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漢族來的卓瑪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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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漢族來的卓瑪拉
一
梅老二豆花館屋外雞棚棚，梅朵端著碗走進去。
這是在梅老二家主牆外斜著搭下來的小屋，約莫五平米，屋頂蓋著油毛氈，屋內沒有電燈，從外面映進來的光暈裡，衣衫襤褸的金瘋子蜷縮在一塊木板上，一頭髒亂的頭髮遮住了他醜陋的臉，地上亂七八糟扔著啃過的骨頭。
梅朵把那碗飯菜放在木板上，叫著：“金爺爺，吃飯了。”
金瘋子霍地坐起來，歪斜的眼睛盯著梅朵看，嘴裡連聲叫著：“花花……嘿嘿……花花……”
梅朵拿起掃把，把地上散亂的骨頭掃出雞棚棚。
金瘋子扔掉了飯碗上的筷子，用一雙汙黑的手，抓起碗裡的飯菜，狼吞虎嚥。
司馬高原走進來。
金瘋子抬起雙恐怖的眼睛盯著他，突然一個噴嚏打出，噴了司馬高原一臉的米飯。
司馬高原只覺一陣噁心，想吐，急忙出雞棚棚，開啟旁邊的水管，捧著自來水沖洗臉上的飯渣。
梅朵站在旁邊給他拂去衣服上的穢（物），過意不去地說著：“司馬哥哥，把你衣服都弄髒了，脫下來我給你洗一洗吧。”
司馬高原擺著頭說不用。
梅朵輕聲給他說：“這個金爺爺好可憐喲，我經常聽見他半夜三更在屋外哭，哭得很悽慘。爸爸說，他的妻子跟著別人跑了，不知道他有沒有兒女。”
司馬高原說：“朵，你很美，但現在，我發現你的心靈比你的外表更美。”
這時，司馬慧子在豆花館大聲叫喊兒子。
二人才離開屋外的雞棚棚，走進熱鬧的豆花館內來。
二
回去的路上，司馬慧子挽著兒子的手，一直就那樣眼淚花花地哭泣。
“阿媽，這是怎麼了？是你不喜歡梅朵嗎？”
司馬慧子連連擺著頭。她已經明白了兒子為何說他完了，遇上這樣的女孩，恐怕好多男性都會說完了。但是不知為什麼，這個女孩讓她的心中，翻騰起了心如刀割般的親情與回憶……
許久，慧子說：“兒子，你知不知道，梅朵像一個人，太像了。”
司馬高原不解地看著阿媽。
慧子說：“這個世界很奇妙，人似乎真的有魂魄，朵朵像你的小姨司馬美子。”
司馬高原驚愕地瞪大了那雙細長的小眼睛。之前聽阿媽說起過兩次失蹤的美子小姨，給他的印象是阿媽一說起小姨，就會哭得很傷心。而對於美子小姨本人，他是沒有實際的印象的。
慧子抽泣著說：“你小姨……失蹤都快二十年了……但是今晚……在豆花館看見梅朵……我立馬覺得……這女孩身上……有一種只有我才能感知的味道……莫非是你美子小姨的魂魄……”
“阿媽，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呢？太離奇了。”
慧子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就有這樣的感覺。”
這時，他們已回到了家
裡，司馬慧子坐在沙發上，泣不成聲對兒子述說著：
“關於司馬家庭的往事，一想起就會讓我傷心得不得了，所以我很少給你講過。你的外公才華出眾，是一個很有人格魅力的作家。你的外婆黃春燕天生麗質，是著名的話劇演員。也許是他們的基因都很優秀，生下的我和你小姨，後來被關滄海形象地比喻為三國時期的兩個美女姐妹，大喬和二喬。那時候，爸爸認為我一定會很聰明，取名司馬慧子，妹妹一定很美麗，取名司馬美子。其實我們兩姐妹都很美麗。男性們認為我是冷豔的美，就像天上的月亮可望不可摘。妹妹司馬美子柔順溫情，楚楚動人，人見人愛。爸爸早就預感妹妹有紅顏薄命的坎坷，不幸的是爸爸的預感，在他去世後成為了現實。兒子，找不到你小姨，我就沒真正地過一天舒舒心心的日子……”
司馬高原說：“陳樸叔叔還等著小姨的。”
“是的，他堅信美子還活著，一直在透過各種方式找她。我也和陳樸一樣，一直等著你的小姨回來……今晚看見梅朵，我感覺這女孩在向我輻射一種莫名的資訊，讓我的心一直在顫抖……美子妹妹是不是沒有了？我的美子親妹妹，是不是你不散的陰魂，來找你的姐姐呀？你是不是有什麼託咐給我……”
阿媽奇特的感覺，讓司馬高原的內心裡格登了一聲，不覺也複雜沉重起來。
