來是魚兄弟,還請魚兄弟代為通報一聲。”

“好說。請王將軍稍候。”那魚元任不卑不亢的朝他又欠了欠身,轉身策馬朝車隊中跑去。

王襄等人也不下馬,只騎在馬上,勒馬耐心等候,他等得無聊,因隨口向另外那幾名騎士問道:“進兵部不是都要轉文階的麼?如何這位魚兄弟竟然是御武校尉?”

他這麼一問,卻見那幾人皆似笑非笑的望著自己,既不作答,但神色之見,卻也無一般禁軍士兵見到自己時的那種敬畏。他正納悶,他身邊的王稟臉色早變了,策馬過來在他身邊輕聲說道:“哥哥好糊塗,這些分明是職方司的人。”

聽到“職方司”三字,王襄心中頓時一凜,尷尬的朝那幾人笑笑,頓時也不敢再多說什麼。虧得那魚元任很快便馳了回來,朝王稟說道:“王將軍,李參政吩咐,將軍遠來辛苦,然風雪太大,車隊中將士與民夫極是辛苦,便不在此相見了。今日參政要趕至樂壽,到樂壽再接見將軍不遲。”

王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之色,但他馬上便神色如常,笑道:“還是參政體恤下情,考慮周詳,下官敢不從命?如此,便由下官來帶路。前頭要過黃河,一切也準備妥當。北望鎮裡已煮了薑湯,待車隊進鎮,眾兄弟也可以喝一口暖暖身子。”

那魚元任幾人聽到“薑湯”二字,眼睛都亮了,連忙抱拳謝道:“如此真是有勞了。”心裡一個勁暗贊王襄果然會做人。他們這麼著在頂著風雪趕路,實是凍得夠嗆,前頭過了幾站,也有地方討好,準備了熱酒,但那些地方官卻不知道,當朝宰輔之中,要論清廉節儉,無人比得過李清臣——他是真的人如其名,甚至節儉到有些刻意了,他吩咐一路行來,不可過於叨擾地方,因此地方上即便備了酒,也是沒人敢喝的,倒不如備一些便宜點的薑湯,他們還能喝上兩口。

只是他們卻不知道,這薑湯實是陳元鳳親自吩咐備下的,王襄開始還暗中腹誹陳元鳳太小氣了。軍中別的沒有,犒軍的美酒,堆積如山,陳元鳳卻不捨得拿出來孝敬李清臣。

車隊在王襄的帶領下很快進了北望鎮,在鎮口等待的其它官員同樣也沒能見著李清臣與龐天壽,最後只得怏怏散去。因為要準備過黃河,雖然河面上早已結了厚冰,還塔了木板橋,鋪上了稻草防滑,但這麼大一支車隊,過河並不容易,因此車隊便在北望鎮停留了一會,魚元任與隨隊的官兵、民夫,終於喝到了一口熱薑湯——讓他們喜出望外的是,這薑湯居然是羊肉湯。喝著熱騰騰的羊肉湯,車隊上上下下,都不由對陳元鳳與王襄交口稱讚。李清臣與龐天壽雖然一直沒有下馬車,但熱湯送至龐天壽車中,這位內東頭供奉官亦是好生誇讚了幾句;李清臣倒沒有說什麼,甚至還皺了皺眉,但是最後也接過湯喝了。

短暫停留之後,車隊便繼續出發,冒著風雪過了黃河。

從北望鎮開始,就屬於河間府的轄區了,過黃河之後,李清臣與龐天壽不時的掀開馬車的窗簾,往外面張望,官道上的積雪顯然也是清掃過,車隊行進還算通暢,在官道的兩旁,每隔數十步,便能看到幾個身著紅襖、頭戴寬簷斗笠計程車兵在巡邏。看了一陣,李清臣將窗簾放下,開始閉目養神;龐天壽卻似是覺得有趣,把車簾拆開,探出頭去,朝旁邊的一個小黃門招了招手,那小黃門連忙驅馬過來,聽龐天壽在他耳邊嘀咕了一陣,連連點頭,然後拍馬往前面馳去。車隊的前方,王襄、王稟兄弟和魚元任並綹而行。王氏兄弟對汴京各省部寺十分熟悉,知道魚元任不過一區區從八品上御武校尉,還是武階,顯然連一個主事都不夠資格,而雙方相差更是懸殊,但二人卻沒有半點傲慢之色。以王氏兄弟的身份,平常就算是職方司郎中親至,他們也未必會放在心中——職方司到底不是衛尉寺——但此刻,他們卻本能的感覺到一種詭異,在這犒勞的隊伍中,怎麼會出現職方司的人呢?不過王氏兄弟都是十分機敏的人,雖然心理覺得奇怪,但他們卻沒有表露出絲毫的好奇,也並不設法套話,只是當成沒事一般,與魚元任說著閒話。

