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闌尾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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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闌尾鎮(中)
第36章 闌尾鎮(中)
“喂,兄弟,咱們要去的地方叫什麼來著?”馬波從車窗探出頭。
水街樂隊的麵包車除了前擋風玻璃,左右側窗外,在車尾部靠上的地方還有扇可以從裡向外掀開的玻璃窗。胖子Guru用一根鐵棍把它支起來,趴在窗框上對馬波傻笑:“闌尾鎮!我們晚上在那兒演出。”他手裡揮著一張五顏六色的紙,一不小心。紙就被風掠走了,正好糊在多細胞前擋風玻璃上。
五顏六色的紙原來是張印刷粗糙的地圖,上面的地名用的是跟“水街樂隊”一樣滑稽的圓乎乎字型。由東向西的是寬闊的洲際高速路,再往西才到新城。而在筆直的高速路上,奇奇怪怪地伸出來個枝丫旁叉,像截沒用的闌尾斜生在高速路上。照地圖上的標註方法,這根旁叉據他們現在所在地大概也就十公里。
“看這個。”馬波對同伴們說。
“闌尾鎮…這是什麼地圖?我買的地圖…”扮貓弄不明白了。
“馬上就看見了!”胖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拿了瓶牛奶趴在視窗喝起來,粘在嘴邊的白色**在風中被吹散:“這段路是個誤會!修建洲際高速路時,修著修著,突然!遇到一個內陸海!只好改向。那條路就變成廢路!公路往別的方向重修,這段死路就留在這兒了。後來一些走錯路的移民定居下來發展出個小鎮。闌尾是個沒用的器官,來這兒的人也都是沒用的人,所以就叫闌尾鎮!也就是這兩三年的事情。城邦聯合政府畫公路地圖時都沒把它收納進去,就成了沒有地圖顯示的幽靈城。”
修路的誤會?突然遇到內陸海?走錯路的居民?這樣的說法在扮貓和切聽來怎麼都太牽強。
馬波倒來了精神,“以前難道不知道這是內陸海?去看看!說不定挺有意思。”
然而好奇歸好奇,馬波的腦子裡卻有一個很大的疑惑。這讓他多少有點不安,但不又能在扮貓面前表露。馬波知道,他的這個不安如果傳達給扮貓,只會造成恐懼。
精力旺盛的Guru喝完牛奶。見紅色跑車開到了麵包車旁邊,他喊道:“猜個謎。五個字,圓的,紅的,每天早上從地平線上升起,是什麼?泰卡別猜。這個,只有你爸爸,咱們經紀人才能猜到。”
經紀人認真思索了下這個給自己定製的謎語。“太,太,太,太陽?”他說。所有人都笑了起來,後座上的貝司醒了,泰卡手裡的跑車方向盤一轉,差點撞上多細胞。Guru大笑著關上面包車後面的窗戶。
三輛車一起來到了個標示著公里數的巨大標誌牌邊。紅跑車先停下,牽引著多細胞的水街麵包車也小心而緩慢地靠在旁邊。
水聽走下車,用緊緊裹著黑色皮褲的瘦腿踢了一腳標誌牌下的金屬護欄。高速路護欄一般是半米高的銀色金屬,但這段大概有七八米寬的護欄卻被改成了粗陋的黑鐵絲網。一人多高,歪歪斜斜地,像是廢棄了很久的墓地大門。黑鐵絲“城門”發著“咯吱咯吱”的聲響讓開。紅跑車發動引擎衝了過去,結巴經紀人在副駕駛大叫:“媽的,開,開,開那麼快!想,想,想弄死我嗎!”
泰卡沒說話,但車速比剛才更快,一會兒就消失在馬波等人的視線裡。
通往闌尾鎮的路面質量比起高速路完全是業餘水準,坑坑窪窪,高高低低,有些路面甚至還沒完工。即便如此,旅程卻令人愉悅。車窗裡飄進海水鹹鹹的味道。和緩乾燥的海風裡帶著令人心曠神怡的鹽分。盲腸一樣短而顛簸的路面周遭全被淹沒在細細的海岸沙礫裡。遠處沙灘上,間或還能看到幾個穿著短褲或泳裝的黝黑身影。沙地上豎著排球網,漏了氣的彩色皮球不知被誰遺棄在和城門一樣破舊的排球網旁邊。
眨眼間他們就到了闌尾鎮。在沙灘上建立的小鎮,連最基本的關卡和圍牆都沒有。只因為看到幾幢乳白色和彩色的建築物,他們才意識到已經進鎮子。闌尾鎮大部分路面都是沙土硬地,擁擠狹窄。水街樂隊的麵包車拖著多細胞招搖經過,行人只能側身行走。沿途臨近海邊的路邊到處擺著小吃和燒烤攤位,還有打氣球,套圈這樣的娛樂小販。
因為是個“意外”,這個多餘的鎮自然也沒加入城邦政府。在這個“政府所忽略”的鎮裡,人們過著沒有賦稅的輕鬆生活。雖然天氣仍然很冷,但海水卻不會結冰。人口極少的闌尾鎮似乎是現實生活的世外桃源。高速路上的冷漠壓抑在這裡很難看到。人們無論是表情還是穿著都是那麼自由。
悠閒毫無壓力的情景深深吸引住了切。他甚至趁狹窄路面車輛錯不開時,離開駕駛座,在賣烤肉的的攤位邊站了半天,只是看看人們烤肉而已。
“那大個兒挺有意思的。”紅跑車裡的泰卡注意到切,就從車裡探出頭來:“想吃嗎?我請你!”
