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有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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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有備
我心裡有些納悶，不知黎曄這是要帶我去哪兒，但我還是按他說的，回寢宮換了身男裝，然後悄無聲息地上了他準備的馬車。
一路行至宮門，守門的侍衛並未多作盤問，就准許黎曄駕車出了皇宮。
“你看見沒？我駕著馬車出宮，他們居然都不瞧瞧車裡坐著誰。”才離宮沒多遠，黎曄就手執韁繩，在車外這般說道。
“……”聽聞此言的我上前掀開布簾，卻不曉得該如何應答。
“你這宮裡的守備，真的是太鬆懈了。”見我分明靠了過去卻又一言不發，黎曄兀自扭頭看了我兩眼。
“興許是因為他們知道你是我的貴客，所以不敢……也覺得無需多作盤查。”我眼珠子一轉，試圖以理服人。
“即便是皇子、公主、嬪妃、王爺出入禁宮，該問的，一樣也不能少。”嚴格要求的黎曄如是反駁，“更何況我只是個無名無份的陌生人。”
我無言以對。
不可否認，他說的每一個字，都不無道理。
如果說他第一次提醒我的時候，我還在做著能夠魂歸故里的美夢，故而認為沒有必要多此一舉，那麼現如今夢已破滅，我是該用清醒的頭腦，去籌謀往後在這前朝後宮裡的日子了。
“雲玦……”
“回宮以後，我就會傳令下去，命眾人加強防備。”他正想再說些什麼，卻剛好被我出言打斷，“不過到時候，你要出宮，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
“……”聽了我似是而非的言論，他不免沉默了片刻，“我倒寧願難以離宮，好換你一世平安。”
話音剛落，換我無言了。
這莫名深沉的話語，來得還真是突然，叫我答也不好，不答也不好。
“呵……我說笑呢……”呆呆地愣了一小會兒，我乾笑一聲開了口，“如果是你，我肯定是要叫他們放行的。”
他不接話，一聲不吭的狀態持續了十來秒，他冷不丁說了句“坐好吧”，就揮動馬鞭，策馬加快了車輪滾動的速度。
至此，我撤下掀開簾子的手，默不作聲地坐了回去。
馬車一路向北，出了城門，行了好久。就在我快要忍不住詢問他究竟要帶我去哪裡的時候，車軲轆忽然停止了轉動。
“到了。”黎曄簡潔明瞭地說完，就輕快地跳下馬車，隨後，他馬上回過身來，伸手攙了我一把。
“這是什麼地方？”我並不糾結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神態自若地在他的幫助下落了地，緊接著就開始環顧四周。
然而，滿眼的枯草、樹木、黃土、石巖告訴我：這兒只是普通的驛道而已。
“跟我來。”黎曄並不作答，兀自朝著一個長滿了樹木的山坡走去。
我心下雖迷惑不解，但考慮到他的一言一行必是事出有因，便也閉上嘴，快步跟了上去。
穿過一片小樹林，我跟隨他慢慢爬到了坡頂。正覺著腿腳開始發酸之際，我的眼前就豁然開朗了。但是，出現在視野下方的並不是如詩如畫的美景，而是一片隱蔽得極好的空地——空地上，一群身著清一色黑衣的人正在舞刀弄
槍。
“這是……”心裡雖已猜出幾分，但我還是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身側的黎曄。
“你要的人。”他的視線從那些人的身上轉移到我的臉龐，只一句話，就證實了我心中的猜測。
“你怎麼會……”這下，我是真的意外了，“怎麼這麼有先見之明？”
“我不便像程肅那樣，在南浮前朝拋頭露面。”他若有所思地說著，意味深長的目光又投向那群黑衣人，“但至少，我可以在暗處助你一臂之力。”
他的這一言、這一行，讓我不禁想起了為入朝幫我而身負重傷的程肅——兩人俱是這般，在我渾然不覺的地方，默默地為我付出，叫我感激不已，又心存愧疚。
我注視著他的側臉，一時無言以對。
試問，如此情義，我何以償還？
“再給我一個月的時間，這批人便可為你所用。”心中五味雜陳之時，黎曄篤定的聲音於耳畔響起，“倘若你急需用人，我可以先選出幾個來，供你差遣。”
“黎曄……”我囁嚅著，注目於他。
“不要謝我。”他倏爾側首而視，不急不躁地打斷了我的話，“我不希望你我之間，算得這麼清楚。”
“……”我再次陷入沉默。
“要不要下去看看？”見我抿脣不語，他又側過腦袋，繼續俯瞰坡下之人。