因為風雪未停,車隊行進的速度並不算快,那小黃門騎馬很快便追上前方的王家兄弟與魚元任,朝三人行了一禮。魚元任認得這小黃門,笑著問道:“柳黃門,是供奉有何吩咐麼?”

小黃門笑道:“是供奉遣小人來問王將軍,這官道旁邊的將士,是廂軍還是禁軍?”

王襄連忙抱拳回道:“請黃門回稟供奉,這都是我南面行營橫塞軍的將士。”

“是橫塞軍?”小黃門似有點驚訝,“可是特意來迎接我等麼?供奉吩咐,這天寒地凍的,讓為國有功之臣在此受冰,非皇上體恤將士之意……”

“黃門誤會了。”王襄搖了搖頭,道:“這些將士在此,並非是特意為了迎接天使,而奉了宣臺的敕令。”

“宣臺的敕令?”連魚元任都有些吃驚了。

卻聽王稟憤然道:“什麼宣臺的敕令,不過是章子厚……”

“休要胡說。”王襄臉色一沉,喝止住王稟,方又朝那小黃門淡然說道:“舍弟年幼無知,黃門莫要聽他胡言。這不過是因為接連大雪,子明丞相怕阻塞官道,又體恤河北百姓罹此兵禍,不肯再勞動百姓,乃下令未經大戰的各軍,輪流抽調兵力,清掃維護官道。我南面徒勞硬仗打得少了些,這時候賣些力,亦是份內之事。”

“原來如此。”小黃門一臉的欽佩。現今石越威望正隆,聽王襄說了是宣臺的命令,他便也不敢多說什麼,客氣幾句,辭了三人,便驅馬回龐天壽那兒覆命。

果然,龐天壽聽了他的回稟,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龐大的車隊在風雪之中行進得特別的緩慢,直到天色天黑,風雪漸停,樂壽縣城才終於在望,陳元鳳早已收到訊息,率樂壽文武出城數里相迎。讓王襄等人頗覺意外的是,不管是此前一直顯得和謁可親的龐天壽,還是高高在上、不假言色的李清臣,對陳元鳳都十分的客氣,甚至略略還有幾分刻意的親近。這讓王襄在驚訝之外,不由得暗暗慶幸——自古以來,名將想要立功於外,無不需要在朝中有有力的奧援,他原本對於陳元鳳並無多少期望,與陳元鳳越走越近,更多的是形格勢禁,不得不然——然而,現在看來,他也許是在無意之中,下對了一單大注。李清臣與龐天壽都是如今炙手可熱的人物,都是汴京官家最寵信的臣子,他們對陳元鳳的微妙態度,無疑意味深長。王襄又悄悄觀察陳元鳳,卻見陳元鳳倒是神色如常,似乎毫無所察一般。

讓王襄更加意外的是,李清臣、龐天壽與陳元鳳見過禮,寒喧數句之後,二人似乎是見陳元鳳與樂壽眾文武皆是騎馬,不好意思再安坐馬車之中,竟也吩咐隨從換了馬,由陳元鳳等人簇擁著進城。

進入樂壽縣城之中,王襄便不由得皺眉,心中更覺鬱悶——這樂壽縣城曾被遼軍攻佔,城內驛館、官衙皆已毀壞,不堪居住,就算是普通民居房屋也毀壞大半,南面行營數萬人馬退居於此城,其實也是迫不得已,大半人馬,不得不在城外紮營。李清臣與龐天壽這一大隊人馬到來,連住處都成問題,還是陳元鳳決定臨時騰出自己的行轅,才有了個像樣的地方安頓這兩位天使。那裡原本是樂壽縣的一座小佛寺,也是樂壽縣城之內唯一儲存完好的一座大一點的建築,遼人崇佛,遼軍所過之處,如同蝗蟲過境,但一般卻不會毀壞寺廟,也很少屠殺或者擄掠僧尼,也幸得如此,要不然就算是陳元鳳也要一籌莫展。王襄雖然是個武官,卻也知道,不管身處的環境如何,接待上司永遠是個不容輕視的大問題,尤其是在要接待的人之中,還有個舉足輕重的宦官的時候,更加是不能隨隨便便的。

