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夢境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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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夢境裡（上）
有輕微的啜泣聲在房間裡迴盪。
窗下的榻前背坐著一人，肩膀不受控制的輕顫。他的面前躺著一個少女，水紅的衣衫，嬌俏柔美的臉龐，額髮閃著烏黑的光澤。那張臉是近乎透明的蒼白，臉額頭淡青色的筋絡都看的清楚。
她的眼皮是淡紅色的，如果不是那兩排彎彎的睫毛，讓人一定會以為那是她白皙面龐上落下的連片花瓣。
他的手中捧著一隻碧色的玉盒子，玉盒中盛著奶白色的藥膏，散發出芬芳的氣息。指尖挑起一點兒藥膏在她手背上紫紅色的傷痕處輕輕塗抹著，很溫柔、很仔細。
他的一雙手也是白皙修長的，有些秀氣，正是那種江南書生握筆的手。可是他卻不完全是個書生，更多的是個江湖子弟。也許正因為他身上有書生氣，所以他做不了一個合格的霸主。他缺少那種氣吞山河之氣和無毒不丈夫的狠厲。
也正是因為他讀了太多的聖賢書，所以他無法容忍自己母親的失行，對那個弟弟更是諱莫如深。也正是因為這樣，即使燕寒山對他風刀霜劍嚴相逼，他卻始終無法對他趕盡殺絕。
他有著很複雜的人格，其中就有讀書人的清高自傲，與很強的自尊心。所以，在他很早以前對那個女孩子委婉的表明心跡卻遭到拒絕後，他就很難再有勇氣去說第二次。
然而，不能說便不說，但是該做的還是回會繼續去做。在一起相處時對她產生的那種深沉的、無法抗拒的愛慕，是他不能去迴避也無法否認的。
他一直都在對自己說，她還小，所以她不會懂。等她長大了，一定會明白我的心。雖然這麼安慰自己，可心裡還是有微微的苦澀不能言。
不知不覺中他有些感知到，其實她並非不懂，只是在委婉的拒絕他。她的心裡其實是有喜歡的人的。他細心的觀察，抽絲剝繭，認真分析思索之後，已經確定了那個人。
那之後他曾經很頹廢，甚至想過要放棄。因為他發現自己沒法和那個人比。那個人簡直堪稱完美，讓人無可挑剔，
而他自己卻只是一個平凡的人，最多的就是比平凡的稍微不平凡一點而已。他對她，從來都是發乎於情，至於與禮，不敢逾越禮法一步。那麼的喜歡她，他卻連擁抱一下都不曾。第一次拉她的手時，也不知道鼓起了多大的勇氣呢！手上還被她狠狠紮了幾針，雖然很疼，但那時心裡卻是甜蜜的。就連為她擦藥，他也是僅僅擦兩隻手和手臂，其他地方他連多看一眼都覺得是褻瀆。
‘啪’一聲極輕的響聲，一滴淚落在了淺碧的玉盒中，很快就溶入了藥膏中。緊接著又是一滴。看到她玉藕般的手臂上那樣觸目驚心的傷痕時，他的心裡便是一陣絞痛。沾著藥膏的手指極輕極輕的塗抹著，生怕會弄疼她。
如果當初他不離開北疆，是不是她也不會離開？是不是她就不會出事了？為什麼要回東越呢？即使他得了東越又能如何？他要是一直陪著她……越想越後悔，當時她就已經出事了，只記得他，而他還是離開了。那是真的不應該離開吧！
“嗯！”一聲很輕的嘆息，昏睡的少女睜開了眼睛，依然是那般清靈澄澈，看見面前的人淚流滿面的樣子，她的眼中閃現出一絲困惑，然後不自覺的抬起了手，輕輕擦拭他眼中的淚水。
“若水……”他微微一驚，脫口叫道。她單薄纖細的手卻怎麼也拭不盡眼前這俊秀男子臉上的淚水。
燕落帆萬分疼惜的捧起了她的手，抬起袖子在臉上抹了幾把，眉眼間綻開笑意，道：“若水，好些了嗎?？身上的傷還疼不疼？要不要吃東西？”
她卻是靜靜的望著他，一句話也不說。燕落帆便有些著急起來，輕輕握著她的受到：“那麼是小夜吧？”
她還是什麼也沒說，只看了他一眼，重新合上了眼睛，似乎又睡著了。
“若水，若水？小夜”他輕聲喚道，卻不見她又什麼動靜，他怕再吵到她，便不再叫了。
方才她看自己的眼神清涼如水，莫非是若水？但是她為什麼又對自己不理不睬呢?
