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越近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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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越近越遠
花慕青剛轉身去找軍醫，就看見拓跋勰衝她飛馳而來。
“發生什麼事情了，這麼急？”花慕青看他一臉的嚴肅，不由問道。
“這是從軍醫那裡拿來的清涼消腫的藥膏，你拿去自己上藥，我還有事要去找皇兄。”拓跋勰匆匆地將一個小瓶子塞進花慕青的手中就又騎馬飛奔而去了。
花慕青握著小小的藥瓶，看著拓跋勰飛馳而去的身影，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情了，下意識地也想跟過去，但是剛跑了兩步，她便又勒住了馬韁。
既然要離開，那這些事情也不必再管，歷史自然會有它發展的軌跡，她是一個異世侵入者，能做的就是離這一切遠遠的。
想到這些，她低下頭，沉默了良久，然後才慢慢將那些藥抹在了眼睛周圍。
很清涼。
但是再涼也抵不過她心底的涼。
雖然沒有刻意去問，但是到晚間的時候，花慕青還是知道了拓跋勰會變色的原因。
成功守衛雲中城的當天，就有一小隊先遣部隊趕去了盛樂，現在這些人傳來訊息稱，已經在去攻打賀蘭的路上的柔然可汗伏名敦得知柔然兵在雲中城一戰中大敗，盛怒，當即改道盛樂，會合在盛樂駐紮的將士，糾集十萬兵力，準備給只有兩萬兵力的北魏重重的一擊。
十萬對兩萬，兵力懸殊，而且此次柔然兵已經有所準備，想再像在雲中城這次這樣輕鬆，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
看來這一仗，會很艱難。
花慕青皺著眉頭，在心裡長長地嘆了口氣。
為什麼要在她下定決心要離開的時候傳來這樣的訊息，她雖然一再告誡自己不要插手，可是看到拓跋巨集又開始熬夜研究盛樂的地圖以及跟參將們討論戰略時，她還是動搖了。
她最見不得他皺起眉頭的樣子，那樣好像比她自己遇見煩心事還要讓她難受一百倍。
所以拓跋巨集睡不著，她也睡不著，在毛氈上翻來覆去一陣之後，她索性坐了起來。
正在燈光下研究地形的拓跋巨集看到她坐起來，不由柔聲問道：“朕吵到你了？”
花慕青搖搖頭。
“那怎麼起來了？”拓跋巨集又問道。
“睡不著。”花慕青站起來，走到了他的身邊。
拓跋巨集放下地圖，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花慕青坐下，在她坐下後又仔細端詳了一番她的眼睛，發現已經消腫了，這才微微露出點笑意來：“睡不著？難道還想明日眼睛腫成今早那個樣子嗎？”
花慕青在他炙熱的目光下有些無措，不由躲閃了目光，然後道：“皇上在為盛樂城擔憂嗎？”
拓跋巨集沉默了一下，卻又突然問道：“你知道朕為什麼要帶兵出征嗎？”
花慕青一愣，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拓跋巨集看著她輕輕笑了一下，然後又問道：“慕青，你是否也覺得朕無比尊貴高高在上？”
花慕青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問自己這個問題，原本想要敷衍過去，但是看到他眼中一絲淡淡的哀傷時，她那些敷衍的話卻又說不出來了。
“我知道你的苦。”她的心突然一軟，伸手握住了拓跋巨集放在桌子上的手。
這次輪到拓跋巨集明顯一愣。
“我知道被人
控制身不由己是什麼感覺。”花慕青陡然就生了一股力量，對上了拓跋巨集的眼睛，慢慢地說道。
拓跋巨集的眼眸瞬間就變得幽深。
“我曾經被關在一個房子裡十年，每天被逼著做一些我不願意的事情，甚至後來親手殺死了我的親生父親。”花慕青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她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這些，包括對她有再造之恩的老教授夫婦，她把以前那段日子埋在了心底最深處，旁人碰不得，自己更是不願意碰。
但是今天，她在面對這個從出生那天就被人操縱著人生，甚至到現在都沒有擺脫身上的桎梏的男人，突然產生了一種相惜相憐的感覺。
拓跋巨集看著這個一臉的雲淡風輕，但是手卻在止不住顫抖的女子，從心底深處湧起一股憐惜——他一直在想這個女子背後一定有一個精彩的故事，卻沒有想到這個故事卻是這樣的慘烈。
“你……。”即使兩顆孤獨至今的心已經越靠越近，但是性格使然，拓跋巨集並不知道該怎樣安慰眼前這個女子，只有反握住她的手，將自己掌心的力量不斷傳給她。
“親手殺死自己父親的人現在卻還能笑得出來，皇上一定會覺得慕青很不要臉吧。”花慕青笑了一下，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很勉強。
拓跋巨集搖搖頭，伸手將花慕青攬進了懷中。