“啊？”突如其來的的建議令我不由為之一愣——我還沉浸在適才的情緒之中，未能自拔，“我……可以過去嗎？”
“有何不可？”他轉過脖子瞅著我，似是微微挑眉，“他們都是你的人。”
“就算你這麼說，我也毫無實感啊……”我乾笑著扯了扯嘴角，扭頭小聲嘀咕起來。
“什麼？”
“沒什麼。”我果斷把臉轉了回去，若無其事地直視著他的眼睛，“就是想問問，我現在就在他們面前露臉，合適嗎？”
“這是遲早的事。”他不緊不慢地作答，“不用擔心，雖說這些人並非皆是南浮子民，但身為暗衛、身為死士，他們對主子的忠誠是毋庸置疑的。”許是看出了我的疑慮，他如此寬慰道。
“不全是南浮的人？”迅速捕捉到對方言語中的資訊，我即刻發問。
“有一部分，本是我身邊的人。”他頷首解釋道，“你介意嗎？”
“不介意。”我搖了搖頭，想來他這麼做必然是有他的考量——比如，以他的舊人帶我的新人，促使這支隊伍速成氣候。
“走吧。”他盯著我瞧了片刻，轉身提議，“他們也該認一認真正的主子了。”
眼見黎曄胸有成竹地邁出了步子，彷彿一切已由他安排妥當，我也不再多做糾結，舉步跟著他從另一條道下了坡。經過幾條蜿蜒曲折的羊腸小道，我漸漸聽到了刀劍碰撞的聲響——沒多久，方才俯瞰之下的眾人已然近距離地存在於眼前。
一個站在一旁像是負責訓導的蒙面人首先注意到了我們的靠近，他三步並作兩步地來到我們的跟前，站定之後，他低下頭去，利索地對著黎曄做了個抱拳的動作。在垂首行禮之前，他匆匆看了我一眼—
—顯然，他的目光不敢貿然我臉上停留太多的時間。
我想，此人定是個老手了，故而才深深懂得，能被上司帶來的人，定是不簡單的——是以，他恭敬對待，同時亦不主動過問。
黎曄略作頷首，同樣一語不發，接著，他側首輕聲對我說了個“走”字，便徑自邁向了不遠處的一個帳篷。我見狀，連忙緊隨其後，那素未蒙面的黑衣男子則欠著身子，待到我們相繼往前走了，才恭恭敬敬地跟在後頭。
就這樣，三人一聲不吭地走入帳內。
黎曄率先停住腳步，轉過身子負手而立，他定定地打量著男子，忽然開口道：“這幾日，事情辦得如何？”
“回主子，一切順利。”那人低眉順目地回答。
黎曄略作頷首，繼而鄭重其事地說：“即日起，我便不是你的主子了。”
那人聞言不免一驚，他抬起頭來，詫異地瞅著昔日舊主，又不由自主地看了我兩眼。
“這是你們的新主人。”正當我的一顆心因為黎曄的突然發言而怦怦直跳時，他就緊接著道出了一句一錘定音的話語。
話音剛落，男子就下意識地眸光一轉，視線落到了我的臉龐——但畢竟是見過世面的，短暫的錯愕過後，他很快緩過勁來，面向我單膝下跪：“屬下參見主子。”
擲地有聲的六個字倒是令我心頭一緊，幸好我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因而馬上鎮定下來，作出一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模樣，學著黎曄從容不迫道：“免禮。”
說完這句話，我就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或是說什麼了，好在身邊的黎曄一如既往的運籌帷幄，他目視男子乾脆利落地起身，口中吩咐道：“去挑六個人來。”
說罷，他又側首輕聲問我：“夠不夠？”
我還算反應靈敏，這就點頭稱是。
待那人領了命退出帳篷，我忙問黎曄：“你讓他挑人來做什麼？”
“你身邊不需要人嗎？”他反問。
“呃……是打算找人去調查一個人。”我如實相告。
“誰？”他倒也不避諱，徑自一本正經地詢問。
“丞相。”我遲疑片刻，還是決定莫要隱瞞。
“你……”
“你不覺得我那個丞相的經歷有些奇怪嗎？”見他欲言又止，我乾脆開啟天窗說亮話，“分明做了我父皇的丞相這麼多年，可我那四皇叔謀朝篡位後，竟仍任命他為一國之相，時至今日我奪回皇位，繼承父皇的衣缽，他卻還跟個沒事兒人似的，繼續穩居相位。你說，這個丞相，到底是幫哪邊的？”
“此事確實耐人尋味。”聽完我的一番闡述，黎曄注目於我，微微點頭，旋即又話鋒一轉，“不過雲玦，朝中之事，為臣之道，不是簡單的‘幫’或者‘不幫’的問題。”
“我知道，只是……”話到嘴邊留一半，我猶疑地瞅著他，“今後的日子還長，不弄清楚此人的底細，我沒法高枕無憂啊……”
我自然希望是自己多慮了，寧可那溫故離僅僅是仗著經驗老道故而不把我這個小女子當回事——可萬一，事實並非如此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