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秋霜篇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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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秋霜篇 （2）
“玉妃娘娘，你們不能進去，娘娘還沒起床呢！”一大早，棲鳳殿裡就亂糟糟的。這皇上才剛走沒多大一會，玉妃就帶著幾個嬪妃氣勢洶洶地來了，皇后還沒起身，這可怎麼辦好？幾個宮女太監拼命阻擋著幾個女人的腳步，奈何裡外都是主子，他們哪個都得罪不起啊！
“還沒起？！”這三個字嚴重刺激著玉妃脆弱的神經，心中的怒火瞬間竄高，燒光了她所有的理智，“身為六宮之首，竟然如此不守規矩！這個皇后，她秋霜要是當不了就別當了！”
聽到這話，眾人神色一變，離玉妃最近的嬪妃拉拉她的袖子，但是被玉妃給甩開了。
“這皇后本宮當不得，難道玉妃妹妹想要親自當當試試嗎？”
慵懶的聲音如一盆冷水，把玉妃澆了個透心涼。她不是還沒醒嗎？怎麼又突然出現了。抬頭看向前方，即使是玉妃，也是眼前一亮。
斜倚在門邊的慵懶女子，披著件純白色的外衫，正笑眼盈盈地看著他們，似諷刺、似同情，可眨眼間，又似乎什麼情緒都沒有了。粉黛不施的臉更有一種與整個後宮女人不同的清麗之美。
“皇后娘娘，妹妹有些事情想要跟您談談。”從失神中回神，玉妃笑盈盈地看著秋霜，眼底卻全是凌厲的警告。
玉妃懊惱自己竟然會看一個女人看得入了迷，而且看的還是眼前這個女人，玉妃決不承認她嫉妒了，嫉妒秋霜的身份，嫉妒秋霜的容貌，嫉妒她那一身氣度。
警告？怎麼她這個皇后還是個受欺負的主？有趣，當真有趣。
“玉妃有事情跟本宮談？”秋霜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玉妃那張因為隱忍而更加扭曲的臉。雖然她不知道現在確切的時間，但是這天才剛亮，雖然現在已經是秋天了，但這時間是不是還是有點早了？
“是。”
“這天剛亮，就帶著其他宮的娘娘吵吵鬧鬧地闖進本宮的棲鳳殿，玉妃這是有什麼天大的事情要與本宮說？既然玉妃這麼急切，那本宮就不擺那個空架勢招待玉妃了，玉妃就在這裡把事情說了吧
。”她的習慣，或者說殺手的習慣，就是不喜歡別人進入自己的領地，而她身後的臥房，已經被她劃作自己的領地了，那個男人有權有勢她沒有辦法，這幾個女人她還攔不住了嗎？
玉妃一愣，疑惑地看著靠在門邊懶懶地打著哈欠的女子。怎麼？這皇上才在棲鳳殿留宿了一宿，她就想翻天不成？不過她是真的猜不到她要說什麼嗎？竟然讓她在這裡說？她是真的不要臉了嗎？
“皇后是讓妹妹在這裡說嗎？”
“當然。”秋霜豎著耳朵聽了聽，嘴角上揚。
“那妹妹可說了。”玉妃的表情瞬間變換，簡直比川劇的變臉速度更快，“秋霜，你最好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重，給我離皇上遠一點！別以為皇上昨夜在你這留宿你就能囂張了！這後宮還是我玉蓮的地盤！皇上之所以在你這留宿，那是為了做給你那個左相爹看的！我敢打賭，皇上昨夜一定沒碰過你！”
玉妃說得吐沫橫飛、抑揚頓挫、慷慨激昂，而秋霜自始至終都在笑，只是眼底的冷意逐漸凝聚。她雪狼還從來沒被人指著鼻子罵過呢。
“說完了？”秋霜挑眉。
“完、完了。”這是什麼反應？
“門在那邊，好走不送。”懶懶地打了個哈欠，秋霜轉身要回房。該出現了吧。
