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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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衿問情 餓狼夫君飽娘子 捨我其誰 翡冷翠的時代 魔法門世界 西元世界之崛起 娘子凶猛 陰陽領路人 錯嫁殘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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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後院廂房,蕭玄芝看見虎子正蹲在門外煎藥。

蕭玄芝問了一聲方才知道,這砂鍋裡熬得正是那消暑敗火的湯藥。

微微一笑,蕭玄芝對虎子柔聲道:“你小子倒是有心。——怎地,別是對我家憐星姐姐動心思了罷?”說著,略施威壓地逼視著他。

虎子咧嘴一笑,擺手道:“蕭蕭姐,您多慮了。怎有此事、怎有此事啊?——我只是想說,咱們家憐星姐姐可不能病著。

萬一她病著了,咱可不知道再能上哪去捉個人來唱曲兒討蕭蕭姐的歡心了呢?——梨園裡的魁首,唱得都不似憐星姐姐那般地好聽呢。”

蕭玄芝點了點頭,抿脣一笑。

然而,她終歸卻是繃不住淚,不小心使一滴眼淚脫出眶子,跌碎在了地上。

虎子嚇了一大跳,倏然跟害了瘋病似的張牙舞爪起來,咋呼道:“啊啊啊啊啊?!——蕭蕭蕭蕭蕭蕭姐?!——你你你你你怎麼哭了?!

是哪個不長眼的畜生惹你傷心了?!你只管說!我住會兒便召集弟兄們抄傢伙,去幫你討個說法回來!——這該死行瘟的!竟然欺負到咱們家蕭蕭姐的頭上了!反了他了還?!——”

這話教屋裡的憐星聽見了,她也慌忙起身,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扶著蕭玄芝的肩膀,關切道:“蕭蕭,是誰惹你傷心了麼?!……”

蕭玄芝輕輕地搖了搖頭,強扯起一抹笑意,咧嘴笑道:“沒有~~誰敢惹我傷心啊?~~若誰要是惹我傷心了,那哪兒還用得著你們動手啊?我一早兒就擼了袖子,把他吊起來打了。”

憐星撲哧一笑,方才舒緩了面色,放下心來。

於是點了點頭,柔聲道:“嘻……這倒是。我竟差點忘了,咱們家蕭蕭可是打死不吃虧、佔便宜卻嫌少的人呢。”

蕭玄芝淡然一笑,神色悽然地徐徐說道:“是啊……沒人欺負我……我不過就是要去那宮裡,當皇帝掌上的玩物罷了……”

憐星渾身一凜,踉蹌後退一步。

旋即,她便惶恐地瞪大了眼睛,顫抖著聲音,遲疑說道:“宮裡……玩物?!……”

“是啊,玩物……”

忽地,一個聲音自三人的身後傳來。

憐星動作僵硬地回頭望去,不遠處站著的,正是邀月。

說話的,自然也正是她。

蕭玄芝、憐星和虎子三人對她勉強一笑,點了點頭,同聲道:“邀月姐姐。”

邀月點了點頭,走上前來輕攬著蕭玄芝的腰身,把她往屋裡送:“我們進屋說罷。”

虎子看了看火上坐著的砂鍋,遲疑道:“這藥?……”

憐星面色僵冷地掃了那砂鍋一眼,抿了抿脣,苦笑道:“不喝了。……我現在啊,實在是涼快得很呢……”

邀月低眉看了看憐星,轉身對虎子說道:“虎兒,走,咱倆先去把砂鍋裡的湯藥倒了。”說著,邀月示意憐星來扶著蕭玄芝。

憐星點了點頭,強笑著輕攬上蕭玄芝的腰身。

邀月不慎觸碰到了她的指頭,竟是被冰得一顫,下意識地縮了縮手。

只是,邀月卻作不覺,旋即轉過身去,故作厲色地捶打驅趕著虎子:“虎崽子!還愣著作甚?!莫非是要閒著一副手爪子貼肥膘,留待冬日剁了燉上,給咱們進補的麼?!

該死的!還不給我動彈動彈?!你豈是要讓我動手的麼?!不知道你姐姐我老人家的纖纖玉手是用來撫琴弄箏的麼?!我這纖纖玉手可金貴著呢!怎能幹那些子粗重的活計?!——”

虎子委委屈屈地悶聲道:“唔……哦……”

待到憐星和蕭玄芝兩人進了屋,虎子這才小心翼翼地低聲道:“邀月姐姐,這好好的藥呢……”

邀月一迭著地撲打著虎子的後背,催促道:“行了行了,快倒了罷,白白地在這裡硌眼!……”

如此說著,邀月又趁機低眉掃了一眼廂房的門口。

見那兩人已進到屋子裡去了,這方才嘆息一聲,壓低聲音,垂眸斂目地徐徐說道,“滿心寒涼、如墜冰窟……如此,可還用得著喝藥麼?……”

虎子似有不解地訥然望向邀月:“邀月姐姐……這是何意思?……小人愚鈍,不懂……”

邀月嘆息一聲,沉聲道:“你憐星姐姐啊……心涼了……”