想到這些,王襄心中對於章惇與田烈武的怨恨,對於石越與宣臺偏心的不滿,變得更回熾烈了。大隊人馬在樂壽縣城的街道中穿行著,逃難的百姓還沒有什麼人回來,城內本業就沒什麼平民,此時夜幕降臨,更是看不到一個平民百姓,街道兩旁都是舉著火把的軍士。透過軍士手中的火把,可以清楚的看到,城中到處都是正在重建或者修葺未完工的房屋——王襄不由得瞥了一眼陳元鳳,他正回答著龐天壽的問題,麼這沒有注意到身邊王襄的不滿。退到樂壽也就是這麼二十來天,其餘各營的將士大多是解甲休整,但這天寒地凍的,南面行營的將士不僅沒個好地方睡覺,還在陳元鳳的嚴令下,在這兒砍樹和泥,蓋起房子來了。他們又不是要長期駐紮於此,而且,按陳元鳳的命令,他們蓋的也不是軍營,而是民居!

王襄既無法理解陳元鳳的用意,心中更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羞辱感——難道他統率的軍隊是廂軍麼?竟然清寒要被迫去做這種賦役!若非是陳元鳳的態度十分強硬,又向他保證這對他的前途有利……王襄不時的把目光投向李清臣,進城之後,他弟弟王稟依然在前面領路,王襄卻被陳元鳳叫到了身邊,只落後陳元鳳一個馬位,龐天壽與陳元鳳的對話,他能清清楚楚的聽見,這個宦官好奇心太重,對什麼事都問東問西,虧得陳元鳳好耐心;而李清臣卻是有些三緘其口,頗有些宰執大臣的威嚴。王襄心裡清楚,李清臣雖然寡言少語,但他的眼睛與耳朵,卻不會錯過任何東西。自開國以來,能夠備位宰輔的,無不是人中翹楚,這些人大多城府極深,十分精明。他心裡有一絲的僥倖——李清臣素有剛正之名,他親眼看見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或許會過問一兩句,能稍微制止一下陳元鳳的亂來也好,每天部將的抱怨讓王襄十分的頭痛。

“履善——”忽然,趁著龐天壽與陳元鳳說話的一個空隙,李清臣淡淡說了一句。王襄的耳朵頓時豎了起來。

陳元鳳在馬上朝著李清臣微微欠了欠身,“邦直公。”

李清臣指了指街道兩旁蓋到一半的房子——王襄心中方是一喜,卻又馬上跌回沮喪——他聽到李清臣問道:“這便是履善札子中所說的麼?”

陳元鳳點了點頭,含笑回道:“這的確是其中的舉措之一。”

李清臣輕輕“唔”了一聲,眼中卻是透著讚賞之意。

王襄心中又是沮喪又是驚喜,又覺得有點兒諷刺,說不清楚是什麼樣的感覺。二人說的顯然與他橫塞軍的苦力活有關,看來他就算想體恤下部下也是沒機會了,好在陳元鳳的確沒有騙他,這事也許真的會帶給他意想不到的好處——原來兩府諸公,喜歡的就是這種勞民傷財、華而不實的東西麼?軍隊不好好休整、訓練,提高戰鬥力,卻去蓋房子?

正想著,卻聽李清臣又問道:“只是——將士們沒有怨言麼?不會影響士氣麼?”

“大戰之後,舊例是要休整,這天寒地凍,若說全無怨言,自不可能。不過,只要與將士解釋清楚了,非但不會影響士氣,反而會提高將士的榮譽感,軍隊之戰鬥力,較之以往,反而更勝一籌。”

“這個……履善是否有些言過其實了?”雖然心裡願意相信,但理智上,李清臣只覺得匪夷所思。

“下官並不曾有半點誇張。”陳元鳳依然是很淡然的回答首,“這怪不得邦直公有所懷疑,換成下官,若只是耳聞,亦不地覺得匪夷所思,世上豈有這等兩全其美的好事?但事實終是事實,連下官亦不得不佩服子明丞相的遠見卓識……”

李清臣不由笑道:“這又關子明何事?”

