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十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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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第十章

已經是仲春了。很好的天氣。

陽光明媚,風和日暖,我終於順利擺脫了拓拔弘的管制,跟著雷鳴和易天在城中進行我上任以來的第一次例行巡視。

因為不喜歡招搖,我們沒有帶上巡邏的城衛小隊,沒有騎馬,甚至連官服都沒有穿,就這麼一身便衣地出了門。混在街上的百姓當中,還算不太引人注意,起碼不會讓市井流氓望風走避,瞭解起治安情形來多多少少也方便一點。

剛從一條小徑轉入繁華的玄武大街,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喧鬧。原本是平靜的街道上出現了一陣輕微的混亂。不遠處,有一隊車馬正大搖大擺地緩緩行來,龐大的隊伍擠滿了整條大街,路人紛紛走避。

“誰家的車隊?”我不悅地皺眉。這麼招搖,未免有些太過份了吧?

“是西秦的使節吧?”易天靜靜地介面回答,“同文館昨天接到西秦使節送來的文牒,說他們今天就會進城了。”

西秦的使節?我微微一愣,表面上雖然若無其事,心底卻不禁一陣輕顫,本已被努力塵封的往事不由自主地湧入腦海。

原來不管到了哪裡,還是避不開這一段刺心的回憶麼?

西秦……祁烈……它現在應該是他的國家了。不再是我的,永遠不再是……那片曾浸透我鮮血和汗水,留下我無數回憶的土地,我大概,是再也回不去了……

一股難言的酸澀突然不受控制地湧上心頭,讓我的喉嚨突然哽咽。

那場宮變到現在已有半年。在過去的每一個輾轉難眠的漫漫長夜裡,我都在努力地對自己說:忘記,忘記……忘掉過去的所有一切,讓自己在這裡重新活過,不管怎樣。

我以為自己可以做到的,但是現在我才知道,忘卻是世界上最困難的一件事。

當你千方百計想要忘記一個人一件事的時候,總會有什麼東西猛然間湧到你的眼前,揭開你的傷口,擊破你的防衛,讓你重新記起過往的一切。

而你卻無法迴避。

……

“喂!你怎麼了?”雷鳴奇怪地推推我的肩膀。

“哦,沒什麼,又有點困了。”我恍然收回飄遠的心神,有點勉強地笑了笑,隨口搪塞道。

“真是服了你!”雷鳴信以為真,很是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一天要睡多少時候才會夠!”

我聳聳肩,無意中對上易天的眼神。他正靜靜地凝視著我,溫和的目光中隱含著幾分關切的味道,顯然是看出我有些不對勁,只是很體貼地沒有發問。

沒事。我感激地回他一個燦爛的笑臉。比起缺心少肺大而化之的傻小子雷鳴,易天實在是善解人意得多了。他總是那麼溫柔含蓄地淡淡笑著,不動聲色地關懷著身邊的每一個人,默默地為你做著一切,甚至在你開口之前就已經送上了他的支援。這樣的好男人現在是越來越少見了。如果我有個親妹妹,就算死磨活賴也得把她嫁給易天。

不過這並不代表我打算讓易天知道我的心事。

是的。我感激易天的細心和體貼,欣賞他的沉穩內斂和溫柔含蓄,也喜歡雷鳴的爽朗率真的陽光與活力。如果是在一年前,我一定會和他們成為無話不談、可託心腹的莫逆之交,可是現在……我們大概只能是朋友,互相欣賞互相尊重的君子之交。我想我已經失去了徹底敞開心懷與人相交的信心和能力。

祁烈給我留下的這個印痕,也許我永生都無法磨滅。

說話之間,西秦使節的車隊漸漸近了。我拉著雷鳴和易天向後退了幾步,順便不露痕跡地把自己隱藏在雷鳴的身後。不知道西秦這次派出的使節是誰,但無論是誰,他都大有可能曾經在朝上見過我。在這裡被人認出是件麻煩事。儘管我的樣子比起以前已變了很多,可還是謹慎點比較好。

站在路邊的人群中,我就象一名普通的北燕百姓一樣,漠然地看著西秦的車隊從面前駛過。

目光所及,一抹刺目的濃黑陡然跳進了我的眼簾。

什麼?!我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仔細再看,終於確定我的眼睛並沒有出錯。

沒錯,是黑色。馬頸上的簪纓,車廂上的垂飾,還有……看到每個人衣襟袖口的黑色滾邊和腰帶,我心頭巨震,臉色在剎那間白了一白。

按西秦禮儀,這是國主大喪才有的裝束,難道祁烈……

怎麼可能?!祁烈他怎麼可能會死!!!