“沒什麼，三歲那年朕被立為太子之前，親眼看著宮中太監遞給朕母妃一條白綾，然後朕躲在簾子後面看著她吊在宮殿的樑上。七歲那年，朕親眼看著太后將毒藥放進酒杯裡，然後她讓朕端給父皇，朕端了，然後看著父皇毒發倒在朕腳下，然後朕還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驚慌失措地問太后朕父皇怎麼了……”拓跋巨集抱著花慕青，聲音低低的，這些同樣是他不曾告訴過任何人的話，包括跟他最為親近的彥和，他也曾經一度以為這些事情會一輩子埋藏在他的心裡，日後隨著他一起入皇陵，卻沒有想到，今天會這樣輕而易舉地告訴了懷中這個女子。
花慕青知道北魏有立兒殺母的規矩，卻不知道拓跋巨集竟然親眼看著自己的母妃死在自己面前，還親手將藥端給了自己的父皇。
“所以你才必須要奪回皇權？”花慕青突然就明白了。
“是朕的父皇母妃皆因朕而死，朕如果不能奪回皇權，又怎麼告慰他們的在天之靈。”
“所以你才會領兵出征，你是想掌握兵權，取得跟太后抗衡的砝碼。”花慕青從他懷裡坐直，看進拓跋巨集的眼裡。
“是，說來可笑，朕表面上是萬人之上的一國之主，但是實際上卻是個被太后操控著的傀儡。經過這些年朕和彥和的努力，朕在朝堂上已經擁有一部分的勢力，但是要想真正取得大權，必須手中掌握兵權。”
“現在掌握最多兵權的是？”
“太后的侄子，馮單，他已經做了十年的大將軍，手中握著北魏七層的兵力。”
“可是我在皇宮這麼多天，並沒有見過這個人物。”
“他跟隨太后去療養了，這些年他的身體大不如前。”
花慕青點點頭，頭一次有了些疑問。
為什麼拓跋巨集講述的這些跟她所瞭解的歷史有些偏差呢？
難道是史書上記載錯誤？
她皺皺眉，不欲
多想，而是露出一個笑來：“皇上，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增益其所不能。這次柔然人的入侵不是提供了一個最佳的機會嗎？只要你奪回盛樂，在軍中樹立威望，奪回兵權是遲早的事情。”
拓跋巨集並沒有露出什麼高興的表情，反而微微蹙眉道：“這是一個機會，只是柔然兵的此次突然發難，傷害了許多無辜的百姓。如果可以讓朕選擇，那朕寧願不要這個機會。”
或許是因為夜晚的氣氛，又或許是因為花慕青已經下定了走的決心，知道自己跟他相處的時間已經不多，反而丟了思想包袱，不想任何東西，只是順著自己的心——主動握住他的手，接受他的懷抱，甚至現在，伸手將他的眉心撫平。
“皇上，能有你這樣心繫百姓的皇上，是北魏的福氣，是百姓的幸運，所以為了百姓，為了北魏，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體不是嗎？要是你病倒了，那誰來解救盛樂城那些處於水深火熱之中的百姓呢？”花慕青的聲音很輕，彷彿是怕驚擾到外面深沉的夜色。
拓跋巨集突然握住她的手，深深地看她：“花慕青，你要一直呆在朕的身邊。”
花慕青看著他迷人的碧眸，那裡面的炙熱情感讓她微微窒息。
她微微笑，反握住拓跋巨集的手，輕輕地說：“好。”
但是她的心裡卻下起了傾盆大雨，每一滴雨滴都在說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因為，不好。”
花慕青走出營帳的時候，拓跋巨集已經睡著了，只是在夢中，他的眉頭也一樣緊皺著，彷彿夢中也有著一樣多的煩心事。
花慕青站在營帳前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轉身進了拓跋勰的營帳。
“誰？”拓跋勰早已經睡下，但是他睡眠一直比較淺，所以花慕青剛進來，他就已經睜開了眼睛。
“是我。”花慕青輕聲道。
“花慕青？”拓跋勰連忙下床點起了燈：“怎麼了？這麼晚了還不睡？皇兄呢？”
“他已經睡了。”花慕青只回答了最後一個問題。
拓跋勰的營帳裡面只有一張簡易的床，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所以花慕青徑直坐到了他的**。
“那你？”拓跋勰也走了過來。
“我有話跟你說。”花慕青抬起頭認真地看向他。
拓跋勰很少見到這樣嚴肅的花慕青，不由也被感染，擺出認真的姿態。
“聽聞盛樂易守難攻，當初柔然兵有六萬，盛樂兵力只有五千，攻城還花了將近一天，而現在柔然兵有十萬，北魏卻只有兩萬兵力，人數上面相差太多，攻城更是難上加難，我現在有一個提議，你必須答應我。”花慕青的聲音並不大，在這沉寂的夜裡卻顯得異常的清晰。
“什麼？”
“你先承諾我必須答應我。”花慕青執著地重複。
拓跋勰看著她不同尋常的表情，沉吟半響，然後道：“好，我答應你。”
花慕青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從處處挑刺到如今無條件的信任，他們早已經從敵人變成了朋友。
即使仍舊鬥嘴吐槽，但是在這樣的深夜，我已經找不出第二個像你這樣的人來託付。
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謝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