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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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4章
亞彌大笑著撲過來抱住夕夜一個勁用腦袋頂她:“萌死了!這種又純又呆的天然萌物最有愛了!風間你快把她撲倒吧!”
哪國語言?完全茫然的夕夜只好望向風間求翻譯。
男生有點無奈:“稱讚對方面板好是女生間約定俗成的寒暄語。你不用那麼認真的。”
“你們倆交往吧,我舉雙手雙腳贊成。”
“我反對。”再熟悉不過的聲音,但那種溫度,卻萬分陌生。周遭空氣瞬間就凝結了。
夕夜抬頭轉向聲音源頭,果然是季霄。
季霄完全無視夕夜,只冷冷地朝風間扔去一句“如果你非要和顧夕夜在一起,就表示跟我絕交”便轉身就走。
一向擅長炒熱氣氛的亞彌也不知所措,愣過三秒,猶猶豫豫地跑去追上季霄。
只剩下風間和夕夜尷尬地對峙。
其實一切都明晰了,風間是季霄的死黨,而季霄對自己的反感是不言而喻的。
說到底,根本沒什麼好期待,幻夢經不起一擊就粉碎,都是自己作繭自縛。夕夜長吁了一口氣,苦笑著,對風間說道:“對不起。”
但與此同時,風間面無表情,臉上彷彿罩著一層濃霧,說了截然不同的三個字。
兩個人的聲音在虛空中交疊,模糊了真實與幻覺的界線,然而,那三個字的存在,無論夕夜多麼不敢相信,也不可能被否定。
母親在世時一再告誡我不要相信除她之外的任何人,而今我依然不知道什麼人值得信任,卻先遇見了無條件信任我的人。
你說得天經地義理所應當,語氣毫不起伏跌宕。
--別理他。
平平淡淡,乍聽無情實則溫暖,給我的安慰不可名狀。
是什麼穿過指縫自由落體,延落在炙熱而蒼白的地表,須臾便蒸發無蹤?
是什麼被手心接納,在指示命運與情感走向的掌紋間溫柔地融化?
[一]
很久以後,風間向夕夜講述自己和初戀女友的過去,兩種初識在夕夜的腦海裡如同電影中象徵鏡頭的復現。雖然沒有親眼目睹,但她堅信故事是這樣發生--
男生轉身時本想對一直跟著自己的女生髮作,看見那不帶表情卻罩著溫柔之色的面龐,惱怒在剎那間便煙消雲散。
“吶。如果非常難過,哭也可以,但……”
女生稚嫩的手伸向風間,將掌心攤開在下頜處。
行道樹伸展的枯枝,早早暗下去的天色,接連亮起的路燈,安靜的街道,暖黃的光,說話時呵出的白霧……一幕一幕,匆匆閃回,真實平和得甚至不能引起任何情緒變動,如同一種早知結局的前情提要。
時隔六年,在蔥鬱的翠綠還在潮漲汐落的夏末,混雜著汗液氣息與焦灼氣味的喧囂異常的運動場邊,與彼時毫無聯絡的情境裡。
風間朝夕夜伸出手,重複那句話:“眼淚是珍貴的東西,不能讓它落在塵埃裡。”
這其中,有些是註定的。
[二]
“那麼今年我們系的合唱,就由顧夕夜同學來組織吧。”導師在全系會議上說完這句話便宣佈散會,學生們像是完全沒有聽見一般作鳥獸散。
被剩在最後,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的人是夕夜。
明知她沒有人緣,卻故意作出這種安排,在這個女生居多的院系,進一步煽動大家對她的嫉妒與仇恨,使她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最後不得不向自己妥協。導師闔上資料走出門去時,衝目光呆滯的女生笑了笑。
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初中時是合唱團領唱,高中班級合唱時擔任的是鋼琴伴奏,並不需要和任何人協作,回想起來,儘管出色,但夕夜不善於融入集體,更別說擔任組織者。
回寢室前繞去了圖書館,借了八九本與專業相關的原版書,一路抱著走,沉重得明顯感到手痠,肩包每隔半分鐘左右就滑下來一次,不得不走幾步停一停。
路程過半時不出所料地出現了主動提供幫助的搭訕男。但這種情況下,似乎沒平時那麼討厭。
夕夜真心地謝過他,對方順勢要手機號的時候,也沒有拒絕。
剛進寢室就收到簡訊:“我是剛才幫你搬書的那個哦___Y,我叫XX,是XX系X屆的,交個朋友吧~\(≧≦)/~”
看到男生使用表情符號,夕夜就忍不住一哆嗦。雖然賀新涼過去也常這麼做,但他那時不過16歲。年滿20還這麼愛撒嬌就不能違心地說是什麼優點了。雖然他自報了姓名,但由於並無好感,夕夜把那號碼存為“路人甲”。
看在他樂於助人的分上,夕夜忍耐著給他回過去:“嗯,謝謝你。”並沒有做自我介紹。
路人甲似乎是神經較粗臉皮較厚的角色,又繼續發:“下午有空嗎?要不要一起去打羽毛球哇XD?”