我閉上眼,想讓自己平靜下來,腦中卻轟然亂作一團,心中更浪濤翻滾,說不清究竟是何滋味。

祁烈現在是我的敵人了。他背叛我,奪走原本屬於我的一切,追殺我,並且一步步將我逼到死地。他死了我應該高興的,但是並不。不知為什麼,我心裡並沒有一絲一毫感到痛快,反而有些惘然若失,甚而有幾分異樣的感覺。

當然,毫無疑問我恨他,在內心深處我也許永遠都不會原諒他的背叛。可是那並不代表我希望他去死!

小烈,你怎麼可以這樣?你既然從我手中奪走了這片江山,就應該做得比我更好,更成功,才不枉了你處心積慮的一番背叛。你又怎麼能隨隨便便地就這樣死掉,隨隨便便就拋下一切?這樣子你又能對得起誰?

不知為什麼我的眼睛竟有些酸澀。不不不,我是不會為他流淚的,那個冷酷無情的狠心小子,一定不會。

可是心裡卻茫茫然亂成一片……

直到車隊全部過完我仍然呆呆地站在街邊,被雷鳴大聲叫了好幾次才回過神來。

“喂,你今天是怎麼了?老是神不守舍的!少睡一會兒覺就困成這樣?”

“……沒什麼。”我努力維持住平靜的表情,故做輕鬆地隨口道,“這次西秦派出的使節是誰啊?”

“我怎麼知道!”

我立刻把目光轉向易天。易天的訊息一向靈通,什麼事情都很難逃過他的耳目。但這次他也攤了攤手,表示自己一無所知。

我皺皺眉,不說話了。不管來的是誰,我都得想法打聽一下西秦現在的情形才行。我不相信祁烈就這樣死了,怎麼都無法相信。他是那麼的年輕,精力旺盛身手矯健,象一隻獵豹般充滿力量,又怎麼可能……

“他怎麼可能會死呢?”我不知道自己已經自言自語地問出了聲,“這麼年輕……”

“這並不奇怪。”易天聽到了我的話,淡淡地說,“政變哪有不死人的?就算是親兄弟也是一樣。隔這麼久才聽到祁越的死訊,我已經覺得很意外了。”

“什麼?”我一怔,以為自己不小心聽錯。“誰的死訊?”

“祁越啊,西秦的前任國主,也是現任國主的親哥哥,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這一次,我才徹底地呆住了。

聽過易天詳細的講述我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原來他們的服喪並不是為了祁烈,而是為了我——七天前祁烈終於下詔宣佈了我的死亡,並且以國主之禮為我落葬,從而正式結束了我的朝代。

代而起之的是“承天”這一個嶄新的年號,一位更強硬更有力的鐵腕君主,以及一班趁時而起的朝中新貴。

不知道是否念及舊情,祁烈並沒有象通常的政變成功者那樣,徹底地抹煞我的地位。但是這又有什麼意義?我死了。舉世皆知。儘管我現在仍然生存,卻再也不能以祁越的身份在人前出現。祁烈更不會容許我的存在。他輕飄飄的一道詔書,便徹底斷絕了我恢復身份重回故國的所有可能,斷絕了許多人恢復舊朝的指望,更鞏固了他根基未穩的統治地位。

很必要也很有效的一個手段,其實他早就該做的,我不知道他是因為什麼才拖了這麼久。

但是我知道,這道詔書一下,就算是正式地割斷了我們兩人的兄弟之情。我亦再也無法逃避這個冰冷的現實:小烈,我最疼愛也最信任的兄弟,願意把一切都與他分享的那個人,他是真真正正地要我死。

其實早就知道這個事實,心裡也早已痛到麻木,然而此刻重新回首,才發現傷口仍舊鮮血淋漓,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靜靜地腐爛。

今夜,大概是又要終宵不寐了。

深夜。沒有月亮。夜風清冷。

我獨自坐在一個僻靜的小山丘上喝酒。

我的酒量並不好,象手中這樣的烈酒一喝就醉,可是我想醉。 醉了可以忘記很多事。那些事我並不想再記起,然而它們卻始終頑固地在我的腦海中往復盤旋,揮之不去。

比如第一次見到小烈。當時才只有半歲的他還站都站不穩,卻偏要掙脫嬤嬤的手,跌跌撞撞地自己亂走,結果一跤便跌進了我的懷裡。好象就是從那以後小烈便粘住了我,總是哭著鬧著一定要我抱,讓我怎麼都擺脫不開。

