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伍章 人皮刺繡 5

第伍章 人皮刺繡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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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伍章 人皮刺繡 5

德貴嬪聞言,瞬間便似失去了全部力氣。她張了張嘴,最終只是悲憫地看著面前男子,彷彿是想看透他冰冷無情的靈魂。她十六歲進宮,至今三十二歲歲,最輝煌的十六載皆葬送在了這灰瓦紅牆的牢籠之內,她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心驚膽戰。然而到頭來,她費盡心機取悅之人竟如此薄情無義,一個曖昧的指正,他便毫無顧慮地斷送了自己後半生的安慰。

德貴嬪倏地轉過頭,玉衍正浸在淡淡金色的秋陽暖光之中,神色亦是黯淡的。她彷彿隨時隨地都能這樣泰然處之,這般優雅淡然。德貴嬪恍然間明白了,原來這宮裡,誰都是他人。

她自嘲地一笑,笑中似夾雜少許悲鳴。那女子重重地磕頭謝恩,正要起身之時,卻聽得景貴妃慵懶的聲音灑在安靜的殿堂裡:“德貴嬪或許有錯,然而罄答應,你也未必就是省油的燈。皇上身邊不能有可疑之人,你也不要留在未明宮了。”

未明宮容不下,言外之意便只有冷宮或浣衣局了。裕灝聞言,卻似乎並不在意那女子會被如何處置,只一味安撫佳貴人好生調養。殿外此時陽光明豔,可惜頭窗而入的光束卻斑駁細碎,仿若照不散殿內的陰霾一般。絮絮半日,眾人都有些倦了,只是無人敢開口打破這詭異的沉靜。

玉衍手握著細白青瓷的茶盞徐徐轉動,丹青的紋路如花藤一路在她手中攀緣疾長,她脣邊笑意淡淡,似乎是在靜候最先開口之人。

“臣妾告退。”瑾皇妃兀自起身,亦不等皇帝開口便徑自離開。她所著宮服之上本繡的是藤蘿常春的吉祥圖樣,只是繁密的絡銀紋線穿著紫瑪瑙勾勒出的葉上脈絡太過細緻,陽光傾在那花葉上,一芒一芒的光刺得人無法仰視。玉衍到了此時,方才注意到她原是孑然一人前來。是了,那樣清高孤傲的女子,除去信任之人,怎肯她人輕易接近自己。失了子卿,她也不過是如此單薄一人。

玉衍在回宮路上,正見幾個嬤嬤追著如姩公主迎面跑來。那少女跑在最前,全然不顧宮人呼喊,她看到玉衍便莽撞地衝上前來,哭喊道:“景母妃,她們說我母親被關了起來,如姩從此再也見不到她了,這是真的?”

她本有些蒼白的小臉因疾跑而憋得彤紅,雖與紫陽年紀相仿,但少女的個頭彷彿更高挑一些。玉衍見她粉白衣裙上被濺了不少汙跡,遂俯身下去用絹子為她輕輕擦拭。“你母妃只是病了,皇上說要暫時在宮裡養一養。待她好了,景母妃帶你去看她可好。”

如姩仍是將信將疑,操著稚嫩的聲音問道:“真的麼,如姩不會再也見不到母親了吧。”

“怎麼會。你只要乖乖聽話,你母妃的病也能好得快一些。”玉衍柔聲勸罷,緩緩立直腰身,一雙鳳眸有意無意地掃視過公主身邊服侍的下人,“誰若再在公主面前胡言亂語,本宮就命人拔了她的舌頭,聽懂了。”

她的聲音寒涼低沉,那幾個嬤嬤嚇得一個機靈,連連呼道“奴婢不敢”。如姩雖怏怏作罷,但彷彿仍不能完全安心一般,走時亦是頻頻回頭相顧玉衍。蘇鄂見她小小年紀卻如此憂心,不禁嘆息:“早知如此,德貴嬪又何苦設計把自己都賠了進去。”

玉衍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鎏金琺琅燙瓷指甲上的紅珠子,靜靜笑道:“她怎會有那個膽子得罪瑾皇妃,倒不如說是瑾皇妃欲要削弱本宮勢力,而設計了這齣戲罷了。”

“只是娘娘也未遂了她的願,藉此機會倒也斷了子卿這條線。”蘇鄂鬱然看向女子,“雖然牽強,皇上也沒說什麼,到底是沒有情分。”

玉衍烏黑的眸子裡閃過幽幽寒光:“皇上怎會不肯,他本就是想讓子卿離開瑾皇妃才讓她侍寢,現下本宮也不過是幫他做得更徹底了些。”她走的不快,目光亦是定然地望向遠方連綿起伏的殿群,彷彿有無限感慨蘊在眼神之中,“瑾皇妃身上沒有功夫,如今又陷在了後宮內,就算從前再叱吒風雲,也終究是無計可施了。”

蘇鄂輕嘆一口氣,眼波里漣漪瀲灩,有如深沉如海的夜色。“馬上就要入冬了,希望這一年能夠安穩度過。”

那一句如同一語成讖,自此以後,前朝便愈發不安穩了。

每到年下,正是各方勢力蠢蠢欲動之時,最直觀可見的便是幾個月來,裕灝進出後宮次數幾乎屈指可數。各宮妃嬪雖都望穿秋水,但自此之中亦有幾位幸運之人,敬常在僅僅侍寢一次便喜得貴子,次日即被封為容姬,光耀六宮。