“下官不敢掠人之,下官向朝廷獻上此策,又在樂壽試行,其實不過是受子明丞相所啟發。”

“受子明丞相的啟發?石相什麼時候又說過這些事情?怎的我從未聽聞?”見陳元鳳說得一本正經,李清臣亦是有些驚訝,又轉向一旁留神聽著龐天壽,問道:“龐供奉可曾聽說過?”

龐天壽也是搖了搖頭,笑道:“在下亦未曾聽說。”

“邦直公與龐供奉不記得了,亦是正常。這原是十多年前的舊事……”

“十多年前?”李清臣與龐天壽驚訝的看了對方一眼,卻都沒有說什麼。兩人心裡都很清楚,此事關係重大,小皇帝對此更是十分重視。

陳元鳳一面按綹徐行,一面輕輕點頭,從容解釋:“還是在熙寧兵制改革之時,石丞相當時前前後後,一共寫了幾十篇奏章,與先皇討論整編禁軍之事,其中有些奏章曾經明發天下,在當時便已為人熟知,而有些奏章大概因為議論的只是細事,不論是當時還是現在,都不太被重視。幾年前,奉大行太皇太后旨意,曾挑選熙寧年前王、馬、石三相奏議共九百篇刊行,下官也是因此才有機會將子明丞相兵制改革之時的奏議全部細讀一遍……”

“石相這幾十篇奏章中,有半數以上,都是談論如何提高軍隊戰鬥力的。其中有三篇少為人知,卻讓下官深受啟發,這三篇札子,乃是專論自古以來為何仁義之師往往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下官專門稱之為‘仁義三篇’。石相稱不論何人,哪怕是販夫走卒,若是能令其相信自己所從事之事業崇高,常能爆發出不可思議之潛力與一種自我犧牲之物質,此亦為人之一種天性。而軍隊之特點,則可鞏固、放大這種天性。因此石相認為,要提高軍隊戰鬥力,使將士相信他們的軍隊是仁義之師,是為了崇高的原因而戰鬥,亦是一個行之有效的辦法——這‘仁義三篇’之中,類似的剖析人性,議論精妙令人擊節之處,俯拾皆是,而三篇之中,又有一篇,是專論如何才能使軍中將士相信自己是仁義之師……”

“在石相所說的眾多方法之中,便有提到讓軍隊給百姓砍柴、挑水、蓋房子、用軍糧接濟百姓——這種種方法,不僅可以贏得民心,使百姓支援軍隊,更重要的是能使軍中將士相信他們所做的,乃是正確的事……這種行為,不僅不會降低軍隊的戰鬥力,反而能提升士氣,提高軍隊戰鬥力……”

“下官也正是受此啟發——大戰之後,河北殘破,如今皇上、朝廷居心之事,莫過於河北之重建與軍隊之休整與恢復,這兩件事,都事關將來北伐之成敗可否。契丹**大半個河北,好不容易收復失地,河北百姓自然是希望能回到家鄉,重建家園;而軍中將士也是久離故鄉,屢經大戰,終於得勝,將士亦不免鬆懈乃至厭戰之心事。若不解決好這兩件事,縱然勉強北伐,恐怕亦是禍福難測。所在朝野之中,許多人反對馬上北伐,也並非全無道理。只是他們卻不知道,石相早在‘仁義三篇’之中,就指出了這個兩全其美之法。”

“人人皆知,軍隊在久戰、大戰之兵,需要休整。然提及休整,一般人以為的,無非是讓傷員療傷、補齊兵力、補充消耗的騾馬、兵甲、糧草。但其實,這些只是最容易做到,軍隊休整,最重要的目的,卻是要緩解將士在久戰、大戰之後,積蓄下來的胸中鬱氣。長時間背井離鄉,遠離親人,命懸一線,不管戰爭的結束是勝是負,將士都會產生一種自我厭棄的心理,表現出來,或是普遍的厭戰,或者便是無謂的暴虐——這一點,在晚唐五代那些驕兵悍將身上表現得特別明顯,長期戰亂,一方面,他們也是極端的厭惡戰爭,渴望太平,另一方面,那些驕兵悍將無論對敵人還是對平民,甚至對自己人,都十分的殘暴。軍隊若厭戰,便打不了勝仗;軍隊若變得殘暴,更可能招來反噬之禍。因此休整必不可少。”