“秋霜！你給我站住！”
“吵吵鬧鬧的怎麼回事？”
秋霜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果然啊。
雖然不明白這個女人到底想要做什麼，她今天的做法明顯跟平時的作風不同，完全是另一種態度。雖然搞不清楚，但是她現在的做法對他有利不是嗎？
“皇上。”玉妃微微一愣，今天皇上怎麼這麼早下朝？還一下朝就來棲鳳殿？到底是爬上了妃位的女人，這個時候的呆愣，也僅僅維持了一秒，整理好表情，紅著雙眼撲進墨嵐的懷裡。
“蓮兒這是怎麼了？誰欺負蓮兒了？”挑著玉蓮的下巴，抬起那張紅紅綠綠的小臉，墨嵐一臉心疼地為她擦去臉上的淚水
。
“皇上，臣妾今日一早好心來給皇后請安，皇后不但不領情，還百般羞辱臣妾，皇上，臣妾……臣妾……嗚嗚……”話說一半的效果，往往是最好的。
“皇后，可有此事？”百般羞辱？她們這一大群人來羞辱秋霜倒是有些可能。
“皇上認為呢？”秋霜轉身，直視著墨嵐的眼睛，依然在笑。
又是那種目光，那種瞭解一切的目光，讓墨嵐覺得自己的心思似乎全部都展現在這個女人眼前，沒有一點點可以隱藏的。墨嵐向來認為自己的城府夠深，難道這個女人才是個中高手？墨嵐想不明白。
“皇上覺得臣妾有罪嗎？”他在發什麼愣？他不是正等著要定她的罪嗎？她都送上門來了，他在思考什麼？還是在猶豫？可能嗎？
“大膽！你竟然敢跟皇上這麼說話？！”
秋霜的話讓墨嵐更加迷茫，倒是玉妃尖細的嗓音讓墨嵐回神。
“大膽皇后！竟敢蔑視朕！”墨嵐即使是佯裝生氣，說話的音量也與平時無異，只是增加了些憤怒的表情和語氣罷了。
秋霜沒有反應，只是看著墨嵐，似乎在等待他的下文。
“皇后可還有話要說？”
“沒有。”墨嵐問話的尾音還沒有挑上去，秋霜就已經乾脆地做了回答。
“好，很好！來人，將皇后押入冷宮思過！沒有朕的手諭，任何人不得探視！”
穿越來的第二天就可以見識一下冷宮，不知道該說她幸運還是不行。搖頭笑笑，秋霜非常自覺地邁開腳步。她不需要任何人押解，因為如果不是她願意，任何都沒有權利命令她去任何地方。
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走了二十步，秋霜又停下了腳步。
墨嵐覺得那個時刻，他似乎是鬆了一口氣，可是這口氣又因為秋霜的一句話而哽在胸口。
“請問，冷宮在哪？”秋霜眨眨眼，看著離得最近一個宮女
。
“這……”小宮女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主動去冷宮的娘娘，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可是皇上又正在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麼，這可怎麼辦才好？而且皇后娘娘明明就是被冤枉的啊，為什麼不解釋呢？
“可以麻煩你帶我去嗎？”看了看那張青澀的臉，秋霜眨眨眼，讓自己表現得儘量溫柔。莫非是新來的？被她的舉動嚇到了？
“可、可以。”看著墨嵐始終沒有反應，小宮女認為皇上是鐵了心要罰皇后娘娘去冷宮思過了，至少今天是這樣的。所以小宮女猶豫了半晌，還是點了點頭，為秋霜領路。
“怎麼樣嵐？解決了沒有？”推開御書房的門，就看到一左一右坐著的兩個人。左邊坐著的，是墨嵐的先鋒將軍曹煜，右邊的是墨嵐的軍師左千，兩個人也是墨嵐僅有的好友。
“嗯。”墨嵐點頭。
“出什麼事了？”左千覺得墨嵐的表情有些不對。
“嗯？是出了什麼岔子嗎？”曹煜一聽，噌地一下站了起來。
