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拾玖章 好事多磨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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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拾玖章 好事多磨 4
“小主功過如何,只有皇上知道。”蘇鄂盈盈看向她,只見一斛月光映照在女子眼底,竟是清冷的銀輝,連眉間那抹高華之色也不禁多了幾絲寂寞的意味。“只是司馬忠既如此執拗,小主您何苦還要依仗司馬的家世?”
“正因為他執拗,在皇上心中才更佔有一席之地。”走的急了,只覺冷風撲面,沙沙地蹭著宮裝上一圈細細的茸毛,“好在方才聽靈貴人言下之意,他對十三王的事倒是格外上心。”
蘇鄂亦是無聲笑了,“小主莫忘了,恰好竹穗也是個等名分的小主呢。”
青鸞回望她一眼,面上卻是不置可否的讚許之意:“你也這樣想?”見她心有靈犀地點點頭,方才思量道:“只是這件事皇上既不曾讓我知道,還是要等皇上自己開了口才好。”
回到翎璽堂時夜色已深,白羽聽得門外動靜忙打簾相迎。春寒料峭,然而進到屋內卻是暖意襲身。青鸞方解了身上暗紋珠花的披風,白羽已端了参湯道:“夜裡寒氣重,小主仔細風大撲了身子。”
自她近身侍候,便越發靈巧起來,事無鉅細皆辦得細緻入微。蘇鄂不在時她同白羽說上兩句,有時也能令她捧腹開懷。青鸞飲了一口参湯,忽而抬頭輕嗅,疑惑道:“屋裡是用了什麼香,這樣恬淡寧神。”
卻見白羽笑了回道:“哪裡
是香料,奴婢擅自將小主去年採集的梔子花瓣風乾,又混進了些玫瑰蕊撒入爐中便得這樣的清香怡人。小主素來不用華貴的香料,奴婢也不敢擅自換成上頭賜下來的貢品。”
青鸞聽罷,微露詫異之色,掌笑道:“我這裡何時竟養出了這樣伶俐的主兒,眼瞧著蘇鄂竟是要給比下去了。”
白羽微有訕色,卻是蘇鄂攘著女子道:“服侍小主的人自然是越貼心越好,奴婢可斷不會吃這個醋。”
一時眾人皆笑開了,彷彿是許久不曾這樣開心了一般。紅燭映著一室光暖,俄然發出一兩聲噼啪輕響,也是透著喜氣的。青鸞笑靨便更濃了幾分,只好像一個恍惚,又回到了幼時家中,自己坐在暖炕之上,長姐也是這樣逗著自己開心的。然而望向窗外,一眼入夜,卻仍舊是冰冷冷的城牆聳立。
她正兀自有些出神,卻聽白羽道:“小主下午剛走不久,內務府便送月例來了。連帶著南國進貢了些珠寶,皇后娘娘便給各宮都分了些。”說著,果見八角方桌上堆了幾個用菱花白綢緞蓋著的錦盤。白羽上前揭了綢緞,復又道:“內務府的人還說,同位分的小主裡,翎璽堂得的賞賜格外多。”
青鸞飲過参湯,這會兒正以花子油細細塗著手指,這種精油還是在她做女兒家的時候便喜用的。採以新鮮花瓣攪碎,兌
入蜂蜜,甘露,再加入皁角,米脂等,塗抹在肌膚上便格外細滑。她聽白羽這樣說,不禁失笑道:“他們倒是會撿好聽的說,你可沒有怠慢他們吧。”
“都是按照小主吩咐說的,打賞也絲毫未曾吝嗇。”
青鸞聞言讚許地點點頭:“這便是了。平日不虧待他們,也不至在落魄時被人踩上兩腳。”言罷,似是對那珠寶首飾半分興趣也無,淡淡道:“蘇鄂且去揀些上乘的留下,其餘便封入庫房中吧。”
蘇鄂依言上前,挑揀得仔細,白羽也不時上前評論幾句,小孩子心性般對稀奇之物品頭論足。便聽蘇鄂含了笑意道:“如今小主受寵,送來的沒有哪樣是入不了眼的。前幾日還聽針功局的嬤嬤們說,琉璃國進了些上好的紅瑪瑙,被雕刻成了髮飾手釧等極為精美,今日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她抬眼,見蘇鄂手中之物正是一枚碧璽紅瑪瑙打造成的髮簪。通體皆呈石榴子狀,殷紅如血的攢金絲海獸紋瑪瑙本質地脆弱,偏偏被瑩白的葉形花鈿鑲嵌得完好無瑕。那石榴珠更是顆顆滾圓飽滿,襯在金絲之中,格外華貴。
白羽見此不禁低撥出聲,嘆道:“石榴本是多福多子之意,正襯著小主眼下的心意。”
青鸞知她是在提方海山所呈藥方一事,佯怒道:“這張猴嘴這樣了得。”
正嬉
笑著,忽見珠簾一掀,已有男子高聲笑道:“多福多子,原來鸞兒懷了這樣的心意。”
現下已近子時,守夜宮**多倚著牆角睡熟了,青鸞不意裕灝會這樣晚的過來,忙起身接駕,面上卻是蘊了幾分嬌羞道:“霜寒露重,皇上怎麼此時過來了。”
天子捏了捏青鸞的手道:“本想著是去看看筱荷,誰知途中遇上了靈貴人自重涎宮歸來,道她長姐如今一切安好。朕念及此事你功不可沒,便來這裡看看你。”
青鸞不動聲色地斂起眼角一絲讚許之意,只佯作不快道:“到底是嬪妾不如人了,皇上來看嬪妾一眼也是嬪妾沾了旁人的光。”
裕灝一時失笑,只撫著她白皙的柔荑緩緩道:“難得你也有這般小女子的時候。”他隨手接過石榴髮簪,動作輕緩地為青鸞插在雲鬢之上,瑩瑩的硃紅光芒更襯得她容顏別樣精緻。“這顏色本挑人,偏你戴得這樣好看。”
女子伸手摸一摸髮髻,只覺得指尖所觸冰涼如水,然而面上卻是不漏痕跡道:“是皇后娘娘惦念嬪妾了。”
皇帝的眉眼愈發深邃,只俯身在青鸞耳畔,似落下一個輕柔的吻。“多福多子。”
青鸞的面色霎時浮起一團紅暈,手指緊緊地纏著娟子竟如少女般不勝嬌羞。然而一顆心到底是如同在沸水中翻滾過一般,劇烈地顫抖
著。方海山開的藥方她都一一服下了,然而面前的男子——她的夫君,她當真會同他有一個自己的孩子麼。
多少次夢裡流花飛雪,那個依稀站在朦朧中,挺拔如松的身形回首之時,卻是另一張容顏。青鸞知道,他並非不願帶她奔赴天涯,他們所缺少的不過是一個時機。即便知道這樣的願望如此飄渺,她卻仍是小心翼翼地珍藏在心底。正是因為他的存在,偌大的皇宮才不會陌生到令她難以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