虎子細細地咀嚼著邀月話裡的味道,訥然道:“心涼?這心怎生能涼?……啊!……她、她莫非是?!……”

邀月橫眉瞪眼地揚了揚手,作勢欲打:“嘶!多話!……”

虎子慌忙將雙手握拳、搗在臉上,訕訕地閉了嘴。

爾後,轉過頭去手腳利索地忙活了起來。

只見他一面舀了一瓢水澆滅了爐火,一面小聲地嘀咕著:“這兩廂都是女兒家……又怎麼能夠傾心呢……怪了……”

身旁,邀月的聲音似是從幽深遠處傳來一般,飄飄渺渺、恍恍惚惚,使人聽得不大真切:“呵……女兒家又怎樣……她便是個瞎子、瘸子,我也還是……還是……”

她的聲音裡,好似帶了一縷隱忍的哭腔。

虎子指尖一顫,差點把手上的砂鍋給打碎了。

他惶然回身,一臉愕然地望著邀月:“邀月姐姐,怎生連你也?!……”

邀月方才黯淡了神色,不再偽裝。

只見她慘然一笑,痴痴說道:“蕭蕭菩薩心腸、與人為善,這世上,豈是有人能夠不喜歡她的麼?……”

虎子咧嘴一笑,故作憨態地撓了撓頭,傻呵呵地說道:“嘿嘿,這倒是呢,蕭蕭姐是活菩薩嘛~~”

其實,虎子的心裡,也一直都是在小心翼翼地仰慕著蕭玄芝的。

倒掉了湯藥,邀月與虎子兩人先後回到了屋裡。

四人在方桌前圍坐下來,各自倒了茶水,蕭玄芝便把事情的大概與他們細細地說了。

虎子聽了,當下便紅了眼睛,拍案起身,哽咽著說道:“小人願意陪蕭蕭姐一起入宮,侍奉左右!”

蕭玄芝忍俊不禁,吭哧一笑,搖頭道:“胡謅八扯!去甚麼去?!給我老實兒地擱家裡待著!還入宮呢?!……你小子難道不要命~~根子啦?!”

說罷,蕭玄芝便拍著桌子狀似癲狂地笑了起來。

卻見虎子毫不羞赧,只眉眼一橫,高高地揚起下頜,一副英勇無畏的模樣,憤然道:“不要了!反正我本來也是當閹奴的命!我爹既然把我賣身為奴了,從根兒也就沒指望著我傳宗接代!

蕭蕭姐!久聞宮裡嬪妃娘娘之間相互傾軋、鬥爭殘酷。我……我想保護蕭蕭姐!誓死維護蕭蕭姐的周全!”

蕭玄芝輕皺著眉,撲哧一笑,似有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虛空地向下按了按,示意虎子坐下。

於是,虎子便臉紅脖子粗地撐著鼻孔坐了下來。

坐下以後,虎子方才後知後覺地如坐鍼氈起來,這便神色尷尬地絞著手指頭,聲音細如蚊哼地告罪:“蕭……蕭蕭姐……剛才粗言鄙語,唐突冒犯,還望……蕭蕭姐恕罪……”

“誒?我何時說要怪你了麼?這渾話分明是我起的頭罷?~~”

神色淡然地抿了一口茶水嚥下,蕭玄芝對虎子感激一笑,溫言說道:“行啦行啦,你可給我免了罷。你的這份好意呀,我心領了。

嘻,也是難得你如此這般地忠心耿耿了。其實罷,你若是個女兒家呀,我倒還真是想把你給帶進宮裡去當陪嫁丫鬟呢~~

結果你卻是個男兒家。你自己也是知道的嘛,男兒家若是入宮,就必須得去“淨身”——

你看罷,女兒家若是入宮當了宮女,滿了年齡以後,尚且可以出宮嫁人。你們男兒家一旦入宮當了宦官,除了那些個封了品級的司監、少監還有太監,剩下的哪個不是年老體弱以後,被丟到破廟裡去自生自滅的?

就算你捨得輕賤你自己,我還捨不得你呢!你可是我們家的好奴才,就算是死,也得是死在我們家院兒裡的。對,還得是康康泰泰地安度晚年,體體面面地正裝入殮~~”

虎子抬眼看著蕭玄芝,不禁哇地一聲哭了出來:“蕭蕭姐!……你若是去到那宮裡當了娘娘,我上哪場再去找你這麼個好主子伺候啊?!

