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山雨yu來風滿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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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山雨yu來風滿樓(一)
巴蜀之地的冬季,要比遼陽京暖和許多,反倒讓人不能適應。 朱麗看著八仙桌上一碟碟精緻的菜餚,半點胃口也沒有,只端起白玉蓋碗喝了一口湯,今天廚房做的是鱸魚燉盅,魚很新鮮,湯汁濃厚,但她仍然覺得一股腥氣直衝胸臆,忍不住拿起帕子盡數吐了出來。
一旁的小丫頭見了,急忙拿了淑盂來服侍她漱口,一邊擔心道:“夫人都兩天沒正經吃過東西了,這可怎麼辦才好?讓王爺知道了……”
“若是王爺問起,你不會說我吃過了嗎?”她的語氣微帶不耐,最近害喜的現象有增無減,折騰的她心情不佳,再加上遠在樊城的月影下落不明,心中更添煩躁,就連服侍的小丫頭也跟著遭了殃。
等到漱了口,她正要拂袖離去,門口跨進一個小廝,行禮道:“夫人,王爺請您過去一趟,說有要事相商。 ”
“要事?”她目中一凝,“可是樊城有訊息來了?”
“小的不知。 只聽說是紅衣大人的書信。 ”
“那就是了!”她輕輕的拍了一下手,久違的笑容又重現在臉上,提著裙子就急急忙忙的趕過去,害得小丫頭一路提心吊膽的跟著喊“夫人慢些走”。
慕容捷正和殘心在看一份信件,見她進來,薄脣勾起一抹笑意,眼中也分明柔和下來:“就知道你心急,慢著點走。 不準累壞我的兒子。 ”
“誰說一定是兒子。 ”朱麗似嗔飛嗔地瞪了他一眼,快步上前,“是不是雅樂有訊息了?月影怎樣了?”
“她應該沒事了,不過經過可能會讓你意外。 ”他將手中的信遞過來,手指輕叩桌面,方才見到她時的笑意只是一閃即逝,如今又恢復了冷峻。
朱麗將雅樂的來信匆匆瀏覽了一遍。 臉色瞬間變得陰晴不定:“信王殿下親自去了樊城?”
“不錯,想不到吧?”慕容捷挑了挑眉道。 “沒想到三弟風流成性,骨子裡倒是個多情種子。 千里追妻這種事,本王還以為只此一家呢。 ”
他的話裡毫無戲謔之意,反倒帶著絲絲冷峭。 朱麗看了他一眼,道:“信王殿下與王爺您不一樣,樊城和紫霞關也不同。 再說,月影已經不是他妻子了……”
“果然。 阿朱的意思也是三弟此舉另有所圖吧?”
“我不知道……”這一回,她竟意外的不確定起來,聲音也有些迷惘,“我猜不出他到底是怎麼想地,也有可能真的只是為了去把月影追回來。 王爺,世間有很多事都不能kao常理來判斷,或許是我們想得太多……”
“阿朱你怎麼了?”慕容捷伸出手攬了攬她地肩膀,忍不住淺笑道。 “是不是因為要做娘了,所以變得多愁善感了?”
“不是的王爺……”
“好啦,別做無謂的猜測了。 三弟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可比你瞭解。 ”
說罷,他不再聽她解釋,回頭低聲吩咐殘心道:“叫雅樂再盯緊些。 看著信王的一舉一動,隨時回報。 ”
殘心領了命令正要下去,一旁怔怔發呆若有所思的朱麗卻突然開口道:“這麼說,信王殿下如今不在京城裡?”
還不等慕容捷回答,殘心已經介面道:“根據墨衣和錦衣回報的訊息,地確是如此。 ”
朱麗卻並不急著說出自己心中所想,反問道:“王爺將錦衣也派去了京城?這麼說,您在信王府上的暗樁梁婷兒姑娘是真的不能用了?”
慕容捷聞言,冷冷的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朱麗眨了眨眼。 也不再多問。 在他身邊坐下,繼續方才的話題道:“如果訊息屬實。 依阿朱的意思,這是個大好的機會,此事儘可為王爺所用。 ”
慕容捷饒有興味的望了她一眼:“怎麼說?”
