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四百】風雨飄搖換閒心

【四百】風雨飄搖換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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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風雨飄搖換閒心

辰時已過半,夜晚越發得寧靜。

昨夜下了一夜、好不容易停了半天的雨再度落下,只見船艙外的大雨正淅淅瀝瀝下個不停,豆粒大的雨滴落進河中,在河面上蕩起一圈圈波紋。

明康略有擔憂地看著他的主子靜靜在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的落雨出神。

自從清眉離開之後,他就一直站在那裡,隻字未言。明康不敢去打擾他,卻隱隱約約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危險的氣息。

對於清眉口中的“清姰姑娘”,明康並未見過,卻多次聽到她的名字。第一次便是在七香樓,那晚陌縉痕的房裡出現了一個神祕女子,他正想動手,卻被陌縉痕阻止,而後將他屏退。明康只覺滿心疑惑,一個人在七香樓裡遊逛,無意中聽到了“銀面公子”四個字,不由地警惕起來,仔細一聽,卻是兩個姑娘在談話。

“哎,你說宛娘為何偏偏挑中了她?我哪裡不如她?”嫌棄挑剔的語氣,話語中滿是不滿。

“你哪點都比她好,長得漂亮又會說話,會討人喜歡,可是也正是這一點,宛娘才沒有選你去伺候那位銀面公子。你可別忘了清蓮她們上一次吃了閉門羹一事,這位銀面公子可不是個會憐香惜玉之人,他性格清高,頗有些傲氣,塞一個殘花敗柳給他,他豈會喜歡?”

“你……”那姑娘頓然一怒,卻又聽另一人繼續道:“我並不沒有看低你的意思,可是咱們自己心中也得明白,對於像銀面公子這樣傲然的人來說,清姰確實是最好的選擇。她初進七香樓沒多久,為人單純,生性善良,最重要的是她還是處子之身,與咱們比起來她就像清水芙蓉,出淤泥而不染,自然也就是宛娘最好的選擇。而且,你沒聽宛娘說嗎?清姰妹妹的目的不在於銀面公子的錢,而只是為了讓銀面公子對咱們這兒有個念想……唉,細細想來,又有多少男人能在咱們七香樓住了這麼久,卻沒有碰過一位姑娘?這位銀面公子,可是第一個……”

聽到這裡,明康總算明白這個“不名女子”清姰為何會突然出現。想來這七香樓的老闆宛娘也看得明白,早已看出陌縉痕身份不一般,非富即貴,有意結交,以借陌縉痕的庇佑,卻又苦於投石無門,所以,清姰姑娘才會深夜出現在此……

回身向陌縉痕的一路跑去,卻在門外驟然收住腳步。明康看著已然滅了火燭、一片黑暗的房間,忍不住低頭輕嘆一聲。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看來先生也不例外……唔,讓我好好想想,先生好像一直都是個不近女色之人,為何今日會突然……唔,許是時機未到,未到……”

話雖如此,可是能得陌縉痕親近的女子,明康總會對這個姑娘多加留意。不想第二日在街上便又聽到清眉與其他姑娘的談話,道是宛娘已經放了話,若是七天之內陌縉痕不把清姰帶走,清姰便要向其他姑娘一樣接客……

“先生……”思及此處,明康臉上不由閃過一絲愧疚,走到他身後,低聲道:“明康對不起先生,那日正欲跟先生說清姰姑娘的事情,不想澤王殿下突然來了,結果……”

結果他就把這事給忘了,唉!

陌縉痕似是沒有聽到他的說話,依舊立於窗前絲毫不動。

見狀,明康不禁有些懊惱,卻又不知該怎麼辦,眼看著時辰越來越晚了,他心中焦急。

“先生,已經辰時過半了,清姰姑娘登臺的時間已經到了,先生要不要去看一看?”

陌縉痕低垂的手微微動了一下,卻依舊沒有出聲,明康等了許久才聽到他冷冷丟出兩個字:“不必。”

“不必?”明康眼底不有掠過一絲失望,有些懊惱、有些不明白陌縉痕這麼做的原因,他倒是希望陌縉痕能去,因為他從來沒有見過清姰,很想親眼看一看這個讓陌縉痕情緒波動的姑娘。

“可是先生,如果先生再不去,那……那清姰姑娘今晚……”他倒是比陌縉痕還要著急。“既然先生關心清姰姑娘,為何不去?”

