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黎國故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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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黎國故夢（下）
黎國，這個曾經無數次出現在我的夢中過去的回憶。如被風雪遮蔽的冬日，似乎朦朧中依然可以感受到昔日的溫暖。但是，當日光漸漸覆沒於氤氳而散的霧靄中，我停留在一片空曠森然的風雪邊際，感受到的只剩下無盡的寒冷和灑落的淚水。
我叫姬月舞，是一個平凡的公主，誕生於當年正處於盛世中的黎國皇室。我的父王是黎國的最後一任君主，最後這個詞似乎註定了黎國的滅亡，我不清楚究竟是我父王的無能和暴戾葬送了黎國昔日的輝煌，還是風雨飄搖的世道毀滅了我心中殘留的回憶。
我的封號是曦月公主，長大後我曾經問過父王這個封號的含義，父王微笑著把我抱在懷中說，因為我出生時夜晚的明月將整個黎國皇宮照射的熠熠生輝，如同晨曦。這種景象似乎說明我的出生將會帶給黎國無盡的安寧和祥和。我不知道在平民的眼中日後的父王是怎樣的無能，但在我眼中他依舊是那個慈祥的父王，會對我微笑，會把他全部的愛傾注在我的身上。
皇室的生活在平民心中應該想象的無比幸福和奢靡，但是除了這些平民可望而不可即的之外，真正佔據了我生命中大多數時間的是每天穿行而過的寂寞和孤獨。每天遊走於氣派的皇宮中除了賞花弄月，就是無聊的在迴廊中一坐就是半天。我曾經以為我的生命就是遵循的既定的軌跡如同落花流水般一天天的過去，模糊了年月，也遺忘了自己。直到“他”的出現，讓我懂得了我的生命也可以精彩。
那天，我一如往常的在皇宮花園中賞花，雕欄玉砌的石庭中只有我和兩個侍婢。當我出神的不知道想什麼時，被身後侍婢的一句話驚覺了過來“奴婢拜見主上”。
回過身來看到父王站在我眼前，依然露出了慈祥的微笑。我撒嬌的挽著父王的手臂說“父王，這幾天都沒有來看我，您真的就那麼忙嗎？”
“呵……”父王爽朗的笑了笑，然後說“月舞，今年你都十六歲了，還這麼愛和父王撒嬌。父王這不是一有空就來看你了嗎！”
這時，我的眼光看到父王身後數尺外站著一個少年，他一身精練的裝扮，衣服是習武時穿著的束身衣，他的面容十分清秀，只是眼神中多了一絲冷峻和桀驁的神情。
我好奇的問父王“他是誰？”
父王說“他是父王新收的門客的兒子，還不快過來參見公主。”父王一邊回答我一邊命令那個少年。
那個少年走到我面前跪著說“拜見公主。”
我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他只是簡單的回答了我四個字“我叫葉軻。”
葉軻，我從沒有想過我的生命裡會出現他這樣一個人，也沒有想到未來他會是怎樣一個讓我既愛又恨的男子。
父王說他帶葉
軻進入皇宮就是為了陪我打發生命中寂寞如流水的時光，我和葉軻從那天開始便每天都可以見面，而我對他的印象從一開始的冷峻和桀驁而慢慢的變成了欣賞和愛慕。
葉軻和我朝夕相處的日子是我一生中屈指可數的快樂時光，他的武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好，或者是在當時的我看來已經難逢敵手。我要他教我習武，為了不讓父王知道，我和他約定每天到皇宮後的一座湖中小島上練武。
那天，葉軻說他要測試一下我的功夫有沒有提高，要我和他比劍，回想起來那天他的神情似乎是從未有過的認真。一點都沒有讓我的意思，無論我怎麼用劍刺都會被他輕易的擋回來，最後，我滿是憤怒用劍向他猛刺過去，誰知腳下竟然一滑，我向後倒下去了。
這時，他呼喊了一聲“小心”，他的左手就摟在了我的腰間，把我抱住了。這是他第一次抱我，也是唯一的一次。
