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碧水浩浩去遠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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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碧水浩浩去遠鄉(十九)
我和九淵出了院子,他順手將門帶上,我解了韁繩,牽著馬和他並肩緩緩走在幽深僻靜的巷子裡,兩人都沒有言語。
離別總是突如其來,幸而還有時間讓我好好告別。
今日微風習習,陽光微暖,外頭嘈雜的聲音並未傳入巷子裡,這裡就像是個隱祕的小天地,隔開了紅塵俗世,遠離了愁悶煩憂,我們就這麼靜靜地走著,天地間彷彿只剩下兩人一馬的腳步聲。
但美好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生在紅塵,就無法遠離俗事,沒走多久,外頭的嘈雜聲開始傳入耳畔,我停住了腳步,“就送到這兒吧。”
他沒戴我送他的人皮面具,就這麼跟著我出來了,以他的俊美相貌和風雅氣度,想要不引起他人注目,實在是件困難的事。
他知道我的用心,跟著我停了下來,笑了笑:“送君千里,終有一別。”
“阿九,你說錯了。”我看著他笑得一臉促狹。
“哦?那是什麼?”
我指了指巷子深處,哈哈一笑,“是送君百步,終有一別!”
他輕笑著搖了搖頭,我突然不可抑制地想起了第一次和他的見面以及離別,那時心中雖然不捨,但所有情緒斷沒有像現在來得這般洶湧,人的感情果然是在一天一天的相處之中慢慢累積而成的,更何況,這次分別之後,要想再見,真的是難上加難了。
他好像察覺到我情緒的起伏,低頭看著我問道:“你真的是舉家遷居去東胥麼?”
我點了點頭,這說的雖不是事實,可也差不遠了。
“是去東胥何處?……風驚麼?”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神色如常,又點了點頭,他笑道:“那便勿需感傷了,近則半年,遠則一年,我就會去風驚的。”他見我眨巴著眼懷疑地看著他,他笑道:“不騙你的,到時候便能再見。”
聽他這麼說,我心裡舒服多了,即使到時候不一定還能見到,但以後的事,誰又說得準呢?
“那……我走了。”我抬頭看著他,揮了揮手,他點點頭,“去吧。”
我一躍上馬,朝他笑了笑:“再見呀。”
他也笑了,“嗯,再見。”
我輕輕抖了抖韁繩,馬駒便踱著步朝巷子口慢慢走去。
我骨子裡有一部分性格十分乾淨利落,就像小茴以前說我,事不關己,立刻撇清;又有一部分格外優柔寡斷,拖泥帶水,牽扯不清。
此時,我並不想回頭,我覺得一個乾淨利落,瀟灑而去的背影,遠比一個戀戀不捨,頻頻回首的告別,能在人的記憶裡,待得更久一點。
當馬兒終於跨出了竹衣巷口,市井之氣撲面而來,我像是重新踏回了紅塵之中,我回頭看了看那個幽深僻靜的小巷,想起裡頭那個清潤如玉,如知己又如兄長的人,心裡一片酸澀。
何時才能不用離別,小時候我總喜歡熱鬧,恨不得把所有人都聚在一處,嬉笑玩鬧才好,大了以後卻偏愛清靜,因為我知道,再熱鬧也總有曲終人散的一天,這人生之路最終需要我一人踽踽獨行,如果逃不出這個結局,還不若一開始便沒有熱鬧過,這樣就不會覺得靜下來後是那麼清冷又孤單。
爹爹戰死以後,即使是我也無法填補孃親內心的空虛,最終撒手西去,曾經我十分羨慕爹孃之間這種死生契闊的感情,但現在我卻不這麼想了,將自己的一生寄託在別人身上總是虛妄,只有孤身一人,才能昂然挺立在人世之間,無畏無懼。
當我回到王府時,白芷告訴我,師父已經醒了,在她房間裡等我。
我立刻卸了面具換好裝,一蹦一跳地跑到了師父的房間,她不在時,白芷還是會天天親自打掃,因此房間裡一塵不染,十分乾淨,並不像許久沒有住人的樣子。
師父坐在八仙桌前愣神,我輕輕走了進去,悄悄走到師父身後剛想出聲嚇她,卻聽到她開口道:“坐吧。”
我撅了撅嘴,一屁股坐到她旁邊,“你不是在發呆嗎,怎麼知道我進來了?”
師父好笑地看了我一眼,“叫你小時候學些功夫,你不肯,腳步聲都快震天響了,我如何會不知道?”
我也正後悔這件事,怕她又唸叨,於是便不再糾結於這個話題,仔細地看了看她的臉,發現眼睛下的烏青消退了不少,不禁問道:“就睡醒了?不需要再多休息一會兒嗎?”
