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 年夏初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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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 年夏初241
盛夏的櫻花樹
盛夏的櫻花樹
你在哪兒?
最近,我常常想起這個問題。
有好幾個晚上,我看不見你,床邊、窗簾角、或是寫字檯上,都不見你的影子。
你跑去哪裡了?為什麼不和我說一聲?沒有你,我真不知該怎麼辦。
是故意躲著我的吧,我又煩你了麼?
豬豆比你好,你離開之後,他就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體貼的人了,我真喜歡他。
豬豆說,將來小雨也會對我好,我不奢望,現在的孩子,還能指望她什麼呢?不知道你怎麼想。
聽說,他是男孩,叫什麼名字?長得象誰?我有點後悔當初就這麼把你給放走了,因為他沒機會叫我一聲姑姑,這讓我覺得很寂寞。
我挺好的,不要成天掛念著,記得要對簡影好,沒有我,她就是這個世界上和你最親的人了,我真感激她。
有點累,不想寫了。
最近很懶,所以寫字的進度變慢了,你要原諒我。
下次回信記得告訴我你在哪裡,我有空好去看你。
就這樣。
小米
2003年冬天
小米把信箋折成菱形放進枕頭底下。
建豪把削好的蘋果遞給她。
“我想吃餅乾,你出去幫我買餅乾好不好?”
“好,那你答應我買回來一定要吃,不可以浪費。”
“沒問題,最近我很乖的。”
建豪捏捏她的臉,雖然那上面已經沒剩下多少脂肪。
“記得要選那種大大的,印花很漂亮的鐵盒子裝的餅乾!”
“丹麥藍罐好不好?”
“好,不過最好是方形的。”
“你還真囉嗦。”
小米調皮地對他吐舌頭。
建豪走出超市,在十字路口停下來,他看了看手錶,約莫估算了一下時差,然後,在電話簿裡找到了那個號碼。
“簡影,是我,夏吹在麼?能不能麻煩你讓他聽電話?”
“……喂?”
熟悉的聲音讓建豪的喉嚨堵塞似地窒息著。
“是我,下個月方不方便回來一趟……她病了,我需要你的幫助。”
2003年1月15日,夏吹到北京參加一個學術會議,會議一結束,就和妻子簡影一同轉機回到了上海,他們沒有在旅館預定房間,而是直接趕往市中心,小米所在的醫院。
建豪老遠就認出了夏吹,他沒怎麼變,只是看上去有點滄桑。
夏吹把手伸出來,將手套脫下,建豪也迅速地完成這個動作,然後緊緊地,握到一起。
寒風將兩隻男人的手吹得通紅,可是,**的掌心卻燙如烙鐵。
建豪把夏吹拖到邊上,詳細地敘述了一些細節,便決定把他帶上去。
“小米怎麼了?”
簡影在電梯裡小心翼翼地問道。
“厭食症。”
“很嚴重,她已經有兩個多月沒吃東西了,我實在想不出別的辦法。”
建豪將目光凝聚到夏吹結實的後背上。
“也許,只有他能夠創造奇蹟。”
小米昏昏沉沉地睡著,隱約感覺到有人走進她的房間,接著,一個熟悉的男人氣息飄近了。
床微微地震動了一下,她知道有人坐下來了。
“小米。”
她睜開眯縫的雙眼,模糊地看到他的臉影,再睜開一點,五官逐漸清晰了起來,她不準備放棄,於是,又努力了一次,這次,她的睫毛終於高高揚起。
“我回來了。”
小米很清楚,很清楚地看見了夏吹,那張重疊著無數歲月沉浮的臉,她伸手去摸他,心裡好吃驚,為什麼所有的記憶,所有的,全都那麼清晰地銘刻在他的臉上呢?這不公平,他還那麼年輕,不該老氣橫秋成這副模樣。
“你怎麼那麼老?看上去很呆。”
她不滿意地說道。
“你怎麼那麼瘦?看上去很醜。”
他不樂意地回答。
“奇怪,為什麼會不覺得餓呢?”
