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山魯佐德的第一千零二個故事

山魯佐德的第一千零二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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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魯佐德的第一千零二個故事

山魯佐德的第一千零二個故事

真實比虛構更奇妙。

——諺語

最近,在研究東方文化的過程中,我有機會查閱了《喻吾是與否》這樣一本書,該書就像西蒙·約哈德的《猶太神祕經》一樣,即使在歐洲,也幾乎無人知曉,而據我所知——也許除了《美國文學珍奇錄》的作者之外,該書還從來未被任何一個美國人引述。如我剛才所說,在有機會翻閱了幾頁這本首次提及的奇書之後,我大為驚訝地發現,文學界一直弄錯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在薩桑國宰相之女山魯佐德的命運問題上,文學界迄今為止一直令人不可思議地照《一千零一夜》中的敘述在以訛傳訛。我發現就《一千零一夜》的結局而言,即便不說它不完全準確,也至少應該責備它沒把故事講完。

關於這個有趣的話題之詳情,我得請讀者自己去查閱《是與否》一書,不過與此同時,請允許我概略地講一講我在那本書中的發現。

讀者應該記得,照那些故事的一般講法,有充分理由相信,猜疑他的王后的薩桑國王不僅把她處死,而且對著他的鬍鬚和先知發了一個誓,要每晚娶一名他王國中最漂亮的少女為妻,第二天早上則把她交給劊子手。

許多個年頭,他一直嚴格地按照教規教義不折不扣地履行他的誓言,這使他贏得了信仰虔誠、理性健全的榮譽。可一天下午,他受到了前來覲見的宰相的打擾(肯定是在他做禱告的時候),似乎是因為宰相的女兒想到了一個念頭。

宰相之女名叫山魯佐德,她的念頭是:要麼她償清那片國土上的美女所欠的人頭稅,要麼她就以所有那些被公認的女英俠婦為楷模,在這一嘗試中獻出生命。

所以,儘管我們考證出那一年並非閏年(閏年使這種犧牲更可歌可泣),她仍然委託她身為宰相的父親向國王提出她自願與其成婚。國王求之不得地答應了這門婚事(他對她早已垂涎三尺,只是懾於宰相才遲遲沒有行動),但在答應的同時,他讓所有的人都明白,不管宰相不宰相,他都絲毫無意違背自己的誓言,或放棄他的特殊權利。因此,當美麗的山魯佐德堅持要嫁給國王,而且不顧父親的苦苦勸告堅持與他成婚——如我所言,不管我願意不願意,當她堅持並實際上嫁給他之時,她那雙漂亮的黑眼睛完全清楚地看到了事情性質可能帶來的結果。

但這位頗有心計的少女(她肯定一直在讀馬基雅弗利的書)懷有一個非常精巧的小小陰謀。就在婚禮的那天晚上,她以一個我現在已忘了是什麼的似是而非的藉口,設法讓她的妹妹在離王家龍床夠近的位置佔據了一張臥榻,以便她們姐妹倆能舒舒服服地隔床聊天;她還留心趁雞叫之前弄醒了她的丈夫——那位仁慈的君王(他雖然天亮就要勒斷她的脖子,但對她仍然頗有好感)——正如我所說,她設法弄醒了國王(儘管他因為問心無愧和消化良好而睡得很香),憑著一個非常有趣的故事(我想是關於一隻老鼠和一隻黑貓的故事),她當時正把這故事講給她妹妹聽(當然一直用的是一種悄聲細語)。天亮時分,碰巧這個故事還沒有完全結束,而山魯佐德自然不可能接著把它講完,因為那個時辰已到,她必須起床去被勒死——一種比被吊死稍稍舒服一點兒、略略斯文一分的死法!