羽毛球……
總覺得籃球足球才是適合男生的運動,“羽毛球”這種字眼看起來就令人反感。夕夜委婉地拒絕了。
路人甲卻窮追不捨:“啊咧咧--你沒有什麼喜歡的運動嗎?沒有愛好嗎?”
“愛好看書。”
“看書嗎?哎呀我也是一樣哦(__)。我們可以交換書來看哦。”
夕夜努力回想剛才那張路人臉,怎麼都不像讀書人,但有時人不可貌相,這麼小的事沒必要較真。含糊地答應了這個“換書看”的提議。
過了大約半小時,路人甲又突然發來一條:“__你平時晚上去不去夜店啊?”
夕夜笑了,沒再回過去。
這種膚淺的示好,太廉價了。
沒有刻意去聯絡易風間。
於是便斷了聯絡。
起初幾天一直想著他,但後來就逐漸習慣了,只是想著他在一個特定的地方好好生活就已經安心。孤獨是夕夜最容易習慣的事。
其間倒是多次見到路亞彌,正巧選了同樣的通選課,或者午飯時在餐廳偶遇,只要她身邊沒有季霄,她就會主動招呼夕夜坐在一起。
她比夕夜小一屆,讀大二,看起來卻像高二學生,無時無刻不元氣滿滿。在穩重內斂的季霄身旁,有種不協調感。被問起怎麼會和季霄交往,答案卻出人意料。
“我啊,從初中就喜歡他,為了他考進陽明,又為了他考進F大,是個固執又纏人的跟班哦。雖然高考是撞了大運,僥倖啦僥倖。”
“怎麼僥倖?”
“最不擅長的英語科答題卡塗錯位,等到快交卷才發現,理應按照一行一行的順序塗,我卻按照一列一列的順序塗,最後要改已經來不及了。結果居然得了138分,把自己也嚇一跳。”
“不、不是吧……這都行!”夕夜木訥地咬著筷子僵住。如果按照正確的順序填,說不定連38分都得不到呢。
亞彌笑眯眯地喝了口湯,眼睛彎在湯碗上方:“愛情感動了上帝哦。”
夕夜有點無奈地笑起來。
亞彌是讀書不在行的型別,但為人處事很機靈,有時有點冒失,整體上還是很討喜。不過再怎麼說也和“執著”這種詞劃不上等號。
“從初中開始,中間就沒喜歡過別人嗎?”夕夜問。
“季霄和顏澤學姐交往後喜歡過別人,因為我覺得自己沒什麼希望了……”
差點忘了,同校學妹,不可能不知道季霄和顏澤那段短暫的戀情。
高中時季霄擔任自主管理委員會主席,顏澤擔任學生會體育部部長,兩人都是叱吒風雲的校內偶像。
“……不過呀,當我發現自己每次喜歡的人都那麼像季霄之後,就連喜歡別人的希望也放棄了。”
那不是放棄,而恰恰是無法放棄的象徵。
因為相似的話或字眼,因為相似的表情或目光,那些微不足道的東西。輕易喜歡上一個人,只因為他像賀新涼。
如出一轍的事,也發生在夕夜身上,所不同的是,她的愛情如同這世界上99%的愛情,感動不了上帝。
一次次誤以為可以真心愛上一個人。
一次次期望又失望。
而真相是,內心深處牽出一端繫著某人的線,固執地束縛了你的意識,既無法感動上帝,又無法說出--
“新涼,再見。”
[三]
女生宿舍的水房向來是是非聚集之地。
衣物放在盆裡浸泡柔軟劑,夕夜洗乾淨手,回屋看了會兒書,十分鐘後去清洗,走到門口聽見裡面正在議論的人是自己,不由得腳步一滯。
“怎麼會讓她負責這麼重要的合唱?”
“你傻啊,沒聽說顧夕夜是XXX導師的人麼。”
“他的人?”
“就是和他有那種關係唄。真是搞扯,拿全系的事來送人情。到時候我們都不參加,看顧夕夜怎麼辦。”
“就是,不參加,反正我本來也不打算參加學校裡這些事,那種趾高氣昂的爛女人,整天用鼻孔瞧人,誰要去給她捧場!”
“……”
夕夜淡然走進水房,幾個女生立即收了聲,其中一人迅速倒掉盆裡的水回去晾衣服。
真相與傳聞正好相反。
XXX導師,其夫人癌症末期。對夕夜有好感,為了迫使夕夜就範利用權勢不擇手段,這次又故意設局對夕夜施壓。
有時想著不禁鼻子發酸,為什麼自己要被拘泥在這樣的困境中被這些陰險卑鄙的人糟踐。
可又沒有別的出路。
沒有人以我為榮。
沒有人對我寵溺。
沒有人給予我叛逆的權利。
我所能做的唯一選擇,就是趨於完美,向人們證明自己。
對於世界的瞭解,夕夜全是從電視劇中習得的。剛認識亞彌時,很自然地把她和季霄分別與相原琴子和入江直樹對號入座。隨著瞭解深入發現,不僅季霄不像入江那麼冰山,亞彌也不像相原那麼腦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