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的淪陷·陸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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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的淪陷·陸番外
一秒的淪陷·陸 番外
聒噪的蟬鳴伴隨著清晨的陽光,從木窗框的縫隙間照射著地面。
晚庭從他的臂彎裡醒來,想起昨夜的畫面,特別不好意思的又把臉埋他的懷裡。
這個男人睡得很沉很安心,他感受到胸前的髮絲蠕動,還沒睜開眼睛,就笑出了聲音。
“早啊,你。”
林哲宇揉了揉發麻的手臂,覺得這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個早晨。
兩個人都有些羞澀的從破舊的沙發**爬起來,舒展了一下身體。
這兒是林家沒搬進茶園之前居住的房子,總共只有三四十平米,裡面除了幾件舊傢俱以為,就幾乎什麼都不剩了。
“以後,我們就住在這個家裡吧!”林哲宇刷了兩隻缺了口的瓷碗,就當做是牙刷缸擺在了櫥櫃上面。
晚庭點點頭,從後面環住他的腰,眼睛有些溼潤。
林媽媽快被氣瘋了。
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人,沒名沒分沒背景,連大名叫啥都不知道!
什麼“晚庭晚庭”的,哪有姓“晚”的啊!
“你的腦子是學傻了嗎?她和街邊的乞丐有什麼區別,你不要高小雅,要她?”林媽媽聲嘶力竭的拍著桌子,“你想想,她沒有戶口,怎麼辦手續,怎麼安家?”
“沒事,她又不要房子。”林哲宇語氣很淡,完全無視了父母的盛怒。
“你想怎麼著?娶她?”
“她還沒有身份證,民政局那邊比較難辦。”
林媽媽氣的渾身都像著了火似的,更加憤怒的嘶吼著:“那你還要怎麼樣?把她藏在家裡當菩薩一樣供著?不領證,不落戶口,不生孩子了?!”
“不管怎麼說,你首先得讓她坦白一下來路吧?”林爸爸也坐不住了,“都是爹媽生出來的,這個年代,怎麼可能有人沒辦身份證?萬一她是個逃犯,故意把證件都藏起來了呢?”
“她不想說,肯定有她的想法。一輩子那麼長,等她想說了,我自然會知道的。”
“滾!”
林媽媽火氣一上來,把茶桌都給掀了,滾熱的開水灑了一地。
她衝進屋子裡,把兒子的衣服、鞋襪全都丟了出來,指著茶莊的大門喊道:
“林哲宇,我養了你二十五六年,你如果鐵了心跟那個女乞丐在一起,今天你就帶著你的東西滾出去,我沒有你這個兒子!”
林哲宇蹲下身來,一片一片把破碎的茶杯收拾好,然後抱起滿地的衣服和鞋襪,回頭看了龍井茶莊一眼,推開門走了。
“你這個沒良心的啊!你保證會後悔的……她肯定要害了你……”
身後老媽的哭喊漸漸堙沒在拐角的另一邊,林哲宇恍恍惚惚的向著老危樓走去,心裡是前所未有的決絕。
有時候一秒就是一生吧,他的未來,早在相遇的第一秒鐘起,就已經被晚庭改變了。
家裡的女朋友非常勤快,林哲宇推開刺耳的老木門,差點兒沒認出來這是自己的家!
那些塵土、蜘蛛網、發黴的青苔全都被清掃的一乾二淨,小小的沙發床被拆掉了斷裂的那個扶手,看上去足夠兩個人依偎在一起了。
晚庭好像累極了,她坐在開啟的窗臺上,捧著那個破碗咕咚咕咚的灌了一氣兒自來水,長長的頭髮在腦後盤成一個髮髻,用一條紅色塑膠繩鬆散的紮在一起。
“搞定了?”她燦爛的笑著轉過臉來,看到林哲宇手裡的衣服,眼神馬上黯淡了下去,“果然是不行的吧……”
“別想那麼多,過一段時間就好了,要和你在一起的人是我。”
林哲宇放下衣服,變戲法似的又拎出了一隻袋子,從裡面飄出來一股讓人垂涎欲滴的香味兒。
“西湖醋魚,趁熱快來吃吧!”
兩個人趴在窗臺上面對著那條魚,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這裡不光沒有盤子,連筷子都沒有,吃魚只能用手抓了!
“我是不是從今天起,就成了林太太了?”晚庭手裡捏著一根魚刺,小心翼翼的問道,“我真的不用走,不用再奔波了吧?”
林哲宇幫她擦了一下嘴角,笑著說道:“不僅是林太太,你還會在我身邊變成林老太太的!”
晚庭低下頭,想著自己的病不知道能活到什麼時候,笑容有些猶豫。在這樣的身體狀況下,決定和醫生大人在一起,是不是太自私了?
“我想看看‘斷橋殘雪’,可是每次經過杭州的時候,這兒要不就是春天,要不就是無雪之冬。”她擦了擦油膩的手指,很認真的說道,“你爺爺答應我,等到下雪的時候,一定把那副景象的明信片和茶葉一塊兒寄過來,可是我沒等到,他就死了。”
“現在是盛夏,再過半年,冬天才會有雪呢!”林哲宇收拾好了魚刺和殘渣,輕吻了一下她皺起的眉頭,“如果今年不下雪,可以等明年,明年不下還有後年呢,我保證你看得到!”