“兒子，娶梅朵吧，我覺得這女孩，與我們司馬家有緣份。岡仁波齊神山呀……保佑我的兒子心想事成吧……”
“阿媽，這與神山有什麼關係呢？”
慧子說：“有關係，兒子，你去西藏阿里，去岡仁波齊神山吧，那裡有塊通靈之地，會幫助你心想事成！”
“阿媽，為什麼不是我的出生地西藏墨脫呢？我喜歡那裡的原始密林，喜歡那裡面的門巴人，還有南迦巴瓦、加拉白壘、多雄拉、金珠拉、嘎隆拉、如西工措、布裙措、流入印度恆河的雅魯藏布江……”
司馬慧子擺著頭：“兒子，因為岡仁波齊神山，有你的血脈。”
司馬高原驚愕地看著阿媽，激動異常地說：“阿媽，這是不是與我阿爸有關係？小的時候我問你要阿爸，你總是哄我，說岡仁波齊神山就是我的阿爸，這怎麼可能是真的呢？”
司馬慧子陷入了深遠的回憶與奇特的幻覺，喃喃說著：“有可能的，兒子，有可能的……”
“這是怎麼一回事，阿媽，你一定要告訴我，我都三十一歲了，我有權利知道我的身世！”
慧子流著淚，喃喃著：兒子，不是阿媽不告訴你，是因為我也說不清楚呀：
…………
一九七三年夏季，知青司馬慧子用她悠揚婉轉的歌聲，征服了徵兵部隊的官兵們，但是真正讓這個黑五類子女成為中國（人）民解放軍一員的重要因素，是她爸爸那本小說，《象雄痕跡》在西藏部隊的影響。而最讓司馬慧子心滿意足的是，她順理成章來到了象雄故地阿里軍分割槽文工團。儘管這裡生活艱苦，環竟惡劣，但這裡是爸爸服兵役的部隊，
是爸爸魂魄歸宿的地方呀！這比在任何地方當兵都更讓慧子滿足。
接著，慧子深情婉轉的歌聲，開始在雪域高原悠揚，在象雄故地上穿越……
那時，所在部隊的官兵們都特別喜歡年輕漂亮的慧子，把她與才旦卓瑪、達珍、丹增姑桑等西藏著名歌手相比。尤其是當慧子穿上藏族服裝，跳著藏族鍋莊，唱著《翻身農奴把歌唱》《北京的金山上》《洗衣歌》……時，她溶入了這個高原上最古老的民族，並贏得了他們深深的喜愛。所以那裡的藏民們都親切地叫她卓瑪拉，因為他們希望慧子就是土生土長在阿里高原上的女兒。
慧子隨著阿里軍分割槽文工團每走到一個地方演出，她便要抽時間走進那裡的寺廟，虔誠地焚紙上香，禱告，她始終記著爸爸去世前對她說的話：閨女呀，我回岡仁波齊去了……。
一次，她跪在託林寺裡的迦裟殿祈禱：佛呀，請轉告我爸爸的魂魄吧，我多麼想見到我的爸爸……
寺廟裡藏香溶溶，梵音嫋嫋，酥油燈燃著柔和的光芒，慈祥的佛陀笑吟吟看著她。
慧子閉上眼睛，她想在虛無漂渺的佛的意境裡見到爸爸……
這時，她清哳地聽到了一個男人渾厚的聲音：
“卓瑪拉，去岡仁波齊神山吧，那裡有通靈之地，你去那裡見你爸爸的魂魄吧。”
慧子猛然睜開眼，到處尋覓那渾厚的聲音，但是大殿裡空無人影，只有慈祥的佛陀，仍然笑吟吟看著她……
時已黃昏，慧子迷迷怔怔地走出大殿，他在肅穆的寺院裡轉悠，尋覓著什麼，她迷茫地望著遠處的雪山，默默地想了很久……她記住了那個男人的聲音。
她終於等到了文工團去岡仁波齊，為那裡的邊防軍演出的機會。
慧子一到達，她立即踏上了圍繞岡仁波齊轉山的朝聖之路。
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凌晨，她從塔欽小鎮出發，默默地跟在轉山的隊伍裡。
此時的藏北高原天地混沌，雪山迷朦，很冷很硬的風颼颼地吹著。慧子覺得，轉山的隊伍似乎走入了一條荒漠的峽谷，頭頂是黑魃魃的天幕，兩邊是一直向前延伸的堅巖，轉山的路像一條幽深的的長廊，很冷很硬的風就是從長廊裡吹出來的，吹得轉山的隊伍夢一樣搖搖擺擺，飄飄忽忽。她多麼希望長廊的什麼地方，就是能見到爸爸魂魄的通靈之地……
當藏北高原上別樣的朝陽噴薄而出，照亮轉山的隊伍，照亮幽深的長廊，慧子才為之一震，她發現爸爸在書裡描寫的岡仁波齊神山之巔，就在她的頭頂，它被朝陽映得金子一般莊嚴而神聖。
這時，來自印度、尼泊爾、不丹、錫金……以及中國西藏的轉山信民們跪在地上，對著神山之巔磕著長頭……
慧子淚流滿面跪在地上：“神山呀！三十年前，我的爸爸把他的魂魄留在了這裡，三十年後，他的閨女來尋找爸爸的魂魄……神山呀！請指引我到通靈之地去吧……
（待敘 第六十九章 巨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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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