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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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夜風瑟瑟,涼涼的有些蕭索,李楠看著一江之隔的對面,那裡是南唐的軍隊,而這邊,就是宋廷計程車兵,究竟鹿死誰手,歷史上已有定論。只是,這中間卻又是一個血流漂櫓的過程。
“大人,再往前就到了南唐的防區了,恐怕會有危險。”見她出神,王威在旁邊提醒。
李楠搖搖頭:“繼續吧,南唐見大宋就像老鼠見了貓,我們不必懼怕。”
“是。”
船兒南下,她也不懂為何想要繼續往南,為何要繼續,彷彿那裡有人在呼喚。
只是,真的有人在呼喚自己嗎?
“愛你的楠…楠…”趙惜若從戰船裡走出,她本來是在金陵,但是被師父,也就是現在的南唐監國徐知誥給扔到了這裡監督操練的水兵,反正閒來無事,哪裡都一樣。
只是,這麼多日了,從未像今日這般煩躁,或許是慌亂,似乎有不可預料的事情會發生一樣,而那個名字,不停地跳進跳出,只是,從來想不起他的臉。
他,究竟是誰?
而自己,又是誰?
“監軍大人。”南唐大將林仁肇也走了出來:“大人為何不去陸上,而要堅持在這船上歇息?”
“我總覺得,有人在這裡等我,我一直在等他,可是,這麼久了,他卻還不來。”遠處一條小船若隱若現,趙惜若忽然苦笑一聲:“林大人是否也覺得我很荒誕?”
雖然荒誕,但卻依舊深信不疑。
“大人有大人的想法,只是末將一直在擔心南唐的未來,南唐文臣眾多,武將稀少,如此下去,無帶兵之將,國必亡啊。”
“林大人不必過分憂心,”趙惜若盯著那條越來越近的小船:“師父已經在選拔,說不得過幾日南唐就皆是大將了。”
林仁肇半晌無言,監國大人和這位監軍大人的想法怎麼會這麼幼稚呢,完全不似掌權者應該有的想法,多少次戰場衝殺才能成就一個可帶兵的武將、多少次屍橫遍野的戰役方才顯出為將者是否優秀。唯有在戰場上才可以選拔出的將領,哪裡能透過普普通通的測試就可以檢驗出來的呢?
只是,南唐已被文臣耽誤了太多,至上而下,沒有一人不以習武為恥,整日裡就喜歡吟詩作對。
國安時,尚可自保,國危時,也只是一首首亡國之曲罷了。
林仁肇嘆息一聲,進了船艙。
李楠看著不遠處大船上煢煢孑立的女子:“她是誰?”
“據說是南唐派來的監軍大人,武藝高強,指導這群水鴨子們練武的。”
“叫什麼名字?”船離得越近,李楠的心跳的就越厲害,這人的身形,分明和若兒相差無幾。
“好像是叫若。”
“若?姓什麼?”
“不知道,只知道大家都叫她若大人。”
“若大人…”李楠靜靜的念著這個名字,忽然間她對著江面大喊了起來:“若兒…若兒…”
聲音傳到了戰船上的趙惜若耳裡,只覺得這久違的聲音是那麼的熟悉,卻偏生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她抓著腦袋,努力的想,努力的回想,天靈突然間傳來劇痛,已是承受不住的昏了過去。
身體重重的落在甲板上,嚇的周圍的人連忙進艙內喊人,大船上亂成了一鍋粥。
小船上的李楠見那女子忽然間沒了蹤影,急的她大叫一聲就要跳進江裡游過去,被王威死命拽著才算沒有跳下。
“大人,她一直在這裡的,您想見的話改日光明正大的來,”王威緊緊的抓住她的衣襟,“不過就是一個女人而已,今晚我陪您去江陵最有名的青樓,您想要什麼樣的都有。”
“你不懂的,不懂的…”李楠軟下了身子,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有了湧出來的理由,只是,她卻找不出止住的理由了。
“末將是不懂,末將只知道大人要是有個閃失,我王家就要給大人陪葬了,所以,末將就是死,也要護大人周全。”
“不值得的,不值得…”李楠淚如雨下,“他趙匡胤不值得你這樣,趙光義也不值得你這樣,我,更不值得,你該有更好的人生,你該去解甲歸田,你該去尋找屬於你自己的幸福和人生。
你不該,不該讓你愛的人為你擔心,不該到如今還找不到她,更不該,連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你就是個混賬,是個混賬…”
“大人,末將只是個降將,沒有資格多說什麼,可是,這天下從我爺爺那時候就開始亂了,唐末割據混戰,到如今,天下還未統一。老百姓從一個地方被趕到另一個地方,當家人竟是換了又換,給這人交了稅,轉眼這人就被滅了,又需要給另一個人交稅。不止老百姓,我們這些微末小吏,也同樣盼著出現一個明主,平了天下,讓大家不再顛沛流離,末將的願望其實很簡單,娶個婆娘,生一群娃娃,只是這主子易了又易,末將每日裡提心吊膽就怕換主子,說不得哪日站錯了隊就死無葬身之地了。大人既是朝廷大員,又是聖上的拜把子兄弟,就該輔佐聖上,建立一番功業,為了一個女人,就做出如此失態的舉動,讓末將甚是瞧不起!”
