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阿泰兒的戰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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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阿泰兒的戰略
在急劇變化的狀況下，一旦立於被動的立場，人們甚至連確定自己本身的命運都感困難。
即使人們有不甘立於被害者立場的骨氣，但是，整個宇宙的執行是凌越個人的力氣及思慮之上的，所以在這種情況下，獨自掙扎就好像在船甲板上往反方向狂奔一樣，就算跑得筋疲力盡也到不了陸地。
在許多渾身充滿無力感的人當中，有一個叫波利•尼夫的青年。他在金三角駐自由行星同盟的首都波尼斯的高等政治外交事務所裡擔任書記官。
他本身並不想走上仕途，是金三角的最高行政長官自治領主巴爾切赫命令他做的。波利•尼夫在金三角人當中是獨立不羈習性特別強的獨立商人。
他的父親及祖父靠著一艘商船在宇宙中馳騁往返，在排除了政治力及軍事力的干涉下，得以全照自己的意願及才能過自己的人生。
這是波利.尼夫終身的希望，也是他的自傲之處，所以在他這一代被迫走上仕途實在傷了他自尊心。
他沒有一天不在想丟下辭職信，恢復無官無位的平民身份。但是就在機會尚未到來之時，故鄉金三角就被帝國軍佔領，而自治領主巴爾切赫也失去了訊息。
對波利.尼夫而言，現在正是放棄地位，隱藏行蹤的大好機會。然而，他卻反而留下不走了，很明顯的，這是不合理的感情因素所致，眼睜睜地拋棄就要沉下去的遇難船隻而不顧一切地離開，這不是他所喜歡的事。
他在故鄉還留有一艘叫“拉布”的商船及大約六十位船員。他擔心他們的安危，但是和金三角方面的通訊及航行都在同盟軍的管制下，事實上等於是禁止，所以他也無可奈何了。
如果他想再見到自己的愛船及部下們，那就需要有更激烈的局勢變化。譬如，帝國軍從金三角撤退，或者帝國軍攻入波尼斯，同盟軍敗亡而解除航路管制。
在波利.尼斯看來，後者的可能性明顯地高出許多，所以他向著那原本不相信有其存在的神祗祈禱這種事及早到來，而除此之外，他也只能坐在已經沒事可做的辦公室裡發呆。
宇宙歷九零六年，這是銀河系歷史上最動盪的歲月，銀河帝國軍的行動里程也在歷史上寫下了空前的記錄。
前一年年尾成功佔領金三角的帝國軍把金三角當成後方基地，意欲把人類居住的所有宇宙盡納入手中。
現在，金三角表面上看來似乎施政措施適切，秩序安定。但是，如果帝國軍的佔領時間長期化，而當地物資又不斷被徵收的話，原本自立自主的意念就特別強大的金三角人，是不會甘於這種無可奈何的立場的。
儘管如此，目前帝國軍的前鋒大將林立的責任跟關心不在後方而在前線，他讓手下勇將拜耶爾做先頭部隊前去探索在金三角迴廊出口的同盟軍動向。第三天，報告就回來了。“金三角迴廊的出口沒有發現敵人的蹤影。”
當拜耶爾中將傳回了這個報告後，林立回頭看著參謀長迪爾中將，臉上帶著微妙的表情。“……看來，我們可以直通大廳了，問題是我們能不能順利到餐廳，況且餐桌上送出來的餐點搞不好還是毒酒。”
宇宙歷九零六年一月八日，對同盟來說是不請自來的客人的帝國軍第一陣艦隊透過金三角迴廊，朝著他們前所未見的恆星和行星之海前進。
新的一年也同樣地造訪了自由行星同盟軍的最前線據點-艾倫伯爾要塞。然而，不管是軍人或居留民眾，面臨由李麗一級*所指揮的銀河帝國大艦隊的圍攻，在舉杯慶祝新的一年到來之際，誰都沒有那種歡欣鼓舞的心情。
雖然如此，但他們尚未完全跌落絕望的深淵，因為他們對兼任要塞司令官及駐留艦隊司令官“奇蹟的秦”-秦.阿泰兒威利*寄予厚望。
新的年度即將迎接三二歲到來的黑髮黑眼睛的青年司令官，從軍官學校畢業至今，不管在內亂、外戰中都建立了傲人的功勳，連敵對的銀河帝國軍的將領們也尊他為同盟軍的最高智將。