朱麗看了一眼殘心,後者即刻擯退左右,只留自己一人,如往常一般靜靜地站在慕容捷身後。 朱麗這才道:“阿朱原來的意思,是要王爺養精蓄銳,靜待信王先動手,替王爺肅清道路之後,趁著朝政大亂之機來個出其不意,漁翁得利。 ”
“不錯。 ”
“可是如今,信王收買禁宮內外,聯合燮羽舊部欲取皇上性命這一計劃已經失敗了,雖然沒有確切的證據將他揪出來治罪,想必也是元氣大傷。 阿朱不知道他有沒有補救之法,或者另有打算,但現在既然他不在京城,他的kao山何倥傯將軍也在北伐一役中受了傷。 不如我們趁此機會變被動為主動……”
“你是說,先利用皇上的手對付三弟,然後再……?”
“英雄擅審時度勢,對手還是這兩個,不過是調換個順序而已不是麼?”
慕容捷皺眉不語,半晌才道:“三弟雖然暫時不會動手,但損失的也只是他手中地一小部分棋子。 他在京中的勢力根深蒂固,恐怕不是一時就能撼動的。 ”
“一件事不行,兩件三件,由不得皇上不信,那就要看王爺的本事了。 甚至,王爺還可以趁此機會將您東邊的老虎身上戳個窟窿出來。 ”
她笑起來,眼中卻沒有笑意。 慕容捷曾幾何時愛極這半是嬌嗔可愛半是精明算計的模樣,但這一瞬間,他竟然覺得眼前的女子前所未有的陌生遙遠。 她說的這件事,已經膽大的超過了他地預期。
但這個冒險一旦成功,他離最後地目標就剩一步之遙。 想到這裡,他的心胸中又被莫名地興奮佔領,冷峻的眼裡散發出灼灼的光亮,慢慢點頭道:“四弟的郡國軍,的確是我的心腹大患!”
殘心聞言大驚,朱麗卻道:“今上沉穩內斂,也算是賢明之君。 但他最大的缺點就是多疑,越是親近的人,就越不相信。 雖然魏王殿下與他從小交好,但他們之間的羈絆也不是不可打破的。 ”
“阿朱說的不錯!”慕容捷一撫掌,忍不住站起身來,揹著手來回走了幾步,低聲道:“此事的確可行,不管三弟去樊城有些什麼目的,我都不能白白放過這個機會。 此事需要好好籌謀,得找一個信得過的人……”
朱麗眼波一轉,掩脣而笑:“王爺莫非忘了梁婷兒姑娘?她對信王殿下知根知底,是最好的人選了。 ”
“別提她!這個賤人早就不願意替我做事,如果不是看在小晴的面子上,早就……”
朱麗柔聲打斷他:“王爺恐怕不知道,在一個母親心中,沒有什麼比自己的親生骨肉更加重要了。 ”
慕容捷怔了怔:“親生骨肉……”他的眼神變得有些捉摸不定,“你的意思是,利用她和三弟的女兒來要挾她?”
朱麗見他疑慮的模樣,忍不住慢慢低下頭,連聲音也低弱了幾分:“我知道,這麼做很殘忍,也不是大丈夫所為。 是我魯莽了,一心只想幫助王爺達成心願,卻沒有考慮到王爺的心情。 若是王爺覺得此計有失身份,就當阿朱從來沒有說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上前握住她的手,握得很緊,似乎正竭力掩飾心裡的動盪,他說道,“古往今來,沒有一條成就霸業的道路是光明磊落的,要做英雄,結局就如項羽一般為後人嘲笑罷了。 我不是在意這個……”他頓了頓,沉聲道:“就照你說的辦吧。 我會盡快找人安排,你回房去好好休息!”
朱麗輕輕嘆了口氣,依舊低著頭,微微傾身,告辭而出。 等她離開很久,慕容捷的眉頭才緊緊鎖起,一言不發。
殘心跟隨他多年,早將他的心思摸得通透,此刻忍不住道:“王妃這一個連環計的確高妙,只是……”
“只是……”
——只是她連剛出生的嬰兒也能狠心利用,將來對待自己的夫君孩兒,又會如何?
雖然心裡明白,但這句話,終究是誰也沒有說出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