李楠抬眼看他,才不過二十多歲就已經滿臉滄桑,再看看這划船計程車兵希冀的眼神,連忙站定身子,擦乾了眼淚:“王大人說的是,我不會再如此了。”
“大人能這樣想,是黎民之福。”
“我們回去吧,明日…明日發個帖子,就說大宋監軍想拜訪他南唐監軍若大人。”
“遵命。”
李楠站在船尾看著那大船,直到漸漸模糊,最後消失不見。
若兒,我本是穿越過來的人,這天下、這黎民,與我何干?
我說過,我只要你。
可是,每次一看到這塗炭的生靈,想到他們正承受的痛苦和折磨,竟是狠不下心去假裝看不見、聽不到。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裡潼關路。望西都,意躊躇,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千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慢慢的吟出這首詞,心情愈加沉重。
若兒,天下離亂之時,百姓悽苦;可是,即使統一了,他們亦無法擺脫這痛苦。
我能做的,也只是讓他們少一點痛苦而已。
只是,我的痛苦,又有誰知道?又有誰能緩解?
而她,到底是不是你?
“大宋監軍?”趙惜若扶著額頭:“說我病了,無法見客。”
“若大人還是見一見的好,畢竟,南唐現在是向宋廷稱臣的,同為監軍,若大人卻比他矮了一級。”
“我還是國主的姑姑來著,說不見就是不見!我累了,林大人出去吧。”趙惜若做了個請的手勢,林仁肇無法,只得退下。
“病了?”在江陵收到南唐訊息的李楠心裡惴惴,什麼時候病不好,偏選這個時候病,思考幾秒,對著書記官說:“再寫一條訊息,說我大宋監軍馬上就會帶著醫術超絕的大夫去為若大人診治,讓他們等著就是。”
“大人,如此不妥吧?按照規矩,該是她來見您。”王威表示了疑惑。
李楠微微一笑:“她是女人,我是男人,自然是我去見她。”想了一會又對著王威說道:“王大人選幾個江陵比較好的大夫,我們一起去拜訪拜訪這位若大人。”
“屬下遵命。”
快要到了,不知何時手心捏滿了汗,亦止不住心裡的慌亂,若她是她,卻為何不回去找自己,到了這南唐做什麼監軍,她明知南唐會亡的;若她不是她,自己又該如何?
“監軍大人是女子,所以,男子不能入內。”林仁肇在趙惜若的房間門口攔住了這一群人,看似坦然實則忐忑,若大人明明沒有病,若是被查出來了,只怕國主也保不了她。
李楠打了個手勢,走出一個女大夫來:“這是江陵有名的女大夫,我專門尋來的。”
“這…”林仁肇為難了。
“怎麼了?若大人不是病了嗎?怎麼大夫來了不讓進去診治呢?要是耽誤了病情你如何向國主交待?”李楠佯裝惱怒。
“這…請進吧。”
林仁肇帶著女大夫進了房間,李楠一行人就在門外靜靜的等著。
“說了不見了,林大人連我的話也不聽了嗎?”聽到聲響後,趙惜若躺在**用被子蒙著頭:“都出去,我誰都不見!”
林仁肇尷尬的關上門,女大夫輕輕的扒著被子:“大人有病了就該看大夫,讓民婦為你把脈。”
女人的聲音?
忽然間就不覺得排斥了,趙惜若鬆了被子,伸出頭,哇的一聲哭了:“他們都欺負我,欺負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師父不要我了,整天忙著批奏摺、挑人,嫌我煩,把我扔到這裡。這裡有什麼好?都是一群男人,我看到的是男人,做夢夢到的是男人,可就是夢不到他,他一直都在喊我、在叫我,可就是不來見我…”
女大夫把她抱在懷裡,輕拍著她的背,終究只是女人而已,從來都只是為情所累,若是如武則天一樣眼裡只有權力,那麼,這世間,就不會有那麼多薄命的紅顏了。
“染了風寒,女子體質弱些,還需要調理。”許久之後,女大夫出了房門,對眾人說。
林仁肇吊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下,而李楠卻是由衷的笑了:“勞煩大夫了,時間也不早,大家先回去吧。”
“大人不回去?”王威驚詫的開口。
“聽說南唐風土淳樸,美人多多惹人羨慕,我想多留幾日,倒是叨擾了。不知林大人是否歡迎呢?”李楠看著林仁肇,笑意盈盈。
“大人儘管停留,末將一定讓大人滿意。”林仁肇連忙保證。
“那就好,說起來,李某也不是第一次來南唐了。只是那次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竟是不曾留意路邊的風景。”
“那末將先告退了。”王威見李楠主意已定,也知道這南唐現在只會好好保護他,所以,不會有什麼危險,便安心的帶著眾人離開了。
李楠卻看著趙惜若的房間,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