那時候,我也還只是個孩子呢……

還有,第一次教小烈認字。那時他兩歲,精力旺盛得象只小猴子,整天在宮裡四處亂跑,只有在我抱著他的時候才會稍稍地安靜下來,老老實實地坐在我懷裡看我讀書寫字。我坐在桌前讀戰國策,他就時不時伸出小手指著一個字,問:哥哥,這個應該怎麼念?而我,就耐心地笑著,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教他讀出來。

一個站起來還沒凳子高的小小學生,坐在同樣是未脫稚氣的小小老師懷裡,兩個人都是一本正經地一教一學,實在是有點好笑的一個場面,過往的宮女看到了,無不偷偷地掩口竊笑。可是那一段時光,也實在是很讓人懷念……

還記得第一次教小烈騎馬的時候,五歲的小烈才到我胸口那麼高,踮起了腳尖還摸不到馬鞍。我心愛的‘追雲’對他而言簡直是個可怕的龐然大物。他心裡明明害怕,卻硬是咬著牙往馬背上爬,怎麼勸他都不肯罷休。最後我只好把他抱在懷裡,手把手地教他如何坐穩,如何握韁,如何控馬,帶著他在城外四處奔弛,走遍了京城內外的大小山巒。小烈乖乖地依在我懷裡,清脆的童稚笑聲灑得漫山都是……

從那以後小烈就愛上了騎馬。一年後他已經可以嫻熟自若地縱馬飛奔。我把伴我多年的“追雲”送給了他,雖然自己心裡也不捨得很……

還有,第一次帶小烈出門遠行,第一次把他帶上朝堂,第一次把權力和信任交到他手裡……小烈有太多的第一次都是與我共同經歷的,最後的一次就是那場宮變。象以前的無數個第一次一樣,他完成得乾淨漂亮。

小烈他……從來都是個聰明絕頂的學生呢。可是我又幾時教過他背叛?我苦笑著舉起手中的酒罈,仰頭痛飲,讓火辣辣的烈酒沖淡口中的苦味。然而一口酒直衝入喉,苦味沒有絲毫減淡,我的眼淚卻被激辣的酒氣嗆了出來。

這酒,真的是很烈啊……

背後響起輕輕的足音,在安靜的夜風中清晰無比。

你來了?我懶洋洋地問,頭也不回地向後揚了揚酒罈。

是拓拔弘,不用回頭我也知道。

不是我神機妙算未卜先知,而是這些天來,我早已習慣了他神出鬼沒的突然出現。

只要我獨自在街上信步閒逛,十九會與他狹路相逢;而我若跟著雷鳴易天去喝酒散心,更是永遠會同他不期而遇。每一次所謂的‘偶遇’,拓拔弘的態度都自然得很,一副若無其事理所當然的尋常表情。可如果這些都是巧合,那世上的巧合也未免太多了一點。

不能不佩服他‘巧合’的本事。今夜我原本不想見人的,只想抱著只酒罈躲起來一個人喝酒,而且都躲到這裡來了,他居然還能找得到。

真好奇他是不是長了一隻狗鼻子。

只是這一次他出現的時機趕得正好。我已經半醉,腦中一片昏昏沉沉,整個人反而出奇的放鬆,忘記掉與他針鋒相對。

“真巧!居然會在這裡碰到你。”我靠著身後的大樹,笑嘻嘻地搶先替他說出那句用得爛掉的開場白。

饒是他臉皮再厚,也被我似嘲似謔似笑非笑的調侃弄得臉色微紅,尷尬地停住了腳,站在我身前一尺之外。

看到他的樣子我忍不住輕笑出聲。其實我沒有多少難為他的意思。不知為什麼,雖然我本來只希望獨處,但是卻並不討厭他的到來。不管怎麼說他都是我在北燕最熟悉的一個人,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朝夕相處,再討厭的人都會變得有幾分親切。更何況拓拔弘這個人還不算壞,雖然有時候脾氣有點古怪彆扭,讓人覺得很難伺候,但在他沒有存心整人的時候,倒也算得上是個酒中良伴。

“請坐請坐。何必客氣?”我拍拍身邊的草地,“來來來,我們喝酒。如此良辰,怎能不來個盡情一醉?”

拓拔弘皺眉,盯著我上下看了兩眼,依言在我身邊坐下,卻按住了我手中半空的酒罈。

“你已經醉了。”他沉聲道。

我失笑,一把推開他礙事的手。“什麼是醉,什麼是醒,你真的總能分那麼清楚?再說我是醉是醒,卻又關你什麼事?”