“不是。”墨嵐搖頭。
“那是什麼？你倒是快點說啊！可真是急死人了！”曹煜抓耳撓腮地在原地蹦躂著。
“她是自己去的。”墨嵐抬頭，茫然地看著自己的兩個好友。她是自己去的，倒是讓他省心不少，可是這是為什麼呢？是左相的計謀？他想不明白這樣做對左相有什麼好處。後宮跟朝廷其實是一樣的，瞬息萬變，難道左相就不怕她在冷宮的時候再出了什麼問題？
“什麼意思？”左千不解地看著墨嵐。他就不能一下子說全了嗎？
“秋霜，似乎是自己主動去的冷宮。剛才，連一句解釋辯解的話都沒有，而且沒有憤怒，沒有傷心。”
“難道是左相的安排？”略微思索了一下，左千猜測，“但是沒有一點訊息。”他是左相的幕僚，住在左相的府邸，可以得到許多第一手訊息，可是沒聽說過左相要改變最初的策略啊。
“你都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
。”墨嵐搖頭。這是第一次，在滄路國內有事情超出了他的預計和掌控。
“現在怎麼辦？”事情不是好好地按照計劃進行的嗎？這兩個人在擔心什麼？反正他是想不通這兩隻狐狸思考的事情了。曹煜搔搔頭，呆呆地看著兩個人。
“靜觀其變。”墨嵐和左千對視一眼，得出同樣的結論。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墨嵐如往常一樣，掛著溫和的笑容坐在龍椅上，看著下面一張張木訥的臉。他在期待左相的表現。
“臣，有事啟奏。”禮部尚書跨出一步，邁出整齊的佇列。
“禮部尚書？你有何事？”難道那個女人的行動真的不是左相指示？那會是為什麼？
“啟稟皇上，臣有一事不解。”
“何事？尚書大人但說無妨。”
“皇后娘娘所犯何事？竟讓皇上狠心丟進冷宮不聞不問？”
這明顯的質問語氣，哪像一個下臣該對皇上用的語氣？他早晚要收拾了他們！
“觸犯龍顏，對朕不敬。”墨嵐總結了一下秋霜的“罪行”。
禮部尚書微微一愣，偷偷看向左相。皇后那個人他是知道的，那麼懦弱膽小的一個女人，會觸犯龍顏？這是天要下紅雨了嗎？
“皇上，許是皇后娘娘受了委屈，耍耍小性子而已，還請皇上念在夫妻一場的情分上，網開一面，娘娘千金之軀，受不起冷宮裡的陰暗潮溼啊。”禮部尚書一臉痛心擔憂地看著墨嵐，好像隨時都可以哭出來一樣。
“耍小性子？耍小性子也要有個限度！皇后膽大包天地竟然不把朕放在眼裡！不給她點教訓，這後宮還能了得？尚書大人不用再說了！若再有人求情，一併受罰！”墨嵐怒氣騰騰地說完，一甩衣袖，離開了大殿。
看著墨嵐的背影，左相不悅地皺眉。
“皇后娘娘
。”冷宮裡突然出現一個滿臉褶子的老嬤嬤。
“你是……”躺在草地上的秋霜睜開一隻眼睛，看了看那張寫滿滄桑的臉，挑眉。
“娘娘不認識老奴是當然的，娘娘也不必知道老奴。老奴只是來給左相帶個話的。”
“什麼話？”看來這左相在皇宮裡安插了不少人啊。
“弄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不要誤了大事，否則便不顧念父女親情。”老嬤嬤機械地將左相交代的話原封不動地轉告給秋霜。
“知道了。”秋霜閉上眼睛，重新在草地上躺好。
“娘娘……”
“還有別的話嗎？”
“老奴告退。”將要出口的話嚥了回去，老嬤嬤離開了冷宮。
老嬤嬤離開後，秋霜起身，坐在草地上仰望天空，眼中冷光閃現。
“看來真的不是左相的吩咐。”皇宮裡一座廢棄的宮殿裡，墨嵐、左千和曹煜再次偷偷地聚集在一起。
“那她是為什麼要去冷宮？這樣豈不是打亂了左相的計劃？”這對父女是怎麼回事？之前不還是好好的嗎？怎麼鬧矛盾了嗎？曹煜實在是搞不明白。