但是，他的外表不僅像是個初出茅廬的年輕學者，那一頭雜亂、粗長的黑髮更讓他再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重視秩序及階級的軍人。
“世上盡是一些怎麼做也做不好的事，那還不如就喝酒睡覺。”
阿泰兒一邊小聲哼著極為不莊重的歌，一邊迎接這被危險和困難雙重包裹住的新年。
但是，當首都那邊穿透了帝國軍重重的通訊阻礙而送抵面前的命令拆封之後，阿泰兒遙望著螢幕上炮火的此起彼落，放鬆了表情。
“所有的責任由宇宙艦隊司令部擔負，你可採取任何你認為最佳的行動。宇宙艦隊司令長官比爾*。”
阿泰兒反覆看了幾遍訓令，每看一次，臉上的肌肉細胞就如沐春風般揚起歌聲似地微妙地顫動著，看來這道訓令是深得他心。“最需要的就是這種體諒部屬的上司。”
說完，他卻又突然蹙起眉頭。因為他發現到，要整備好環境就有許多事情非做不可。如果這是“死守艾倫伯爾要塞”之類單純而愚昧的命令的話，阿泰兒就只要和敵方的指揮官李麗在戰術層面上一較高下就可以了。
但是，現在他被授與了用兵的所有權力，阿泰兒必得回報比爾司令官的知遇之恩。也就是說，他不能光顧著眼前的戰場，而必須將整個大戰局引領向對自由行星同盟較為有利的方向。
第一次見面的人一定不敢相信，不過，他的排行確實是在德森*和比爾將之後-同盟軍制服組的第三號人物。“真是不好惹的老大人哪……給的工作遠超過發的薪水。”
阿泰兒把剛才的讚賞丟到腦後，口中似有若無地念念有詞嘟噥著。聽在一旁的菲列特利加•格林希爾上尉耳裡好像是“一艘敵人的戰艦值多少退休金？……”
由於這段話太過沒水準，所以菲列特利加後來只說給傑森聽，也因此，後世的歷史學家幾乎無人知道事實到底是怎樣。
他們只知道，阿泰兒從司令官專用席上站起來，命令副官召集手下的幹部。然後，這位自由行星同盟歷史上最年輕的*對著集合在會議室裡的幹部們，用著比點選單還要乾脆的語氣發號命令-“放棄艾倫伯爾要塞！”
艾倫伯爾要塞的幹部們應該對“驚愕”一事有充分的體驗了。要塞事務總監卡麥倫少將、參謀長姆萊少將、艦隊副司令官風行少將、要塞防禦指揮官寇鋒少將、副參謀長派特里契夫准將、分艦隊指揮•亞波羅少將等人都是阿泰兒司令官的智謀及功勳的證人。
他們覺得年輕的司令官在用兵學上的一般概念只能以絕妙來形容，這是眾所皆知的事。然而，當他們把咖啡杯放回杯盤時，卻仍然不得不因過度驚嚇而弄出了碰撞聲。“您說什麼，閣下？”
把用兵學上的一般常識視為嚴寒時期的禦寒皮衣的姆萊少將刻意地加重了語氣確認。卡麥倫少將和先寇鋒少將很快地交換了一下眼神，拜姆萊常打頭陣的習性之賜，卡麥倫和寇鋒才得以有時間去揣測阿泰兒的奇謀。“放棄艾倫伯爾要塞！”
阿泰兒正確地重覆著同樣的語句和聲調，在幕僚們還在咀嚼著他的言下之意時，他任由從咖啡杯中升起的熱氣輕撫著他的下巴。
他原本是喜歡紅茶，在他面前應該放著茶杯才對。但是，自從泡紅茶的名人傑森離開之後，阿泰兒似乎不覺得有必要對佔多數的咖啡紳士採取不合作的態度。
儘管如此，他最多也只是採取忍耐的妥協態度。“下官對閣下的意向沒有異議，但是，是不是能請您做一點說明？”
為求得信賴和疑惑的平衡點，姆萊少將遂如此要求，阿泰兒點了點頭開始說明。
艾倫伯爾要塞位於連線銀河帝國領域和自由行星同盟領域的細長迴廊的中心，戰略位置無可比擬，但是，它在戰略上的存在價值是在於迴廊兩端有不同的軍事和政治勢力時。
如果迴廊的兩端被同一勢力所佔據，艾倫伯爾要塞就會像是被封入袋中的小石子一樣遭孤立了。
要塞本身不用說，駐留在該地的艦隊也會被完全封鎖而無用武之地。而這也就是凌雲之所以為戰爭天才的理由所在，他使戰術上易守難攻的艾倫伯爾要塞的存在意義被戰略層面的成功所消滅。
如此一來，同盟軍如果再固執地守住艾倫伯爾要塞，那不僅是毫無必要，而且看來是極為愚蠢的。至少要把駐留艦隊的戰力拿來活用在對抗帝國軍的侵略上才行。
