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二百十六章 死亡

第二百十六章 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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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六章 死亡

“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我下意識地挪了挪身,斂去臉上欣喜的神色,沉著嗓子下令。

“是。”似是察覺到了我挪動上半身的意圖,對方忙不迭收回視線,低著頭退到了外。

“出秀。”目送來人消失在視野的盡頭,我隨即側身面向自己的貼身侍女,急急開口,“你趕緊去請個大夫來,要靠得住的。”

“是!”女子會意地點了點頭,隨即匆匆邁向房門。

我則轉過身子,心情複雜地看了老人一眼,揣著一顆怦怦直跳的心,迅速將手中的信件摺疊妥當,把它塞進了袖中。

不管怎樣,先去看看程肅。

如此思忖著,我心急火燎地趕回了先前所在的屋子。

一進屋,我就藉著窗外的餘暉,看清了程肅倚靠在黎曄胸前的景象。

他醒了,他真的醒了。

“程肅!”三步並作兩步地來到床前,我尚未落座就迫不及待地伸出了雙臂,“你終於醒了……”

話音落下,眼淚亦隨之滑落。

我緊緊地抓住了他的一隻手,忍不住潸然淚下。

“沒事了……”他氣若游絲地說著,僅僅三個字,卻成了我連日來聽到的最美妙的話語。

“嗚……”可我仍是情難自禁,握緊了他的手掌,埋頭失聲痛哭起來。

“對不起……”被我的一雙手使勁攥著,他唯有用手指輕輕摩挲我的手背,像平常那樣柔聲安慰著我。

我拼命搖頭,原有千言萬語,此刻竟道不出隻字半句。

“雲玦,程肅剛醒過來,沒有力氣,先讓他躺下,好嗎?”直到黎曄出言提醒,我才改搖頭為點頭,慌忙擦乾了淚水,和他一起小心翼翼地扶程肅平躺下去。

“你要不要喝水?想吃點什麼?”站起身來的我彎腰目不轉睛地盯著程肅,生怕一個轉眼他就又失去意識,我一個勁地噓寒問暖,“不過,你才醒,能不能吃東西?”

“我方才已經喂他喝了水。東西的話,我看他一時半會兒也吃不下。”程肅沒有作答,倒是黎曄善解人意地發了話。

我聞言正欲開口詢問是否如此,卻已見程肅頷首表示贊同。

“那……”我還想說些什麼,可一時又不知該怎麼說。

“其實我很累……”孰料就在這時,程肅勉強扯了扯嘴角,算是給我一個寬慰的微笑,“剛才……也是拼了命……才睜開眼的……”

我心神不寧地注視著他,猜不透他緣何突發此言。

“雲玦……別怕……老天爺既然沒把我收了去……”他的眼皮一開一合,昭示著他確實疲軟無力的事實,“就代表他已經同意……讓我留在……這裡了……”

他言說至此,我算是揣摩出了他的意思。

“所以……我不會再……害你擔驚受怕了……”

果不其然,他所思之事,無非是不想我再為他擔心。

但我怎麼可能就此安心?

正欲啟脣一言,我就目睹了他閉上雙眸的一幕。

“程肅?”我試探著呼喚了一聲,他沒有反應。

“程肅!?”這回我慌了,伸手就去輕晃他的身子。

“雲玦!雲玦,他只是睡著了!”一旁的黎曄見我似乎又要失去理智的模樣,趕緊拉住了我勸道。

可是我

害怕,害怕得不敢相信他的話。

“你聽他的呼吸!很平實,全然不像前幾天那樣微弱。”眼瞅著我依舊心悸,黎曄連忙開始擺事實講道理,“你再摸摸他的脈搏,同樣均勻有力。”他拉著我的手,把它放在了程肅的脖頸處,“沒事的,別擔心,他醒了,沒事了……”

在黎曄反覆的勸慰和實際情況的論證下,我的情緒漸漸得到安撫,同他一塊兒安安靜靜地等著出秀領人回來覆命。

過了大約三刻鐘的工夫,出秀總算帶著一個年過百半的大夫出現在我的視線裡。

我忙吩咐大夫替程肅把脈,得知後者脈象平穩已無大礙,就是身子相當虛弱,需要好好調養,我卻是半信半疑。

“你確定丞相併無大礙?”我把大夫叫到一邊,盯著他的臉沉聲問道。

“回皇上,草民確定。”對方欠著身子,面帶微笑。

“那……你是否診得出,丞相是中了毒的?”目不斜視地注目於男子,先前並未告知這一祕密的我試探道。

“……”男子聞言驀地抬頭來望,眸中寫滿了詫異,“草民不才,完全號不出中毒的跡象。”他又趕忙低頭請罪,恭恭敬敬地作答,“不過……皇上容稟,想來這恰恰是因為,丞相體內的毒素已被清除殆盡。”

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報喜不報憂,是真的在為病人的康復而感到高興。

兩眼一眨不眨地端量了對方許久,我才確信他所思所言皆發自肺腑,童叟無欺。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草民告退。”

