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天問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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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天問3
烈日似火，大地像蒸籠一樣，熱得使人喘不過氣來。知了不住地在枝頭髮著令人煩躁地叫聲，像是在替烈日吶喊助威。轉眼已經到了最熱的八月，若男的暑假過了大半，一件縈繞在她心頭的一件大事，今天就要見分曉了。
今天是週一，是醫院醫生最全的一天，當然，來求醫問藥的人肯定也是摩肩接踵，為了能夠早點結束戰鬥，避免等待的時間過長，若男一家人起了個大早，在若男的建議下，姐姐的複查馬上開始了。
做完B超，若男拿著結果給醫生看，醫生的眉頭擰成幾道彎。
“怎麼樣？”若男睜大眼睛，看著醫生。
“這個寶寶的心跳還是有點異常。”醫生接著說：“給你們開個心電圖，再去確診一下。”看樣子，醫生心裡已經有了譜。
“媽……”若男回頭看向母親。
母親點頭。
一行人又排隊做了心電圖，接著又做了四維彩超，折騰了半天的一家人，最後又回到了門診部。
“醫生，怎麼樣？”
醫生已經看了半天了，若男等的有點著急，這種等待宣判的感覺一點也不好。
“唉，這孩子發育的不好，先天性心臟病。”醫生嘆了口氣。
“什麼？能治嗎？”母親衝了過來。
“要是一個心室還能安排手術，但是兩個心室都發育異常。”醫生搖了搖頭，說：“我建議你們這個孩子不要了。”
“不要了？已經四個月了，人流肯定是不行的！”母親有點激動。
“最好是安排引產。”醫生接著說：“這孩子不能保證能夠揣足月，而且不能保證出生的時候能否適應大氣壓。”
“醫生，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必須要引產嗎？”姐姐因為寶寶變得很開朗，若男不敢想象沒了寶寶，姐姐會變成什麼樣子。
“也行，就是出生後馬上安排手術，先準備十萬塊錢，而且唐山目前不能做這種手術，要去北京，生產加心臟手術。”醫生平靜的說，不疼不癢。
“什麼？”十萬！對於若男的家來說不是一個小數目，母親全身顫抖著。
“就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若男不想放棄，老天爺不會這樣對她們家的！
“沒了。”醫生說的決絕，她接著說：“你們可以回家商量一下，商量好了，確定引產了，過來辦理住院手續。”
一家人回到家，沒有一個人說話，屋裡一片死氣沉沉，每個人都沉浸在這個艱難的抉擇中。
“若男，你說怎麼辦？”母親的眼圈紅紅的，說：“你姐姐和姐夫好不容易才有的寶寶，現在要引產，無疑就是要將這個孩子殺死，我怎麼捨得……”母親的眼淚奪眶而出。
“媽，如果這個孩子真的這麼嚴重，就算以後救活了，也不過是給你，給姐姐找了一個更大的負擔。”若男也捨不得，但是現在要顧全大局。
“媽，你們決定吧，我倆聽你們的。”姐夫低著頭，看不到表情。
“聽我的……我不知道怎麼辦了，如果是個小女孩的話，有心臟病就有了，要是小男孩，這一輩子都是個負累了，不用說讓他養活
你們倆，就讓他自己養活自己都困難。”母親說著，眼淚簌簌而下。
“醫院不會告訴我們孩子的性別的，在醫院看來要優生優育，這個孩子是必須要引產的。”若男的眼淚也上來了，這可是一個小生命，還沒有看到這個世界美麗和五彩斑斕的時候，就被殘忍的剝奪了生存的權利。
“不行，我們就把這個孩子生下來。”母親看著若男。
“媽，這個孩子不一定能堅持到生產的日子，而且不一定會適應外面的氣壓，更主要的是要至少準備十萬。”若男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她不想這麼狠心，但是沒有其他的辦法，姐姐的病已經將家裡掏空了，如果再有一個這樣的孩子，這日子還能過嗎？
“只有引產了嗎？”母親看著姐姐，姐姐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還在捂著肚子，自言自語的和寶寶說話呢。
若男看著姐姐，心痛的要死，這是怎麼了，為什麼要讓她們做這種抉擇！為什麼要她們來決定一條生命的去留！若男堅信，只要做好事，存好心，老天爺就會眷顧她們，甚至姐姐懷孕那一會，若男還虔誠的感謝老天爺的恩賜，怎麼這一切都是一個假象呢？將若男一家人的希望在她們面前撕得粉碎。
“媽，引產吧。”若男擦乾了眼淚，說：“我們不能再讓這個孩子苦一輩子，讓姐姐苦一輩子了，姐姐和姐夫還會有寶寶的。”
母親沒有說話，走向姐姐，說：“孩子，我苦命的孩子，寶寶保不住了，保不住了……”
