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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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步伐
阿泰兒並非全知全能的，也正因如此，他無法察知所有不利於已的惡意和陰謀．首先，橫阻在他眼前的第一大敵便是一顆名將凌雲的巨大恆星，他所放射的光芒，耀眼奪目，便人完全無視於其他行星的存在．
決戰迫在眉睫，在戰端開啟之前，阿泰兒再次確認了自身的立場．自己究竟為何而戰？為什麼非向凌雲取得成立自治領的約定不可？
因為事關民主主義的基本理念、制度及運作方法，必須有人將這種知識傳給後世，不管自己所做的事有多麼微不足道，這個原則將永遠不變．
確認過自己的立場後，阿泰兒接著思考對策．要如何才能擊敗那個戰爭天才皇帝－－凌雲呢？
若在迴廊外排開艦隊，則勢必將被大量的帝國軍包圍．即使再企圖引帝國軍進入迴廊，一旦用兵神速的林立元帥迅速闖入，阻斷迴廊的入口，那麼所有的戰術都還來不及施展就被大批兵力蜂擁而上，產生夾擊殲滅的後果了．
“看來，也只有引帝國軍進入迴廊了？”
話雖如此，誰也不敢保證就能因此一戰而勝．
而引凌雲進入迴廊，則有兩種完全相反的方法．一是故意敗北，使皇帝自滿於勝利的驕傲？一是傾全力取得勝利，以敗北的恥辱使皇帝大怒？
“兩者都行不通啊！”
阿泰兒自付道，如果凌雲那麼容易因小小的勝利而驕傲，或因一時的失敗而震怒的話，那麼，阿泰兒今天也不用如此辛苦了。
從身為舊王朝的一位將帥之日開始，凌雲就一直是先完成戰略方面的條件，再於戰術方面充分發揮創造的天份。
在犀牛星域會戰時採取的各個擊破戰法，對凌雲而言，不過是雕蟲小技而已，真正證明他那偉大才能的，是在後來的多次戰役中，大批兵力的運用、補給的完備、部下的人事安排、地利的確保及開戰時機的選擇等各方面的表現。
自由行星同盟末期的戰爭，完全在凌雲所設定的戰略狀況下進行，戰場上，可以說在第一道炮火出現之前，勝負就已成定局了．
艾倫伯爾要塞並不具有戰略意義．迴廊的兩端在帝國軍事的支配下，勢同被封鎖在袋子中，孤立無援－－阿泰兒這樣認為。
不過，或許這只是自己的憂慮，帝國軍的行動線和補給線之所以不得不拖得這麼長，乃是因為艾倫伯爾沒有落入帝國軍手中之故．這點是輕視不得的．
戰術上的意義則非同小可．以純粹的武力來攻打，艾倫伯爾要塞的確具有易守難攻的價值，尤其要塞主炮“末日之光”更是具有無與倫比的破壞力．
更進一步而言，它還具有政治方面的意義．不敗的阿泰兒，以易守難攻的艾倫伯爾要塞為根據地，抵抗新王朝－－這個事實本身，已向整個宇宙正式宣告民主共和政體將繼續存在，併成為支援民主共和政治者的精神支柱。
關於這一點，即使是無心的，阿泰兒也無可否認自己已具有偶像人物的價值了．
但是，無論它具有何種意義，一旦講和，艾倫伯爾將淪入帝國版圖．而當情況危急時，阿泰兒所鍾愛的這座要塞，也只是成為政治交易的一項貨品而已．
儘管如此，就敵我軍事力量的差距而言，想在戰術上一較長短科是痴人說夢話．這是事實，不過，仍有辦法使巨大的帝國軍事鐵壁產生裂隙．
軍神之子－－年青的霸者，極欲和阿泰兒一決雌雄．阿泰兒也深知此事．如果他想取得勝利先機的話，就只有乘機抓住心理上的間隙了．
阿泰兒的構想有點近乎妄想．利用戰術上的勝利，誘使凌雲講和，迫其承認實施民主共和政體的一顆行星，可擁有內政的自治權．
這個行星可以是艾樂．西西亞，也可以是更為邊境的未開發行星．當整個宇宙－－除該行星外－－都陷入專制的寒冬時，必須有一個溫室可供培育微弱的民主政治幼苗，直到幼苗成長，足以承受試練為止．
