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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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啞口
景杞伸手一揮，侍衛們立即起身，然後開啟宮門。門外無人，看來繁錦還未到。繁錦低頭，看著自己的風袍下的流蘇與他的袍子纏在一起，不知怎麼，突然想起上次送走繁素的情景。
也是在這兒，那時候是送姐姐走，看著繁素的背影消失在視線的瞬間，她覺得在宮裡無助絕望，那樣強大的無力，像是執意要把自己吞噬一般，根本無法掌控。
可是時至今日，她的心裡，為什麼還是有一種沉浮不定的感覺？
是不能確定他的溫柔的性質，還是因為仇恨矇蔽了自己的眼睛？
很快有侍衛急報，安園夫人已快到宮門口。
景杞點頭，雖然表情是僵硬的，但握她的手卻緊了緊。
很快，那一輛馬車在宮門立時停下。烏色的轎身，與天邊陰霾的雲彩似是融為一體，在紅色的宮牆下竟顯得闇然與蒼茫。
她剛才明明很歡躍的心情，不知道為什麼，竟突然黯淡了下來。
一身微藍的繁素在宮女的攙扶下慢慢下轎，眼睛在觸及他們的瞬間似乎有些吃驚，但是恭敬的儀態很快就把那抹吃驚壓了下去。繁素慢慢走近，“臣妾給皇上，皇后娘娘請安。”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話說出口的一剎那，繁錦下意識的想要扶起姐姐，卻被景杞暗中一扯，半傾的身子倏然直起。
“起身。”景杞短短的句子裡不含一點溫度。
一同去往玉鸞殿，繁錦剛要將已經收拾好的偏殿指給繁素，一旁站著的景杞突然開口，“朕著人收拾了玻顏閣，距離玉鸞殿也不遠，安園夫人以後就在那兒常住下吧。”
繁錦一愣，剛要回絕，卻見繁素已經俯身謝恩，並且立即隨著宮女前去玻顏閣。
她怔怔的看著遠去的繁素，抱著她原本要給她的被子癱軟在了榻子上。這次進宮的繁素，彷彿和以前不一樣了。
明明還是以前的模樣，可是那眼睛裡流出的波光，卻不是以前那樣溫柔似水的，相反的，彷彿還蔓延著一種冷然和疏離，彷彿一切都看透了一樣，有一種什麼都不計較了的冷漠。
她的舉止恭謹，儀態大方，笑容有禮，可是卻在看她的那時候，突然生出了一種讓她懼悚的難過。
她的姐姐，為她犧牲了一切的姐姐，她在這世間唯一的親人，竟也如此了嗎？
正想著這些，鼻尖溢滿了淡淡的龍涎香氣，她抬頭，卻見景杞站在她旁邊，“看什麼呢？”
“不是讓她住玉鸞殿偏殿嗎？”她仰頭，眼眉中盡是淡淡的不悅。
“你覺得那樣合乎規矩？”他反身，無所謂似的端起一旁的茶盞淺飲，“雖是姐姐，畢竟也是外人，朕已經給了恩典，破例讓她住進了宮裡，這也是看你的面子。”
“玉鸞殿是什麼地方？是後宮的核心，是朕除了上元殿之外另一個家。除了定乾殿與上元殿，註定朕會最長時間呆在這裡。你覺得繁素呆在這裡合適？”
她癟癟嘴，彷彿極委屈，微微張脣之後不說話，重重的跌在他的一旁坐下。
悶了一會之後彷彿還是不甘心，微微抬頭，“她是我姐……”
話還沒說完，便被他凌厲的眼神堵住，“朕是你夫君。”他定定的看著她，凝重而又嚴肅，烏墨的瞳眸深邃的不見底，可她卻在裡面看到了自己的全部。
“朕是你夫君，你是皇后，是朕的妻。”他的眉毛微蹙，“民間平常夫妻家，妹妹妹夫與自己的姐姐都是同居一室的嗎？”
她徹底愣住，啞口無言。
從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看似荒誕，卻真的是實情。良久，繁錦才挫敗的撓撓頭，“那個……”
他一隻手細細的描繪著茶盞上的紋路，“不要這個那個的，朕告訴你，以後不僅是那幾個必須到玉鸞殿的日子，其他時候，朕也會來。”
她更加訝然，如黑鑽石般的眼睛因為吃驚熠熠生輝。
他看著她的這副表情彷彿受挫，擰起眉毛，“你這是什麼表情？”
“不是。”大概也覺得自己表現的誇張了些，她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想了一會兒重又抬頭看著他，“您去了我這裡，芸妃怎麼辦，月嬪怎麼辦？還有沐嬪……”
“別的可不說，芸妃那就不好交代。王大人……”
“朕真應該慶幸自己有了個好皇后。”他輕輕一嗤，“顧忌人言沒什麼不對，但是帝后和諧，乃天之大吉。”
“朕又不是沉迷於皇后美色，這個你焦急些什麼？”他放下茶盞，起身離開，但是走到外殿處卻突然停下，“安園夫人那裡，去去也可，但是很多宮廷中事，還是不要多說。”
話說完，他便消失在了她的視線裡。繁錦呆呆的看著他剛放下的茶盞，嫋嫋的升騰著熱氣，在她眼前聚集然後瞬間虛無。她想著他剛才說話的表情，想著他與她一塊兒迎著繁素進宮的表情。
那不是簡單的面無表情，倒像是有什麼芥蒂，彷彿就是看繁素不順眼，但只是不方便說出來而已。
可是他為什麼不喜歡繁素呢？如果是因為她上次受傷，抑或是因為她給了王芸楚難堪，事情已經過了那麼久，總不是記到現在吧？
繁錦胡思亂想著，想起繁素心裡一凜，這才想起自己還沒去檢視繁素的什麼情況。那個玻顏閣，她也只是聽說，知道那是個小院落，其他便不清楚了。
想起來也覺得可笑，這個被稱為“家”的皇宮，即使她已經入宮這麼長時間，也彷彿只是記清了最基本的一些地方，其他，仍是一派模糊。
想起皇宮，腦子裡蹦出來的竟只有一個詞彙，景杞。
她被這個反應嚇了一跳，輕嗤一聲之後繼續朝前走，轉過一個迴廊，前面應該就是玻顏閣。
還沒過迴廊，便聽到前面有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不知道為什麼，繁錦心裡突然一緊，下意識的動作竟是躲在迴廊的柱子後面朝那裡瞧，遠遠的，便看到一個淡粉色宮裝的女子嫋嫋婷婷的沿著宮道向東邊走去，身後跟著兩名宮女，因為隔得遠，又是背面，並不能看的清楚到底是誰。
繁錦揮手示意玉梨，“你看，那是不是芸妃娘娘？”
玉梨仔細的看了看，篤定道“對，那後面的宮女香翠，正是瑾榕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