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三卷_28

第三卷_28


一男二嫁 重生之妖孽天王 市委大祕 頭條婚約 御女心經 棄妃歡 電影大冒險 末世未來 同班同學 康熙國策顧問

第三卷_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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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和女人們在一起使列文感到難以忍受的無聊。現在他感受到,對田莊經營的那種不滿,並不是他的特殊情況,而是發生在俄羅斯的一種共同的情況,應當讓勞動者建立起這樣的關係,使不管在哪裡幹活的工人們都能像在途中遇到的那位農民那樣。這並不是幻想,而是一個必須解決的任務,這個思想使他感到從未有過的激動。而且他覺得,這是個可以解決的任務,應當試試做到這一點。

向女人們道晚安時,他答應明天再住一天,這樣可以一起騎馬去觀賞公家森林裡一個有趣的塌陷處。睡覺前列文來到主人書房裡,拿了幾本斯維亞什斯基建議他讀的關於工人問題的書。斯維亞什斯基的書房很大,裡邊放著幾個書架、兩張桌子——中間一張是厚實沉重的寫字檯,另一張是圓桌,桌子中央放著一盞燈,周圍星星一樣擺滿各種文字的報刊。寫字檯旁邊放著個立櫃,那一個個帶金字標記的抽屜裡存放著各種各樣的案卷檔案。

斯維亞什斯基拿出幾本書,便在一把搖椅上坐下來。

“您這是在看什麼?”他對正停留在圓桌邊仔細翻看雜誌的列文說。

“啊,對了,那裡有篇很有趣的文章,”斯維亞什斯基指著列文手裡拿的一本雜誌說,“原來,”他愉快活躍地說,“瓜分波蘭的主要罪人不是腓特烈。原來……”

接著,他以自己特有的明確性扼要講述了那些新的、很重要和有趣的發現。儘管這時列文想得最多的是田莊經營,可是在聽主人說話時,他還是不斷問自己:“他心裡到底想的什麼?而且為什麼,為什麼他對瓜分波蘭感興趣?”斯維亞什斯基講完時,列文不由得問:“那又怎麼?”可是沒有聽到任何回答。有趣的只是那聲“原來”。但是,斯維亞什斯基對於為什麼自己對此感興趣沒有作解釋,並認為沒有必要作解釋。

“不過使我感興趣的,倒是那位怒氣衝衝的地主,”列文嘆了口氣說,“他聰明,並講了許多實際的情況。”

“啊,算了吧!和大家一樣,他是個打心底裡頑固不化的農奴制擁護者!”斯維亞什斯基說。

“您是那些人的領袖……”

“是的,不過我在把他們引導到另一個方面。”斯維亞什斯基笑著說。

“知道嗎,我最關心的是,”列文說,“他說得對,我們的事情,也就是合理的田莊經營不行,只能像那位文靜的地主似的重利盤剝,要不就採用最簡單的方式。這是誰的過錯?”

“當然,是我們自己。不過,說它不行可不對。在瓦西里奇科夫那裡就行。”

“一家工廠……”

“不過我還是不明白,您有什麼奇怪的。人民無論在物質上和道德上都處於這麼低的發展水平,他當然要對自己感到生疏的一切都表示反對了。合理的田莊經營在

歐洲行得通,是因為那裡的人民受過教育;因此,我們應當教育人民——這就是一切。”

“可是,到底怎麼教育人民?”

“為了教育人民,需要三樣東西:學校、學校和學校。”

“可是您自己說了,人民處於低水平的物質發展上。學校能幫什麼忙?”

“知道嗎,您使我想起一個勸告病人的笑話:‘您不妨試一試瀉藥。’‘用了,更糟。’‘試試水蛭療法。’‘試過了,更糟。’‘那就只好禱告上帝了。’‘試過了,更糟。’你我也是這樣。我說政治經濟學,您說——更糟。我說社會主義——更糟,說教育——更糟。”

“學校能有什麼幫助?”