“但在‘仁義三篇’中,石相抒指出,知道建設與守護的軍隊,要遠比只知破壞的軍隊,更少自我厭棄,尤其是長期的戰爭中,讓將士在訓練與戰鬥之外,也進行屯田、修路駕橋、替百姓收割稻麥等等事情,能起到與休整相同的作用,甚至可能更好。故此,下官以為,石相在‘仁義三篇’中所論之事,與今日之事頗為契合。朝廷在河北屯聚著數十萬大軍,若能令無傷病之將士,在這個冬天協助各地州郡重建家園,那麼,這不僅能令河北百姓更擁戴朝廷與王師,讓將士感覺到自己所做的乃是崇高仁義之事業,同時也是一種休整,這比起整個冬天讓他們無所事事,只知關撲與嫖娼,豈不要好得多?而另一方面,有這麼多的軍中壯年加入,河北之重建亦可事半功倍。便以南面行營將士在樂壽而言,最多再用一個月,樂壽縣城便可恢復舊觀,樂壽的百姓回到家鄉,絕不至於挨飢受凍,可以專心專意準備春耕。若南面行營諸軍在樂壽駐紮得更久一些,還可以撥出軍中累馬,幫助百姓春耕——軍隊能如此替百姓著想,下官以為,河北百姓亦不可能再排斥北伐!”

陳元鳳侃侃而談,聽得李清臣與龐天壽頻頻點頭,連一直在腹誹的王襄,若不是心裡面清楚陳元鳳對於所謂的“讓將士們覺得自己崇高”云云其實毫無興趣的話,也會覺得他說得還是有一些道理的。

王襄不知道如果認真的向南面行營的將士們宣講這些道理,他們在這寒風凜烈冰雪交加的冬天蓋起房子來會不會少一點怨言?但他不怎麼相信橫塞軍的將士會因為他們在樂壽縣城蓋房子而覺得自己就搖身一變成了仁義之師——如果樂壽縣現在有許多的百姓,這些百姓每天都簞食壺漿的來感謝他們,時間久了,那他們倒還真有那麼一絲可能就相信自己是仁義之師了——但現在這樣,能少罵點娘,王襄就謝天謝地了。

但陳元鳳顯然也是明白的,所以他根本沒準備在南面行營將士那邊浪費口舌,他這番話,也只是專門準備說給汴京的大人物們聽的。

只要汴京的大人物們相信了,那就行了。

他看到李清臣轉過頭來看了自己一眼。

“王將軍可是橫塞軍都校?”

王襄連忙欠身回道:“回參政話,末將奉命權領橫塞軍。”

李清臣微微額(疑為“頷”)首,又問道:“王將軍的橫塞軍中,可有將士在協助重建樂壽縣城?”

“回參政,在樂壽城中修葺房屋者,多是我橫塞軍將士。”

“是麼?那眾將士對此可有怨言?”

“契丹暴虐、河北山河處處殘破,我橫塞軍將士本多河北人,較他軍更多家園之痛,如今能為重建家園出一份力,正是我橫塞軍兩萬將士所願,又豈會有怨言?”

聽王襄這麼說,李清臣終於又滿意的點了點頭,讚道:“橫塞軍將士真是深明大義。”

此番北上,李清臣可以說是肩負重任,便如眾人所猜測的,除了代天子勞軍、宣佈獎賞之外,他最重要的使命,就是了解河北官員、將士、百姓的想法,掌握前線的實際情況,以供皇帝參考決策是否北伐、何時北伐。

皇帝想要趁勝北伐,一舉恢復幽薊,這在汴京幾乎是公開的祕密,只是汴京朝堂之上有爭議,而最為舉足輕重的右丞相石越,又態度不明,小皇帝已然不是才親政時的模樣,如今他比半年前,又要成熟許多。李清臣揣測小皇帝的心意——趁勝北伐,已是不容反對了,整個大宋,除非是石越堅決反對,否則大概無人可以改變皇帝的決定了;但究竟何時發起北伐,卻還是可以商量的。

只不過,這個時間絕對不可能是如老成持重的範純仁所希望的那樣,等到五年之後再議;甚至連御前會議成員中,多數人私下裡認為較穩重的方案——在三年後再謀劃北伐,皇帝也不可能接受。小皇帝的耐心最多不會超過一年,而如果想討得皇帝的歡心的話,這個時間自然是越快越好。

但河北殘破、民心思安、軍隊需要休整,也的確都是小皇帝所擔憂的問題。若有人能想到可行的辦法,替小皇帝解決好這些問題,以便儘快發動北伐,那絕對是大功一件!

