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139章 命已臨終唯盡瘁

第139章 命已臨終唯盡瘁


文穿之宅鬥剋星 欲擒顧愛 眷眷柔情 修羅鬼道 法官大人的未婚逃妻 色遍天下:皇后太無良 網遊之進化 我的星上人 夏瞳之音介 陸海巨宦

第139章 命已臨終唯盡瘁

第一三九章 命已臨終唯盡瘁,玉能成器須琢磨

六皇子這個盹兒並沒能打太久,就被“啪啪”的腳步聲震響。

鴻臚寺卿大人想得周到,叫人在六殿下跟前立了根竹竿,竿上掛了段紅綢,作為終點標誌。

那搶先一步扯下紅綢者,激動地衝到宋微面前:“殿下,是我、我贏了。”

宋微笑著點點頭:“沒錯,是你贏了。”認出他服色,問,“貴使來自高昌?”

“是、是高昌。”此人乃使團中跑得最快的,地位卻不高。這時有機會露臉,興奮得滿面紅光,一腦門子汗也顧不上擦。他夏語頗好,交流無礙。

宋微問:“你們有什麼要求?”

那使者看他一眼,才略帶試探道:“能不能,能不能讓我們也住懷安館?”

從前關係好時,高昌使團不但住懷安館,住的還是上等院落。近些年當然再沒有此等待遇。不過如今年這般,淪落到跟前來請封的小部族擠一所宅子,卻也是頭一回。

宋微拖長聲調,似有猶豫:“懷安館啊……”

韋厚德真怕他把事情搞得一團糟,趕忙提醒:“殿下,懷安館都住滿了。”

宋微攤手,一臉遺憾,對那高昌使者道:“你聽見了,懷安館都住滿了,這可怎麼辦?”

高昌使者見他拒絕得溫柔,便不肯鬆口:“我們帶了非常珍貴的貢品,與不可靠的人同住,萬一失竊,怎麼去見皇帝陛下?只有懷安館最安全……”

那吐火羅使者不通夏語,沒聽見這句諷刺。因為輸了比賽,兀自在一旁懊惱不已。宋微又與高昌使者推脫幾句,吊足了胃口,才勉為其難道:“我以為你們是嫌地方小,想獨住一所宅院,可沒想到你們居然要進懷安館——這不是給我出難題麼?罷了,本王總不能言而無信。既然答應了滿足你的要求,那便說到做到……”

韋厚德大急:“殿下!”

宋微擺擺手:“韋大人,有勞韋大人進去問問……對了,回紇小王子叫什麼來著?”

韋厚德不知他打什麼主意,皺眉答道:“回殿下,回紇王子殿下名諱骨乞羅。”

宋微嗯一聲:“原來叫骨乞羅。韋大人,勞煩你去問問我那骨乞羅賢侄,願不願意到我休王府裡住幾天。”

韋厚德一聽這話,立刻反應過來。休王親自相邀,回紇王子豈有不應允之理?回紇使團一走,自然騰出足夠的地方安頓高昌使團。只是如此一來,大大打亂了原本的安排,恐怕不妥。剛要開口進言,瞥見六皇子一臉波瀾不驚,幾句話又縮回去了。皇帝陛下臨時將接待使團之事交給六皇子,如此行為,未必不是陛下默許乃至授意。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再看六皇子,不由瞧出幾分高深莫測來,應一聲,進門請人去了。

宋微回頭,將正悄悄站在隊伍後邊眯眼打盹的李易叫過來,問:“我那王府,能住人吧?”

李易點頭:“早已收拾乾淨了。後院宜另行佈置,卻須從長計議。”

宋微聽他這麼說,便知道刺殺事件留下的痕跡已然遮掩妥當,那碧桃林還沒來及剷平,正好不影響待客。叫李易打發個僕從回府,準備接待。

轉臉見那吐火羅使者垂頭喪氣立在旁邊,甚是可憐,乾脆叫過來說話。鴻臚寺的通譯趕緊上前幫忙,不料才翻譯幾句,就磕巴起來。原來吐火羅使用的是本地化的波斯語,與通行波斯語還有些差別。宋微把通譯揮到邊上,直接用波斯語跟對方閒聊。兩人發音雖不盡相同,但互相都能聽明白意思。

吐火羅使者終於遇見一個說話不費勁的,情緒不再低落。待得聽說整個蓼園都歸自己使團住,立刻覺得這位親王殿下仁愛善良,果然不愧為上邦皇子。

不大工夫,回紇使團便出來了。宋微樣子做到十成十,又是道歉又是歡迎。骨乞羅在鹹錫公主身邊長大,亦頗善交際。況且他本來就打算跟休王套近乎,如此天賜良機,當然要抓緊。兩人心照不宣地省略了輩份問題,哼哼哈哈盡情寒暄。