當我與他的目光相交時，不知道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只覺得臉龐微微的泛熱，呼吸也變得急促。他把我扶起來後就轉身走向小島邊一棵枝葉繁茂的樹下坐了下來，我也慢慢走過去，靠著他的肩膀，我和他沒有說一句話，而彼此心中的感覺卻很清楚。我們看著那天的夕陽散發著迷人的光澤，彷彿一切都定格在了瞬間。
日復一日的過去，我和葉軻相識已經整整一年了。那年冬天，雪下的格外的大，整個皇宮還有我和他每天見面的小島都已經變成了銀白的世界。就在風雪停止的那天，我和他依然在島上見面了，然而卻聽到了讓我無比傷心的話。
“我……今天要離開了。”
“離開？你要去哪裡？”
“去一個能讓我更強大的地方。”
“強大？真的那麼重要嗎。”
“是，對於現在的我很重要。”
聽到他說的話只覺得一種難過在心中穿行而過，我看著他逐漸遠去的身影，問出了最後一句話“你還會回來嗎？”
“也許不會”這句話從他逐漸飄渺遠去身影處傳來，如同這個冬天風雪凝聚的霧氣一般經久不散。
他走了以後，我一個人在島上呆了三天，看著漫天的飛雪將整個大地重新覆蓋，也把我的心給冰封了起來。三天後，我離開了那裡，也把我和他的回憶遺忘了。
四年過去，我已經到了二十歲的年紀。四年間的變化對於黎國來說可謂是天翻地覆，我的父王從四年前萬民愛戴的君主變成了一個紙醉金迷的君主，只因為黎國有了一個戰功卓著的大將軍封炎，封炎幾乎掌握了全國兵權，短短的幾年內已經到了呼風喚雨的地步，而我的父王在他面前只是一個傀儡。
當封炎又一次戰勝而歸時，他向父王討要的賞賜就是我，對於封炎
的請求父王從不回絕。就這樣我出嫁了，嫁給了一個我從來沒有愛過甚至只有恨的男人。而出嫁的那天我已經做了決定，我要殺了封炎，我的衣袖之中藏起了一把匕首，當時我想如果殺不了他我就自殺，不是他死就是我死。然而成親那晚發生的事情卻出乎了我的料想，也改變了我以後的生命。
當我見到封炎時他已經死了，他躺在偌大的宮殿中央，鮮血浸透了每一寸地面，眼神充滿了痛苦和難以置信。相比於封炎的死，更加讓我無法相信的是殺死他的竟然是那個四年前我以為已經遺忘的人。他再一次站在了我的面前，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當年的冷峻和桀驁，現在剩下的只有陌生。
“你不用痛苦了，我已經替你殺了他”，他向我走過來，冷冷的說了一句。
那一刻我竟然不知道自己是高興還是難過，我轉身過來他已經消失了，我隱約的感覺到他去了哪裡，急忙追隨而去。
我來到父王的宮殿時，眼前發生的一切讓我感覺到猶如墜入萬丈深淵。葉軻手中的劍已經刺穿了父王的咽喉，父王臨死前的眼神一直看著我，他想對我說的話再也無法說出來了。當我淚流滿面的抱住死去的父王，心中噴湧而出的是如刀割般的疼痛。
“你為什麼要殺死我的父王？”我用哽咽的聲音質問葉軻，手中的匕首已經架在了他的脖頸上。
“你的父王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英明的君主，而且是他讓我離開了自己的最愛。”此時，他的眼神彷彿又回到了四年前。
“你是說……”
“你如果要給你的父王報仇，可以殺了我這個讓你傷心了四年的人。”
“你走吧。”我扔掉了手中的匕首，轉身背對著他說。
“我不會走，我會留下來還給你一個更好的黎國。”
這個承諾在我心中抵過了四年前的離別，交織變幻成我永遠無法醒來的夢魘。
姬月舞從昏迷之中清醒了過來，天空是沉沉的墨夜和皎潔的月光。她起身發現自己的手臂撕裂般的疼痛，包紮好的手臂不時還會滲出血液。
“你剛剛流淚了，你想起以前的事了嗎？”白羽站在她身後的一塊巨石上說。
“沒有”
“你不想說，那我也不問了”
“那個……謝謝你救了我。”
“不用了，我說過我救得並不是你”
“你……不是決定離開嗎？為什麼又留下來。”
“為了你，我決定留下來幫你找到他，至於以後的決定誰也無法預料。”
姬月舞沒有再說什麼，而白羽一轉眼消失在墨夜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