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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然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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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然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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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燁盯著鏡中幻像發了一會兒呆,不自覺伸手開始撥弄霧柱,從時維出生起往前回溯幾年,果然見到畫面上一干瘦小的孩子幹著苦活累活,被人惡意打罵,再往前,便見到一間破敗的茅屋裡,一個農婦艱難地產下一子。

他前前後後翻看著霧柱的記錄,這才發現有個孩子總與旁的人呈現在同一幅畫面上,須得沉下心來,靜靜看上兩三遍,方能悟出,那個孩子,才是霧柱所記載之主角。

只可惜……只可惜……孟燁幾乎站立不住,伸手虛軟地扶著霧柱。只可惜他當日匆忙撥看霧柱,只當有嬰孩出生便是恆清轉世,哪裡想到竟會認錯。

霧柱後來所示,又皆與時維有關,他又怎會去留意時維身邊一個小小太監,更如何會料到那太監夭死之後,恆清之魂又附在另一個小太監身上,繼續伺候著時維。

一步錯,步步錯,如今已無法挽回。他為認錯恆清又羞又愧,又悔又怒,心中百般無奈內疚,糾結痛苦,只覺喉頭一甜,有血絲溢位嘴角。

孟燁用指拭去,迷茫地將霧柱撥到最後。那個人,他如今無顏相見,不知……又附在了哪個陽壽已盡的凡人身上。

可是最後一幕,畫裡卻只有一個巴掌高的五彩幻瓶,安靜地立於香案之上。

這是……怎麼回事?

恆清呢?

孟燁一愣,急忙將霧柱往前回撥了一圈,不由大驚。

原來那日恆清魂魄離開若雅身體之後,隨風而飄,越飛越高,最後竟被收進了那五彩瓶中。

那是……什麼瓶子?

孟燁轉頭看華澄:“怎麼會這樣!”

華澄笑道:“他有淨言仙君照料,你就不必擔心了。他經此情劫,想必也該想通。”

孟燁登時又驚又懼,他唯恐恆清已被淨言告知真相,連聲道:“不!我要親口告訴他……我要去找他……”

這種事,怎麼能由別人口裡說給恆清聽?

豈不是更在恆清心口上扎一刀嗎?

這件事,是他孟燁做錯了,要由他自己去彌補。不要別人多管閒事插手到他與恆清中間來。

他要道歉,他要請求恆清原諒。

不要!淨言仙君不要說!

恆清不要聽!

孟燁法力被封,不得不冒著法術反噬的危險,盡力衝破極限,急速狂飛。

“彭”地一聲孟燁一把推開淨言仙君府上的大門,立刻有兩個小童現身阻擋,孟燁側身擦過他們,迅速往裡。

“明塵道君……”身後小童急忙追來。

孟燁恍若未聞,直奔府中仙力最盛之處。

淨言正為恆清念清心咒。咒語出口,化作一個個金光耀眼的符號,纏繞在五彩瓶周圍。那五彩幻瓶原是當日補天的五彩石化成,集天地靈氣,乃道家神器,於修煉大有裨益。恆清魂魄過於輕渺,淨言便將他收於瓶中修養復原。

身後門被強行推開,淨言也不驚訝,一揮拂塵設了無形結界將孟燁擋在身後,繼續為恆清唸咒。

恆清魂魄執念太深,在幻瓶之中四衝亂撞,於修養無益。淨言希望自己的弟子能安心修煉,早日解脫,唸咒速度愈加快起來。

孟燁眼看著恆清就在眼前,卻不能觸碰,不由大喊:“讓我進去……恆清!”

淨言再一揮拂塵,便連孟燁的聲音都被隔在結界之外。

“恆清!”孟燁不知情,一邊用力撞著結界一邊大聲喊:“恆清!恆清我是明塵!恆清!”

一邊喊著,淚水不知什麼時候流了滿面。

他只想讓恆清聽他說這麼一句。

他不知道結界內的恆清根本聽不見。

“恆清你原諒我!”

“恆清我愛你!”

孟燁顛來倒去地這麼喊著。

身後小童不斷勸他回去。

眼前淨言面無表情地念他的咒。

孟燁一次次被結界彈回,又一次次撞過去。

一遍遍喊著,聲嘶力竭。

直到孟燁再喊不出聲來,淨言才停了法,緩緩站起來,轉身向孟燁走來。

孟燁滿目悽哀地看著他。

淨言搖搖頭。

“求你……”孟燁說不出話來,只能用口型哀求淨言。

淨言依舊不為所動。

回眸看了恆清一眼,淨言嘆了口氣,唸了許久的咒,那瓶中卻執念依舊。他想了想,拂袖將五彩瓶收入懷中,出門去了。

孟燁連忙跟上,卻奈何法力被封,追他們不上,被遠遠落在後面。

眼見得淨言是往天書閣方向去,孟燁更加駭然,拼了命地發足緊追。

待趕到天書閣時,卻見華澄仙君仍舊站在恆清的霧柱之前,而淨言仙君手持五彩幻瓶,正低頭對那浮於瓶上的輕魂低低說著什麼。

孟燁瞠目欲裂,大喝一聲“別說了……”聲帶已是撕裂,人卻依舊被結界攔著,半步靠近不得。

那縷輕魂若有所覺,往孟燁方向探了探,似被那五彩幻瓶束著,並沒有飄過來。

“我來告訴他……讓我告訴他……”孟燁一次次撞擊結界,一次次跌到爬起,可惜淨言不為所動。

“師尊……師尊……”孟燁不得不轉向華澄求情。

華澄飄到他面前,搖頭嘆道:“你啊……事到如今,你怎麼還看不開。”

“我說……讓我說……”孟燁神情悽楚,“恆清……我是真的愛你……恆清……”

“讓我見見他……”

孟燁跪倒在地,雙手緊抓著泥土,為自己這般無力惱恨不已。

那縷輕魂略略晃了晃,又安靜下來。

淨言背對著他道:“見了又如何,他早不記得你們的往事,你於他,不過是尋常路人而已。”

孟燁撕裂的聲帶只剩了吐氣聲:“我要親口與他說……”

淨言道:“你說了又如何,他是無法迴應你的。”

孟燁還不甘心:“他縱不能迴應我的感情……心中卻必留遺憾……我與他說了……總會叫他覺得圓滿一些……師尊……求你了……”

淨言看他著實可憐,不由感慨:“你也是得道的神仙,怎麼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狽不堪?”

孟燁還是那句話:“求你了……”

他修業這千百年來,受過多少天劫苦難,從沒有叫過一聲苦,求過一句話。今日不過片刻功夫,已經他所有自尊自信自傲壓低到塵埃裡。

淨言嘆了口氣:“也罷,便由你替他了結這段孽緣吧。”說著,揮手解開結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