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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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瓶子翻倒，一滴洗滌劑滑落到了盤中，集合的油膩瞬間化開。涼水傾瀉而下，晶瑩剔透的泡沫便在夏天的手中翻轉。美味的東西在咀嚼之後只剩下了狼藉，就像很多美好的東西一樣經不住推敲，一旦揭下來美麗的面紗，剩下的只會是遺憾，那個時候或許就會希望自己從來都沒有去探尋過。
夏天擦乾了盤子上的最後一滴水，輕輕地將盤子放進了櫥櫃中。擦碗帕上殘留的檸檬的香氣讓夏天覺得此時此地真的在家裡而不是在其他什麼地方，真正的幸福往往就寓於平凡之中。
“甜兒打掃完了嗎？”甜兒是夏綺對夏天的暱稱，取自天的諧音。每當夏綺心情好的時候就會叫夏天甜兒。
夏天擦乾了自己的手，“嗯，已經好了。”
夏綺挽住了夏天的手，或許是因為太久沒有見到夏天的緣故吧，那因為時間隔離的親情變得越發濃郁了，“在家裡待著很熱，我們出去走走吧，我們也很久沒有說過體己話了。”
在夏天的印象中似乎沒有和媽媽說過什麼體己話，夏綺總是在忙於生計，成熟懂事的夏天也沒有因為夏綺的忽視而像其他孩子一樣鬧出什麼麻煩以引起自己媽媽的注意。不過夏天也很享受久別後的親情，所以也不沒有說出反對的話來掃了夏綺的興。
白天的熱度已經消退，涼風穿過河邊楊柳的枝葉拂了過來，夏天裡難得的涼爽感才得以體味。天青色的石板在腳下蜿蜒，站在上面看不到盡頭，有點只緣身在此山中的感覺了。河面沒有如鏡般平靜，蕩起了絲絲漣漪，此時夏蟲也不再沉默，此起彼伏地唱著屬於夏天的歌曲。
高跟鞋踏著石板發出的噠噠聲空曠而深遠，夏綺想要跟夏綺談心所以選了一條人很少的路。人們總是不會考慮寂靜是用來幹什麼，可是這個時候不用問已經得到了答案。不遠處傳來了腳步聲，顯然有人跟夏綺想到了一塊兒去，寂靜瞬間被打破。
夏家的母子並沒有停下往回走的打算，直直地朝著腳步聲走了過去。一定有人告訴你人定勝天，下次如果再有人這麼告訴你，請相信他在騙你。夏綺多麼希望剛才拉著夏天轉身回家，可是她再一次敵不過命運的牽引，見到了那個她永遠也不想見到的人。
杜雨薇驚訝地叫道：“夏天你回來啦。”
聽不出驚訝背後隱藏的東
西，在學校裡受歡迎的人總是非常善於隱藏自己真實的情緒。
夏天淡淡地回答：“我的家在這裡，遲早都會回來。”
夏綺只覺得自己有些站立不穩，拉了拉夏天，“夏天我有些不舒服，可能是中暑了，先回家吧。”
夏天當然知道夏綺突然的不舒服是因為什麼，但是此刻她選擇沉默的接受夏綺的安排。
“嗯，我們先走了。”雖然夏天不想跟他們一家人說話，但是她還是禮貌性地告別了一聲。
夏天默默地扶著夏綺轉身離開，夏天的風總是帶著熱度的，但是夏天卻覺得風打在她的身上激起了雞皮疙瘩。夏綺真的老了，夏天深刻地覺得，十多年前那個倔強堅強漠視一切的夏綺此時此刻卻變得如此的脆弱不堪。
夏天冷不丁兒地說：“媽媽你也去找個伴兒吧，我以後在外地工作的可能性很大，你一個人在家裡我不放心。”
夏綺鬆開夏天的手，“我這麼多年來都是一個人還不是把你帶大了，我以前是一個人，以後也會是一個人，這件事你不用再說了。我想喝水，你去幫我買一瓶來。”
夏綺又恢復了她那不容置疑的口氣，夏綺的出生很好，從小就被爸爸媽媽捧在手裡，沒有受過苦，直到後來的變故。人是群居動物，之所以要群居一方面是因為要協作，另一方面是因為需要交流。有時候夏綺覺得對著夏天就像對著木頭一般，夏天不會跟夏綺爭吵，甚至不會向夏綺提出物質上或者其他方面的要求。這在別的家長眼裡或許是一個乖孩子，可是夏綺卻受不了，她也需要交流，她不需要永遠微笑對著她的夏天。
在夏天模糊的記憶中似乎記得不遠處有一個超市，如果這幾年沒有變遷的話。夜涼如水，儘管是夏日的夜也可以讓人感覺到一絲涼意，傾瀉而下月光在指縫中穿行。夏天看了看手中的礦泉水，晶瑩剔透的，沒有一絲雜質，如果這個世界像這瓶水一樣清就好了，她如是想著完全沒有注意到迎面而來的那個人。
“夏天。”
夏天抬起頭來，眼前出現了一箇中年男人的面龐，雖然有點發福可是不難看出他年輕的時候一定是一個美男子。
夏天很禮貌卻沒有什麼溫度地說：“請問杜叔叔你還有什麼事嗎？”
“杜叔叔……”杜立民喃喃地念了一
遍，顯然對這個稱呼有點意外，“你媽媽呢？”
“她現在不是很舒服，還在休息，你找她有事嗎？”
“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只是想和她聊聊。”
夏天不露痕跡地輕蔑地一笑，“我想我媽媽現在的狀態不太適宜和您交談，有事的話我可以幫忙轉告，如果是一些我不適合知道的事情，我想您要過一段時間再找她了。”
“我也不是想找她，我就想和你談談，你過去過得好嗎？”
夏天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道：“沒有所謂的壞哪裡有所謂的好，好與不好這種事情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楚的，如果你認為我過得好，那我就過得好吧。沒事的話我要先走了。”
夏天沒有給杜立民說下去的機會，有些事真的不是語言可以說清楚，可以彌補並得到原諒的。
“夏天。”杜立民緊跟著夏天跑了過去。
夏天驀然駐足回過身來，“杜叔叔您還有什麼事嗎？”
“我們可以好好聊聊嗎，哪怕就十幾分鍾。”
“不好意思，我媽媽現在不舒服，我必須過去照顧她，恐怕沒有辦法陪您在這裡閒聊，再見。”
夜色吞沒了夏天的身影，杜立民盯著夏天的背影久久的佇立，他現在終於可以瞭解傷害一旦造成並不是想彌補就可以彌補的，嘆了一口氣，邁著艱難的步伐往回走。杜立民的腳步不再像早些年那樣堅定，有些蹣跚，背也有些駝。子女長大了，父母卻都已不知不覺的老了。
夏天把腳步放得很輕，害怕吵到情緒不太穩定的夏綺。可是夏綺還是看見了歸來的夏綺，這回夏綺並沒有先前那麼激動了，定定地看著夏天。夏天走過去抱住了夏綺的頭，帶了點安慰的意味，彷彿這個時候夏綺是孩子而她是大人似的。
“媽，你喝口水吧。”
夏綺結果礦泉水擰開了喝了起來，“很甜，就像你一樣。”
夏天知道並不是這水真的很甜，只是她在夏綺最需要她的時候呆在身邊而已，夏綺是心裡甜。
“媽，有些晚了我們回去吧。”
夏綺點了點頭，拉著夏天的手往回走。這天夏天睡得很早，很沉，彷彿在為明天的到來積蓄力量。夏天安詳的睡顏在黑暗中浮現，卻不知道她做了怎麼樣的美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