她搖了搖頭,“先前精神不濟,好些話還沒問清楚,你同我再仔細說說。”
我只得把細枝末節又說了個明白,當說到我來不及繡嫁衣,皇后讓我找她時,她眼神閃了閃,我好奇問道:“師父,你還會繡花麼?我怎麼不知道?”
師父不接我的話,嘆了口氣自顧自地說,“第一次見到你時,你還在你孃的肚子裡。”
師父和我孃親是手帕交,關係再好不過,不然我孃親殉情前也不會將我託付給她,聽她接著說道:“再後來你出生,因為是早產,跟個小瘦猴似的,那麼小,頭髮也是稀稀拉拉兩根,當時我覺得,這小孩子可真難看啊,若是我自己生的小孩,一早丟掉了,可雪娘卻把你當個寶貝似的,天天捧著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我第一次聽師父提起這麼多往事,聽到師父嫌棄我太醜,想把我丟了時,不禁莞爾一笑,師父年輕時候必定也是一個頑皮極了的人,不然也不至於聽聞我孃親美名,半夜偷偷溜進孃親房裡,差點被當成採花賊被人捉了起來,這些我都是聽宗老頭說的。
“我從不羨慕別人什麼,可直到看見你孃親和爹爹在一起,才知道,世上原來還有這麼美好的感情,眼裡心裡只有對方,容不得任何人插足,他們成親兩載才得了你,高興得差點昏過去,恨不能把天底下最好的東西都捧到你面前來。”
我聽著師父的描述,腦海中勾勒出了一副家人和美的圖景,若是我爹孃還活著……
“你小時候體弱多病,你孃親為你操碎了心,我找到師兄和他冰釋前嫌後,他就扛起了為你治病的重任,幸而他醫術尚可,你也平安長到這麼大了,我也算不負雪娘所託。”
醫術尚可……師父果然到現在都不肯對宗老頭的醫術表現出過多的讚賞,這是一個毒醫的自尊,我懂。
“雪娘……去前,曾說此生最大的心願便是親眼看著你出嫁,現如今,你真的要嫁人了。”師父說完這句話,臉上露出了一絲感傷,我聽得心裡發酸,嘴脣動了幾下,終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口。
師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頭微微仰起,像是在控制著內心的起伏,“這十幾年眨眼而過,轉眼你也成大姑娘了,師父很高興。你孃的刺繡當時被稱為錦都一絕,她雖看不到你出嫁了,但在走之前耗費了心血,為你親手縫製了一件嫁衣。”
我猛地抬頭看著師父,心中已是翻山倒海,我孃親……為我親手縫製了一件嫁衣?
自懂事以來,孃親這個詞離我彷彿很遙遠,又彷彿離得很近,在我的記憶之中,從來沒有過這麼一個人,但在別人口中卻常常能夠聽到。
傳言中她貌美無雙,豔絕錦都,懂禮法知退讓,德言容功皆備,更令人感慨的事,她有一樁最好的姻緣,同瑞王夫唱婦隨,琴瑟和鳴,不知羨煞了多少人。後來瑞王戰死,她殉情而去,更令世人讚歎她是個重情的烈性女子,蕭雪娘和瑞王的一段情因此傳為佳話。
但這都是別人口中的她,離我是那樣的遙遠,今日聽到師父說,她親手為我,為她世上唯一的血脈縫製了一件嫁衣,我突然感覺她真實了起來。
“她那時不知道你長大後是什麼樣子,嫁衣是比照著自己的身段來縫製的,你雖長得像你爹爹更多些,可身形卻同你孃親一般,你等會兒試一試,如果哪裡不貼合,還能叫諾兒改一改。”師父說完,靜靜地站起身,走進了裡屋。
我知道她是去拿孃親為我縫製的嫁衣去了,不知為何,我此時的心卻一片平靜,小時候看到景落磕了碰了,亦或是不高興了,總會小嘴一撇,大大的淚珠子從眼睛裡頭滾落,然後大聲呼喊“母后”,那時皇后不管在做什麼,只要聽到了,便會走過來抱起她在懷裡,輕聲地搖晃著安慰她。
我那時候想,皇后的懷抱看上去軟軟的,暖暖的,好像很舒服的樣子啊,可是當她真的抱住我時,我卻從來沒有這種感覺,以前不知道為什麼,後來才知道,因為她不是我的孃親啊,我的孃親已經不在這個人世了,再後來,我便漸漸忘記了這種羨慕的感覺,我有師父,有宗老頭,還有瑞王府裡一堆疼我愛我的家人,便足夠了。
正想得出神,便聽見師父在裡屋喊我,我急忙站起來,深吸了一口氣,抬步走了進去,當看到那一抹大紅色時,我完完全全地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