但我很遺憾地說,那位國王的好奇心恰好勝過了他虔信的宗教原則,竟誘使他破例將其誓言推延到第二天早上去履行,以便希望能在當天晚上聽到那隻貓(我認為是一隻黑貓)和那隻老鼠最後怎麼樣了。

夜晚終於來臨,可山魯佐德女士不僅講完了黑貓和老鼠的故事(那隻老鼠是藍色的),而且在她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之前,她發現自己又不知不覺地講起了一個複雜的故事(如果我沒有完全記錯的話),這個故事講的是一匹粉紅色的馬(有綠色翅膀),這匹馬靠發條裝置狂奔疾馳,上發條的是一把藍色鑰匙。這個故事讓國王聽得更津津有味——當天亮而故事尚未結束之時(儘管山魯佐德王后盡了最大的努力,想趕在天亮之前把故事講完以便去受死),國王除了像前一天那樣把儀式推遲二十四小時之外,別無他法。第二天晚上又出了同樣的事故,並且帶來了同樣的後果;隨之一而再,再而三,以至到了最後,在國王不得已被剝奪了一千零一次履行其誓言的機會之後,這位仁慈的君主要麼是完全忘記了誓言,要麼是透過正規手續將其廢除。或(更有可能的是)乾乾脆脆地拋棄了他的信誓,同時也拋棄了他懺悔神父的腦袋。總之,那位從夏娃一脈正傳的山魯佐德,那位也許還繼承了我們所知夏娃在伊甸園那棵樹下拾得的整整七筐故事的山魯佐德,最終贏得了勝利,美女們所欠的人頭稅得以免除。

當然,這個(我們有書為證的)結局無疑是非常恰當,非常愉快——可是,唉!就像許許多多愉快的事情一樣,令人愉快但不真實,而我衷心感謝《是與否》一書糾正了這一謬誤。有句法國諺語說,“最好乃好之死敵”。在提到山魯佐德繼承那七筐故事之時,我本來應該補充,她後來以複利把它們貸出,直到它們增加到七十七筐。

“我親愛的妹妹,”她在第一千零二夜說(在這一點上,我一字不改地引述《是與否》一書中的原話)。“我親愛的妹妹,”她說,“既然被勒死的小小危險已被化為烏有,既然那筆討厭的稅款已被免除,我現在覺得自己一直很內疚,因為我非常輕率地沒讓你和國王(我很遺憾地說,國王睡覺打呼嚕——這不是一名紳士應該有的行為)聽完辛伯達航海旅行的故事。除了我講述的那幾次航行之外,這位航海家還經歷過許許多多其他更有趣的冒險;可實情是我講這個故事的那天晚上覺得很困,所以就來了個長話短說——這是個嚴重的錯誤,唯願安拉能寬恕我。不過現在來彌補這一過失也為時不晚——讓我擰國王兩下,待他清醒一點兒並停止發出這可怕的呼嚕聲,我馬上就讓你(也讓他,如果他想聽)聽到這個非凡故事的結尾部分。”

據我從《是與否》一書中所知,山魯佐德的妹妹當時並沒有顯出特別的喜悅,但國王已被擰得夠受,最後終於停止了打鼾,並說了聲“哼”,又說了聲“呼”!王后當然明白這話(肯定是阿拉伯語)的意思是說他正洗耳恭聽,並將竭盡全力不再打呼嚕——王后像我剛才所說的那樣把一切安排停當之後,馬上就開始了續講航海家辛伯達的故事:

“‘最後在我的晚年,’(這些是辛伯達自己的原話,就像山魯佐德所複述的一樣)——‘最後在我的晚年,當我在家中享了好些年清福之後,去國外旅遊的慾望再一次把我攫住。一天,沒讓家裡人知道我的計劃,我把一些價值最高而體積最小的貨物打成幾個包裹,僱了一名腳伕挑上,與他一道直奔海濱,在那兒等候任何一條船隻,只要它能把我從這個王國帶到我從未去過的某個地方。

“‘把包裹放在沙灘上之後,我們坐在幾棵樹下邊,極目眺望海上,希望能發現一條船,但過了幾小時,我們也沒見到船的蹤影。最後,我覺得自己聽到了一種嗚嗚聲或嗡嗡聲——那名腳伕仔細聽了一陣,也說他聽出了那個聲音。不一會兒,那聲音變得越來越響,以至於我們毫不懷疑發出那聲音的物體正在向我們靠近。終於,我們發現天邊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個小黑點,小黑點飛快地變大,直到我們認出那是頭巨大的怪物,它遊動時身子的大部分都露在水面上。怪物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直向我們游來,在它胸前掀起巨大的浪花,並用一根伸得很遠的火柱把它經過的海面照亮。

