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三章 父子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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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三章 父子之仇
無憂暗笑一聲，心裡憋著一口氣：“沒想到傾歡姑娘跟百里星還有牽扯，姑娘不是中原人嗎？”
顏傾歡此時大概也猜出了她跟百里星也是有些恩怨的，就像自己，有些事情並不是自己願意的一樣。
“這跟我是不是中原人有什麼關係呢？無憂小姐想必也如我一般，有些自己掌控不了的難言之隱吧？”顏傾歡為無憂倒上一杯熱茶，青蔥般的十指纖柔無力，倒像是深閨裡養出來的大家小姐。
無憂聽出她話裡的意思，便不再追問，轉而道：“百里星是怎麼跟你交代的？”
“他？他只是讓我帶你進宮，監督你做一些事情罷了。還請無憂小姐不要為難我，有些事情你不做，不止會連累你自己身邊的人，還會連累到無辜的人呢。”顏傾歡苦笑，不點而朱的脣角微微上翹著，眼中卻如一潭死水。
無憂咬咬脣，繼而瞭然一笑：“我知道了，這一點你不用擔心。什麼時候進宮？”
傾歡垂眸輕輕撥弄一下琴絃，叮咚一聲響遮住她的聲音：“後天夜裡的宮宴。”
~~無憂躲了兩天，終於可以明目張膽的進宮。
十幾名訓練有素的舞姬被一起送進宮裡，無憂與顏傾歡一道混在她們中間，一路無言。
及至進了宮，無憂找了個藉口走開，與顏傾歡一道渾水摸魚般竟真的混進了皇帝寢宮——看來蕭宸當真不把皇上的性命放在心上，今夜眾臣宴飲難免大醉，蕭宸是打算要選在今夜動手了嗎？
也真是難為了他這麼好的耐性。
須臾管璜絲竹之聲漸漸響起，蕭胤寢宮更加顯得空曠而淒涼。
顏傾歡第一次進宮，又是為了這種目的，心裡難免緊張惶恐，一時間只覺的後背發涼，謹慎的張望著大殿外的動靜。
無憂小心翼翼上前，卻見蕭胤仍靜靜躺著，眼窩深陷，雙目緊緊閉著，無憂有些猶豫，手指顫了顫，終究抬手推了推他肩膀：“皇上？皇上醒醒？”
一陣涼風吹來，適時帶來一陣涼意，身上燥熱瞬間減輕了些，無憂撥出一口氣，疑惑道：“他醒不過來怎麼辦？要……直接動手嗎？”
顏傾歡皺著眉頭，眼神往這邊瞟了瞟，咬牙道：“這樣不是更好嗎？趁著現在沒人發現，趕緊動手，不然等會兒他醒來要是大叫，我們就全完了。”
在她心裡，無憂只是受命於百里星行刺皇上——這種大逆不道的事，若不是因為當下皇室子弟鬥爭正亂，自己又受制於他，自己是絕對不會答應的——而絲毫不知百里星背後的深意。
瞬間無憂覺得有些慶幸她並不知情，但真的要下手時卻猶豫起來——殺人這種事豈是說說那麼簡單？更何況這個人，還是自小寵愛她的人。
真的要對這個躺在**毫無還手之力的老人下手嗎？
無憂深呼吸幾下，終於還是下不了手，猛然從龍榻旁退開幾步——怎麼辦？他昏睡著她尚下不了手，他若是醒來，她恐怕更加……
手裡的匕首被她緊緊捏在手裡，手心黏膩的汗液使她心煩意亂——聶無憂，冷靜一點，狠下心來，這個人是殺人凶手，為了丞相府幾十條人命，為了你的生母，也為了阿淵，他不死，阿淵就活不成，況且，他若死了，蕭宸就繼不了位，若他今夜真的做出逼宮這種事，還可以把這件事推到他頭上，到時候全天下便知是他蕭宸殺父篡位，那六哥再舉事便是天經地義，替天行道，到時候，就再也沒有人能傷害她的阿淵。
這樣想著，心裡的恐懼果然急速退去，無憂穩了穩心神上前，**的老人卻突然張開眼睛。
無憂嚇得不輕，冷汗順著脖頸流下來，蕭胤自喉間發出嘶啞的聲音，卻說不出話了，無憂鬆了口氣，忽然低聲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蕭胤睜大雙眼，努力點點頭，無憂又向他靠近了些，問道：“你真的知道嗎？我不是你的女兒，我是百里漣漪用仇恨培養起來的復仇工具——你還記得慕白嗎？”
蕭胤呼吸漸漸急促起來，佈滿血絲的眼睛幾乎要撕裂開來——他努力想說什麼，卻力不從心。
無憂心裡突然躥出莫名而扭曲的快意，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無辜的眨著，那臉上竟有著和百里星相似的神情——“那個男人忠心耿耿的對你，可是你為了一個女人就把他給殺了，你把他殺了，還派人下毒謀害了他的妻子，害得我的阿淵小小年紀流蕩在外，要不是因為你朝中無人，你捨得留著阿淵養虎為患嗎？不，像你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有仁慈之心呢？”
