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等我長大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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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等我長大嫁給你
也是在四年前失去她之後，他才陡然明白，那些年裡因為有她，他的人生才不至於太沉重、太壓抑。
他原來最渴望的就是每天早上離開映星軒的時候看一眼她安靜甜美的睡顏。每天晚上回來，看到她等候在門口的小小身影。
那樣他一整天都可以精神充沛，寧靜踏實。因為他性情多疑，大權獨攬，所以每日要處理的事物實在繁多，每到晚上就疲憊不堪，一覺醒來便是天亮。
他有個習慣，睡覺時不滅燈，總是要點亮一盞紗燈，在柔和朦朧的光芒下睡去。沒有人知道，其實不可一世的連天星不僅怕水，還怕黑。
有一次他太困了，點亮燈後直接放在床頭案几上睡著了，平日裡都是放在臥室門口的架子上。
那天晚上，他剛剛睡著時忽然聽到了一個聲響，接著是一聲極低的呻吟。他立刻驚醒，以為有刺客潛入，忽然那想到天夜一個人睡著，當下來不及細想，從**撐起飛快的掠到了臥室門口。
可是他並未覺察到任何殺氣，詫異之下向外看去。主屋裡黑沉沉的，一個小小的身影從黑暗的地面上爬了起來，正坐在地上揉弄著摔痛的膝蓋。
是天夜？
他心頭一驚，見她已經準備往前走了，急忙退回來重新躺下睡覺。過了一會兒，他感覺到天夜走了過來，她的腳步很輕很輕，他驚異於自己這麼高的警惕性竟然不曾察覺。
他以為她有什麼話說，但又不好問，那樣會讓她知道自己在裝睡，很難為情的。於是他等著她叫醒他，但是她卻是一聲不響。他偷眼望去，卻見她走到床邊踮起腳尖探手拉被子給他蓋。
這才想起來自己剛才把被子扔到了一邊，心裡湧起了一股暖意和安慰，這小傢伙，還真懂事。
她幫他蓋好被子之後並沒有再離開，而是坐在了床前的地板上，雙手抱膝，靜靜的望著他。
她的眼神是孩童特有的清澈，乾淨和純潔。他在不知不覺中就安心的睡著了，第一次做了一個甜美快樂的夢。夢到了幼年的自己與垂髫的天月手拉手坐在屋頂上看星星。
等他醒來的時候天夜已經不在了，他去她的房間檢視，才知道她已經睡著了。晚上幫她洗澡的時候發現她的膝蓋擦破了皮，他知道一定是昨晚她摔倒的緣故。
那時的天夜，只有四歲。
他知道自己是個自私的人，而且不止一點。他從此無論多累都一定把燈放在架子上，害怕她再摔倒。他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卻在她的陪伴下度過了無數個暗夜。他像中了魔咒一樣的睡得很香，從來不知道她什麼時候離開的。
只是在夢中會看到她亮若星辰的黑色眼睛和甜美的笑靨。只是每天早上看到她沉沉睡去的時候他會有種慚愧和罪惡感，卻還是要叫醒她起來一起吃早飯。
好幾次忍不住想要告訴她以後晚上不準亂跑，但卻沒有說出口。因為她太聽他的話了。因為在內心深處，他是很希望她那樣靜靜陪著自己。就像他每天晚上回來看到她坐在門口凍的冰涼的身體都忍不住心疼的把她抱回去。
但是他還是沒有告訴她以後別坐在門口等他，他只說如果天太冷，讓她不要坐在門口。因為每次當他回來無論多晚，總有一個人，哪怕是一個孩子在等他，那心裡都是很幸福的。
為了滿足心底那點兒溫暖和幸福，他便一直‘卑鄙’的讓她委屈了好多年。
他深深的明白自己是多麼的貪心和自私，所以他總是很矛盾，一邊渴望，一邊卻又拒絕並躲避著天夜單純無暇的關懷和喜愛。他知道自己如果得到了一點，便會想要更多。所以便苦苦隱忍著，讓自己對什麼都變得淡漠，直至無慾無求。
因為懂得，所以慈悲。因為慈悲，所以冷酷。
所以最後，他寧可自己什麼也不要。那些所謂的快樂、幸福、美好，他只希望自己至親至愛的人得到。
所以當他得知天月喜歡著與他定過親的女子時不顧重重阻力解除了兩人的婚約。那不過是父母在世時為了統一北疆分散的力量而使用的手段而已。他以為這樣就可以成全了天月，卻不知事實並非如此。穆如曉來見他，其實是向他道別，她說她將會離開北疆，從此都不再回來。而她也不喜歡天月，所以她絕對不會接受。
穆如曉離開以後，他忽然有些懊悔的想，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天月會不會因為這個怪自己呢？畢竟，他是有些自以為是了。就在他黯然傷心的時候，聽到了一陣輕細的腳步聲，他知道是天夜來了。
然後他感覺到女孩子柔軟的手指在他眼角觸過，這才驚覺自己竟然因為悔恨和愧疚溼了眼眶。正覺尷尬的時候，卻聽到那個孩子天真溫柔的聲音：“大哥哥，你是因為穆姐姐不肯嫁給你哎傷心的嗎？”她站著才和他坐著一樣高，真不知道小腦袋瓜裡在想什麼。
她輕輕的觸控他的眼瞼，一臉認真地說道：“你別哭，大哥哥，等我長大了，長到和穆姐姐一樣高一樣漂亮的時候，我嫁給你，好不好？”她的口氣就像是在哄勸哭鬧的孩子一般，但是卻有種不可否認的鄭重和肅穆。
他的心猛地震了一下，很是感動和欣慰。拉過她圈在懷裡，在她光潔整齊的額髮上輕輕的印了一個吻，搖了搖頭道：“不可以的，因為你是我妹妹呀！”女孩眨動著黑漆漆的大眼睛，有些失望的說：“妹妹是不能嫁給哥哥的嗎？”他點頭。
那一年天星二十歲，天夜八歲。
那些遙遠而美好的回憶，全都如同耀眼的珍珠般撒落在他腦海中的額各個角落。手臂已經不疼了，他低下頭時幾朵杏花從頭髮上簌簌墜落。他伸手一摸，發上經飄落著好多花瓣兒，他抬起的手輕拂著，不知不覺中那隻手就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