“‘當那怪物遊近,我們看得越發清楚。它的身子有三棵參天大樹那麼長,有你王宮裡的大謁見廳那麼寬,哦,尊貴而慷慨的哈里發。它的身子不像一般的魚,而是像一塊堅硬的岩石,浮在水面的部分通體漆黑,只有一條環繞它全身的細斑紋是紅色。那怪物浮在水面下的肚子,只有當它隨波起伏時我們才能偶爾瞥上一眼,肚子表面佈滿了金屬鱗片,顏色就像有霧時的月光。它的背平坦,差不多是白色,從背上豎起六根脊骨,脊骨大約有它半個身子那麼長。

“‘這可怕的怪物沒有我們能看見的嘴巴;似乎是為了彌補這個缺陷,它至少被賦予了八十隻眼睛,它們就像綠蜻蜓的眼睛一樣從眼窩突出,成上下兩排環繞身體排列,與那條看上去好像作為眉毛的血紅色斑紋平行。這些可怕的眼睛中,有兩三隻比其他都大,外表看上去像純金。

“‘儘管這怪獸像我剛才所說的那樣,以極快的速度接近我們,但它肯定是全憑巫術驅動——因為它既不像魚有鰭,也不像

鴨子有蹼;既不像能以行船的方式被吹著走的海貝那樣有翼,也不像海鰻那樣能靠身子的扭動而前行。它的腦袋和尾巴完全一樣,只是離尾巴不遠處有兩個作為鼻孔的小洞,那怪物透過小洞猛烈地噴出它濃濃的粗氣,同時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

“‘看見這可怕的傢伙,我們都嚇得要命,但我們的驚奇甚至超過了恐懼。因為當它離得更近時,我們發現它背上有許多其形狀大小都與人類無二,其他方面也都像人的動物,只是它們不(像人類那樣)穿衣戴帽,而(無疑是天生)就套有一層醜陋而且不舒服的外罩,模樣很像服裝,但把面板貼得那麼緊,結果使那些可憐的傢伙顯得笨拙可笑,顯而易見,也使它們非常痛苦。它們頭頂上都有個有點兒呈方形的盒子,我一看還以為那是它們的頭巾,但很快就發現那種盒形物又重又硬,於是我斷定那是一種故意設計的裝置,以其重量來保持那些動物的腦袋在其肩上的平穩和安全。那些動物的脖子上都套著黑色頸圈(肯定是奴隸的標誌),就像我們套在狗脖子上的那種,只是寬得多也硬得多——以至於那些可憐的受害者朝任何方向轉動腦袋都不得不同時轉動身體,這樣它們就註定了要永遠盯著自己的鼻子——一種令人驚歎的驢鼻,如果不是令人生畏的獅子鼻的話。

“‘那怪物快接近我們站的海岸之時,突然遠遠地向外鼓出一隻眼睛,眼睛裡噴出一團可怕的火焰,還冒出一大團濃濃的雲煙,並伴隨著一種我只能比喻為雷聲的巨響。待雲煙飄散,我們看見那些奇怪的動物人當中的一個,站到那頭龐然大物的腦袋前端,它的手裡拿著一個喇叭,隨後它就透過喇叭(將其置於嘴前),用一種響亮、刺耳而討厭的腔調朝我們嚷嚷,若不是那種嚷嚷聲完全從鼻孔裡發出,我們說不定會把它誤以為是語言。

“‘那嚷嚷聲顯而易見是衝著我們,可我全然不知該如何迴應,因為我一點兒也不明白在嚷些什麼。在這種困境之下,我轉向那名嚇得差點兒暈過去的腳伕,問他是否知道那是種什麼怪物,它想幹什麼,擠在它背上的那些動物是什麼生物。腳伕雖然渾身發抖,但仍然儘可能完整地回答了我的提問。他曾經聽說過這種海獸,那是一種凶殘的魔鬼,其內臟是硫黃,血液是火焰,由惡神造出來作為一種帶給人類災難的工具;它背上的那些動物叫寄生人,就像貓狗身上的寄生蟲一樣,只是他們個頭更大,而且更野蠻;這些寄生人自有其益處,可是也有害處——因為那頭海獸正是透過他們又咬又刺的折磨才被激怒到某種程度,而這種激怒是它咆哮怒吼、行凶作惡的必要條件,它的行凶作惡則實現了那個惡神邪惡的報復計劃。