母親的眼淚把姐姐嚇壞了，姐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聽到說她的孩子保不住了，她哭的更大聲了，母親和姐姐抱頭痛哭。
若男咬著下脣，直到咬出血來，她不明白她們到底做錯了什麼，老天爺要這麼懲罰她們，她真的好想問問老天爺，到底要她們怎麼做才會開心！
“若男。”母親像是哭累了，喚著若男，說：“就按你的意思吧。”
若男的眼淚湧了上來，引產就意味著親手殺了這個小生命，不管這個小生命有多麼不健康，若男的決定剝奪了她生存的權利，若男痛心疾首，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劊子手，殘忍到冷血，卻又無可奈何。
若男給黃洋打了電話，將這件事情告訴了黃洋。
“男男，別哭，別哭。”黃洋的聲音很冷靜。
“洋洋，我覺得很無助，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覺得自己是凶手！”若男哭的更傷心了。
“男男，你並沒有做錯什麼，這個孩子出生後將會是你們家最大的負擔，你們已經有了你姐姐一個負擔還不夠，還要再增加一個負擔嗎？況且叔叔阿姨已經為了你姐姐苦了大半輩子，難不成還要為了這個孩子搭上後半輩子嗎？”黃洋從客觀上分析這件事。
“我知道，我也是考慮到這個問題，才決定引產，可是我覺得這樣對那個孩子是不公平的，我沒有權利剝奪那個孩子生的權利！”若男恨不得自己替那個孩子去死，她也不想這麼艱難的做出這個決定。
“男男，姐姐和姐夫還很年輕，還會再有的，而且你想想看，那些懷孕做人流的，不都是剝奪了那些孩子生存的權利嗎？她們那些還是健
康的孩子呢，你這孩子本身出生也是受罪，你是幫她！”黃洋的語氣有點煩躁，若男哭的他心裡麻煩，他遠在另一座城市，根本幫不上忙。
“恩，我知道了……”若男抽泣著，這些大道理她自己懂，但是她就是不能原諒自己做出了這個決定，也許，這一輩子，若男都要在這種自責和負罪中度過了。
幾天後，姐姐住進了醫院，每天若男，母親，姐夫分別陪著，每天進行著各種檢查，為了引產做準備。若男問過母親，引產就是用針注射一種藥到肚子裡，讓孩子胎死腹中，再像生孩子一樣將孩子生下來，因為孩子已經死了，所以在生產的過程中，會比正常分娩痛上幾倍。
注射之後，若男給姐姐買各種她喜歡吃的東西，陪著姐姐說話，聊天，分散著姐姐的注意力，短短半天的時間，姐姐的肚子就消了下去，露出一個圓鼓鼓的包，母親說這是羊水沒了，這個包就是寶寶了，當然了，寶寶已經死了。
若男看著這個包，這個寶寶的形狀，忽然間悲從心來，她撫著姐姐的肚子，說：“寶寶，對不起，不要怪小姨，小姨也不想的，你的媽媽已經夠苦了，她沒有能力養你，你的小姨也很沒用，沒有錢給你治病，讓你來到這個世界上也只是受苦，小姨很自私，自私的剝奪了你生存的權利，你要恨，不要恨別人，你恨小姨，是小姨對不起你，如果有下輩子，小姨做牛做馬補償你，寶寶……對不起……”
母親看著若男，潸然淚下，她可憐的孩子，經受著內心的煎熬，同樣受著良心的譴責，但是這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家，老天爺開開眼吧，看看她們母女吧，放過她的孩子吧！
姐姐注射後要疼十二個小時，骨盆開了之後才能推進產房，剛開始的時候姐姐還有說有笑的和若男聊天，到了晚上，吃過晚飯後，姐姐就開始喊著肚子疼了。
“小妹，疼，肚子疼……”姐姐抓著若男的手，絕望的看著若男。
“姐，忍一忍，一會就好了，一會就不疼了……”若男的眼圈紅了，看著姐姐這麼痛苦，她卻無能為力，她覺得自己真的很沒用。
姐姐躺了一會，又抓起了母親的手喊疼，母親含著淚什麼話也沒有說。若男看著姐姐承受著一般人難以承受的十二級疼痛，再也忍不住了，她哭著跑了出去。
天空陰沉沉的，星星隱沒了行跡，只剩下一輪慘白的月亮悽慘的散發著慘淡的月光，若男抬頭，指天大問：“老天爺！你是不是也欺軟怕硬！讓惡人呼風喚雨，魚肉鄉里，讓老實人倍受悽凌，有苦難言！老天爺，你是不是也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讓自私鬼大富大貴，慷慨之士浮萍起落！老天爺，你是不是讓好心之人得惡果，還要罵他們是傻瓜笨蛋！老天爺，是不是世間沒有真情在！愛情友情親情在金錢，名利面前統統現了原型！老天爺，這些都是你想看到的嗎？這些都是你一手策劃的嗎？現在你滿意了嗎？你滿意了嗎？”
若男聲嘶力竭的問天，天沒有給她任何回答，空氣中瀰漫著冷漠大的氣息，若男不知道還要不要再相信老天爺，相信好人會有好報，相信她自己能夠透過努力，得到她希望的一切，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