事關重大,李管家親自陪同回紇使團前往休王府。宋微則率眾回宮,向皇帝覆命。

此番輕而易舉解決突發狀況,皆大歡喜。

宋微忙活大半日,又餓又困。進了宮,狼吞虎嚥一陣,才跟皇帝彙報。這時候獨孤銑早見完皇帝出宮回府去了。宋微不問,皇帝當然不會主動提起。

聽說把回紇使團弄去休王府住,皇帝道:“你還真能自作主張。”神情平淡,既不似讚賞,也不似批評。

宋微嘴裡塞滿飯菜,鼓著腮幫子含混出聲:“我累得要死,哪有工夫跟他們磨嘰。這不是,快嘛,刻刻鐘搞定。”

他一心著急睡覺,吃了飯就往暖閣裡衝。回來路上已經盤算好,這幾天非賴在老爹這裡不可。太子既被皇帝圈了起來,休王府便儘可以讓回紇使者隨便住。只是休王本人卻不必回去全天候陪同了,落人口實,招人猜忌倒在其次,工作時間陪客,下班時間還要陪客,未免太悲催。至於憲侯府,好不容易得機會逃脫,腦子有病才去自投羅網。

誰知進門便發現明國公早等在裡頭。長孫如初看見他,施施然起身行禮:“老臣在此恭候殿下多時,明日朝會大典,尚有諸多須提前熟悉演練之處,懇請殿下費心。”

宋微哀嚎一聲,恨不能掉頭不顧而去。他還想著賴在皇帝這裡不走,卻不料皇帝壓根沒打算放過他。

這一晚宋微的醒神香就沒合上瓶蓋,薰得長孫如初陪著他打了無數個噴嚏。

六皇子閉著眼,嘴裡唸經般叨咕:“儀仗衛隊十二列先行,盡數排開後,使者依次步入含元殿,回紇為首,突厥次之,靺鞨又次之……”聲音越來越低,最後變成一串輕快的小呼嚕。

“啪!”長孫大人半點不含糊,抄起古董銅尺狠狠敲下去。雖然只是敲在案上,也震得宋微一個哆嗦睜開眼。不待老頭兒訓話,迅速嘰哩咕嚕往下背:“西域諸邦以龜茲為首,焉耆、高昌次之……”一口氣背到末尾的吐火羅,挑釁般斜乜著長孫如初,“我不是隻等著站在父皇身邊收貢品就行了?這些個先後順序該鴻臚寺卿管,別欺負我不懂規矩。”

長孫如初也不生氣,淡淡看他一眼:“殿下,順序即是地位權重,亦是親疏遠近。殿下自不須親自照管引領排位之事,然此間先後差別,卻不可不知。”

宋微不說話了。講道理肯定講不過,反抗怠工亦不可能奏效,只得老老實實接受突擊培訓。

次日又是天不亮,就被提溜著穿衣戴帽上早朝。宋微睡了不過兩三個時辰,東倒西歪任由內侍宮女伺候,臨到要出門還閉著眼。

自從皇帝因上朝成親一系列瑣事被休王忤逆,氣得臥床不起,早朝一直是太子代理主持。誰能想到,最後太子也稱病不起,這早朝便連著三日沒開了。

宋微迷迷瞪瞪抬不動腿,腳尖實實在在磕在門檻上,疼得整個人一醒神,“哎喲”叫出了聲。

小內侍忙不迭請罪,要攙他重新邁過門檻。宋微疼醒了,揮退宮人,自己揹著手走出暖閣,看見皇帝早已穿戴整齊,站在寢宮當中。

室內燈火通明。皇帝一身莊重朝服,因身體消瘦而顯得有些乾癟,脊背卻挺得筆直,絲毫不見頹意。宋微下意識直了直腰身,向老爹看齊。

走到近前,留意到皇帝臉色紅潤,與昨日一團死氣縈繞的模樣大不相同。暗驚之下,仔細觀察,才發現那紅潤色澤頗為突兀,顯是精心化妝的結果。

皇帝見兒子湊近了端詳,漫不經心道:“不必擔心,眉娘手藝好得很,況且群臣使者最近也在兩丈外,瞧不出來的。”

宋微只覺一股無法形容的酸澀從心底直湧上喉頭,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使勁眨眨眼睛,嗯一聲,清了清嗓子,點頭道:“手藝確實不錯。”

父子兩個分別向前殿行去。皇帝有皇帝的專門排場,宋微則由藍靛領著,從另一條路繞出後宮,繞到前殿與外皇城相連線的一處側門。明國公長孫如初和成國公宇文皋,已然在此等候。彼此招呼過,休王與二位國公一道,緩步入宮。至於襄國公,因長子之事稱病在家,已數日不朝。

太子忽染急症,六皇子臨時頂替,迎接蕃邦來使,品級夠高的大臣均已知曉。看見宋微與二位國公相攜而來,因為太過稀奇,不免多瞅幾眼。然而轉念一琢磨,人家堂堂親王,聖眷正隆,又是初擔大任,正該如此出場。因此不少人心裡雖犯嘀咕,面上倒並未表現出多麼驚異。

若論真正裡外都淡定的,倒也有兩個人。一個是深知宋微本質的工部尚書歐陽敏忠。另一個,則是仍然頂著五品朝議大夫閒職,但已經得到父親明示,必須頂替嫡長兄繼承襄國公爵位的姚家老四姚子貢。即將走馬上任的姚小公爺站在朝臣隊伍末尾,遠遠望向前頭的休王殿下,不覺哂然。

