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卷宗上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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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卷宗上的故事
一
關酉陽說：“好了，言歸正傳，情況怎麼樣了。”
冉小妹向他做了簡略的屍檢彙報：
“碎屍除一條大腿和一支胳膊沒有找到，其餘肢體已基本上覆原。死者下身睪（丸）被重力擊碎，頭顱雖然被分離，但殘留部份有扼痕，殺人者應該是先擊碎了死者下身，使其失去反抗能力，然後扼脖窒息死亡，再進行的分屍。從打撈起來的碎屍內臟上的水藻分析，拋屍地點應該是本市的黑旗巖一帶。透過固相萃取法提取，檢測出死者體內含單乙醯嗎啡，證明死前吸食過毒（品）海（洛）英。”
接著，李八一彙報：“根據小妹姐的屍檢結果和照片復原，我們在前幾就對死者身份進行了確認，他就是本市計程車公司司機，名叫但鵬舉，年齡28歲，未婚，本市人，有吸毒史。我們調查了但鵬舉的社會關係和與他相關的人，目前尚未發現有蓄意殺害他的嫌疑人。在走訪死者小區的時候，聽一個保安說，死者生前有利用出租車販運毒品的嫌疑。不同的是在這之前，被殺的四名計程車司機，全部都是在出租車內被殺的，而但鵬舉顯然是在車外被殺的。是誰殺的他？他為什麼被殺？”
三人都沉默下來。
過了一會，關酉陽重重地說：“有可能是黑吃黑。”
二人都注意地看著他。
關酉陽說：“計程車司機連續被殺案，一定與於大拿販毒團伙案有關聯。你們還記不記得成立四案專案組會議那天，我老爸說了什麼？”
冉小妹說：“老爸認為，於大拿販毒團伙案、計程車司機連續被殺案、後山日本五人科考組被殺案、江洋大盜案，這四案很可能是相互牽連的連環案，案中案，叫我們併案偵察，拓寬偵破視野，橫向縱向想得深些，遠些，尤其要翻一翻過去的歷史老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對，翻一翻過去的老帳。”關酉陽指著手上的檔案袋，說：“老爺子的高明之處是能抓住謎眼，畫龍點睛，很有意思。小妹，這幾天在沒有重要屍檢的時候，你要抽身出來，和我們一起跑案子。”
李八一立即贊成：“對對，我和小妹姐一起，法醫做刑偵如虎添翼。司馬高原說的，如果冉小妹幹刑偵絕對有兩把刷子。”
“就是開會睡瞌睡那個超人吧。”關酉陽剛要說什麼，見冉小妹兩眼瞪著他，連忙說：“我怕我老妹，不敢說司馬高原壞話，哈哈……好了都快七點鐘了，下班，我要回寢室去翻過去的老帳。”
二
夜已經很深， 關酉陽仍坐在靠窗的辦公桌前思考。副市長家被盜，暴發戶被竊，市委機關、財政局辦公室遭洗竊……連續盜案發生後，他認為顯然是蟄伏A市近二十年的江洋大盜所為，驗證了老爸抓住“死人”江浩志這個謎眼，切入四案偵察的思路是很精明的。那麼，這些案子與失蹤的司馬美子有些什麼關聯呢？美子在哪？
面前放著來自Ａ市公安局檔案室的卷宗，這是厚厚一份特殊檔案，“一九八三年江浩志盜竊團伙與於大拿菜霸團伙鬥毆始末"。這份特殊檔案裡收集的有關資料，大大超出了一般案件檔案的範圍。除了常規的一份案情記述外，還有一份內容豐富細緻的，類似報告文學的紀實，以及相關案犯的口供、家庭、社會背景、涉案外地的筆錄收集，甚至還附有記者報道，民間傳聞等等。這是陳樸當局長後的傑作。他特別重視案件的文字收集，尤其是沒有破獲或沒有完全破獲的懸案重案。其目的自然是幫助破案人員瞭解案件的詳細過程，提供正確的思路和線索。
關酉陽抽著煙，關於這個必須要弄清楚來龍去脈的死人江浩志，記得還在學生時代，爸爸就給他講過，他在A市二中讀初中時，有三個最要好的同學，一個是目前的陳樸局長，一個是司馬高原的阿媽司馬慧子，一個就是被警方擊斃的罪犯江浩志。