“‘這番講述使我決定拔腿就跑,我連頭也沒回,就一口氣飛快地跑進了山裡。當時那名腳伕跑得和我一樣快,儘管跑的方向正好相反,但他終於帶著我的包裹逃之夭夭,我毫不懷疑他會很好地照管我的貨物——雖然這一點我沒法證明,因為我不記得在那之後還看見過他。

“‘至於我自己,我被那群寄生人緊追不捨(他們乘小艇登岸),很快被他們抓住,捆了手腳,搬到那頭海獸背上,海獸隨即又遊向大海遠方。

“‘這下我痛悔自己的愚蠢,竟放棄家中舒適的生活,拿生命來冒這樣的風險。可是後悔也沒用。於是,我儘量利用自己的條件,極力去討好那個擁有喇叭的寄生人,他好像管轄著他那些夥伴。我這種努力非常成功,幾天之後,那傢伙露出了喜歡我的各種跡象,甚至不厭其煩地教我對它們的語言來說完全是虛有其名的基礎語法,所以我終於能用它們的語言流利地交談,最後還用這種語言表達了我想看看這個世界的強烈願望。

“‘洗洗壓壓嘰嘰,辛伯達,嘿——欺欺,哼哼還有喔喔,噝噝,噓噓,嗖嗖。’一天晚飯後,那個寄生人對我說。不過,請陛下務必恕罪,我忘了陛下並不精通雞鳴馬嘶語方言(那個寄生人是這樣聲稱;我猜想他們的語言形成了馬嘶和公雞叫之間聯結的一環)。如蒙恩準,我將為陛下翻譯。‘洗洗壓壓嘰嘰’這段話的意思是說,‘我很高興地發現,我親愛的辛伯達,你真是一個非常傑出的傢伙。我們眼下正在做一件叫環球航行的事,既然你那麼想看看這個世界,我將破例做一次讓步,讓你在這頭海獸背上免費航行’。”

據《是與否》一書記載,當山魯佐德女士講到這裡,國王從左到右翻了個身,並說——

“這真是非常令人吃驚,我親愛的王后,你過去居然漏講了辛伯達後來的這些冒險故事。你知道嗎,我認為它們非常有趣並十分奇妙。”

書中告訴我們,當國王說完這番話之後,美麗的山魯佐德又接著往下講她的故事——

“辛伯達以這種方式繼續講道——‘我感謝了那位寄生人的仁慈,並很快發現自己在海獸背上感到非常自在。那海獸以極快的速度穿遊海洋,儘管在世界的那個部分,海洋並不是一個平面,而是圓圓的像一個石榴,所以可以這麼說,我們一直是忽而上山、忽而下山。’”

“這個我認為非常奇怪。”國王打岔道。

“可這相當真實。”山魯佐德回答說。

“我不相信,”國王道,“不過,請繼續往下講吧。”

“我會的,”王后說,“‘正如我剛才所講述的那樣,’辛伯達繼續道,‘那海獸忽而游上山,忽而游下山,最後把我們載到了一座海島邊,那座島方圓有好幾百英里,然而它是由一群蟲子般的小東西建築於海中的。’”

“哼!”國王說。

“‘離開了這座島,’辛伯達講道(讀者必須理解山魯佐德並不理會她丈夫那種粗魯的哼哼哈哈),‘離開了這座島,我們又到了另一座,那座島上有堅硬的石頭森林,林木是那樣的硬,以至我們努力要伐木時,連最好的斧頭也碰成了碎片。’”