誰能想到,機緣巧合,風雲際會,託了六皇子的福,姚家爵位,竟然毫無預兆落到自己頭上。這可真是……人生如棋,人生如戲,人生……那個如夢吶……

幾家歡喜幾家愁。昨日休王在玄武門迎接蕃邦使團,訊息在上層傳得極快。安王那裡沒什麼動靜,端王忍不住衝進皇宮鳴不平,被皇帝喘著氣一頓臭罵,灰溜溜回了自己王府。

早朝時分,這二位站在宋微身邊。四皇子時不時拿眼神刺老六幾下,二皇子除了最開始瞅過一眼,之後便再沒反應,全當他不存在。至於宋微自己,光是強撐著不睡著就費去他全部力氣,哪裡有空管別人如何。

早朝過後,便是專門接見蕃族使團的朝會時間。宋微打起精神,預備開工幹活。

獨孤銑趁著中間一點空當,特地過來說話。他昨日見過皇帝,已經知道為什麼會是六皇子站在玄武門前,嚇自己一大跳。只不過皇帝與他亦是點到即止,憲侯再如何猜,也不可能猜出君王心底的真正意圖。又或者說,他潛意識裡根本就沒敢往那個方向猜過,只當皇帝要教訓太子,順便給小兒子積攢資本。

雙方見面打招呼,憲侯禮數週全,休王態度冷淡。寒暄結束,宋微狀似無意問:“獨孤將軍府上安好?”

獨孤銑略感突兀。不及多想,答道:“多謝殿下關心,一切安好。”

宋微點點頭,再沒有多話。

六皇子身邊跟著鴻臚寺卿及一大幫禮官,憲侯自己又急於出宮忙碌城防公務,如此不痛不癢閒聊幾句,千言萬語,最後都化作一個欲說還休的深刻眼神,如驚鴻照影翩然而過。

這般似遠似近的尷尬,早在對方成為皇子的那一天,就已經註定了。獨孤銑對此接受得十分坦然。

至少,不論咫尺天涯,還是天涯咫尺,都是看得見的距離。他知道宋微沒消氣,懷著一肚子滿足與苦逼,轉身離開。

宋微不由自主目送他背影,直到韋厚德問話,才回過神來。暗想:看樣子獨孤縈還沒跟她爹老實交待。那丫頭是沒來得及呢,還是另有打算?最好她多睡兩天,能自己想通,別沒事找事。

早朝結束,品級不夠或關係不大的官員都退下了,該幹啥幹啥去。即便如此,剩下等著參加朝會典禮的,也差不多上百人,濟濟一堂,蔚為壯觀。

廷衛軍的儀仗兵們身穿錦袍銀甲,手執刀槍劍戟,披著大氅,舉著彩旗,一隊隊疾行而至,在大殿兩廂左右排開,共計一十二列,一直排到殿外白玉臺階最下方。佇列有條不紊,除卻走動間輕微的甲兵相撞之聲,再無其餘聲息。如此越發顯得氣勢如虹,驚心動魄。

蕃族使團由鴻臚寺官員引領,集體下拜,行三跪九叩之禮,以表示對上邦天朝忠心臣服。之後則按照事先擬定的順序,一撥一撥到御座前呈上貢品,向皇帝致意。真正負責收禮的,其實是鴻臚寺卿。特別重要的使臣,皇帝會親自開口問候兩句,以示殊榮,其餘統統歸休王代勞。好在場面話千篇一律,宋微只需將臺詞多重複幾次即可。

使團大大小小几十個,這麼走馬燈似的全部見一遍,也費去整半天。皇帝最後離開時,腳底蹣跚,藏在袖子裡的手直打哆嗦。別人不知道,宋微緊挨著他,可看得清清楚楚。

所有使團成員都在宮中吃了頓午飯。大部分吃完就出宮去了,剩下的則等著下午的單獨接見。宋微被韋厚德拖著在宴席現場巡視一圈,見沒什麼事,匆匆趕往寢宮。

皇帝正喝了藥,靠在**閉目養神。宋微走到近前,既不見老爹睜眼,也不見他說話。無聲瞅了半晌,終於忍不住開口:“爹,你要是累得慌,後頭就別硬撐了。有什麼要說的要辦的,我替你交待下去。”

皇帝勉強支援許久,早已精疲力盡。兩腮上故意化妝出的紅潤,近距離看去,詭異而哀傷。

宋微撇過臉,不忍多瞧,補充道:“你放心,我保證不亂來就是。”

其實皇帝早聽出是他。宮中無不躡手躡腳,唯獨大大咧咧的小兒子,腳步也跟人一樣,肆無忌憚。

又歇了一會兒,皇帝才慢慢小聲道:“無論如何,回紇與突厥來使,總得爹爹親自見見。至於其他,便由你替爹爹見了罷。有何封賞,有何訓誡,二位國公已與鴻臚寺卿商定,你照做便是。只不過……態度分寸,寬嚴恩威之間,須拿捏好了,可別叫人小瞧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