年少時，爸爸時常在陳樸家與江浩志下象棋，總是輸多贏少。江浩志家境貧寒，但好學刻苦，腦瓜極靈光，學習成績僅次於爸爸和司馬慧子。他酷愛踢球，由於買不起球鞋，乾脆光著腳丫踢，兩個腳板經常踢得血淋淋的。在當年稱為足球搖籃的A市二中足球隊裡，爸爸身材高大打中鋒，江浩志身輕靈活，速度極快，光腳板滿場飛奔，被稱為光腳板右邊鋒。他的擺脫過人，下底傳中是球隊一絕。如果不是文化（大）革命，爸爸說，江浩志完全有可能打進國家隊，其技術，不在後來的中國足球隊右邊鋒古廣明之下。江浩志還有一絕是不得了的水下功夫，據說他潛水時間長達五分鐘。這是由於他父母靠打魚為生，江浩志從小在長江裡練就的。
關酉陽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他分析、聯想，綜合著有關案件的人物、事件、經過、線索、疑點……一個復活的立體江浩志清晰地出現了，猶如小說情節展現在他的眼前：
………
一九七五年廣州火車站，江浩志拿著美子妹妹的照片，逢人便問：
“大叔，阿姨，請問看沒看見過這個女孩？”
“大媽，這個女孩你認識嗎？”
他面容憔悴，衣裳破舊，身體更加瘦削。
從A市出來多年了，家裡帶出來那一點積蓄，第一年就已經花光。後來他採取打一段時間的臨時工，找一段時間美子的方式，已經足及福建和廣東省的多數地方。自然這樣的尋找猶如大海撈針，進度很緩慢，也很不奏效，但是他沒有辦法，他的腦子裡全是美子的影子。自從在她家門坎上看見這個小女孩的那一刻起，他就那樣地喜愛她，覺得自已的生命就與美子連在一起了。小的時候，美子那雙無助飢餓的眼睛總是看著他：哥哥，我餓。他毫不猶豫冒險去偷竊為她取得食物。美子大些了時候，他的眼神裡就多了些責任和真愛。他喜歡讀小說，是美子的爸爸司馬江南的忠實讀者，讀到男女為了愛情去犧牲生命的時候，他總認為是作家為了騸情編造的故事。後來他在美子的身上，
才體會到了這是真實的。他甚至覺得自己的生命就是為美子而生的。所以美子失蹤之後，他是這個世界上最痛不欲生的一個。尤其是想到心愛的美子這麼年幼就被賣到了一個陌生家庭裡成天做事，被凶惡的男人打罵，被強行生育時，他心如刀割，如熱鍋上的螞蟻焦灼不安。所以他迫不及待要找到美子，如果找不到美子，他的生命始終就會這樣痛苦不堪。
太陽懶洋洋從候車室那邊斜射過來，暖暖的，有揹包拿傘的旅客來來往往。
不遠處坐了個占卜問卦的老先生，清清瘦瘦的，戴一頂遮了半張臉的破草帽，雪白的鬍鬚在微風中拂動，有幾個年輕女子蹲在他身邊問命。
他想上前去問一問尋找美子的事，但是他不敢，他怕聽到他不想聽到的結果。再說如果包裡有錢也是要用來尋找美子的，何況現在包裡沒錢呢。
這時，他感到了陣陣翻腸倒肚的飢餓，從番禺一路過來都沒吃東西了。他四處搜尋，看見垃圾桶邊有半個扔棄的饅頭。趁無人注意，他走過去，一彎腰撿起饅頭，拍了拍外面的泥沙，狼吞虎嚥吃下。
背後傳出嘻嘻哈哈的笑聲。
這時他才發現旁邊條椅上，坐著兩個穿著時尚的男女，男的面板白淨，肥胖高大。女的細皮嫩肉，塗脂抹粉，手裡牽著一隻打扮時尚的哈巴狗兒。
這時，白皮男人從塑膠袋裡拿出一個饅頭，放在哈巴狗兒嘴邊。哈巴狗兒聞了聞，別開了狗臉。白皮男人看了看江浩志，隨手將饅頭扔在了垃圾桶邊，接著哈哈哈大笑。
江浩志愣了愣，忿忿地看了一眼男女，無奈地轉身離去。
在候車室外的公用洗手池，江浩志就著水管，喝了一肚子自來水，又洗了洗滿臉的塵埃，長長地喘著氣。
突然後面咚地一聲，接著有人在叫喊：
“有人跌倒了！”
“是一個老人家！”
江浩志扭回頭看，只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跌倒在水泥地上，虛弱地喘息著，不省人事。
老人周圍很快圍了一圈人，但都不敢去扶起老人，說是怕老人醒過來後說是被他撞倒的，脫不了手。
江浩志撥開人群走進去，扶起老人，叫喊著：“大爺大爺，你怎麼了？”
一會兒，老人緩過氣來，睜開眼睛，嘴脣抖抖地說：“水…水……”
江浩志摸出身上那幾張一角兩角的零票，他說了聲：“大爺你等著。”起身走向旁邊的小賣部，用零票買了瓶牛奶，兩個蛋糕，一包雜菜。走回來，把牛奶開啟，讓老人喝下去。
老人似乎有了點精神，又狼吞虎嚥吃下了那兩個蛋糕和一包雜菜，人就坐了起來，完全恢復了常態。
“謝謝你，小夥子。”
江浩志露出一絲苦笑，說：“大爺，我走了唷，你以後走路要小心點，這麼大年紀了，別出來到處走嘛。”
（待敘 第三十五章 奇遇奇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