拓拔弘給我說得頓了一下,伸過來的手僵在半空,眼睜睜看著我又仰頭大喝了一口,才把酒罈遞到他手裡。

他接下酒罈,卻並不喝,反而冷著臉教訓我:“現今的京中的局勢十分複雜,你既然已捲入其中,就應該知道小心戒備,學會保護自己的安全。敵人隨時環伺在側,一個人獨自躲起來喝酒,醉了會很危險。”

“是嗎?”我並不領情,揚眉反問,“那又是誰把我拖進來的?”

他立時語塞,眼中閃過一絲愧意。

看不出他還有那麼一點點良心。

“算了,反正我也沒打算跟你計較。”我揮揮手,搖搖晃晃地去搶他手中的酒罈,“不喝就還我。這麼好的酒,放著不喝有多浪費!”

“你真的醉了。”拓拔弘搖搖頭,搶先一步把酒罈舉到脣邊。

“醉就醉吧。”我懶洋洋地靠在樹上,放鬆地伸展四肢,“象你,整天那麼深謀遠慮地算東算西,小心謹慎防這防那,活得會不會太累了一點?”

拓拔弘僵了一下,過半晌才說:“人在局中,身不由己。”

“錯!”我大笑,“區區一局又何足道哉?是你捨不得跳出來罷了!”

“……”拓拔弘沉默,接著轉頭瞟我一眼,“難道你又能跳得出來?別告訴我說你此刻超然物外心事全無,要是你真有那麼超脫,也不會躲到這裡但求一醉了!”

“……”

這一下,沉默的人立刻換成我了。

“是,你說得沒錯。”我輕輕苦笑著承認。拓拔弘舍不下的是王圖霸業天下風雲,我拋不開的是恩怨情仇糾葛愛恨。說到頭,誰又能比誰強了幾分?

可笑我與拓拔弘不過是五十步同百步之別,卻還在自命清醒地教訓別人!

“別想那麼多了。”拓拔弘突然伸臂環住我的肩膀,把酒罈交回到我手裡。“想喝你就喝吧。與其看到你這個樣子,我情願讓你喝得大醉還好一點。”

我現在的樣子又怎麼了?我茫然地摸摸自己的臉,自覺並無任何異狀,怎麼會惹得拓拔弘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現在的樣子有什麼不對?”我問。

“你啊……”拓拔弘低低地嘆息了一聲,眼中彷彿閃過一絲隱約的痛惜。他輕輕伸出手,小心地撫摸我的眉心,用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柔語氣低聲地說,“你以為自己已經偽裝得很好了?用這張永遠灑脫永遠淡然的完美面具?可你又知不知道,就算是你在開懷大笑的時候,你的眉宇間也還是凝結著一重淡淡的沉鬱,無論怎樣都化解不開?”

“……”我在他的懷裡徹底化成一座石像。

“真的麼?” 沉默了片刻,我有些無力地苦笑著說。我還以為自己一直把情緒隱藏得很好呢。

拓拔弘無聲地點點頭。

“我常常在想,你心中不知藏著怎樣沉重的祕密和痛苦,才會讓你連睡覺的時候都皺著眉。你自己一定不知道吧,白天你越是笑得從容灑脫風輕雲淡,睡著時眉頭就皺得越緊神情越憂鬱。既然心裡難受,又何必定要裝出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呢?你實在……也太會難為自己了。”

……

我一言不發地閉了閉眼,舉起酒罈又喝了一大口,任那股濃厚的酒意流遍全身,又火辣辣地直衝腦海。

為什麼今天還沒有醉?這一罈酒,明明已經快要給我喝光了啊……

“唉……你心裡藏著的那些事,為什麼就是不肯讓我幫你分擔解決呢?”

拓拔弘扳過我的臉,緊緊凝視著我的眼睛,低聲地問。

為什麼嗎?我一笑,醉意朦朧地推開他逼近的臉。

“不關你的事!”

“……誰說的!”拓拔弘怔了一下,馬上簡短地沉聲反駁。不等我開口再說什麼,他的臉在我的眼前再度放大,雙脣不容躲閃地壓了上來。

……

我想我還是清醒的,因為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緊緊擁抱著我的有力手臂,結實堅硬的胸膛,脣舌間纏綿親密的輾轉交纏,以及他噴在我臉上的氣息那火熱的溫度。

每一個細節都清晰無比地在我意識中緩緩流過,無一錯漏。

但是大概我也醉了,因為我的身體已軟得提不起一絲力氣,只能無力地癱在地上,任憑拓拔弘的雙手和脣舌在我的身上肆意活動,無法抗拒。

不知是否酒意上湧,我的腦中一片昏眩。

一股莫名的,奇異的感受在我的身體裡緩緩升起,讓我覺得越發混亂,幾乎忘記了自己置身何處。

我唯一能夠確定的是,這一次,拓拔弘的吻是一個純純粹粹的吻,沒有摻雜著任何懲罰或是戲弄的意味。

這個認知讓我的心理防線失去了最後的屏障。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倚在拓拔弘懷裡我茫然地想。