聞此訊息,玉衍徹夜跪於祠堂之中,祈求大魏國運能夠以此為轉機。近來她心下總是莫名發慌,也許是從承影定期的彙報中隱隱察覺出了什麼,這樣不祥的預感令她心悸不已。

入冬後的一日夜晚,玉衍正在殿內看著紫陽練習寫字。庭院裡積了厚厚的白雪,月光昏黃的投在青磚地上,映得樹影稀薄凌亂。屋子裡的暖爐噼啪響著,那窸窣的動靜更襯得深宮離離,寂寞孤清。玉衍穿著一身墨綠段地圓領海富雙坎肩,配著一身乳白長袍,清淡如一抹月影。她不時對紫陽指點一二,殿內安然靜謐。

忽然響起一陣敲門聲響,急促而有力。這會時辰已經不早,又下了雪,庭子裡的下人們早便回了各自屋子,只有蘇鄂守在房中。聽得門響,屋內之人皆有些詫異。蘇鄂剛取了門栓下來,一身落雪的裕灝便猝不防地出現在了眾人面前。他只帶了董畢一人前來,玄色蟒袍下亦只是一身象牙色的尋常衣袍。

紫陽眼睛一亮,雀躍地衝上前去歡呼道:“父皇!”

裕灝怕將一身冷氣渡給她,便只彎腰撫了撫她柔軟的額髮,目光卻徑直落在了玉衍身上:“夏兒,父皇和你母妃有幾句話說。”

玉衍知他定有要事,才會來的這般唐突。當下只叫蘇鄂哄著公主出去,屋裡唯餘下她與天子二人。與以往不同,她敏銳地察覺到了男子眉眼間的戾氣,許是由外面帶進來的寒氣太過冷厲,她不由地握緊了手爐。

皇帝看著她沉默不語,瞳孔裡幽暗不見底。彼時殿內只掌了一盞燈,不比平日裡高大敞亮,陰暗狹小的空間愈發使人喘不過氣來。玉衍剛要開口,鎏金蟠花燭臺上的燭火卻被風帶得撲了一撲,隨時都要滅掉一般。便在她伸手護住蠟燭之時,忽然聽得男子沉沉道:“關於阿瑾的所有事,承影都告訴朕了。”

那雙手驟然停在半空,貓眼碧玉護甲上的瑩白流光一漾,刺得玉衍慌忙抬起頭來。裕灝神色一如既往,只是憑白有些陰翳覆在眉宇之間。“是朕命他去查的,卻不想這樣短的時間內他便蒐集瞭如此多的證據。瑾安言,她竟與莊賢王是一丘之貉。”

從皇帝語氣中,玉衍窺見承影似乎並未提及到自己,多少寬心了些。她靜了靜心神,正色道:“皇上切勿動氣,當務之急還是防止最惡事態的發生。”

“已經晚了。”皇帝的輕嘆幽深而低迴,一如簾外寒風,漠然穿透冬雪紛飛的重重夜幕,“朕知道他們勾當之時,想必他們也已料到了。這一個月來,莊賢王將重兵調至帝都,現下已封鎖了各大要道,不日便會行動。”

“行動?!”有如一盆冷水當頭澆下,玉衍後脊的寒毛根根豎起,她定在原地動彈不得,聲音卻透著一絲難以置信,“難道他們想要逼宮不成。”

“莊賢王所掌兵權雖然被朕分去了一些,但他仍可與朕抵抗一時。只要找出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來,造反也並非難事。”裕灝自嘲般一笑,面色驀然有些悽哀,“更何況阿瑾手上,還留有半枚兵符。”

玉衍的神色冷了又冷,只是強自鎮定道:“看來此戰是必不可免了,敢問皇上有幾分勝算。”

“朕不知道。”一句既出,他卻忽然握緊玉衍雙手,“所以朕要你帶著皇子們出宮,去奉國寺,越快動身越好。”裕灝凝視於她,眼中帶了一抹哀慟之意,“如若朕真被奸人所害,至少也要把朕的骨肉保住,只要這條血脈還在,大魏的國脈就不會斷。”

墨黑的天際下,男子面色黯然。夜風幽幽,四周闃寂的彷彿能聽見雪落的聲音。蒼穹寒星微茫,隱隱有悽然之意,似是也預知到了大魏艱險一般。玉衍緩緩抬起頭來,神色清冷如霜。“臣妾不走,臣妾要留在皇上身邊,生死與共。”

裕灝剛要開口,她卻已伸手擋住,眼中是一片決然:“臣妾會將皇子們安置妥當,但請皇上無論如何收回方才成命。你是天下人的君,卻也是玉衍的夫。臣妾雖信邪不壓正,但若此次失敗,臣妾也絕不苟活。”

她明白,裕灝若真失去了皇位,自己也是逃不掉的。既然如此,倒不如賭上生死同他並肩作戰。即便是死,她也要死得驚天動地。

裕灝眼中一涼,緩緩流露出幾分感動之色。“朕有你,是朕一生之幸。若此次朕能平安無事,你便是朕無可代替的皇后。”

玉衍眸中只有柔光閃爍,淒寒夜色中,她與男子相偎在一起。此時此刻,她已不知自己這樣做,是有幾分真心在其中的。或許只是為了這些年來之不易的安穩,或許是為了子女們不必流離失所,各處逃亡。錯綜複雜的感情緊緊絡住她一顆七上八下的心,讓她無從思考。然而只有一點玉衍是可以肯定的——她與裕灝必定榮辱與共。也正因如此,這一仗是裕灝的,亦是自己的。無論有多麼艱難險阻,都萬萬不可失敗。

她越過男子寬厚的臂膀,怔然望向茫茫天際。如水月光在眸中模糊了原有的影跡,她眼中只是一片漆黑之色。玉衍忽然使勁全力擁緊男子,兩行清淚潸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