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拾陸章 好事多磨 1

第拾陸章 好事多磨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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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拾陸章 好事多磨 1

翎璽堂因受了天子格外囑咐,只一壁都換作了玉石磚瓦,重新粉飾一番。白玉為磚,玉本溫和,冬不過寒夏不為暑,愜意非常。屋內建辰月紗,平日裡透不進刺眼的光。每到午後,便見暗影浮動,別有一番朦朧之美。又因取了沉香,著人摻進白丁等上好香料,更添一絲馥郁氣息。

青鸞手挑一支紅蕊桃束,閉目輕嗅道:“好香。”

抬眼正見蘇鄂含了笑意,垂手立於碗形鵰翎花木扇門前,點頭道:“果如小主所說。”

她有意無意地輕掃一眼窗外:“怎麼,祥貴嬪一連三日侍寢,可是把皇上服侍得不好了?”

“說是侍寢,實則夜夜哭鬧。祥貴嬪的父親亦在朝堂上含沙射影,意指皇上不公。”蘇鄂嘆一口氣,然而語氣中卻沒有太多憐憫意味,“皇上起初還好言相勸,慢慢兒就厭倦了。這會子功夫正在重涎宮坐著呢。”

青鸞面無喜色,只是手中絞著花枝亂顫,“把這話傳到凌仙宮去。我沒有法子,那裡頭的主子可有的是計。”見蘇鄂會心一應,方正色道:“前幾日靈貴人來時,說是從父家那裡得知,朝中大員有人對我頗有非議。”

“言官從不會放過後宮動向,一點風吹草動都能奏本萬章,小主不必在意。”

然而青鸞卻輕輕搖頭,眼中沉澱的是一縷憂慮之意:“這

話出自司馬忠之口,皇上一向敬重於他,如此下去勢必不妙。”

蘇鄂自知其中輕重,亦斂了聲不再說話。上午的春光傾進翎璽堂正方的空間裡,映著地上一朵朵疏離的倩影。青鸞身上煙色的霞羅織披五光浮動,遠望之下飄飄欲仙。這樣寧靜的光景,時光都似慢了一拍,只因徘徊在戀戀春景之中。

忽聽外面來報,原是方海山前來請脈。遂換過一副淺淡的笑容,吩咐道:“快給方大人看座。”

那男子一掃袖口,眉眼間盡是意氣風發之色,忙跪道:“臣還未賀過小主晉升之喜,婕妤小主吉祥。”

“大人不必注重這些虛文的。”青鸞含笑應了,忙命人看茶,“此次若沒有大人,事情哪會這麼順利。”

“莊嬪做了虧心事,心中畏懼,連她自己也記不得是否到過太醫院了。”他答得恪禮,又笑道,“臣原本是想來請脈,如今一見小主氣色,反倒是免去這一節了。”

方海山素來會說話,連蘇鄂也不禁抿嘴道:“原瞧不出大人的嘴這樣甜。”

他原本在太醫院不過是尋常之人,這次因指認有功,再加之青鸞的美言,順理成章地擢升為太醫院判官。他的醫術原也十分高明,只可惜太醫院向來明爭暗鬥,絕不亞於後宮激烈。如此一來,他效忠青鸞便是為自己博得了一條出路,方海

山又向來聰明,自會全心相待。

說笑間,那男子已從醫藥箱中另擇出一物,呈道:“臣今日來另有一事,還請小主過目。”

青鸞只細掃一眼,雖不通醫理,卻也能看出單子上所列不過是尋常之物,遂不解道:“這是?”

“這是臣偶然所得,可是各宮娘娘費盡心機都想討到的。”

女子不覺臉有紅暈,抬頭見蘇鄂亦是站在一旁嗤笑不語,遂嗔罵道:“好不正經。此藥若當真那般神奇,豈不是早被瘋搶了去?還巴巴地落到你手裡。”

“小主莫笑,這藥可貴就可貴在即便不靈驗,也傷不到身體絲毫。您且看著枸杞,蜂膠,無一不是滋補養顏的。小主不妨試上一試,若真有一男半女,外面的流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話音未落,卻見青鸞臉色已然沉了下去。方海山自知失言,忙斂衣跪了下去。卻聽面前女子聲音平緩道:“前朝的事,你也有所耳聞了?”

他一時不知怎樣答覆才好,只得俯首道:“是。”

青鸞不再多言,只回身坐於香妃榻上,彷彿是細細揣度草藥,實則卻是心亂如麻。她不是毫無顧慮的,自己出身卑微,在宮中相扶持之人又少,雖有裕灝一心相待,然前朝的風吹草動未嘗不會演變成後宮的一場血雨腥風。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不曾懷胎

並非因為旁的,只是因內心深深牽戀裕臣,故而每次侍寢後都會服一顆丹藥。她做的如此隱蔽,莫說是旁人,連蘇鄂都不曾察覺過。方海山此次忽然提及此事,怕是也發覺了什麼,只不敢言明罷了。然而驟然要她做出這樣一種抉擇,她怎能鎮定如常。

可是她也心知肚明,這樣一味躲閃,亦不過是辜負了流年吧。方海山仍以為青鸞是吃心方才一語,忙再度開口道:“臣並無他意,只是早有孩子便會多一重保障。婕妤小主即便聖眷正濃,亦有長夜難捱的時候吧。”

是呵,若有了孩子,思念之情多少會變得寡淡一些吧。開枝散葉,原本就是逃不掉的使命。她莞爾一笑,已遞了藥單交予蘇鄂:“方大人多心了,我又如何不想盡早為皇上誕下龍胎。既是如此,就有勞大人費心了。”

春意正濃,連人亦是懶散倦怠的。初晉為婕妤,走動的人難免多了些,加之還要連夜整理承影交手的莊賢王一族名單,青鸞已是幾日都未曾好好歇息過了。她託方海山開了幾副凝神的方子,用罷午膳後便就著藕粉蓮子粥一併服下,午睡一醒,竟已是未時。

精神卻比之前爽朗很多。薄薄的日光透過緋色窗紗,午後的閒適只讓她覺得歲月安穩。於是起身臨窗,院內紅桃開得正好。蘇鄂與歸鹿一人手持一把細剪,正修理雜亂

的花枝。一旁有著翠綠羅裙的女子,倚著海棠堆砌的花臺沉沉睡著,安逸無憂的模樣可不正是白羽。

那二人不時對著白羽嬉笑一句,卻也不忍吵醒她。光暖春意深,她憑窗這樣看著,竟不覺含了一絲笑意。

在凌仙宮當差時,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對自己竟會如此羨慕微不起眼的下人。即便旁人視她們如草芥,如螻蟻,她們卻總歸還是有自有在的。至多是受些苛責,然總有盡頭。而如今這樣日復一日地陷在後宮之中,又豈有終結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