夏吹故意用探究的口吻消遣她。
“現在當英雄,是不是有點太晚了,八年抗戰早就勝利了,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需要的是智慧,不是絕食。”
小米忍俊不禁,笑出淚來。
“你是臭老美,沒資格教訓中國人。”
“好,會反擊,說明腦細胞還健康得很。”
夏吹親暱地笑,把小米的手放到臉上,讓她感覺到伸手可觸的真實。
“你真讓我失望。”
他想把眉頭蹙成一堆,裝出生氣的樣子,卻不小心露了馬腳,下意識地**起來。
“我以為,回來可以見到一個性感撩人的老妖精,沒想到是個乾涸的老菜皮。”
他的聲音在最後一個字上顫抖了一下,彷彿竭力剋制著某種不自覺的哽咽。
“我一點也不喜歡你現在的樣子,本來,想要帶你出去走走的,可是現在……”他哭了,“……現在怎麼辦?你懲罰我,存心要讓我丟臉是不是?……”
他嗚咽的聲音斷斷續續地繚繞起來,嚴重影響到聲帶的正常顫動,於是,沒辦法再對她說話了。
小米沒有哭,只是,有點驚慌。
“我錯了,我改,還不行麼?一個老男人,哭哭啼啼象什麼樣子。”
他沒有聽進去,反而趴在她扎滿針眼的手背上,更劇烈地**肩膀。
小米坐起來,把頭低下去,放在他已經摻滿白髮的頭頂上,一遍又一遍,輕輕地呢喃:“夏吹,對不起,夏吹,對不起,夏吹,對不起,夏吹,對不起……”
簡影不是很清楚,小米反反覆覆地說著“對不起”,到底指的是什麼?可是,當她不經
意地回過頭,竟然發現建豪的眼眶裡也噙滿淚水,於是,更加困惑了。
離開醫院,夏吹和簡影就直奔機場,趕乘八點半的飛機回美國。
建豪沒有為他們送行,只是拜託一位朋友,把小米最心愛的兩隻生鏽的餅乾盒交給了夏吹。
旅途中,夏吹第一次開啟那些從未寄出的信件,編號從89年10月一直到03年1月,共有百餘封,他徹夜不眠,足足看了十四個鐘頭,直到飛機快要降落的前二十分鐘,才忍不住將自己關進廁所。
十分鐘後,一位年輕的空姐憂心忡忡地走到簡影的身邊,詢問她的先生什麼時候才能從廁所裡出來,坐回原位並繫好安全帶。
簡影說:“沒關係,他會出來的,不過現在,請你不要打擾他。”
夏吹走的那天晚上,小米終於開始進食。
數年後
上海浦東國際機場
“爸爸,我們走吧。”
小雨不高興地把臉拉長。
建豪笑笑:“再等等,他們就快到了。”
小雨繼續撅嘴。
這時,一名時髦的中年婦女帶著一個和小雨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從出口處走出來。
“對不起,飛機delay了一個多小時。”簡影滿頭大汗。
“沒關係。”建豪順手接過她的行李箱。
“最近飛機常誤點,這個月,加上你我已經接了五次機,差不多也習慣了。”
簡影推推身邊的小男孩:“雷雷,和姑父、堂妹打招呼。”
“嗨!”男孩向小雨伸手致意。
小雨賭氣地把臉轉過去。
男孩拐個彎,走到小雨面前,很認真地問:“怎麼?今天你心情不好?”
“我最討厭遲到的人了。”她豎起眉毛。
男孩抓耳撓腮想了想,瞪大眼,指著小雨的眉頭。
“啊呀!”
“怎麼了?”
小雨傻呼呼地摸臉。
男孩用中指在她眉頭上輕輕地彈了一下,兩根倔強的小眉毛即刻鬆弛下來。
“你幹什麼!”
“女生不可以隨便豎眉毛,會長皺紋的。”
“是嗎?”小雨半信半疑。
“還有,女孩子不可以對可愛的男生凶巴巴,要kind,kind你懂不懂?”
小雨搖搖頭。
“這個下次再教你。”
男孩驕傲地揚起脖子。
小雨開始喜歡他了。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夏雷,夏天的夏,打雷的雷,你呢?”
“我叫鍾雨,鬧鐘的鐘,下雨的雨。”
夏雷再次把手伸出來:“現在可以走了吧?”
小雨高興地把手交給他,兩個人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他長得越來越象夏吹了。”
建豪望著夏雷的背影,心情難以平靜。
“小雨也是,長大了一定比小米還漂亮。”
“這兩個孩子一點也不象我們,你不覺得遺憾麼?”
建豪忍不住問她。
“看到他們,就等於看到了夏吹和小米,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簡影的話讓建豪心頭盪漾起久違的暖意。
“你真的決定把夏吹留在這裡?”
簡影開啟旅行袋,把骨灰盒拿出來,重新抱在手上。
她依依不捨地摩挲片刻,溫柔地回答:
“只有這樣,他們才能永遠在一起,不是麼?”