你是全天下最好、最體貼奴才的主子了!我便是打著燈籠,都不能再找到第二個了!……”

蕭玄芝橫眉瞪眼、故作厲色,一揚手,把一盞放溫了的茶水潑到了虎子的臉上,恨聲道:“虎崽子!當奴才還當上癮了是罷?!屬驢的麼?!不套籠頭、不挨鞭子,你就渾身不得勁是罷?!——”

虎子當即嚇得一凜,坐正身體,連臉上的茶水也不敢擦,只是任由它在那裡和著眼淚流著。

蕭玄芝從懷中掏出手帕摔到他臉上,繼續橫眉瞪眼、故作厲色:“趕緊給我擦擦!擦完這手帕就賞你了!——

哼!教那狗奴才給染指過的東西,本主子才不稀得要了呢!——噗……哈哈哈哈!——”

蕭玄芝原先還想故作厲色的,結果她自己卻是憋不住笑,率先拍著桌子、花枝亂顫地笑了起來。

虎子慌忙攥過那方手帕,強忍著滿心歡喜,一邊顫抖著手臂搌著臉上的茶水,一邊賠著笑臉,呲牙咧嘴地奉承道:“咱們家蕭蕭姐是心善的活菩薩,就算是裝,也裝不出那般妖魔鬼怪的凶煞模樣。”

蕭玄芝白了虎子一眼,下頜微揚,強忍著笑意,眯縫起眼睛,冷哼道:“看你那熊德性?!我說你就是賤骨頭、奴才命罷!這越打你,你越方覺著得臉了?!……”

憐星也板起了臉,故作冷色地哼笑著附和道:“誰說不是呢!賤骨頭!”

邀月亦是故作嫌惡地哼聲道:“對對對!既然他都這麼說了,那便不如當了他的意,給他一個表忠心的機會,把他閹了帶到宮裡去。——反正出恭的馬桶也總歸是要有人刷的,多他一個不多!”

虎子揚臉哼道:“哼!莫說是刷馬桶了!你便算是將我當那馬桶刷子用,我也是心甘情願的!——”

蕭玄芝虛虛地揮了揮手,苦笑著搖頭道:“你說你七歲來家的,跟在我身邊如今也有八年了,怎地還沒改過你身上那些子賤毛病呢?!”

虎子頓聲道:“蹚上蕭蕭姐這麼一個好主子,我寧願當一輩子的奴才!”

蕭玄芝擺了擺手,又給自己斟了一盞茶,抿了一口。

沉默片刻,這才端正神色,徐徐說道:“虎子,我著意囑咐過爹了,等你們這些小廝滿二十歲的時候,便將你們帶到軍裡,上陣殺敵。

就算當不成達官顯貴、撈不著飛黃騰達,你們也能憑藉軍功摘除身上奴籍和賤籍的帽子。

到時候,憑我教給你的這些武藝,你至少能在軍屯裡當個十戶長、或是百戶長的,弄好了甚至千戶、萬戶都能當得,沒準兒打了大仗還能當將軍呢。

你說你放著好好一個當‘大人’的機會不要,非得在這裡王八吃秤砣似的,鐵了心地為奴為婢,憋憋屈屈地當‘小人’,是不是有毛病?

——憐星姐姐,不然你快給他開一帖‘藥到命除’的靈丹妙藥,好讓他早登極樂、飛昇成仙去罷!”

憐星微微一笑,嘆息道:“蕭蕭,你實在是苦生為一個女兒家了……”

說著,藉著無奈搖頭的空當,轉面向虎子遞過去了一個眼色。

虎子這才心中一動,方有知覺。

旋即,虎子渾身一凜,坐正身體,沉聲道:“蕭蕭姐……小人……小人實在愚鈍……”

深吸了一口氣,虎子擲地有聲地鄭重說道,“小人萬請蕭蕭姐放心!小人往後一定精習武藝、殺敵報國,將那本該是屬於蕭蕭姐的一份功名,也給你掙出來的!——”

蕭玄芝點了點頭,嬉笑出聲:“嗯,愚鈍是愚鈍,只不過,你倒也不是一個不開竅的人。”於是又道,“那方手帕你便好生兒地收著罷,你可得好好記著我今天說過的話。”

虎子鄭而重之地點了點頭,沉聲道:“是!小人定當永生不忘!”

蕭玄芝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而又道:“行了~~那咱就說點兒開心的罷。——今天下午宮裡的教引姑姑便要來了,到時候我就得搬去偏院學規矩了。

今天中午,咱們索性就喝它個昏天黑地,不醉不歸!誰喝得多了,我開心;誰要是喝得少了……哼哼!那我可就得抄著酒罈子,把著他們的嘴,給他們往肚子裡生灌了!~~”

邀月、憐星及虎子三人均是失笑出聲,點頭道:“遵命!”

笑過之後,蕭玄芝嘆息一聲,神色黯然地喃喃說道:“唉……八月十五……本是團圓佳節,竟然要跟家人天各一方了麼……”

坐在蕭玄芝左手邊的憐星關切地凝望著她,輕輕地在桌下捉住了她的手,柔聲道:“蕭蕭,我與你同去,給你當陪嫁丫鬟。”

坐在蕭玄芝右邊的邀月也是微微一笑,捉住了她的另一隻手,柔聲道:“蕭蕭,我也與你同去。”

虎子微微低眉,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們兩個,心下里為她們付之一嘆,旋即故作輕鬆地展顏笑道:“我算是去不了啦~~那便只能在這裡拜託二位姐姐代我好生照護咱們家蕭蕭姐啦~~”

邀月、憐星先後點了點頭,對望一眼,同聲道:“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