我目送來人帶著喜色退出了我的視野,心裡卻無法像他那樣鬆一口氣。

看來程肅所中之毒,已經診斷不出來了。

那……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鑑於自身的經歷,我實在無法放下心來。

“雲玦,”這時,黎曄突然從身後冒了出來,一聲呼喚令我猛地打了一個激靈,“那個老大夫……”

“過世了……”我不由皺起眉頭,緩緩轉過身去,對上他的目光,“臨終前,他留了這封信給我。”

語畢,我從袖管裡掏出那封信,遞給了黎曄。他蹙眉接下,將之開啟。看完之後,他默不作聲地將信摺好,送還與我。

“新來的這個大夫,不像是在說謊,而且他不敢、也沒必要在我面前撒謊。”我若有所思地看著手裡的信件,愁眉不展,“也就是說,老大夫他……不應該因為程肅的問題而畏罪自盡……”

“他在提出以毒攻毒的法子時,有沒有向你道明這辦法所伴隨的風險?”黎曄壓低了嗓音問。

“有啊!”對方一問就問到了點子上,使我不假思索地抬頭看他,一股腦兒地將內心的疑惑傾吐而出,“所以我才奇怪啊!身為一個經驗豐富的大夫,他明知程肅今天一定會醒過來……至於七日之內讓程肅完全康復,這本來就是不可能的事,關於這一點,我們早就達成了一致。換言之,他信上所提到的緣由,根本就不會對他的性命構成威脅。既然他都已經盡到了義務,為什麼還要……”

“因為他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我滔滔不絕地闡述著自個兒的分析,被黎曄倏爾出言打斷。

我登時一怔,目不轉睛地注目於說話人。

他的言下之意,只需稍作思量,便可瞭然於胸。

可是……可是……

“不是因為程肅……是……因為我?”艱難吐字,我難以置信地注視著眼前人。

“……”他雙眉微鎖,一言不發地點了點頭。

“我……”對方的無聲應答讓我心頭一顫,不由自主地搖晃起腦袋來,“我沒打算要取他性命……我從來沒有這樣的打算啊……”

“但是他不得不防。”黎曄直直地看著我,一語驚醒夢中人,“一個普通的老百姓,一夜之間掌握了一國之君的祕密,任誰都會惶恐不安。”

我仍是搖著頭,不願相信。

“只有這個原因了。”黎曄繼續面沉如水地說著,“否則,他也不用特意提及‘未嘗跨出相府半步’一事。”

誠然,特地在遺言中強調這一事實,就是為了暗示我,他從未將我身染劇毒一事告知於他人——尤其是他的家人。

“換做是我,也會這麼做的。”見我抿脣不語,黎曄又蹙眉說道,“用自己的一條命,換取全家平安。”

“可我從未想過要殺他,更不會去傷害他無辜的家眷!”思前想後都不明白事情怎會演變至此,始終不曾意欲傷人的我不禁有些激動了。

“這不過是你的一廂情願。”黎曄擰了擰眉毛,冷靜反駁,“在他看來,你若不放他出府,那他無疑是死路一條;你若許他回家,接觸了他的家眷,那麼從今往後,就再也說不清了。”

是啊……縱使他有一百張嘴,也無法證明他未曾將我的祕密告訴家人……

“如此一來,他全家老小的性命,都會無一例外地立於懸崖之巔。”黎曄面色不霽地闡述著觀點,視線自始至終皆停留在我的臉龐,“與其這般,不如由他自我了斷……永絕後患。”

談論至此,我已不能自己地流下了眼淚。

我……只是想救程肅而已。

為何到頭來,竟傷了人命?

我不禁想起了這短短七日以來,一條又一條生命在我的眼前相繼隕落。

到底是怎麼了?這到底是怎麼了?

為什麼死亡會接二連三地上演?為什麼?為什麼!?

前所未有的恐懼自心底蔓延,彈指間遊遍周身,讓人不寒而慄。

情難自禁地發起抖來,我下意識地抬起右臂,將五指伸入發叢,慌亂地抓著腦殼。

“雲玦,雲玦!”許是見我的狀態不太對勁,黎曄急忙握住我胡亂遊走的手掌,“我知道你不喜歡面對這些……可是,帝王之家本就如此……你……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不……不好……我做得一點也不好……一點也不好……

“眼下不是為這件事傷感的時候……”

黎曄還在柔聲說些什麼,可我已然聽不見了。

我只覺腦袋嗡嗡作響,如同被蒙上了一層薄膜,隔離了外界的一切聲響。

然而,我偏偏卻記起了,此時此刻,在這個國家的西北方,一群有血有肉的將士們正在與敵人奮力廝殺。

金戈鐵馬,刀光劍影。

下一瞬,卻突然幻化。

血流成河,白骨森森。

那觸目驚心的畫面,彷彿近在咫尺。

可怕……好可怕。

我瞪大了眼一動不動,直到兩眼倏地一黑,令上述五字成了腦海中最後的念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