“難道我們就不能在艾倫伯爾抗戰，再以戰果來和帝國進行和平交涉嗎？”
“到那個時候，帝國那邊一定會提出歸還艾倫伯爾要塞做為講和的條件。而同盟則不得不接受這個條件，最後，艾倫伯爾還是丟了。既然是這樣，和現在就讓給他們並沒有什麼差別。”
阿泰兒的語氣似乎極為大方，然而，他該不會無條件就把艾倫伯爾要塞雙手奉上吧？幕僚們心中都如此猜測道。“可是到手的東西又要眼睜睜地拱手交給別人，這不是很遺憾嗎？”
副參謀長派特里契夫准將不知何故前後搖晃著他那寬闊厚實的身體環視著在座的人。“……花了昂貴的費用和無數的人力辛苦建造起來的要塞卻被敵人給搶走了，帝國軍一定覺得更遺憾吧！”阿泰兒若無其事地回答道。
事實上三年前把艾倫伯爾要塞從帝國軍手中用計奪了過來，使得尚未成為凌雲體制下的帝國軍的將帥憾恨不已的就是阿泰兒本人。
原本這種事就不該以博愛主義者的論調來評論。寇鋒少將嘲諷似地苦笑著，因為當時在楊的作戰中擔任重要的角色，帶領“薔薇騎士”連隊侵入要塞，把氣爆槍口對準帝國軍的要塞司令官將的就是他。
“可是，司令官，當我們放棄艾倫伯爾的時候，帝國軍是不可能袖手旁觀的，我們該如何面對他們自背後的攻擊呢？”
“是啊，我們就去拜託帝國軍的李麗提將軍吧！就說既然我們已雙手奉上要塞了，就請他網開一面，放婦孺老幼一條生路。”
這是個惡意的笑話，幕僚中沒有一個人笑得出來。本來，不管效果多佳，立意多明顯的笑話，要穿透圍繞著他們的緊張和危機感的甲冑也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目前雖然處於尚可的狀態，但是，帝國軍的大艦隊已在要塞前展開攻擊佈署，在司令官李麗一級*巧妙、周密的作戰指揮下，不斷地重複著攻擊與休息，使得處於防禦的一方不得不隨時繃緊了神經。
寇鋒的奇襲刀刃一度曾逼近羅李麗身邊，但是，自那次之後，被譽為名將的李麗的卻不再讓對方有第二次的機會。
寇鋒對李麗的肉搏戰技術和勇敢讚賞有加，但是，讓大魚溜掉的遺憾也讓他不時扼腕嘆息。
姆萊少將似乎還不想就此罷休。“可是，就算如此也會造成心理方面的影響吧？如果表面上情勢看似是阿泰兒司令官不敵帝國軍的攻擊而放棄艾倫伯爾要塞的話，同盟全體市民所受到的衝擊可相當大呀！
或許我們會被指為不戰而逃，軍隊也可能因此失去戰意。如此一來，日後如果再戰，大家就會沒什麼把握了。關於這一點，請閣下您三思。”
阿泰兒承認姆萊的話自有其道理在。然而，說實話阿泰兒覺得他不需要為這種事情負起責任。
目前他只能以一個艦隊和陣容龐大的帝國軍三個艦隊作戰，而且之後他更必須卯足全力於掌握全部事態及作戰行動，無論從那一個方面看來這些都已是不勝負荷的事，人們不應對他再作更多的要求了。
寇鋒於此時首次開了口：“我也贊同參謀長的意見。反正，等那些政府高官們變了臉色，大吼大叫著‘丟掉艾倫伯爾要塞來救我們哪！’之後再行動也不遲。到時那些忘恩負義的傢伙也就會知道閣下您的存在有多重要了吧！”
“那樣一來就太遲了，會失去勝過帝國軍的契機。”阿泰兒聞此有點疑惑的說道。與其說是他在疑惑到不如說他是徵詢意見，這是阿泰兒的習慣，他不想讓部下們認為自己是一個獨斷的將領，很多時候有許多東西需要解釋清楚。
寇鋒聞此以微妙的角度蠕動著他的眉毛。“哦？契機！這麼說來，閣下是認為我方會勝？”
如果不是在艾倫伯爾要塞，這樣的發言是不會被允許的。阿泰兒一向對部屬的言行極為寬容，有時候甚至被當時的上司及後世的歷史學家批評為放縱得太過火。
“寇鋒少將想說什麼我瞭解，我們在戰略上處於極為不利的立場，而戰術層面的勝利又往住抵不過戰略層面的失敗，這是軍事上的常識。不過，這一次有一個逆轉情勢的機會。”
“那是……？”
阿泰兒的回答連聰明如寇鋒者也難以理解。“奇蹟的秦”對著幕僚們平靜地露出了若無其事的笑容。“凌雲公爵是單身，這就是我們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