“哥哥……我們三個永遠在一起，相親相愛……”她的脣邊夢囈般的吐出一句話，燕落帆的心驟然緊縮了一下，一抹涼意從心頭緩緩升起。
“我們三個人永遠在一起……呵，誰不想呢！”
蔚藍的天空中白雲朵朵，藍天下的草地上有一片清澈的湖泊。
草地上開著各色鮮豔的野花，美麗芬芳。
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子在草地上奔跑，紅色的裙角花兒一般飛揚在風中。
“呀，哥哥，快來看，快來看啊，有魚！”女孩提著裙角蹲在水邊朝身後揮著手歡快的叫道。
兩個身影攜手從天地盡頭奔了過來，眨眼間便到了她眼前。卻是兩個俊美異常的少年，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一樣的紫眸流光溢彩，一樣的臉龐光芒四射，只是一人白衣白髮，眉心有銀色星型印記。另一人黑衣黑髮，眉心有月牙印記。
不對呀，彷彿時光發生了逆轉。他們不應該是這種年齡的，他們這麼大的時候，她應該才牙牙學語吧！
“你們快看呀，水裡有好多魚！”女孩子拉過兩個少年望著水中道，滿臉的歡喜。
“天夜，你喜歡嗎？”白衣少年轉過臉道。
“嗯，當然喜歡啦！”她使勁點頭。
“哇，這水好像並不深啊！”黑衣少年俯下身望著水底漂浮的水草叫道。
白衣少年不動聲色的解開了衣帶，脫下外袍遞到女孩手中，挑眉笑了一下，精赤著上身躍入了水中。“喂，等等我！”黑衣少年急了，胡亂的解下衣袍往草地上一甩，兩腳一蹬踢掉靴子，然後跟著躍了下去。
“你們小心一點，那水草會纏人的。”女孩俯下身，對著水中的人喊道。
不一會兒，一顆腦袋冒了出來。黑髮少年張開手臂很快就游到了岸邊，縱身躍了上來。他甩著頭髮，飛濺的水珠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然後抹了一把臉上的誰，伸出手道：“小夜，瞧，我抓的這條魚是不是像天星啊！”
他的手掌中緊緊握著一尾銀色的小魚，正拼命擺著尾巴。
“哇，好可愛呀！~”女孩歡笑著接住了。“這些魚兒可狡猾了，一抓到就給它溜走了。所以，我就抓住了一條。”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撓著頭笑道。
“呀，大哥哥也上來了。”女孩抬頭望著正從水中躍出來的白髮少年叫道。
“哥，你抓了幾條。”黑衣少年奔過去叫道。
“你呢，天月！”白髮少年將手藏到了背後。
“我抓了三條。”黑髮少年眨著眼睛道。
白髮少年有些懊惱的攤開了手掌，道：“我只抓到了一條。”從他的手掌上‘啪’的躍下一尾小魚。天月撲過去從草地上逮住，不覺笑道：“小夜，小夜，天星抓的是你啊！哈哈哈，你過來看，像不像？像不像？”女孩子蹦了過來，好奇的望著他手掌中那尾水紅色的細鱗小魚。
“哇，這麼好看！”女孩歡快的叫道：“是不是水裡的龍公主變得？”黑髮少年拍了一下她的腦袋，沒好氣道：“人家魚都是變龍的，哪條龍會沒出息到去變一條魚啊！”
“哥哥撒謊，他只抓了一條。”女孩眨了眨眼睛，朝一邊悶悶不樂的白髮少年說道。
“死丫頭。”黑衣少年有些尷尬，紅著臉在她頭上又敲了一下。
“臭小子，原來你在騙我啊！”白髮少年嘟著嘴，轉過身掬起一捧水朝著黑髮少年兜頭潑去。“混蛋，你敢偷襲我？”黑髮少年扔了手中的魚，轉身去追。
“呀，小魚！”女孩趕緊撲過去逮住了草地上撲騰的小魚，把兩條魚捧在手裡，微笑得打量著。
她想了想，魚兒應該生活在水裡呀！可是太喜愛了，所以捨不得放回去。怎麼辦呢？她在草地上找了一處低窪的小坑，在裡面掬了些水，把小魚放了進去。因為坑裡墊上了草葉子，所以水是清澈的。但是必須來回不停的掬水，不然那水就會滲下去，如此往復她早就累得滿頭大汗了。
“喂，你們兩個別鬧了。”女孩轉過身，朝著正在追逐打鬧的兩個少年喊道。
“小夜，怎麼了？”黑髮少年奔了過來，在太陽下跑了半天，身上的水珠早就被晒乾了，衣服也幹了。他甩著飄揚的長髮歡快的叫道。
白髮少年則是走到了一邊，靜靜的穿好鞋襪、衣袍，這才慢條斯理的走了過來。卻見黑衣少年提著一隻裝滿水的靴子走了過來。
“你幹什麼？”他急忙捂住了鼻子皺眉道。
黑髮少年笑嘻嘻道：“小夜要養魚，可是這裡沒有傢伙，我就用我的靴子湊合一下啦。”
白衣少年急忙退了一步，目瞪口呆的望著他。
“幹什麼？又不把你裝進去。”黑衣少年白了他一眼，忽地咧嘴一笑，道：“哈，我忘了，倒是有你的，哈哈哈！”
“這……行嗎？”女孩不由得捏住了鼻子，“我的小魚……會不會被抽臭死？”
“死丫頭，怎麼說話？好歹給哥哥一點面子啊！”黑衣少年紅了臉，咬牙切齒道。
女孩吐了吐舌頭，把手裡的兩尾小魚放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