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二百十五章 落定

第二百十五章 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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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五章 落定

朱聞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此親手擲下燃燒的炭條了,耳邊被油灼燒的痛楚慘號聲已經聽得麻木,再不能有絲毫動容。

日光投射在他肩背之上,汗水隨著甲衣落下,風中的箭頭讓人閃不勝閃,他身上掛了幾處輕彩,卻根本不肯下城牆。

天色在他眼中幾乎燦爛又逐漸黯淡,雙手與雙眼幾乎已經不屬於自己,在他身邊活躍著的,同樣投擲下火炭的卻是大都是民間健漢。

有將士們數次前來請纓,他卻拒絕了,一句“你們還有更大的用途”,讓他們激動得虎目含淚,終究退了下去。

直到天邊晚霞淡點,他這才歇了下手。

城下狄人的攻勢仍在繼續,但那般疾快凶狠的氣勢卻已經不再有了。

他們也終不是鋼鐵之軀,久攻不下的沮喪,好似籠罩了全營。

終究到了這一步了嗎……

朱聞凝視著遠方的營帳。

*****

遠方的營帳中也有人在凝視著模糊的城頭人影子。

終究到了這一步了嗎……

金禪心下暗歎,回頭看了一眼几案上又摧的加急軍報,眼中閃過複雜之光——

再不能在此延誤時間了!

攻城與居延,在他心中終究有了正常的衡量,他不甘的咬了咬乾澀脣角,深吸一口氣,終於決定將這股怨忿暫且放下,先去增援居延。

居延的朝廷守軍,暫且由蕭策統領……

蕭策……

這個名字在他舌前輕吐,卻帶來非同一般的詭譎蠱惑。

朝廷柱石,天下名將。

若是他有朝一日,隕落在此,該是怎樣的驚濤駭浪?!

若是居延這一要地再落入自己手中……

這樣的**,簡直想一想就讓人心血激盪!

這樣的機會,他會甘心放過嗎?

金禪搖了搖頭,他想起那道玉印所調,不多不少的五萬人馬,再想起石秀那永遠得體的笑容,覺得心中一定——這兩個人都想要你死,蕭策,你還活得下去麼?

這一番權衡後,他眼中的光芒化為決絕,最後之令終於出口——

“傳令,停止攻城!全軍撤離。”

****

暮色下降,四野景色在風聲與撕殺中逐漸黯淡下來。朱聞只覺得雙臂簡直已經不屬於自己,再也抬不起半點。

就在這刻,以遠處營帳為中心,彷彿有一陣無聲的漣漪傳來,令旗揮舞之後,號角低沉,卻透著不同尋常的訊息。

漣漪逐漸化為怒濤,洶湧而來,攻城之兵漸漸停了下來。

最後一道雲梯被xian翻在地,卻無人留心去看,眾人仔細觀看著,卻見狄人如潮水一般,緩緩後撤。

“狄人退兵了!”

這一聲突兀而來,卻都發自大家心中,夜色逐漸籠罩了城頭,眾人歡呼雷動,卻都覺得身心疲憊,鬆懈之下,竟是懶洋洋再抽不出一絲力氣。

“終於退兵了!”

“這簡直象是在做夢……!”

無數人喜極而泣,兵器落地的清脆響聲此起彼伏。

眾人精疲力竭的就地癱倒,鐵甲被剝下朝天空擲去,夜風吹得人臉刺疼,很多人卻不管不顧的昏昏欲睡了。

有人在嗚咽,更多的卻是民夫們哈哈嬉笑的聲音——他們是再單純不過的人,覺得煩惱盡去,不免又開始左右八卦起親鄰老少了。

朱聞仍是靜靜佇立在城樓上,任由夜涼浸染,他的眼在暗處熠熠有神。

他的手握住城磚,深深嵌入半截,顯示了心胸的不平靜。

終於……守住了!

面對這暴風驟雨般的攻勢,他毫無懼怕,但這一次,卻是最難最險的一次。

他要最大限度的保護兵力,讓大部分不曾習軍的民人参與守城,這樣捉襟見肘的狀況,就好似高手過招綁了一隻手,實在讓人後怕又懊惱。

但終於還是守住了,狄人沒有佔到任何便宜。

金禪……你終於還是忍痛選擇了居延,這份魄力與決斷,實在讓人佩服。

他的眼望向遠方——那裡是眼所不能及的居延,一個小小的前哨驛所,他與她,最初相遇之地。

那彷彿是宿命在翩躚旋舞,風起雪落之時,便鑄就良緣……他眯起眼,滿心裡都是甜暖——這幾天已到極限的疲累好似不翼而飛了。

殘金暮光照耀在他身上,微微暖意讓人醺然,滿身的疲倦讓骨頭縫隙中都透出酥麻,很想就此倒地,不管不顧的酣眠。

他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氣,不顧滿身已到極限的疲累,緩緩的走下城——

接下來,養精蓄銳的兵力,便要派上用場了。

他想起宮中安睡的佳人,心中一陣柔意,縱馬加快了步伐。

回夜宮中再無絲竹管絃之聲,也沒有靡樂之音,原本殘存的幾位姬妾都已經在變亂前妥善安置了出去——都是其他勳貴所饋之人,朱聞賜以重金,都送了出去。

正是掌燈時分,一片靜謐,朱聞一路走來,也沒見著幾個宮人,勾簷重重之中更覺蕭瑟朦朧。

直到他走到正殿西側——

那一片橘黃的燈光從窗紗中透出,寧馨溫暖,仿若夢中,他脣邊不禁lou出一絲笑意,正要叩門,卻聽支呀一聲,門扉開啟了。

疏真著一襲紫色薔薇紋緞衣,正站在門檻前笑盈盈看著他——

“你回來啦……”

如花的笑靨,瞬間美不勝收,暖意化為暈眩,直衝他腦海。

“我回來了。”

他低聲重複著,上前攜了她的手。

“你也餓了吧,快進來用膳……”

她淺笑嫣然,彷彿有些羞意,在朦朧燭光下側前入內,“今日有熱氣騰騰的牛骨湯,你先進一碗去去乏……”

好似是嬌妻與歸來的夫君……

恍惚間,他如此想著,面上笑意越發加深。

疏真見他沒跟上來,不由回身去看,嗔道:“你發呆做什麼?”

“啊?!”

他這才恍若醒覺,連忙快步跟上,兩道身影逐漸並排。

偷偷的伸手去拉她的手,卻只感覺一片冰涼,正驚覺不對,卻見她又開始不斷咳嗽,朱聞又驚又痛,“你不該站在門口等我!”

“無妨……”

她仍在笑著,以娟巾擦了擦脣角,隨即看了一眼絹巾中央,飛快的收入袖中。

他心中咯噔一聲,彷彿明白了什麼,只覺得燈下身影,寥淡得幾乎要隱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