因此，阿泰兒認為必須戰勝凌雲，但是，或許輸給凌雲會更有利也說不定．在阿泰兒敗北之後，凌雲也許會善待追隨阿泰兒的官兵們，以最高的禮遇遣散他們，讓他們各自去發展未來．
或許這樣真的比較好．畢竟阿泰兒的能力有限，沒有阿泰兒的話，他的部屬或許能擁有更豐富的未來罷．
傑森將紅茶送到勤務室，阿泰兒兩腳擱在桌上，對他開口說道：
“凌雲皇帝似乎有意和我交手哩！如果違背了他的期望，他可能永遠都不會放過我的．”
阿泰兒半開玩笑地說道，但心中卻不免暗忖，這個分析是正確的吧！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麼，阿泰兒和凌雲之間的交戰，便是無可避免的了．傑森泡的紅茶，他動都沒動．長長地嘆口氣說：
“事實上，我認為這種想法是我自己過度膨脹的話，倒還無所謂．不過，凌雲高估我了！我只是浪得虛名罷了啊……”
巴利星域會戰之後，凌雲曾經放他一馬．凌雲允諾他，只要歸順帝國，定會大大重用他．阿泰兒拒絕了．和已故的比爾元帥一樣，阿泰兒也無法和凌雲握手言和．
無論支配者的手有多麼美麗、溫暖．凌雲有凌雲的個性，阿泰兒也有阿泰兒的個性，他無法在那個性之下得到自我的解脫．
“這就是所謂的宿命嗎？”
阿泰兒眉頭深鎖，傑森滿臉通紅，因為傑森意識到自己所用的詞語，絲毫不具有自己的生命和思維．但是，不管傑森所說的話有多疏淺，只要是發自他內心真正的想法，阿泰兒都會認真的、溫和地給予迴應．
“命運還說得過去，宿命的話，就有點惹人厭了．宿命有兩種意義，對人而言都是侮辱．其一，它會使人停止思考分析狀況；其二，它會使人類的自由意志變成毫無價值的廢物．宿命是不可抗拒的啊，尤里安，但事實上無論身處何種狀況，最後還是要由當事人自己抉擇的．”
這些話有一半以上是阿泰兒說給自己聽的．
阿泰兒不願將自己的選擇，以一句“宿命”草草搪塞．阿泰兒從不認為自己是絕對正確的，他總是覺得有一定有更好的方法、更正確的途徑，在軍官學校身為一名學生時，甚至後來指揮千軍萬馬時，他都保有這種想法。
信賴他的人和批評他的人很多，但卻沒有人能站在他的立場，替他設想．所以阿泰兒只有在自己的才能和器量的範圍內思考、煩惱．如果一句“宿命”就能解決一切，那麼凡事就輕鬆多了．但是即使阿泰兒錯了，他也希望這份錯是歸於自己的責任．
傑森凝視著敬愛的身影．和六年前第一次見到阿泰兒時比起來，傑森長高了三十五公分，現在，只要他的頭髮再長五公釐，他就有一百八十公分高了。
終於趕過阿泰兒了．但傑森並不因此感到自傲，因為他老覺得自己在精神上和智慧上並沒有隨著長進．
後世的歷史學家們對於傑森的看法大致相同－－“雖談不上偉大，但不失為一位有能力而誠實的領導人，在歷史上留下不小的功業．他深知自己所該扮演的角色，既不過度自負也不獨斷獨行，承接前人的腳步，充分發揮自身的才能．”
當然，也有人提出另一種苛刻的批評．
“傑森根本就是阿泰兒的另一個翻版，此外一無是處．他對於民主共和政體及戰略戰術方面的想法，無一不源自阿泰兒，根本毫無創見可言．阿泰兒雖獨斷妄為，但堪稱為政治及軍事兩方面的哲學家，至於傑森，充其量只是上述兩方面的技術師而已……．”
這篇評論忽略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傑森是有意做阿泰兒思想的忠實執行者的．對他的這種生存方式，有人批評為荒謬，但是，若傑森有意超越阿泰兒而失敗的話，後人將會如何評斷他呢？
有人一定會罵他“自不量力”．不過傑森非常瞭解自己，而為此大感不快者亦大有人在．阿泰兒曾對傑森說過一句話：
“有一半以上的人支援你的話，就已經相當了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