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呂坤侍郎自作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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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呂坤侍郎自作繭
第一百六十五章 呂坤侍郎自作繭
自打進入這朝代,接連調查案子,又諸多歷險,總是接踵而至連綿不絕,李祕馬不停蹄,極少有機會能好好睡一覺,今番也算是美美地睡了一覺。
當然了,除了醒來時腦殼太疼,舌頭被咬傷,傷口刺痛得難受,其他體驗都非常的完美。
李祕坐起身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暖席上,周圍是個小船屋,走出外頭一看,前方是迷迷濛濛的江霧,煙籠沙洲,魚鳧低飛,蜻蜓懸空,水面上飄著綠色的浮萍,偶爾有魚有過,吐出一串泡泡。
身後則是煙雨小村,阡陌交通,有農夫荷鋤,有牧童死力地扯著一頭倔牛,手裡一滑,便一屁股坐在泥水裡,惹得旁邊的農婦捂著肚子大笑。
這沾衣欲溼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也著實讓人舒服,唯獨讓李祕不舒服的是,屋前的茅草亭子裡,一人坐在木桌邊上,留給李祕一個完美的背影。
她的腰肢繃得有些直,勾勒出豐滿的臀部曲線,遙遙看去,就像一個葫蘆,細腰大屁股,實在讓人浮想聯翩。
李祕一時也是看痴了,而她沒有回頭,卻只是說道:“過來坐吧,再看我就要挖眼珠子了!”
李祕也苦笑一聲,只得走過去,坐在了她的對面,而後將鎖住他雙腳的鐐銬都搬到了桌面上來。
“這個真的有必要麼?”
李祕指了指那沉重的鐵銬,朝甄宓抱怨道。
甄宓連一眼都懶得看,將手裡的酒杯遞了過來,那杯沿上還留著半個紅脣印。
此女作風果是豪放,但李祕在船艙之中已經知道,她本性並非如此,每個人都有難言之隱,每個人都戴著面具披著畫皮過日子,但並不一定要揭開給別人看。
李祕並非好酒之人,喝了一口,卻是辣喉的烈酒,難怪甄宓滿臉潮紅。
“如果……我說要放你走,你信嗎?”
李祕本想順著譏諷兩句,可開口卻說了一個字:“信。”
原因很簡單,若她想關李祕,根本不可能無人看守,雖說把李祕禁錮起來,但李祕還是願意相信她。
“你這麼信我?”
“我不是信你,我看了這左近的環境,若你想留我,也不必帶我來這個地方,直接把我埋了不是更好?又何必跟我喝酒聊天?”
雖然李祕的理由非常充分,但甄宓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癟了癟嘴,朝李祕道:“你說話一直這麼讓人討厭麼?”
李祕微微一笑,取出煙槍來,將菸絲裝上,而後朝甄宓問道:“有火嗎?”
甄宓愣了一下,而後轉身回屋,取了個火摺子來,給李祕點著了菸絲。
李祕深深吸了一口,一臉滿足地吐出煙霧來,看著甄宓滿臉好奇,便將煙槍遞了過去。
甄宓有模有樣地學著抽了一口,卻只是皺了皺眉頭,並沒有想象之中那般被嗆到。
“如何?”
“西洋人的鬼東西,古怪!”甄宓如此說著,將煙槍還給了李祕。
李祕嘿嘿一笑:“這就是你不懂享受了。”
“也只有你這種怪里怪氣的人,才總是擺弄這些古怪的東西了。”
李祕也不辯駁,默默抽著煙,而後朝甄宓問道:“其實你也不知道呂坤在哪裡,程昱的人也在找他,對不對?”
甄宓陡然睜大雙眸,一臉的難以置信,這種表情已經給了李祕答案。
其實早在調查呂坤房間之時,李祕就發現了問題所在,若是程昱的人劫走了呂坤,他們根本不需要花費這麼多的精力,偽造這般精細的現場。
而在青牌館之時,李祕也見識了程昱那隱祕檔口的人員配置,不管是武功本事,還是頭腦智慧,這些人都沒個像樣的,想要偽造和佈置出這樣的現場,並不太可能。
同樣的理由,甄宓雖然也聰明,但這種聰明是臨場應變的聰明,可以稱之為急智,而不是籌謀佈局的那種睿智。
所以甄宓也不大可能佈置出那樣的現場來,思來想去,李祕便得出了一個極其可能的結論。
那房間的現場是呂坤自己佈置的!
他早就想好了要隱藏起來,為了不留下破綻,他甚至連貼身保護他的老嫗也都欺騙了。
而買通更夫的那個姑娘,同樣也是破綻之一。
呂坤必定發現了青牌館裡的人有貓膩,一直在暗中對他虎視眈眈,所以才將禍水東引,把李祕等人引到了青牌館去。
因為如果是程昱的人所為,他們絕不會用青牌館的人,即便用了,以他們的做事風格,賄賂更夫之後,直接殺掉更加省事,一個更夫的性命,在他們眼中根本就不值錢。
他們也不可能讓那個女人回到自己的老巢,從而留下蛛絲馬跡,讓李祕等人調查到他們頭上來。
結合這種種,便可推斷得出,所有這一切,都是呂坤自己搞出來的!