“請,請,請個屁!鹽,鹽,鹽和作料會毀了嗓子!不,不,不許吃!”被經紀人這一吼,道路倒又重新通暢起來了。
要說這個小地方的人感覺都很自由,但必須排除泰卡還有水聽!他們似乎被什麼無形的繩索束縛著,難以掙脫。
沒多遠,紅跑車就和拖著多細胞的麵包車分了道。
“他們先去看晚上演出的場地。我帶你們去修車。”水聽一邊開車一邊從車窗裡對多細胞裡的人喊。
兩輛車東繞西拐,在一排灰磚平房前停下。修車廠的每間平房都有可以向上拉起的大門,讓車輛駛入。
“修車廠後面還有個旅店,你們今晚可以住。”水聽笑著幫切把牽引繩從多細胞上取下來。把多細胞裡的三個人引到修車廠裡面。
“臭小子,今天又是什麼生意?”一個粗胖的女人從櫃檯後面走出來,粗腰上掛著條油劑斑斑的圍裙。她斜著眼睛打量多細胞,“我們最近根本忙不過來。前幾天剛來了好幾輛卡車,還沒修完。那些人真難伺候。孃的!誰叫這是闌尾鎮唯一的修車廠呢。喲,輪胎紮成這樣,補不了了!換胎吧。你這罐頭車的輪胎不好找,要花些時間…”
“需要等幾天?最近有很多車來這裡?”馬波問。胖女人無意的話讓他那不祥的預感不只是預感了!
“我的夥計要去附近的大城市,才能給你們找到替換輪胎,起碼要等上兩天。可我這裡最近很忙,這幾天來了那麼多…”
胖老闆娘的話沒說完就被水聽打斷:“正好!後面海灘上有個汽車旅店可以住下。晚上看我們演出!”水聽自說自話地替他們安排。
“我們要住這兒嗎?”馬波問切和扮貓。
粗胖老闆娘鼻子裡哼了聲,走到一個圓形吧檯桌裡。後面的牆壁上掛著一串串鑰匙,“就剩最後兩個房間了,兩百幣一晚。要不要?沒有比我這兒更便宜的住處了。有錢的話,可以走上十幾公里,去遠處的創城,住海岸酒店!”
汽車旅店兩百幣一晚,怎麼看都實在太貴。老闆娘是坐地漲價。但她有自信!這小小的海濱鎮能提供外鄉人住的地方,真就只有她這裡。唯一的修車廠,唯一的旅店。馬波他們別無選擇!
老闆娘看幾個人不作反應,不耐煩地把本來已從鑰匙板上取下的鑰匙又掛了回去,低頭翻她的帳本,連眼皮都懶得再抬。
“車在這裡修,你們住這兒也好。快中午了,就算走路去創城,也過入城時間了。”水聽跟老闆娘討回鑰匙。
“就住這兒吧!我們沒錢住海濱酒店。”馬波從水聽手裡拿過兩把舊鑰匙。
“交錢。八百!”
“不是每晚兩百嗎?兩個房間應該是四百。”
“房租四百,押金四百!讓你們住,我一個女人是要擔風險的!如果你們是壞人怎麼辦?這路上小偷騙子那麼多!”母夜叉般可怕的老闆娘拍拍胸脯瞪眼叫起來,彷彿這幾個年輕人已經偷了她什麼東西。
“旅店在那兒?”切問。
“水聽帶你們去,他也住斜屋。”收完了錢的老闆娘立刻就失去了剛才的精氣神。她打著哈氣,用骯髒的圍裙擦眼淚。
水聽帶他們來到車場後面的沙灘上。曠闊的沙灘地上有一座傾斜的圓柱形灰色建築物。空氣的溼度告訴人們,這裡不遠便是海,已經可以清晰地聽到海浪聲。
“我知道你們覺得這小鎮古怪。這海更古怪,叫大鹽海。其實是個內陸湖,湖中間還有座死火山。”
“怎麼是內陸湖?不是叫大鹽海嗎?”馬波問。
“我也搞不清楚,聽別人說這湖以前是淡水。這幾年才慢慢變鹹。嗨,管它呢!這個世界上弄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
“你沒想過弄明白嗎?”扮貓很小聲的問。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