“哼!”國王再次哼哈,但山魯佐德對此毫不理會,繼續複述辛伯達的原話。

“‘過了這最後一座島,我們來到一個國度,那裡有一個在地下延伸了三十或四十英里的山洞,洞中有許許多多寬敞而華麗的宮殿,遠比在大馬士革和巴格達所能看到的宮殿都更加巨集大、更加雄偉。那些宮殿的屋頂垂懸著數不清的寶石,像鑽石,但比人體還大;在塔樓、廟宇和金字塔之間的街道當中,流淌著一條條黑如烏木的大河,河中成群地遊著沒有眼睛的魚。’”

“哼!”國王說。

“‘然後我們進入了一片海域,發現那裡有一座巍峨的高山,山腰奔湧著一條條熔化的金屬激流,其中一些有十二英里寬、六千英里長;而從山頂的一個深淵裡則噴出那麼多的菸灰,以至把天上的太陽完全遮蔽,天變得比最黑的夜晚還黑;結果我們在離那座山一百五十英里遠的地方,也不可能看見即使最白的東西,不管如何把它湊到眼前。’”

“哼!”國王說。

“‘離開那片海岸之後,海獸繼續它的航行,直到我們抵達了另一個國家,那個國家的事情好像都被顛倒——因為我們在那兒看見一個大湖,在距水面一百多英尺深的湖底,枝繁葉茂地生長著一片巨大的森林。’”

“胡說!”國王說道。

“‘又往前行了數百英里,我們來到一個地方,那裡的空氣密度之大能支撐住鋼鐵,就像我們的空氣能支撐住羽毛。’”

“胡扯!”國王說。

“‘仍然朝同一方向航行,不久我們便到達了這個世界上最壯麗的地區。一條數千英里長的大河蜿蜒其上。這條河深不可測,河水比琥珀還透明。河寬三英里至六英里不等;兩邊直立陡峭的河岸高達一千二百英尺,河岸長滿了四季開花的樹和終年芬芳的花,這使那整個地區宛若一座奼紫嫣紅的花園。這片美麗的土地名叫恐怖王國,誤入其境的人都必死無疑。’”

“哼!”國王說。

“‘我們匆匆離開了這個王國,幾天之後又到了另一個國度。在那兒我們驚奇地看到了無數怪物,它們頭頂上的角猶如長柄鐮刀。這些可怕的怪物在土中為它們自己掘出巨大的漏斗形洞穴,沿洞穴邊壁一塊重一塊地堆上石頭,其他動物一踏上,石頭便會倒塌。這樣,那些動物就猛然跌進怪物的洞穴,它們的血馬上被吸乾,而它們的屍骨則隨之被拋到離這些死亡之洞老遠的地方。’”

“呸!”國王說。

“‘繼續朝前航行,我們在一個地方看到有許許多多的植物不是生長在土地之上,而是生長在空氣之中。另外還有一些從其他植物的體內長出;另有一些則從活著

的動物身上獲取養分;此外還有一些生長時周身發出火光;另有一些則隨心所欲地從一個地方挪到另一個地方;最奇妙的是,我們還發現一種花能按自己的意願生長、吐香並搖動枝梗,更有甚者,它們還具有人類那種奴役其他生物的邪惡慾望,它們把被奴役的生物關進可怕的單間牢房,直到被監禁者完成指派的苦役。’”

“啐!”國王說。

“‘離開那地方之後,我們很快又到了一個帝國,那裡的蜜蜂和飛鳥都是學識淵博的天才數學家,所以它們每天都給那個帝國的聰明人講授幾何學。該國皇帝曾懸賞求解兩道很難的題,結果兩題均被當場解答——一題是由蜜蜂,而另一題是由飛鳥。但皇帝對它們的答案祕而不宣,只是在經歷了許多個年頭,進行了最深入而艱辛的研究,並寫出了一部卷帙浩繁的鉅著之後,人類數學家才終於求出了曾被蜜蜂和飛鳥當場給出的那兩個答案。’”

“喔!”國王說。

“‘那個帝國剛剛從我們的視野消失,我們發現自己又接近了另一個國家的海岸,那裡有一大群鳥從我們頭頂上飛過,那個鳥群有一英里寬、二百四十英里長;所以,儘管它們每分鐘飛行一英里,整個鳥群花了整整四小時才完全飛過我們的頭頂——這群鳥的數目至少有好幾個百萬的百萬。’”