小雨把寫給小米的信折成三角形包在一隻防水的塑膠袋裡,她不願意建豪焚燒它們,她說,這樣媽媽就不知道她要說什麼了。
“有舅舅陪,媽媽就不會寂寞了,對麼?”
建豪點點頭,把小雨抱起來,親了親。
四個人默默地矗立在夏吹和小米的墓穴前面,緬懷著過去那些美好的日子。
“我想去看看小米日記裡提到過的那兩棵櫻花樹。”
走出墓園,簡影很認真地對建豪說。
建豪低頭看錶:“五點鐘我有個會,還有一個小時,不遠的,我帶你去。”
“好奇異的同根樹。”簡影伸手撫摸依舊強韌的枝幹,驚訝地感嘆。
“是啊,當年這兩棵樹下,擠滿了腳踏車,夏吹直到離開上海的前一天才發現這個祕密。”
他們席地而坐,陽光燦爛地透過樹枝照射在肥沃的泥土上。
夏雷和小雨在樹下快活地奔跑。
“你想她麼?”簡影問道。
“很想,因為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很快樂。”
“可是我知道,總有一天會失去她。”
“夏吹和小米的命運就象這兩棵樹,註定要緊密聯絡在一起,失去了夏吹的小米,每一天都在枯萎,那是不自覺的,她自己並不想這樣。”
“小米一直很健康,醫生說,她的厭食症多半來自精神上的壓力,後來她自己也漸漸意識到正不知不覺走向死亡,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不過,夏吹的去世,直到現在,我還是無法接受。”
建豪沉重地閉上眼睛,腦海中回想起十七歲的夏吹在跑道上飛奔的模樣。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小米走後我就搬家了,也沒再和你們有任何聯絡,我以為他永遠不會知道有關小米的事。”
“小米去世的第二年,她的最後一本書在美國再版,夏吹是從報紙上得知這個訊息的,那天,他把自己關進書房裡,三天三夜沒有出來,當時,我就預感到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沒想到……”
“他突然就這麼走了,那時候,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這些年,你比我堅強多了。”
簡影微微搖頭。
“你我都很清楚夏吹一生中最愛的人是誰,但我還是和他結了婚,你知道,是什麼打動我把自己的終生幸福交給他的?”
建豪搖頭。
“是他求婚時說的那句話,他說,簡影,我會給你幸福的,只要我還活著。”
“他真的做到了,和夏吹生活在一起的日子的確是我這輩子最幸福最快樂的時光,若不是小米離開,我相信,這樣的幸福會一直持續到老。”
“你說得對,他們的生命是註定聯絡在一起的,就連死亡也不能將他們分開。因此,知道小米去世,我比誰都害怕,因為我知道,一旦她走了,我的幸福也就隨之瓦解了。”
簡影忍不住仰望滿目茂盛的枝葉,彷彿正期待著鮮花盛開的那一剎。
“夏吹去世後,有很長一段日子,我覺得自己再也無法靠近他了,可是現在,當我坐在這飽涵了小米所有深情的櫻花樹下,忽然又能觸控到他的心跳了。”
建豪也情不自禁,抬起頭來尋找小米昔日的身影。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選擇投奔大海?”
“大海距離小米沉睡的地方太遙遠了,難道,他不怕她會因此而寂寞麼?”
“我想,也許他要的是自由吧。”
“被放逐的自由。”
簡影無法確定夏吹投身於大海,到底是為了解脫,還是真的為了自由,但是,他留在沙灘上的腳印卻那麼地清晰、紮實,一步一個,一步一個……
“他們之間,永遠有著一些我們解也解不開的祕密,就好象,我直到現在也不明白他們最後一次見面時,小米為什麼不說出自己的真心話,而只是反覆地跟他說對不起。”
建豪默默思量,沒有把謎底告訴她。
黃昏時分,建豪和簡影各自揹著熟睡的小雨和夏雷離開校園,很偶然地,看見一位年邁的園丁,拿著竹掃把呆立在草叢中,望著遠方喃喃自語。
建豪忍不住走上前,笑咪咪地問道:“老伯,您在看什麼?”
“怪事,真是怪事,那兩棵櫻花樹,快二十年沒開花了,才一眨眼的功夫,竟然開成這樣,這簡直太奇怪了。”
他們驀然回首。
果然,不遠處,滿樹櫻花,如火如荼。
這時,簡影突然明白了。
當年,小米的那些對不起,實際上,是一句很完整的話。
她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對夏吹說著:
對不起,其實,我很愛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