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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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我永遠都無法忘記第一次和京榕見面的情景。那是在福安,一個和霞浦同屬於閩東地區的小城市。
記憶中那是2003年的冬天,正有一種叫做“標會”的民間集資形式,像瘟疫一樣在福安這個狹小的城市裡蔓延。幾個甚至幾十個人聚集在一起,每人每月拿出一定量的資金,交給其中的一個人做生意,其餘的人坐地分“贓”,而等到下一個月,相同的聚集而來的資金又交給下一個人,讓他去做生意。那些日子裡,福安的大街小巷人們三五成群,竊竊私語著與“標會”有關的一切話題。福安的經濟呈現出畸形的泡沫般的繁榮,大街上游走著操持著各種外地口音的人群,賓士著各種豪華高檔車子。然而,短短的幾個月後,這種曇花一現的經濟就宣告崩裂,由“標會”構築的虛擬繁榮瞬間化為烏有。於是,攜款外逃者有之,跳樓自殺者有之,精神失常者有之。福安像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一部分人鋌而走險搶劫殺人,一部分人神經失常滑入了崩潰的邊緣和深淵。
而我是為了採訪“標會”才第一次來到閩東小城福安的。此前,對這種欺詐性質昭然若揭的“標會”,我早有耳聞,然而,報社卻是充耳不聞,直到《中國青年報》率先報道後,才裝著恍然大悟似地派我前來採訪。
那時候,當地政府極力掩蓋他們曾經大力提倡的這種禍國殃民的罪惡舉措,黑惡勢力也在渾水摸魚竭力杜絕一切訊息外洩的渠道。為了安全,那天夜晚我扮作一名漁夫,居住在一家破敗狹小的旅店裡。
那晚旅店的每個房間每張床位都住滿了,因為收費低廉,那些賣魚的賣菜的扮作瘸子行乞的扮作瞎子算命的都住在了這裡。登記房間時,我見到了登記室裡靠牆坐著一個看起來很年輕的姑娘,她面容白淨面板細膩,短髮垂肩精明幹練,身上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很清純的意味,迥然不同於這些滿身汗臭面容黧黑的住客。一個十幾歲的半大男孩為我辦理了登記手續,而她一句話也沒有說,一直在低頭織著手中的棉線拖鞋,我不知道她的身份,但直覺告訴我,她和他們不一樣,她有心思,她有故事。
午夜時分,喧囂了一天的福安漸漸寧靜,小旅店也關門了,而我睡不著,我擔心會被盯梢。我悄悄地爬起來,站在視窗,看到登記室的燈光還亮著,那個姑娘一個人坐在房間裡,還在忙著手中的活路。突然,一個駝背出現在登記室的門口,他輕輕地扣響了房門,姑娘開啟房門,駝背艱難地走進去,房間的燈光熄滅了。
我詫異萬分,我想,姑娘一定會尖聲驚叫的,如果叫聲響起,我就會衝過去一腳踹開房門,把那個骯髒的駝背柃起來扔出去。但是房間裡很平靜,連一絲掙扎的聲音也沒有。我意想中的求救聲沒有想起,卻響起了床板的咯吱聲。接著,另外一個男人的身影出現在登記室的門口等候著,他點燃了一支香菸,火光照亮了他一張爬滿皺紋的老氣橫秋的臉。
我突然明白了,那個很清純的女孩子,原來是依託旅舍賣**的小姐。
那是我第一次親眼目睹女孩賣**,而且是這樣一個模樣很純潔的女孩子,我感到心痛不已。一種極大的失落和痛苦攫住了我,好多天後,那種感覺還一直縈繞在心頭。那樣一個單純美麗的女孩子,為什麼就甘願忍受那些渾身散發著惡臭的男人的肆意**。她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
那晚,我一夜未眠。
天亮後,我走進了登記室,那個女孩剛剛起床,她頭髮蓬亂衣衫不整,我痛心地望著一臉潦草的她,像望著被洪水沖刷過的田地;她狐疑地望著一臉肅穆的我,像望著洪水過後依然站立在田地邊的樹木。
我說,我是記者,想和你好好談談。
她不說話,有些膽怯地坐在床邊,拿起了昨夜沒有織完的棉線拖鞋。
我說,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情,你不覺得可惜了自己嗎?
她依然不說話,一針一針挑織著棉線,手指被刺破了,流出殷紅的獻血。
我看出來,她有難言之隱。
我留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轉身帶門走出,心中一片惆悵。
許多天後,當我在福州再次見到她時,她才告訴我說,她的名字叫京榕。丈夫出國打工,卻總是找不到工作。為了丈夫出國,她借貸了二十萬元,那還是偷渡到國外的最便宜的價格。債主日日上門討要,沒有辦法,她變賣了家中財產,來到福安加入“標會”,幻想著能夠依託更多的資金做點生意,沒有想到,“標會”領頭人捲走了全部的錢款,她走投無路,才選擇了做小姐。
我相信每一個女孩子天生都不願意做小姐,每一個女孩子都盼望找一個愛自己也讓自己喜愛的男子,每一個女孩子都做過被白馬王子迎娶的夢,然而,生活並不能事事讓人如願,生活中有著太多的陷阱和憂傷,而每一個做小姐的女孩子都遭遇過這樣的陷阱和憂傷,都有著一段難以言說的心酸往事。
小姐本質上並不邪惡,即使是那些最終走向犯罪的小姐,她們也都是被生活和環境所逼迫。歷經風塵而滑入罪惡深淵的小姐,我能夠理解,而那些歷經風塵而依然痴情和真誠的小姐,就讓我深深尊敬。
那天,從福安回到福州後,我一直在想著那個年輕而單純的小姐。我一直等待著她的電話,然而,沒有。我不知道她的命運怎麼樣了,不知道她是否還在那家骯髒的旅舍繼續操持著骯髒的工作。我想聯絡她,可惜她沒有電話。
和我經常採訪和見到的那些小姐不一樣,她身材單薄,有著一種讓人憐憫的孱弱;她頭髮是黑色的,短短的,不像眾多的小姐那樣留得長長的染成張揚的黃色或者緋紅;她衣服破舊,也不像傳統意義上的小姐那樣穿著性感和招搖;走在大街上,沒有人會把她當成小姐,她身上沒有小姐身上的那種妖氣,她更像一名剛走進校門的有些膽怯的大一學生。她不是我們想象中的那種小姐。在我遇到她的那次,她一句話也沒有說,總是在忙忙碌碌地織著拖鞋,而會這種手藝的女子在今天早就屬於鳳毛麟角,人們花幾元錢就可以買到一雙棉拖鞋而沒有人願意再去費時費力地織造。
她那麼忙忙碌碌地,織那麼多拖鞋幹什麼?
她不一樣,和我們傳統意義上的,和我們想象中的小姐不一樣。
後來,在和她的多次接觸中,我才知道,她非常善良非常純潔,她改變了我對小姐一貫厭惡和鄙夷的看法。在她的面前,我有時候都覺得自己骯髒和齷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