這個陳元鳳的確不是等閒之輩,他完全想到了皇帝的心坎上,皇帝還沒開口,連近在汴京的文武百官都不知道皇帝的心思,他遠在河北卻反而先上了札子,向皇帝提出瞭解決的辦法。算算時間,恐怕他一到樂壽,便已在謀劃此事。但皇帝非輕信之君,耳聽為虛,小皇帝並不完全相信世間會有這樣的好事,所以竟特意派人追上已然到了河北的李清臣,要他好好看看樂壽的情形。見到陳元鳳之前,原本李清臣也將信將疑,但現在,他心裡卻已經信了七分。此前陳元鳳的札子上並沒有提到他這個主意源自石越的奏議——這當然也正常——但現在陳元鳳主動告訴了李清臣,卻的的確確令他的建議變得更加可信,畢竟那是石越說過的!李清臣有自知之明,他自己不算“知兵“,對兵事當然要慎重再慎重,如果只是陳元鳳的觀點,他是不敢輕易相信的,可他絕不會懷疑石越”不知兵”。

李清臣決定派人把陳元鳳說的“仁義三篇”找出來,他要親自細讀一遍。他的看法最終可能會影響到小皇帝。他判斷對了,可能合乎皇帝的心意,皇帝會更加信任他,他在兩府的地位會更加重要;若判斷錯了,就難保將來皇帝不會遷怒於他。這種差遣,其實有極大的風險,但這種舉足輕重的感覺,是世上絕大多數人都難以拒絕的。李清臣這次出使河北,對於河北的政情軍情民情,他當然會一如既往,秉持公正的態度,向皇帝如實報告。但在他的心裡,卻是極想要把握住這次的機會,儘可能的促成皇帝想要的北伐的,這樣他自己也能成為收復燕雲的有功之臣,這不僅有助加強他的權力,在大宋國史上,也將毫無疑問會有濃墨重彩的一筆。

所以,他心裡還是希望陳元鳳的辦法能行得通的。心裡種種念頭一閃而過,卻聽到旁邊的龐天壽笑嘻嘻地說道:“王將軍果然治軍有方,橫塞軍眾將士亦是令人欽佩。不過,陳學使——我文教聽學使所言,這‘仁義三篇’,本是出自石相之手,那為何石相不大力推行此政呢?在下聽來,學使所說的,是極好的主意……”

李清臣頓時悚然——這閹人——他轉頭去看龐天壽,卻看不出來他到底是故意刁難陳元鳳還是隻是就事論事的一問,但不管怎麼說,這個問題,恐怕陳元鳳不好回答。

他又回過頭,看著陳元鳳,卻見陳元鳳朝著龐天壽叉了叉手,說道:“供奉問得極是,但石相為何不大力推行此政,下官卻也是不太明白。或許是石相認為此政尚有瑕疵不足之處,不值得推行;又或許……”說到此處,陳元鳳卻有些欲言又止。

龐天壽笑道:“又或許……學使說話說一半,好不愁人。”

陳元鳳哈哈一笑,“下官亦只是妄言——石相或許只是有他的顧慮。”

“顧慮?”龐天壽似乎更加好奇了,“石相會有什麼顧慮?”

“這個……下官也是臆測,參政、供奉聽聽便可,亦不必當真。下官覺得,安平大捷之後,石相便與之前變得有些不同,行事有些拘束。尤其是開戰之前那股絕不與契丹議和的銳氣,幾乎是蕩然無存。其實這種改變,甚至在安平大捷之前,我軍勝招將定之時,便隱隱表現出來了——下官與石相乃是布衣之交,對石相的為人還是略有幾分瞭解的,石相的性子,是善應逆境而不善應順境,善居卑位而不善居高位。當我大宋前途未卜、未來充滿各種挑戰之時,石相的確是率領大宋走出困境的不二之選,但真正當我大宋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放眼四顧,已無敵手之時,石相就變得沒那麼會應付此種局面了,他只會更加的謹小慎微——這倒並非不是石相才具不足,實是他性格使然。換到他個人身上,亦是如此,石相是功勞越大,反倒越慎懼。所以,當契丹南犯之時,舉國惶然,石越卻能不計個人得失榮辱,慨然欲與遼人決一死戰;而如今契丹倉皇北竄,他卻反而開始瞻前顧後,畏手畏腳。且石相西平西夏,北拒契丹,我大宋自開國以來,為人臣者之功業,無有過之者。再加上安平勞軍之時,又出現那點小意外,雖然天下皆知石相之忠心,皇上英明,亦不至於為此計較。但石相乃當世智者,豈會不早謀退路?以下官對石相的瞭解,石相是絕不會將自己處於難以收拾的位置的——此亦是他對皇上的忠心之處。石相當然不會懷疑皇上的英明,但木秀於林,風必催之,皇上雖然英明,但以堯舜之賢,亦不能令天下無小人,石相熟悉漢唐故事,自然知道該防患於未然。這實乃是真正的大忠啊!”