“你們說，她有沒有可能反叛？”墨嵐覺得自己真是瘋了，竟然會想到這種可能性，人家那可是親父女啊。
“要去看看嗎？”左千提議道。他終於明白什麼叫女人心海底針了，猜是猜不出來了，他們何不乾脆去問一下？若是她真的反叛了，他們不是還可以跟她合作一下嗎？
曹煜也看向墨嵐。他是怎樣都無所謂啦，他們兩個決定就好。
“去看看。”
“人呢？”冷宮裡，墨嵐、曹煜和左千兩個鬼影子都沒看到，別說是人了。
“不會是逃走了吧？”曹煜仔仔細細地檢視冷宮的每一處
。
“為什麼？”逃走總有個理由吧。還是說她主動來到冷宮的目的就是為了逃走？可是為什麼要逃走？
“誰逃走了？”清脆的女聲在三個人上方響起，三個人抬頭，就看到屋簷處露出一個小腦袋，垂下的青絲掩住了一半的臉。
“你在上面做什麼？”曹煜的疑問衝口而出，說出來之後才覺得語氣和措辭有些不對勁。
“看風景。”秋霜調整了一下姿勢，又縮回屋頂上，讓三個男人完全看不到她了。
“看到我們過來了？”墨嵐挑眉。
“嗯，看到了。”
“還不下來？”看見他過來了還呆在上面看風景？是看著他們三個裡裡外外地找她很有趣吧。
“下去幹嗎？”
墨嵐被噎住了。
“皇后娘娘能看到什麼？”看著墨嵐鬱悶的表情，左千微微勾起嘴角。能讓他們這位狐狸皇帝鬱悶，這皇后娘娘倒是有點能耐呢。只是，這皇后娘娘還真是大膽啊。
“孤獨，空虛，和虛無。”屋頂上的秋霜眯著眼睛，享受著清風拂過兩頰的舒爽。
站在下面的三個男人同時愣住了。孤獨、空虛、虛無，這可不就是整個皇宮的寫照嗎？
“你不是秋霜，你是誰？”雖然他不瞭解秋霜，但是他知道，那個秋霜，他的皇后，是絕對看不出這些東西的。
“哇。”被突然出現在面前的墨嵐嚇了一跳，秋霜噌地坐了起來，拍了拍胸口。看看地面，再看看墨嵐，秋霜不禁感嘆有輕功可真好啊，“如果我不是秋霜，皇上覺得我是誰？”
“朕，不知道。”撫摸著秋霜的臉，墨嵐的眼神漸漸地變得迷茫。沒有人皮面具，所有的假設都不成立。
“那麼就請皇上記好了，我，就是秋霜。”靈魂什麼的，解釋起來太過糾結，還是簡單點吧，“那麼皇上，勞煩您帶臣妾，不是，是帶罪妾下去吧
。”秋霜咧嘴一笑，衝墨嵐伸出雙手。
“你是怎麼上來的？”墨嵐看了看她，發現她並沒有內力，周圍也沒有梯子，那她是怎麼上來的？
秋霜眨眨眼，保持沉默。
墨嵐挑眉。
“怎麼上來的就怎麼下去。”墨嵐也咧嘴一笑，轉身，瀟灑地跳下屋頂。
誰知他前腳剛站穩，就感覺身邊一陣風過，秋霜已經降落在他身邊了。
“真是小氣啊。”嘆息著搖搖頭，秋霜走進大廳。
“她，是怎麼下來的？”墨嵐看向左千和曹煜。
曹煜依然看著秋霜的背影，但是一隻手卻是在為墨嵐解惑，指指房頂，指指牆面，指指窗櫺，最後指指地面。
“就這麼跳下來的？”作為多年相交的朋友，墨嵐自然理解了曹煜的意思，曹煜指出的，是秋霜的落腳點。
“利落，漂亮。”左千讚歎一聲，邁開步子走向大廳。或許他們即將得到了一張王牌也說不定。
曹煜依然是一臉呆像，但是卻能機械地邁著步子跟在左千身後。
墨嵐站在原地迷茫了一會，也走向大廳。
冷宮的客廳裡，一切都極其簡陋，但是秋霜坐在那裡，卻是那樣的優雅，那樣的怡然自得。
“想明白了？”挑眉看著走進來的三個男人，秋霜勾脣一笑。她這個這麼好的助力，他們怎麼可能會放過？
“嗯。”墨嵐點點頭。
“就不怕是左相安排的一齣戲？”秋霜笑笑。
曹煜不明白這些陰謀詭計，但是左千和墨嵐一聽到秋霜的話，同時愣住了。他們怎麼就沒想到這種可能？因為秋霜在這棋局裡可以說是最重要的一子，所以左相很有可能物盡其用。兩個人神色複雜地看著秋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