驀地,陌縉痕回過神來,一雙冷眸緊緊盯著明康,看得他心底一陣陣發怵。

“你怎知我關心她?”冷聲問道。

明康撇撇嘴道:“雖然我不懂男女情愛,可是我看得出先生對清姰姑娘與對其他女子大不相同,我說不出那是怎樣的感覺,雖然與先生對待皇后娘娘和對待萱姑娘都不相同,可是……”

“萱兒……”陌縉痕輕念一聲,道:“我欠萱兒一生,此生已無法償還,只能來生再報。”

“那清姰姑娘呢?”明康似是鐵了心地要把他引到這個話題上。

陌縉痕睨了他一眼,冷聲道:“她只是過眼之雲,無須再提起。”

“先生……”對於他這般冷漠的態度,明康只能無奈地皺緊眉頭,卻不敢多說什麼。

看著陌縉痕轉身向著船艙裡面走去,明康似乎又看到了自己初次見面的陌縉痕,彼時的陌縉痕猶如冰山,終日坐在輪椅上,戴著斗笠遮住了面。明康是夏長空親自從無影隊中選出、跟隨陌縉痕之人,他的任務只有一個,那便是確保陌縉痕的安全。

不用問太多關於陌縉痕的過去,明康也明白這些年來陌縉痕心中的苦楚,他不止一次看到陌縉痕一個人獨立到天明,也只有在那個時候他才會從輪椅上站起,脫去斗笠,做回最真實的他。

在明康的記憶裡,陌縉痕一直是漠然無言,冷到至極,如此這般過了一年,直到第二年阿史那琅華犯境,蘇夜涵和衣凰同到北疆,那一次見面之後,陌縉痕的情緒與心境方才有所轉變。

若非遇上清姰,明康已經三年沒有見過這般神情的陌縉痕。

夜半雷鳴,風雨呼嘯。

一道黑影自河面上掠過,一閃便沒了蹤跡。

馬車晃晃悠悠,一路伴隨著車軲轆聲和雨聲,車伕的斗篷早已淋溼,雨水順頰而下。

“還有多久?”車內傳來清淡的嗓音,如雨清寒。

“裡面的那座橋塌了,我們現在從外面一圍繞進去,再過兩刻鐘就該到了。”車伕一邊答一邊催促著駕車的馬。

馬車裡又安靜了下來,久久沒有聲音。

他累了,這一個多月在牢裡的日子雖清閒,卻不輕鬆。每時每刻他都繃緊神經,不敢有絲毫放鬆,蘇夜涵交予他的事情,他不敢大意,更不能有絲毫疏忽。

好在,有陌縉痕的幫忙,總算及時收到了衣凰的傳書,事情總會水落石出。今日午時剛過,蘇夜洵與高子明親自一同前往大理寺的牢裡,將他放出,而剛一出來就正好遇上澤王府的大喜事,簡簡單單收拾了一番,帶上管家準備好的賀禮,又連忙趕到了澤王府……

紹元柏將頭後仰,靠著後倚,神情中有說不出的疲倦。他抬起手捏了捏太陽穴,想要舒緩一下緊張了這麼久的心緒。

驀地,他俊眉一蹙,目光瞥向窗簾處,與此同時,駕車的馬匹突然嘶鳴一聲,像是受驚了一般,在原地踢了兩步,不再上前一步。

“大人小心!”車伕低喝一聲,顯然也感覺到了這危險的氣息。

話音剛落,只聽“唰唰”幾聲鋒刃的低鳴之聲,繼而有十來名黑衣人從各個方向躍出,目標無一例外皆是馬車裡的紹元柏。

車伕忙起身阻擋,可雙手難敵四拳,轉眼他便被其中兩人阻隔在一旁,其餘人則齊齊向著紹元柏而來。

紹元柏與紹元楊自幼便是一一武,他只學了些許皮毛功夫,而眼前這些黑衣人無一不是訓練有素的殺手死士,紹元柏根本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被逼著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眼看著那一柄柄閃著寒光的刀劍就快逼近身前,突然只聽得身後傳來一聲低喝,道:“伏下!”

聞言,紹元柏不由自主地照做,向後一仰,繼而便聽“嗤”的一聲,再起身睜開眼睛,只見面前三人的脖子裡皆有一道殷紅的傷痕,混著雨水落下。

不僅是紹元柏自己,便是那些黑衣殺手也吃了一驚,方才那一劍劍勢凌厲,劍氣逼人,一劍封喉,且是三個人的喉,那樣的快、狠、準,並非所有人都能做到,更勿論是在這樣的雨天。

“先生!”紹元柏不由得低呼一聲,而那些黑衣人似乎也認出了陌縉痕,一時間竟棄了紹元柏,齊齊朝著陌縉痕而起。

嘴角劃過一絲冷冽笑意,陌縉痕手中長劍連削,逼得黑衣人齊齊後退。一眾五六人,竟是奈何不了陌縉痕半分。

紹元柏站在雨裡,靜靜地看著一言不發、卻笑容冷血的陌縉痕,心中竟沒由來的一陣悲慟。

這真的是曾經那個溫潤如玉、隨和輕柔的澄太子蘇夜澄嗎?為何看著是完全的不同,判若兩人?為了生存,他換了身份和姓名,可是紹元柏沒想過,他連著自己的心也一併換了,換了那顆柔和善良的心,變成現在的殘冷決絕。

只有這樣,他才能活著,好好地活著,不再悲傷,不再受傷。

“譁——”手中長劍突然劍鋒一挑,在空中挽起一朵漂亮的劍花,而後直直刺中對面之人的胸前。

他看著他們手中的長劍,看著他們的招式,突然眸色一沉,冷聲道:“原來是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