“……是以,我看石相心裡是有些擔憂月盈則虧,已然露出隱退之意了。契丹已敗,我大宋正如日中天,石相併非是不能趁此機會,再立下那前所未有的大功勞,而是石相不願意再立下這樣的功績。因為石相知道,當契丹南犯之時,要力挽危瀾,實是非他不可!他有義不容辭之責。而如今契丹大敗,北伐燕雲,收復故土,這份功業,卻已不是非他不可,但凡才具氣度能至石相十之二三者,便已可以勉強勝任……”

陳元鳳從容說道,李清臣看他眼中隱隱露出的那種感動與欽佩,心中一陣恍惚。陳元鳳的確是石越的布衣之交,但他久聞二人關係並不親密,熙寧之時,陳元鳳更曾是呂惠卿的得意門生……李清臣本以為他是要說石越什麼不是,誰知道,李清臣不覺略有些慚愧,竟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陳元鳳話中對石越雖然有些批評,但那些批評,在李清臣看來,卻是非常公允的。相反,陳元鳳還一直在為石越的激流勇退辯護,誇讚他是“大忠”!但他也沒有無限的撥高石越——至少李清臣就認為,石越的確當得起陳元鳳的每一句稱讚。

也許這個陳元鳳的確是真正的君子。所以,石越得勢的時候,他並不是去趨炎附勢,哪怕現在石越如日中天的時候,他也能從容平靜的批評他的缺陷與不足之處。真正的君子啊,被人誤解也是正常的,因為他們的守則往往不合於世欲的觀點,而他們只遵循聖人的教誨,而不屑於媚欲。大概也是因為有這樣的品質,陳元鳳當年才敢於斷然道出益州的真相,雖然令呂惠卿就此倒臺,卻是避免了先帝做出誤判,挽救了大宋。再想想這些年陳元鳳在各地為官的官聲——清廉、有吏材、常與同僚關係冷淡甚至緊張……李清臣突然生出一種惺惺相惜之情,難怪,陳元鳳雖然不是舊黨,政見與範純仁頗有相左之處,但範純仁卻一直都對陳元鳳另眼相看——李清臣心中更覺愧然,果然還是範純仁更有識人之明!

“吾真不及範矣!”李清臣不禁在心裡慨嘆道。

此次出使河北代天子勞軍,要公佈對有功將士與官員的獎賞,關於陳元鳳的李清臣是記得的——散官由正四品下通奉大夫連升兩級,拜從三品銀青光祿大夫!現在的散官就相當於熙寧以前的本官,這個晉升意義非同小可,陳元鳳這是要一步登天了!陳元鳳的確有不小的功勞,散官晉兩階實在要深究,也並無不妥之處,但是陳元鳳畢竟原來就已經是正四品的高官!所有的人都知道,這是皇帝有意趁機簡撥。從三品,這意味著陳元鳳已有資歷出任一寺寺卿或者六部侍郎,甚至是御史中丞或者同籤書樞密院事!雖然陳元鳳的差遣暫時不變,還是留任河北路學政使、宣撫判官兼隨軍轉動使,但李清臣與龐天壽卻都是知道的,小皇帝其實是有意拜他為御史中丞!此前皇帝私下詢問李清臣的意見,李清臣是委婉的表示反對的,御臺臺長要由正直的人來出任,他對陳元鳳並不瞭解,很擔心陳元鳳淪為皇帝的應聲蟲,只知道奉承上意,全憑皇帝心意行事。現在看來,這個擔心倒是可能有點多餘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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