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南宮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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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南宮王妃
南宮憶仁逃回施車國後,對遠去伏國的雲嫣仍然念念不忘。他在大周客居的這些年,除了麗妃上官夜雪之外,僅有云嫣一人給他鼓勵、關懷和慰藉,患難見真情,那個善良柔弱的孤苦女子令他既心動又憐惜。也正是因為這種惦念和牽掛,南宮憶仁便將雲嫣的事講給了師父宇文晨風。
南宮憶仁執起雲嫣的手,略帶著歉意的道,“雲嫣,師父昨晚星夜入宮,將你的事全都告訴我了。雲嫣,我真沒想到你竟是我師父的女兒,我更沒有想到你的母親已經……哎,世事真是無常!”
雲嫣此刻不想提起她與宇文晨風的關係,便只是咬了咬脣道,“在我被騙賣後不久,我娘就去世了。可恨的是,他竟然騙我!什麼書信、香袋,都是假的!就連我孃的髮簪也是……”
南宮憶仁自然知道“他”是誰,默然了片刻,道,“記得有一次與你在淚湖相見,你身上掉落一個素錦香袋,我拾起來遞給你,你說是你母親做給你的,我當時便覺奇怪。我在大周皇宮裡呆久了,見那香袋的素錦和做工竟是極好的,不似民間尋常之物,倒更像是宮裡司制監做出來的東西。只是女兒家的東西我一時也不能認準,便沒有說出來。”
雲嫣聽了,默默回想了一下,當時南宮憶仁的臉上確有深深的不解之色,不由得長長嘆息了一聲。
雲嫣亦將自己如何從突赫雄奇手中逃出直到如何到了施車國這一段經歷對南宮憶仁講訴,二人就這樣共處於庭院之中,互相傾訴著,似有說不完的話。
又是一陣風吹過,丹杏花雨再次飄落,望著庭院中芳菲的美景,南宮憶仁忽然拉著雲嫣站起身,興奮的一笑,道,“雲嫣,這些話我們留著以後慢慢說。現在,你跟我來,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不待雲嫣說話,南宮憶仁已經拉著雲嫣向那座半圓形的宮殿而去。
施車國的宮殿與大周的宮殿很是不同。大周的宮殿分前殿和後殿,有時還配有偏殿和耳房,裝飾也偏於富貴奢華。而施車國的宮殿卻是連串式的,殿內有殿,房內有房,裝飾也偏於清樸雅緻。
南宮憶仁將雲嫣帶進一個二進宮殿內,雲嫣正欲開口詢問,只見前面的一扇軟絲珠簾一掀,款款走出來一個華裝美服的女子。那女子四旬開外的年紀,身披一襲深紫色的秋紋繡滿枝丹杏的風氅,容顏略有滄桑,兩鬢隱含風霜,笑容和諧可親,舉手投足間高貴中透出親善,向著雲嫣急迎而來。
不用南宮憶仁多說,雲嫣已經可以斷定眼前這美婦人一定就是南宮憶仁的母妃。雲嫣遠來是客,何況此時又是辛奴庫的一名苦役奴,太王妃在前,理應行禮問安。
雲嫣急走兩步上前,俯身就要叩拜,口中道,“雲嫣見過太王妃,願太王妃千秋安好!”
可雲嫣還未及俯下身去,就被太王妃一把抱於懷內。太王妃撫了撫雲嫣的頭,又輕拍了拍她的肩,語氣激動的用周朝語言道,“好孩子,你來了就好!來了就好!常聽憶仁說起你,我還在想這是一個怎樣美好的女孩,不曾想我有生之年還能夠見到你,真是太好了!在大周時多承你關照我的憶仁,我謝謝你,多謝你了!”
若不是南宮憶仁早有謀算,只怕後來他就會被雲嫣連累命喪大周,可太王妃不但沒有遷怒於她,反而如此熱烈的歡迎她,又如此誠摯的感謝她,雲嫣心頭一酸,眼睛便被一陣水氣微微模糊了。
雲嫣哀哀的道,“雲嫣在大周自身難保,不但不能多去關照南宮王子,反而差點連累了王子,倒反受王子相救之恩,雲嫣真是有愧於太王妃的謝意!如今,我顏殘貌損,面容猙獰,萬望勿驚嚇了太王妃。”
太王妃和藹的微笑著,仍然抱著雲嫣道,“好孩子,在皇宮那種陰謀橫生的地方,你有這份善心已是難能可貴了!你的面容在我看來,一點兒也不令我覺得猙獰,只能令我覺得心疼!好孩子,宇文師父已經把一切都告訴我們了,如今你來了就好,一切都好了!”