“哦!”國王說。

“‘我們剛一擺脫那個給我們帶來不少麻煩的巨大鳥群,馬上又驚恐地看到了另一種鳥,這是一隻奇大無比的巨鳥,比我在前幾次航行中所見到過的那種神鷹還大,哦,最慷慨的哈里發,它比你王宮頂上最大的圓屋頂還大。我們發現這隻可怕的鳥沒有腦袋,而且整個身子全由肚皮組成,那個又大又圓的肚皮看上去軟綿綿、光溜溜、亮閃閃,而且有五顏六色的條紋。那隻怪鳥的利爪抓著一間房子,它正帶著那房子飛往它天上的巨巢,那間房子的屋頂已被掀掉,我們清楚地看見了屋裡的那些人,毫無疑問,他們正在為等待著他們的可怕命運而感到恐懼和絕望。我們竭盡全力高聲吶喊,希望能嚇得那隻鳥丟下它的捕獲物,但它只是哼了一聲或啐了一口,彷彿感到非常生氣,然後把一隻重重的口袋丟到我們頭上,後來我們發現口袋裡裝的是沙子!’”

“瞎說!”國王道。

“‘正是在這次冒險之後,我們遇上了一塊非常遼闊而且堅如磐石的陸地,可是那塊陸地整個兒被馱在一頭母牛背上,那頭母牛是天藍色,而且至少有四百隻角。’”

“這我倒相信,”國王說,“因為我從前在一本書裡讀到過這樣的事。”

“‘我們直接從那塊陸地下穿過(從那頭母牛的腿之間遊過),幾小時之後,我們來到了一個實在奇妙的國家,那個寄生人告訴我,那兒就是他的故鄉,居住著和他一樣的同類。這極大地提高了那位寄生人在我心目中的位置。實際上,我當時開始為我對他極不尊重而感到羞愧;因為我發現寄生人大體上是一個最有魔力的魔術師民族,他們讓蟲子生存於他們的大腦之中,而毫無疑問,蟲子痛苦的掙扎扭動有助於刺激他們的想象力,使其達到最神奇的效果。’”

“瞎扯!”國王說。

“‘這些魔術師馴養了幾種非常奇特的動物,例如有一匹巨大的馬,它的骨骼是鋼鐵,血液是沸騰的水。它通常的飼料不是燕麥,而是黑色的石塊;儘管它的食物那麼粗糙,它卻體格健壯,快步如飛,它能拉動比這座城市最大的神廟還重的貨物,跑起來比飛得最快的飛鳥還快。’”

“簡直是夢話!”國王說。

“‘另外,我在那些人當中還看見了一隻沒有羽毛但比駱駝還大的母雞;這隻母雞以鋼鐵和磚塊代替了骨和肉,同那匹馬一樣(實際上它們幾乎可以說是親戚),它的血液也是沸騰的開水。它也是除了木頭和黑石塊別的什麼也不吃。這隻母雞常常在一天內孵出一百隻小雞,小雞被孵出後,好幾個星期都待在母雞的懷抱裡。’”

“騙人!”國王說。

“‘這些非凡的魔術師當中的一位還用黃銅、木頭和皮革造出了一個人,他賦予那個人如此的機巧,以至於下起棋來天下沒人是那個人的對手,只有偉大的哈里發和魯納·拉施德例外。這些魔術家中的另一位(用相同的材料)造出了一個傢伙,那傢伙甚至讓它的創造者也感到自慚形穢。因為它的思考能力是那麼的強,以至於它在一秒鐘內進行的運算,需要五萬人花上整整一天才能夠完成。還有一位魔術師更加令人稱奇,他為自己造了一個了不起的玩意兒,那玩意兒既不是人,也不是野獸,但它有用鉛做的頭腦,其間混有一種像瀝青的黑東西,此外還有靈巧得令人難以置信的手指,用那樣的手指,它在一小時內可以毫不費力地抄出兩萬本《古蘭經》;而且所有的抄本都寫得一模一樣,以至於一本書與另一本書之間竟找不出哪怕是頭髮絲那麼細的一點兒差異。這玩意兒具有極大的威力,它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建立或推翻最強大的帝國,但它的力量既可以用來行善,也可以用來作惡。’”

