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232 放棄

232 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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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 放棄

遙靈本來是很緊張的。

她本來想甩開他的手快點逃走的。可是手腕間細膩的面板被他微涼的脣輕輕一啄,她整個人竟無法控制得沉溺在這無比珍愛的溫柔中,原本以為堅如鐵石的心,也被他瞬間融化。被一同融化的,還有這漫天飛舞的細雪,她們拂過遙靈的臉頰,睫毛,嘴脣,手腕,如同剛剛開放的粉嫩桃花一樣,輕柔得讓人心尖止不住得微微顫抖。

就這樣,被俘虜了麼……

遙靈一直以為,鳳川對她不再霸道,是因為他心裡已經沒有她,不再那麼渴望著將她揉碎在心裡。而現在遙靈終於明白,他變得小心翼翼,變得溫柔穩重,並非不愛,而是更愛她,更珍惜她了。

就像剛才這輕輕的一吻,已經將鳳川的心疼,自責,憐愛傳達到了遙靈心裡。他抬起頭,看著她,沒有說話,可那溫順的眼神中,似乎還隱隱透露著小孩子般的恐懼,彷彿在說,遙靈,沒有你我怎麼辦呢?遙靈心中又是一痛。她一直以為,是自己需要鳳川,離不開鳳川,而現在她終於明白,鳳川也需要她,離不開她。

他難以割捨的眼神讓遙靈無比動容。她的手只是被他輕輕握著,這薄若蛛絲的聯絡,脆弱得好像隨時都會斷絕。

“你……可以不走麼?”

你,可以不走麼。

這完全不像是鳳川說出來的話啊。如果是他的話,豈不是會惡狠狠得說“不準走!”或者“我不許你走!”之類的話才對麼。

“我……如果我留下,春哥怎麼辦?”

“我已經把踏月公子的靈核還給他了。還他一個完整的踏月公子……”

遙靈笑著搖搖頭。這種事,怎麼可能做到。踏月公子的靈核已經像種子一般,在鳳川心裡生長了五年了,已經是根深蒂固,枝繁葉茂。鳳川從體內剝離出來的那個,不過是包裹靈核的外殼而已。

那個東西,根本就不是踏月公子,真正的踏月公子,已經跟“鳳川”生長在一起,再也無法分離了。所以,當武陵春從鳳川那裡得到那個所謂的“靈核”之後,他便毫不猶豫得把它扔下萬丈雲霧之中。更重要的是,他已經從鳳川不惜性命也要剝離出靈核的舉動中看出,鳳川這是寧願死,也不要跟他在一起。

所以現在,武陵春已經不知去向。他可能,已經隨著那份絕望,跳下萬丈雲海了吧……

世事糾纏交錯,凡人卻妄想兩全其美,不知必舍其一。遙靈對鳳川道:“鳳川,你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不愛他。你失去他,不會痛苦。”

幻境如同輕雪一般被狂風捲散。鳳川輕輕捏著遙靈的手腕,腳下頭頂俱是天崩地裂,卻也比不上他心中的堡壘,無聲得,連綿得,倒塌了下去。

鳳川看著遙靈的眼睛,卻一直都沒有說話。

遙靈把手腕輕輕從鳳川手中抽了出來。他的指腹在她的手腕狠狠摩擦,卻終於還是鬆開了。

遙靈起身,飄然離鳳川而去。她一直悄悄許願,或許最後,不用離開鳳川也不一定。但就在鳳川猶豫的這一小段時間裡,她終於明白,她該放手了。

他們兩個,已經不能像從前那樣了。當初,相愛是那麼簡單,我愛你,而你恰巧也愛我;而今,相守是那麼難,我愛你,你也一直愛著我,可是,我們卻無法再在一起。

這是為什麼呢?我一直都沒變,也許無知,也許莽撞,也許懦弱,可是你喜歡這這樣的我,一直喜歡著。可我們卻忘了,你從一開始,就不是本來的那個你啊……

遙靈走到幻境邊緣停下,望著腳下稀薄的雲霧,黛色的山頭。她怎麼望也找不到揚州城的方向。她笑了,怎麼差點忘了,她是個路痴……就是,絲毫沒有任何方向感的啊。

“還記得麼?”鳳川沒有追過來,遙靈一個人站在雲巔,自言自語著,“你第一次來雨巷找我的時候,就是要我跟你去救武陵春……說起來,若不是因為春哥,我們還根本就不會認識呢。”

“是啊。”遙靈沒有回頭去找鳳川,鳳川一個人坐在原地,保持著遙靈離去時的動作,在心裡回答著。

“這麼說起來,還真有些命中註定的感覺。不過我想,如果上天給我第二次機會,可以回到過去重新選擇,我要不要把獵魂殘片留給春哥就乖乖回去雨巷,過著從前平靜、平淡的生活,不知道六公子是誰,更再沒理由跟你見面……”