“為人民提供其他需求。”

“這正是我一直不理解的事情,”列文憤憤地反駁說,“學校能用什麼辦法幫助人民改善自己的物質狀況?您在說教育,教育會給人民提供新的需求。這就更糟,因為他們沒有滿足這些需求的能力。而我總也弄不明白,加減法及教義問答的知識能拿什麼幫助人民改善自己的物質狀況。兩天前的一個傍晚,我遇見一個懷抱嬰兒的農婦,我問她到哪裡去。她說:‘到一個老婆子那裡去過了,孩子被哭鬼纏住了,讓她給治病。’我問她,老婆子怎麼治孩子哭。她說就讓孩子坐在雞窩上,嘴裡不斷地念叨什麼。”

“瞧吧,您自己說了!要她不帶孩子去用坐雞窩的辦法治哭叫,為此需要……”斯維亞什斯基高興地微笑道。

“啊,不!”列文失望地說,“對我來說,這種治療不過是等於用學校醫治人民。人民貧窮,沒有受過教育——這一點我們都知道,和那位因為孩子哭叫而知道孩子有鬧哭病的農婦一樣。但是,為什麼學校能幫助擺脫這種貧困和缺乏教育的災難,這就不清楚了,就像為什麼坐雞窩能治孩子的鬧哭病不清楚一樣。應當幫助人民消除貧困的原因。”

“好了,至少在這一點上,您和您那麼不喜歡的斯賓塞走到一起去了。他也說,教育可能帶來更多的福利和生活舒適的結果,正如他說的,是經常清洗而不是會看書和計算的結果……”

“瞧吧,居然和斯賓塞走到一起了;這使我很高興,或者相反,很不高興;不過,這一點我早就明白。學校幫不了忙,能幫忙的是那樣一種經濟制度,它將使人民富裕點兒,有更多的空餘時間——那時學校也就有了。”

“但是,在全歐洲現在學校都是義務的。”

“可您自己怎麼樣?在這一點上同意斯賓塞嗎?”列文問。

但是,斯維亞什斯基的眼睛裡閃現出驚恐的表情,他微微笑著說:“不,那個治鬧哭的笑話好極了!真是您親耳聽到的?”

列文看到他這樣,覺得找不到這個人的生活與自己思想的聯絡。顯然,自己的議論會導致什麼,他都完全

無所謂;他需要的,只是議論的過程。於是,當議論的過程把他引進死衚衕時,他就不高興了。他不喜歡和迴避的正是這一點,總把話題引到什麼愉快開心的事情上去。

從途中遇到那位農民開始這一天來的全部印象,彷彿成了眼下所有印象和思想的主要基礎,那些印象使列文大為激動。這位可愛的斯維亞什斯基,他有自己的思想只是為了在社會上應付場面,他的生活顯然還有其他一些對列文來說是祕密的原則。與此同時,他和大批公眾在一起的時候,就用那些與自己格格不入的思想領導著社會輿論;那個憤憤的地主,他那些從生活中苦苦思索出來的意見完全正確,但他把火發到整個階級,而且是發到俄國一個最優秀的階級上,這就不對了;列文不滿於自己的活動,模模糊糊地希望能夠改變這一切,所有這一切都融合到一起,使他覺得苦惱,期待著能儘快解決所有這些問題。

睡在主人單獨安排的房間裡,躺在自己的手和腳一動就會彈起來的彈簧床墊上,列文久久不能入睡。在和斯維亞什斯基的談話中,他說得雖然也很聰明,但是沒有一次使自己感興趣;不過地主的論據需要討論。列文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全部他說的話,而且想象中對自己給他的回答作了修正。

“對,我本該對他說:您說我們的田莊經營不行是因為農民憎恨一切改良,推行它得靠權力;不過,要是說沒有這些改良田莊經營就會完全不行,您就對了;但是改良在進行,不過進行的只是些和途中那老頭子家一樣,人人的勞動符合他們自己的習慣。您和我們都對田莊經營不滿,錯誤不是在我們,就是在工人。我們早已經在按照自己,按照歐洲的方式在努力了,卻不問問自己勞動力的特點。我們不妨試試承認勞動力並不理想,而是帶有自己本能的俄羅斯農民,然後來建立與它相應的田莊經營。您設想吧——我得告訴他——您的田莊就會經營得和那老頭子一樣,您會找到辦法使工人關心勞動成果,找到那種使工人們接受的適度的改良——而您將在不消耗基礎的情況下,得到相當於以前兩倍、三倍的收益。對半分開,您把一半給勞動力;您自己的那一份會更多,而且勞動力所得的也更多。而為了做到這一點應當降低田莊經營的水平,使工人們關心田莊經營的成績。怎麼做到這一點——是個複雜的問題,但毫無疑問,這是可能的。”

這個想法使列文處於極度激動中,他有半夜沒有睡著,仔細考慮把這種想法付諸實施的種種細節。他本不打算明天走的,但是現在決定了,一清早就回家去。再說,這位穿著開口裙子的姨妹,使他產生了一種類似做了壞事後的害羞和後悔的感覺。主要的,是他得毫不拖延地離開:應當在冬麥下播以前來得及向農民們提議採用新方案,這樣,播種就可以在新的基礎上進行了。他決定了,要把原來田莊的全部經營徹底變個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