“荒唐!”國王說。

“‘這些魔術師當中還有一位血管裡流的是火蛇,因為他可以毫無顧忌地坐下來,把他的長煙管伸進烤爐猛抽,直到他的晚餐在爐板上完全烤熟。另一位魔術師具有點鐵成金的本領,在其變化過程中,他連看都不看一眼。另有一位其觸覺是那樣**,以至於他能讓一根金屬絲細得看不見。另一位則具有極其敏銳的知覺力,他能數清一個彈性物體的全部運動,哪怕這個物體以每秒鐘九億次的頻率來回彈跳。’”

“荒謬!”國王說。

“‘這些魔術師中的另一位,憑藉一些從來沒人見過的**,能使他朋友的屍體踢腿揮臂,打架搏鬥,甚至站起來隨意跳舞。另一位把他的聲音練得那麼響亮,以至於他在地球一端說話,另一端也能聽見。另一位有一條那麼長的手臂,以至於他人坐在大馬士革,而手能在巴格達寫信——實際上,無論多遠的距離,他都能這樣做。另一位命令閃電從天上到他身邊,閃電遵命而來,供他做玩物。另一位用兩個響亮的聲音製造了一片寂靜。另一位用兩道耀眼的光製造了一片黑暗。還有一位從熾熱的熔爐裡造出了冰。另一位則命令太陽為他畫像,而太陽從命。另外還有一位把太陽、月亮和其他星體一併攬到手,先是非常精確地稱出它們的重量,然後又刺探它們內部深處,並發現了構成它們的物質之密度。不過那整個種族的確是具有非常驚人的魔力,以至於不僅他們的孩子,甚至連他們普通的貓狗,都可以輕而易舉地看見壓根兒就不存在的物體,或者說看見在他們那個種族誕生之前兩千萬年,就已經從宇宙表面被抹去了的東西。’”

“荒謬絕倫!”國王說。

“‘這些法力無邊、聰明無比的魔術師的妻子和女兒,’”山魯佐德繼續往下講,毫不理會她那位缺乏教養的丈夫的再三打岔,“‘這些傑出的魔術師的妻子和女兒,她們可全都多才多藝、溫文爾雅,若不是被一種不幸的災禍襲擾,她們可稱得上最最有趣、最最漂亮,而她們的丈夫和父親所具有的魔力,也一直沒法把她們從那種災禍中解救出來。災禍出現的形式非此即彼——但我所講的這種災禍是以一種怪念頭的形式出現的。’”

“一種什麼?”國王問。

“‘一種怪念頭。’”山魯佐德說,“‘有一位總是在伺機作惡的惡魔,把這個怪念頭放進了那些優雅女士的腦袋,使她們認為我們所形容的人體美,完全在於腰背下面不遠之處隆起的那個部位。她們宣稱,美麗可愛與那個部位的隆高程度成正比。由於那些女人長期擁有這種觀念,加之那個國家的枕墊又非常便宜,所以要區分一個女人和一頭單峰駱駝的可能性在那個國度早就不復存在——’”

“住口!”國王說,“我不能再聽,也不想再聽。你這些謊言早已使我頭痛欲裂。再說,我發現天已經開始亮了。我們結婚已有多久了?我的良心又在感到不安。還有,就是你說的單峰駱駝——你把我當傻瓜?總而言之,你最好是起床準備被勒死。”

如我從《是與否》一書所得知,這些話令山魯佐德既傷心又驚訝。但是,因為她知道國王是一個認真而誠實的人,不大可能收回他說出的話,所以她爽爽快快地順從了她的命運。不過,當脖子被越勒越緊之時,她從沉思中得到了極大的安慰,她想到還有許多故事沒來得及講,想到她殘忍而性急的丈夫已經遭到了應得的報應——因為他再也聽不到那許許多多令人難以想象的冒險故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