雲嫣輕輕閉上眼睛,依偎在南宮王子母親的懷中。慈母懷抱的溫暖,靜靜熨貼著雲嫣的心,彷彿歷經了種種磨難之後,這一刻她才真正又回到了母親的身邊。
太王妃也不見怪,就這樣長久的懷抱著雲嫣,愛憐的輕撫著她的頭髮。雲嫣睜開眼睛,眼前的水霧漸漸隱去,她一眼便看到太王妃風氅內的湖藍緞袍的腰間,掛著一個紫緞香袋,那香袋儲存的極好,只是顏色略微有些舊了。
雲嫣認得這個香袋,這分明就是她入宮後第一個夏至節時,她親手做給母親後來又轉送給南宮王子的那個香袋,當時雲嫣還說,她相信上天一定會保佑南宮憶仁重返故土,待那時再將這個香袋轉送王妃,聊慰她多年來的思子之苦。
雲嫣心中有深深的安慰,她和南宮憶仁這一對患難之友,終於有一個人的母親盼來了久別的孩子,母子團圓。
這一日,雲嫣在南宮太王妃和南宮憶仁的子含宮中度過了她記憶中最溫馨美好的一日。太王妃對雲嫣的關懷和體貼,令雲嫣依稀又感覺到彷彿母親青蓮仍在身邊。
傍晚時,太王妃又命人安排下晚膳,還要留雲嫣在子含宮用晚膳。雲嫣推辭不過,又實在捨不得離開太王妃,便從命留了下來。
太王妃又命人去流水木閣請宇文晨風來一起用膳,雲嫣有些心慌,她還是不願面對宇文晨風,好在奉命去請的奴僕回來後回稟說,宇文晨風並不在流水木閣,他的藝奴說他出宮上山採藥去了,至此時仍未回來。太王妃聽了,只好作罷。
晚膳擺在三進宮殿內,頗為豐盛的滿滿擺了一大桌,子含宮的奴僕亦有些奇怪,分明只是一個容顏猙獰的藝奴,太王妃和王子招待她卻似招待貴賓一般,令雲嫣也有些受寵若驚。
桌上的菜餚種類繁多,因施車國與大周毗鄰,有些菜式在大周也曾見過,也有一些是施車國獨有的,每樣都很新鮮精緻。可饒是這樣,太王妃還擔心雲嫣吃得不慣,不住的給她夾菜,詢問著她的口味。
桌上最高興的人要屬南宮憶仁。面前的這兩個女子,是他最愛的兩個人,也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此時,這本是天南地北的兩個人,機緣巧合的聚在一起,就在他的面前聚聚一堂,這怎能不令他高興的心也醉了!
然而,美好的東西似乎都短暫且易碎,這頓家宴還沒有結束,掃興的事情便來到了。
三個人正在席間和樂暢談,忽然,子含宮的一個奴僕從外面匆匆跑進來,跪倒回話。因南宮憶仁在大周客居十數年,難免對施車國語有些生疏,因而在子含宮中,奴僕們便常用周朝語言。
這奴僕回道,“稟太王妃和王子,王上派人來了!”
南宮憶仁聞言反感的蹙了蹙眉頭,太王妃則驚得容顏失色,惶惶不安起來,誰也不知道南宮憶英這時派人來究竟有什麼事。
可王上派了人來卻是不可不見,太王妃愣了片刻立即向那奴僕道,“快請!”
那奴僕應聲去了。
雲嫣知趣的起身離席,垂首侍立在太王妃的身後。不多時,便有一個衣飾略為華貴的奴僕挺胸抬頭、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到了席邊,向著太王妃和南宮憶仁草草行了一禮道,“稟太王妃和憶仁王子,王上的寵姬櫻姬的妹妹綠蝶小姐又進宮來了,王上請憶仁王子即刻去天昭宮,陪綠蝶小姐用膳。”
南宮憶仁聽了,臉上的反感之色更深了,他揚起一雙劍眉向那奴僕道,“你去回稟王上,就說我已經陪著母妃用過膳了。膳後而去未免對王上和綠蝶小姐不敬,還請王上見諒!”
那奴僕嘿嘿笑了笑,道,“哎呀,憶仁王子,您的這番話只怕小奴我不好向王上回話吧?憶仁王子也知道,王上有意將綠蝶小姐指配給王子為妃,用膳什麼的都只是個說辭罷了,王子是用過也好沒用也好,王上的意思是叫王子去見見綠蝶小姐,王子難道還不明白嗎?”
雲嫣的心從聽到“綠蝶小姐”開始,便一寸一寸的往下低落去。她忽然意識到,這溫馨美好的親情,這個靜和安祥的家,其實並不屬於她。
也是啊,南宮憶仁在大周雖是囚客,可在施車國卻是王子之尊,他自然要娶一位出身名門的小姐為妃,而這位綠蝶小姐是王上南宮憶英寵姬的妹妹,門當戶對,佳偶天成。
雲嫣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她覺得自己根本沒有資格將太王妃想象成母親,根本沒有資格把這裡想象成家,甚至就連她的低落也是那麼莫名奇妙。她只是個苦役奴,還是個已嫁過人生過孩子的棄婦,一個身體與容顏俱殘的人,她還能想些什麼呢?!
南宮憶仁仍在執拗著,太王妃擔心出事,忙起身勸著南宮憶仁,道,“憶仁,你的心思母妃知道,但王上也是好意,綠蝶小姐畢竟是櫻姬的妹妹,你好歹去見見,也算盡了禮數了。”
南宮憶仁猶豫著,又抬眼看了看侍立一旁的雲嫣,半晌嘆了口氣,道,“好吧,那我去去就來。”
說完,起身略整了整衣裳,隨著那奴僕走了,臨出門還頻頻顧盼著雲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