一吻結束,當拓拔弘稍稍放開了我的雙脣,我才爭取到一個喘息的機會,讓自己昏亂的頭腦在夜風中冷靜下來。

清涼的夜風輕拂過面頰,提醒我注意到臉上的熱燙。

如果不是知道這並非夢中,我幾乎不能相信這個衣衫半褪臉頰火熱眼光迷濛的男子就是自己。

“你才是真的醉了。”我輕輕喘息著拉上半開的衣襟,努力讓自己的語聲保持平靜。

“我醉沒醉你應該知道。”拓拔弘冷著臉回答,視線沒有一刻離開我,眼睛裡閃動著危險的火焰。

“是嗎?如果沒醉的話,咱們來繼續喝酒好了。”他灼熱閃亮的目光讓我感到一絲慌亂,近乎逃避似的轉開了目光,勉強地笑著扯開話題,匆忙抓起酒罈遞到他手中。

拓拔弘卻沒有伸手去接,仍然靜靜地凝視著我,看著我的笑容在他的注視下變得越來越微弱,最後終於僵在臉上。

“你打仗一向都非得要贏個徹底嗎?”就在我笑容快要撐不下去時他突然問道。

“啊?哦。當然!”我來不及思索,完全是出於本能地衝口而出,“能贏的為什麼要隨便放過?對手可不會領你的情。等他反撲的時候你後悔都來不及了!”

“是這樣啊……”拓拔弘目光一黯,眼中的火焰閃了一閃,彷彿悄悄地熄滅了。“那麼,就沒有什麼是讓你可以完全信任的嗎?”

“啊?這個麼……自然是有過的。”我悠然輕嘆,眼前閃過祁烈兒時純真的笑臉。“曾經有過……”

但是現在,我想已經沒有了。

而我也並不希望再有。

信任越多,受傷越重。有些打擊太過致命,一生一次已經足夠。

我的回答似乎讓拓拔弘很不高興。他的臉上頓時浮起一層陰鬱,一言不發地悶悶看著我,幾次彷彿想說什麼,卻終於沒有說出口。

“其實你又比我好多少?”我仰頭喝了一口酒,灑然一笑道,“這樣的身份,這樣的環境,是註定了要寂寞一世的啊,又有誰能是個例外?這個問題你只知問我,就沒有問過自己麼?”

“……有一個人,”沉默良久,拓拔弘才凝視著我的眼睛緩緩說道,“是我希望能夠信任,也可以得到他的信任的。”

“是嗎?”我又喝了一大口酒,努力撐住昏沉沉的頭,眯著眼睛輕笑道:“但願你最後的結果不會象我。祝你好運!”

沒有聽到拓拔弘的回答。他突然表情僵硬地轉過了頭,夜風裡傳來一聲隱約的嘆息。

接下來的事情我已經記得不大清楚了。濃重的酒意徹底侵襲了我的全身,讓我的大腦陷入了一片迷濛的黑暗。意識並沒有完全喪失,感官雖然因醉酒變得遲鈍,卻仍然保留著最後一分感知的能力。

我記得自己頹然倒下,卻沒有感覺到地面的冰冷堅硬,而是陷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朦朧中有人在我耳邊輕聲低語,聽不清說了些什麼,那低沉渾厚的聲音卻彷彿帶著種安撫的力量,讓人擺脫了黑暗的夢境。

那個曾經一直糾纏著我的噩夢沒有再出現……

“放下吧!把過往的一切都放下吧!無論快樂亦或悲傷,過去的事都已經結束了。為什麼不拋開那些,然後讓自己重新開始?”

一個聲音在迷濛的白霧中對我輕輕地說。

我不知道那是否我自己的聲音。

但是,不管怎樣,也許真的是時候放開過往了。祁烈的詔書一下,祁越這個人便已經在世上不復存在。那些所有關於西秦的回憶、祕密和痛苦,也應該隨著這個身份被一起埋葬。

從今以後,江逸將不再是無可奈何下的一個暫時偽裝,而是一個真真正正實實在在的全新的人,並且將從此開始自己的新生活。

也許並不快樂,卻不再傷懷。也許寂寞依然,卻不再孤獨。

至少,現在有一雙堅實的手臂在緊擁著我,讓我可以在危險的黑暗中安心入眠。

這種安心的感覺真的很好呢……在大腦中殘存的最後一點意識消失之前,我迷迷糊糊地想。

(第二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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