呂坤是經世大儒,又是朝廷高官,任職履歷是從知縣開始,而後是按察、巡撫,再到都察院的左右僉都御史,而後又是刑部的左右侍郎,可以說他整個履歷都與刑名司法有關。
再加上呂坤精通百家雜學,幾乎算是個全才,有了這些基礎,他想要佈置出一個現場來,又有多難?
“既然你知道他不在我手裡,又跟蹤我做甚?”甄宓說起這句話,竟沒有惱怒,眼中反而充滿了希望。
李祕看著她的眼神,只是搖了搖頭,並沒有再說甚麼。
雖然沒有答案,但甄宓還是笑了笑,取出鑰匙來,將李祕的鐐銬全都除掉了。
“你可以走了,這是我們最後一次好言好語,往後又該刀兵相見了……”
“你是王佐的人,又怎會跟我刀兵相見?”李祕如此反駁著,可剛出口,他便心頭一緊,再看甄宓,後者的緊皺眉頭,李祕就更是確定了!
李祕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將戚家刀扛在雙肩上,而後朝她說道。
“那我便走了。”
甄宓沒有抬頭,只是倒了杯酒,李祕走出兩步,想了想,又扭頭問道:“想來你也不會告訴我真名吧?”
甄宓搖了搖頭,朝李祕道:“名字甚麼的,也沒那麼重要,不是麼?”
李祕想了想:“也是。”
如此感慨了一下,李祕便繼續往外走,甄宓的頭埋得很低,卻又不知該如何挽留。
過得片刻,她突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男兒溫熱,李祕已經出現在她的面前,俯下身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便在她的額頭上深深吻了一記!
這個瞬間,她的心臟與靈魂彷彿被雷電擊中一般,酥麻的感覺傳遍全身,她直想尿!
那一刻,她多麼想留住李祕,可等她回過神來,李祕已經走遠,而她的手心裡,是李祕趁機偷偷塞給她的一枚錢幣。
這錢幣她從未見過,金黃色的錢幣很硬,沒有黃金那麼軟,分量也沒有那麼重,但上面的圖紋卻異常的細膩和精美!
這也是李祕僅剩的一個硬幣,也是李祕最為珍視的東西,那雙皮鞋讓周瑜換走之後,這枚硬幣便是他對後世生活的寄託和依賴,而如今,他卻將這枚硬幣,送給了甄宓。
他知道往後就是生死敵人,再沒辦法這樣鬥嘴,更沒辦法坐下來喝酒抽菸,甚至不能好好看一看對方。
無論如何,不管兩人之間是否存在情愫,起碼曾經擁有過彼此,在這個時代,也算是非常難能可貴的經歷,尤其在發現甄宓並不似表面那般輕浮之後,這段經歷就更讓李祕珍惜了。
離開船屋之後,李祕沿著田埂走出了煙雨小村,問清楚了方向,便走到了官道上,沒多久就碰上了一輛拉貨的牛車,搭了個順風車,回到了應天府這邊來。
此時應天府的城門都加強了戒備和搜查,想來應天府對青牌館的事情展開了調查,正在搜尋那名掌櫃一干人等吧。
李祕身上還有張孫繩給的臨時通行牌,所以即便身上帶著兵刃,也沒有經過搜查,到了內城,才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面,可不是米迦勒麼!
這高大的紅毛鬼想來已經等很久,見得李祕,便朝身邊的公差道:“這位便是李祕捕頭了!”
那應天府的胥吏趕忙給李祕行禮,朝李祕道:“李總捕你可算是回來了,府尹大人就差沒把金陵城給翻過來了!”
李祕也知道自己失蹤了一夜,這些人鐵定會擔心自己,不過李祕考慮的卻是別的問題。
既然程昱沒有抓到呂坤,甄宓也不知道呂坤的下落,呂坤自己躲了起來,又該如何尋找此人?
難道還要再到那個小院去搜尋一遍線索?亦或是改變一下思路,再尋找其他的突破口?
李祕如此沉思著,倒是將那胥吏給晾在了一旁,那胥吏也赧然一笑道。
“李總捕出去了兩天,想必也累了,讓在下先帶你回縣衙見過府尹大人,而後好好歇息吧。”
“甚麼?兩天?”李祕不由吃了一驚,他一直以為自己只是在那個地方睡了一夜,怎麼可能兩天就過去了!
這句話彷彿觸動了李祕靈魂深處的記憶,一幕幕畫面陡然湧入到李祕的記憶中來,他抬起手,嗅聞了自己的衣服,上面仍舊留著淡淡的香味。
這一刻,李祕或許終於明白,甄宓為何這麼捨不得他離開,也終於明白,自己為何在臨行之前,鬼使神差地吻了她的額頭了。
這些回憶雖然有些模糊,但充滿了快活與甜蜜,只是這往後又如何與甄宓生死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