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正文_第6章 親密無間

正文_第6章 親密無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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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6章 親密無間



初冬的早晨可真冷啊。出門沒走幾步,玲瓏的手指就凍得有些發僵,臉頰也有些刺痛,為了暖和點,她一路蹦跳著,不停的搓著手臉小跑下山。

等她終於跑到鎮上的車行外時,感覺手臉都凍得木了。此時已天光大亮,初升的朝陽看著明晃晃卻沒有一點溫度。車行外停著數輛馬車,因時間太早,還沒有租賃的客人。玲瓏問了一圈,都說如果單獨包車的話價錢自然要加倍,她摸了摸口袋裡僅剩的幾個銅板,不甘不願的蹲在車行門口等著能一起搭車的客人上門。

眼看著日頭越來越高,玲瓏心下越來越急,時間再拖下去的話,今天就趕不回來了。可這大冬天的,明顯沒什麼出門的人,她正急得團團轉的時候,抬頭就見一個十八九歲的粗衣少年揹著一個包裹大踏步走了進來,如同看見了希望的曙光,玲瓏一個箭步就躥了過去,攔在少年面前問:“請問兄臺,你是……”

只是她話還沒說完,就覺得有什麼溼溼的東西順著鼻子流了下來,她下意識拿袖子一蹭,臉騰就紅了,瞬間臊得直想挖個地洞鑽進去。可能是被凍的太久了,鼻涕流出來她都沒有發覺,好歹她也是個大姑娘,這下可丟大人了。

少年怔了一下,脣角微彎,看玲瓏窘得臉都紅了,主動溫言道:“小兄弟,你有事麼?”

玲瓏點點頭,紅著臉期期艾艾的道:“這位大哥可是要進城?”少年點點頭,玲瓏大喜:“小弟也是要進城的,可否跟大哥搭個車?”

“那自然好了,有小兄弟在,路上還能搭個伴兒。”少年見玲瓏清清秀秀,說話也極為有禮,心下有了些好感,極爽快的答應。

二人一起去租車,可車老闆說兩人太少,要多等幾人才肯上路。少年倒是無所謂,玲瓏卻心下焦急,跟那車伕好說歹說,那車伕卻嫌利少堅決不肯走。玲瓏兜裡沒錢,只能眼巴巴的望著車行門口,盼著多來幾個客人。

正焦急間,卻聽見身旁的少年問玲:“小兄弟可是有急事?”

“是啊。”玲瓏點點頭,一臉難色:“不瞞大哥,小弟家有要事,必須在天黑前趕回來,再晚點的話,我怕……”

少年沉吟了一下,轉頭對車伕道:“現在就上路吧,算我包車。”

“包車可是要二十文錢。”車伕看二人衣著寒酸,再三強調。少年開啟包裹,拿出一串錢默默數了二十文遞了過去,車伕立刻滿臉堆笑,極熱情的招呼:“好嘞,咱這就上路,兩位請坐好了。”

玲瓏早在少年給錢的時候就躥了上去,穩當當坐好。看見車老闆的嘴臉,鄙視的哼了一聲,看少年跟上來坐好,她立刻笑得眉眼彎彎的道謝:“多謝大哥了。有機會小弟請你吃酒。”

少年倒是毫不在意,極豪爽的一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小兄弟不用客氣。”

明晃晃的陽光下,少年的笑容像驕陽一樣燦爛奪目,玲瓏似被晃了下眼,心裡極驚訝的“咦”的一聲,才認真向對方看去。乍一眼看上去就是個普通的鄉下少年,穿著一身青布棉衣,料子雖普通發舊,卻漿洗的極為乾淨妥帖,針角也極為細密厚實,看樣子就算是普通的家境,也比玲瓏家強上十倍。

少年漆黑的頭髮在頭頂挽得整整齊齊,濃眉大眼,鼻樑高挺,略微厚實的脣帶著和善的笑意,不同於家裡正太雌雄莫辨的陰柔美麗,這少年眉目間英氣凜然,端的是好人材。

玲瓏有些雀躍,帥哥啊帥哥!這要是在現代,就憑這樣的相貌,怎麼也得是個天王級的人物,沒想到這樣的鄉下地方,還有這種極品。

她一高興,就上趕著主動跟人套近乎,主動開口道:“大哥也是進城有事?”

少年點點頭,指著旁邊的包裹道:“給城裡的親戚送點東西。”

原來是探親的,玲瓏點點頭,兩人說話間馬車已動了起來。這是一輛最普通的兩輪馬車。前邊只有一匹馬拉,後邊幾塊板子搭成個簡易的車廂,初上來時不覺得,這一動起來,便覺得四面漏風,門前雖有塊單布簾子,卻是一點事都不頂。

玲瓏靠坐在車廂門口,她的衣服本就單薄,只覺得寒風嗖嗖的往脖領間灌,這一下更凍得瑟瑟發抖,沒一會兒就覺得鼻子有什麼流下來,她只好一邊吸鼻子,一邊用衣袖擦。一時間車廂裡只聽見她呼呼吸鼻子的聲音。

這可真是太丟臉了,還是在帥哥面前!玲瓏努力的捂著鼻子一邊低低咒罵:“什麼破馬車!還這麼貴!”