鳳川抬頭望著遙靈。她單薄的身子,像是快要迎風而起,融化在雲裡。這時,遙靈回過頭,一隻手拂著額前亂飛的劉海,笑著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

一群南飛的大雁黑壓壓得從遙靈和鳳川之間飛了過去。翅膀和雲氣摩擦的聲音,似不忍離鄉的哀鳴聲,一下子充滿了整個世界。

鳳川站起來。他沒有聽到遙靈在說什麼。

也沒有機會了。

大雁飛盡。一枚雁羽在風中凋落,不知去向。雲巔上,也早已沒有了遙靈。

不知她去了哪裡。

“放棄你,比讓我死還要痛苦。所以,在死和放棄你之間,我選擇……”

鳳川瘋了一般向雲巔追去。九天之上傳來的狂笑聲卻止住了他的腳步。如此狂妄,絕望,藐視一切的笑聲,只能來自一個人。

“魔尊!”鳳川大喝一聲,拔劍出鞘。銳利的劍鋒撥開了雲霧,魔尊黑色的身影垂掛於天幕之上,卻讓鳳川吃了一驚。這是魔尊麼?原先從頭裹到腳的黑袍不見了,頭頂的斗笠也不見了。他背後的巨大黑色羽翼攪渾了天空,頭頂一對魔角上熔鍊著烈日,銀色的右眼洞穿群山,足上的鉤爪踏碎了雲波。難道剛才夏孤臨那一劍,只是擊碎了他的斗笠和披風麼?

“你……”鳳川劍指魔尊,比劍鋒更銳利的眼光有些刺痛了魔尊胸膛上的魔紋。他笑道:“呵呵,果真不錯,看著心愛之人一一離開之後,仍能有這等氣勢……”

“你這樣的稱讚一點都不打動人心。”鳳川冷冷道。

“呵。是麼。看來這世上,只有用拳頭才能‘打動’蕭鳳川……”魔尊銀色的右眼散發著妖異的光芒,左眼卻像之前一般,只有陰沉和堅毅,“可是,我現在不想殺你。”

“輪不到你說這種話!現在是老子想殺你!”

鳳川揮劍奮起。他躍出崩塌幻境的同時,天竟瞬間晴了。晴藍的天空下,鳳川白色的劍影與魔尊黑色的雙翅交錯而過。一招過去,沒有人流血,劍也沒有折斷。魔尊與鳳川相背,他們二人中間卻多了一個人,御空而立。

是……老匹夫?

鳳川張著嘴說不出話來。蕭陽春捋著白了大半的鬍子,高空的清風彷彿掃去了他身上被鳳川戲謔已久的銅臭味,變得仙風道骨遺世獨立。

鳳川最驚訝的卻不是這個。老匹夫……竟然會御空?他打算盤玩菜刀是一把好手,鳳川竟從來不知道他會御空……

這是修仙門派弟子才會的法術吧。老匹夫居然……對了,母親的陪嫁,那面仙人雜寶鏡。難道老匹夫曾經修過仙?

但是魔尊的問候很快駁回了鳳川才進行到一半的猜想。他笑道:“別來無恙啊,我的——魔左使大人。”

魔“左使”。這麼說來,破陣樂只是魔“右使”而已,比蕭陽春還要低一個級別!

每次都發現自己身邊的人是魔尊的人……時間久了,也就不覺得奇怪了……

可是……竟然是老匹夫?怎麼想都不可能吧,這個除了錢什麼都不愛的傢伙,曾經是魔尊的護法?魔尊的賬房還差不多!

鳳川有點搞不清楚狀況。蕭陽春卻是泰然自若。他淡淡對魔尊道:“魔左使?我原以為,你會叫我‘叛徒’呢。”

叛徒……這麼說,老匹夫已經叛離魔尊了……

鳳川來不及猜想更多,蕭陽春卻像往常一般不冷不熱不帶情緒得對他說道:“這裡沒你的事了。你先去吧。”

“哈?什麼叫沒我的事了?而且這到底怎麼回……”

魔尊哂笑。他好像在嘲笑,剛才還殺氣騰騰的蕭鳳川,只要老爹一來,就馬上變回了那個不懂事的孩子。鳳川很快察覺,輕輕咳嗽了兩聲,糾正道:“我的意思是,你來幹什麼,該走的人是你!”

蕭陽春不再跟鳳川糾纏。不管怎麼說,這段孽緣都要由他來了結。如果不是因為自己,鳳川,踏月,武陵春,遙靈,都不會被捲進這場剪不斷理還亂的冤孽之中。但是他又將如何了結?或許,他來得已經太遲了。

“你何不去找尋遙靈。”蕭陽春對鳳川道,“快去吧,她走遠了。”

可是……

鳳川心下稍一猶豫。剛才若不是魔尊攔路,他早就奔去尋遙靈了。但是把魔尊交給老匹夫,真的可以麼?他們兩個過去曾經是上下屬關係,但是現在已經敵對,那老匹夫能應付得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