“但是,我到底能活多久呢?也許突然就病發而死了吧……”
林哲宇心裡一酸,趕緊摟住她的肩頭:“我是醫生,肯定不會讓你死啊,我還有醫院裡心血管科的朋友呢!”
“那些都是沒用的,等我的時候一到,老天就會把我收走了,也許有一天,你會守著空空蕩蕩的房間,後悔今天的決定吧?”晚庭的眼圈紅了,她捂著嘴巴趴到一邊去,“如果有可能,我真的不想死!這個世界對待我們太不公平了……”
林哲宇坐到她的身邊,掰過她的臉頰一字一頓的說道:“你現在記住這句話,只要我沒死,我就絕對不會讓你輕易離開我的。”
“如果這是天命呢?”
“那我就衝破這個自然的法則,再把你帶回來好了。”
晚庭愣了一會兒,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撲倒在沙發上緊緊抱住,然後咬了一口林哲宇嘴脣,壞笑著輕聲說道:“騙人是小狗哦……”
高小雅帶著她的情敵做了個心電圖,心裡真是百味陳雜。
這個晚庭有著一顆教科書上也不曾見到的奇特心臟,但是她僅憑一張沒有身份證的病歷,是無法進行更細緻一步的檢查的。
看著林師兄對她關切的眼光,小雅多麼想拒絕她走後門檢查身體的請求,可是如果沒有這個渠道,晚庭是開不到那幾瓶處方藥的,而自己也不會再見到林哲宇。
她知道自己是不能拆散他們的了,兩個人的對視就像另一個時空中娓娓訴說的一段故事,她只有呆在遠處靜靜看著的份兒,根本沒法打亂那樣深刻的默契。
可是這讓她多麼的不甘心,他們倆走到一起,還不是因為自己多嘴的一句話,和指向重症病房的一個手勢嗎?
六年時光的付出,也抵不過他對她的匆匆一瞥。
這反過來也是一樣的,在那個軍訓的操場上,瞬間驚豔的一副畫面,就讓她的時光裡,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她憑著老爸的關係,拜託了藥房阿姨開了幾瓶藥丸,張小爺的玫瑰花就非常神通廣大的送到醫院裡來了。
小雅看著依偎在一起的師兄和嫂子,看看手中的花束,心煩意亂的想要逃離這個城市了。
七月一過,林哲宇才真正的鬆了一口氣。
醫師執照如願以償的到手了,這下,他和晚庭不必在節省著卡里的餘額過日子,他終於可以撐起這個簡陋到極點的小家了!
但是晚庭的身體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糟糕。
有幾次,她在睡夢中都停止了心跳,如果不是林哲宇不顧天氣的炎熱,執意要抱著她入睡,她脆弱的生命,根本就是來不及搶救的。
她依舊是不願意對身世多作解釋,也不願意三番五次的去醫院麻煩小雅。
就好像,她早已看透了生老病死,只是在等待著冬季的到來而已。
林哲宇查遍了杭州市大大小小的圖書館、醫院宣傳手冊、和網上各種不靠譜的資料,又厚著臉皮請教了高小雅的爸爸幾次,但鏡面右位心的病例,實在是太少了!
其實從表面上來看,晚庭不僅沒有病怏怏的樣子,反而比同齡的女性看上去還要健康一些,她的四肢修長,很有力氣,而且還有一點隱約的小肌肉,一看就是個運動健將。
可是她變得非常嗜睡,右面的那顆心,在平時的跳動也實在是太緩慢了。
而且越來越慢。
終於望眼欲穿的等到了冬天,但這一年,杭州的雪只足夠浸溼一層泥土的表面。
“晚庭,醒醒吧?我帶了紫芋奶茶回來。”
林哲宇一身疲憊的回到家,輕輕晃了晃趴在桌子上睡著了的女朋友。
“哈——”晚庭從那個半昏迷半睡眠的特殊狀態突然清醒過來,打個哈欠抱住了林哲宇的脖子,“你可回來了,太好了我們又見面啦!”
“下回睡覺還是躺在**吧,冬天還沒過去呢!”
“可是這個位置能看到大門啊,我想讓你一回家就看到我還沒有死。”晚庭伸了伸懶腰,把奶茶吸管含在了嘴裡,“你給我講講斷橋的故事吧?”
“都講了一百遍啦,還沒聽夠呢……”林哲宇笑了一下,拉過椅子摟住了她的腰,“白娘娘經過了一千年的修煉,終於化成人形,來到斷橋找到了她的許仙,一見鍾情,以身相許。斷橋到了大雪天,就會和西湖一起被覆蓋住,看上去,就像長橋斷掉了一樣。”
“看起來斷了,但其實沒斷對吧?只要再等一等,等到太陽昇起來,斷橋又連線起來了,白娘娘從雷峰塔裡出來,又能和許仙相會了……”晚庭在林哲宇的懷裡靠著,覺得很舒服也很乏力,“我沒有等到今年的雪啊,我好睏,要睡了……”
“什麼時候叫醒你啊?”林哲宇輕輕撫著她的額髮,有些難過的問道,“陪我喝杯茶再睡啊……”
已經閉上了眼睛的晚庭露出了一個俏皮的笑臉:
“待到雪化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