無憂無視他的表情，繼續自顧自的說著，陡然間心裡的恐懼和怯意都消失不見，無憂瞬間意識到，原來自己心裡也有這樣陰暗的一面，原來自己心裡早就累積了對他的種種猜測和不滿：“我知道你為什麼殺他，不僅僅是因為一個女人吧？像你們這種為了權勢不擇手段的人，怎麼會沉溺於這些兒女情長呢。”
“你殺他是因為他功高震主，你聽不慣自己的百姓見到你們嘴裡喊著的都是‘戰神’，你不怕他奪走你的江山，但是你怕在別人眼裡，這江山原本就不屬於你，對吧？反正柔然已經拿下了，他的存在對你來說無異於一個潛在的威脅，所以你就動了殺心，多巧啊，這時百里漣漪的逃跑就成了最好的藉口。”
“後來，你雖然不知道她懷的是誰的孩子，但你從一開始就沒有相信過她懷的是你的孩子！”
無憂不知自己是怎麼了，這些話並不是她要說，但是一開口就怎麼也停不下來——那些事是她從來沒有想過的，但現在卻如此清晰的在腦中鋪展開來。
無憂突然意識到，自己從很早很早的時候就已經懷疑的事情，如今終於連貫起來。
蕭胤終於無力的躺回**，身體瘦成薄薄的一片，只有胸口還在微微起伏。
事到如今，也算是自食惡果，蕭胤搖搖頭，有些疲憊的閉上眼睛，不知是默認了她的話還是妥協於這無奈的現狀。
無憂突然有些惱怒，惡狠狠道：“你給我睜開眼睛，看著我！”
蕭胤聞言又睜開眼睛，無憂扯了扯脣角，將手中的匕首舉起來：“你記住，我殺你不是為了你的江山，也不是為了給百里漣漪報仇，我是為了丞相府和將軍府枉死的冤魂——”
蕭胤陡然睜大眼睛，似乎是沒想到無憂竟會動了殺心——無憂自小就善良謙遜，跟宮裡那些驕縱而且視人命如草芥的公主最是不同，不管遇到什麼事，她心裡就算生氣也絕不會想到報復誰，所以自己一向最偏愛她，有意使她遠離那些骯髒的殺戮，沒想到，她如今竟要殺自己嗎？
隔了十幾年，該來的終於要來了——~~然而那刀尖終於沒有紮下去，殿外忽然傳來凌亂的步伐，顏傾歡神色遽變跑進來抓住無憂：“快躲起來！蕭宸來了！”
果然是蕭宸來了，宴飲的大臣皆被酒中的迷藥放倒困在泰和殿中，所有人進殿不得攜帶武器，這是人盡皆知的，宮外那些慕家軍在得不到確切情報之前，是絕對不敢輕舉妄動的，而且，慕絕連同於康勝已經被自己困在泰和殿中，此刻只要逼著蕭胤在詔書上蓋上玉璽，一切就大功告成了，就算他不肯，自己也可以說他已下了口諭，這滿朝文武誰敢不服，他就殺誰，他就不信他們都不怕死——只要自己繼了位，天下就是自己的，誰還敢說個不字，到時候所有一切就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下，管他什麼欺師滅祖不滅祖的，歷史向來是向著勝利者說話的。
怎麼辦？
殿外守著的本就是蕭宸的親兵，蕭宸要進來不費吹灰之力，那些忠心的皇上的貼身侍衛微弱的抵抗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不一會兒宮裡已經雞飛狗跳起來，原本還輕歌曼舞的皇宮裡瞬間變成修羅地獄——那些到處奔走想要逃命的小太監小宮女們甚至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已經被瞬間腰斬。
畢竟人多嘴雜，宮裡的事情可不能這麼隨便的就被散播出去。
無憂腦中飛快閃過無數種可能，然而總歸是狠不下心，閃身躲進帷帳之中。
無數火把將大殿照亮，森嚴戒備的將大殿圍了個水洩不通，蕭宸一襲杏黃色龍袍大步跨進來，臉上現出頗得意的神色：“我終於等到今天了，父皇，你就別再硬撐著了，不論今天你鬆不鬆口，這個皇位我都坐定了。”
蕭胤呼吸未平，被蕭宸這麼一激，氣血頓時上湧，臉色憋得通紅，險些背過氣去。
蕭宸卻毫不在意，攤開一張明黃色的聖旨，上面早已經寫好了蕭宸想要的內容。
蕭胤被氣得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晚年落得個這般光景也著實悽慘了些，無憂心裡那些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仇恨，又隨著他痛苦的低喘聲漸漸埋進心裡，忽然明白了百里星要她這麼做的另一層含義。
蕭宸眼見蕭胤馬上就要不行了，索性將聖旨甩到他身上：“你別以為死了就沒事了，我告訴你，今天你就是死了，我也要得到我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從今以後再也沒有人敢看輕我！”
蕭胤突然一口血噴出來，點點血跡濺到聖旨上，原本乾淨的聖旨瞬間被血汙沾染的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