對面的少年猶豫了一下,看玲瓏凍得臉都紅了,二話不說把包裹解開,把裡面的東西利落歸好,然後將包皮扔過來:“拿著,把這個包上。”

玲瓏凍得實在是厲害,也不跟他客氣,三下五除二把那塊棉布包皮連頭帶臉蒙了個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滴溜溜轉動的眼睛。

這孩子不光人長得好看,心地也這麼好。實在是比家裡那隻強太多了。暖和了的玲瓏實在是對這帥哥滿意極了,存了結納之心,言語上便更熱絡了許多。

馬車晃晃蕩蕩向前駛去,等出了鎮子,轉上大路,速度便快了起來。可憐玲瓏從來沒有坐過馬車,一路上只被顛的東歪西倒,連隔夜飯都差點吐出來。她再一次詛咒穿到這該死的古代,什麼都不方便。

為了保持平衡,她只能一手努力攀住車窗,一手撐住身體。可碰到顛簸厲害的地方,她還是不由自控的跌來倒去,直到她重重撞到對面少年身上,被他牢牢抓住,玲瓏一邊尷尬道謝一邊納悶:他是怎麼在這堪比瘋狂老鼠的馬車裡坐的穩如泰山的?

少年看出了她的心思,低頭一笑,略帶侷促的道:“我學過些功夫。”

怪不得啊,原來是個“俠”她眼裡立刻冒出了崇拜。少年牢牢的抓著她,她的身子迫不得已的緊貼著少年,感受到他結實有力的身子,她居然有些臉紅。

怪了,玲瓏拍拍自己的臉:你臉熱個毛啊,他在你眼裡不就是個孩子嗎?你居然還敢動老牛吃嫩草的心思!更何況在他眼裡,她現在還是個不折不扣的“男孩子”她暗啐了一口自己,為了緩解尷尬,開始找話題聊天。

開始還是有一搭沒一搭,但她口齒伶俐,語言便給,又會察言觀色,三兩句已摸清了少年興趣所在,跟人家大肆攀談起來。

少年不怎麼愛說話,往往是玲瓏問到,才答上一兩句,其餘時間都是微笑著傾聽,偶爾玲瓏說到熱火處,便讚道:“小兄弟真是見識廣博。”被誇讚的玲瓏更是得意洋洋,從天南到海北,到前世各地的人文風俗,幾乎是無所不談。

雖然少年對她談到的東西聞所未聞,也有些疑惑,玲瓏均以海外奇國一語含糊帶過,於是一個說的眉飛色舞,一個聽的津津有味,時間便飛快的流過,連馬車的顛簸和寒冷似乎都感覺不到了。

直到車伕傳來一句:“到了。”玲瓏一怔,這就到了,怎麼這麼快?

兩個時辰的路程就這樣飛快流過,直到車伕喊:“到了。”玲瓏才發覺過來,她一把掀起車簾向外看去。

不遠處是一座高大的城池,長條形青磚石的城牆層層壘砌,陽光下顯得高大巍峨,城門上雕著兩個氣勢渾大的繁體字,眯眼看了半天,玲瓏杯具了,她……她居然不認識!幸好少年緊跟著說了一句:“淄陽城到了,小兄弟你要去哪裡?”

一邊哀嘆自己在古代居然淪落為文盲,一邊回答:“我想先去逛逛,這是我第一次來呢。”少年點點頭,叫馬車在距城門十丈遠的地方停下來。玲瓏被顛得渾身像散架,在少年的摻扶下才勉強跳下來,看著她一拐一拐的樣子,少年有些擔憂:“小兄弟,你這樣能行嗎?”

“放心吧,沒事!”玲瓏故作豪氣的揮了揮手,慢慢蹭著向城門口走去。

居然能看到古代真實的城市呢,她有些興奮,以前只在一些旅遊勝地看到過重新修復的古城牆,雖一樣建造的莊嚴高大,卻終究失了點原汁原味。能在這裡看到原版的古代城市,對她來說,就像是出來旅遊。

離得越近,玲瓏突然有些吃驚:古代的守衛這麼嚴嗎?城門口標槍似的豎著幾個守衛,正對著過往的行人一一盤查,據聽說是要什麼路引。

那是什麼東東?她有些疑惑,轉頭問身後的少年。少年反而像看著外星人一樣的看著她,一臉吃驚的問:“你居然不知道路引?”

玲瓏訕訕,只道自己從來沒離開過家裡,是以不知道。少年還是一副看著她很奇怪的樣子,卻終是耐心解釋,路引是由本地政府發下的一種出行憑證,凡是去離家百里的地方,必須得拿著路引,否則便按遊民處置。而在大秦國,每個人的路引是一出生就具有的,相當於和戶口一樣是身份的證明,而玲瓏做為大秦子民,居然沒有路引?

他這麼一解釋,玲瓏尷尬了,就如同在現代的居民戶口一樣,哪有人不知道戶口的?

“啊,我想起來了,那個路引落家裡了,呵呵,看我這記性。”玲瓏尷尬的打著哈哈,心下卻越來越著急,這可怎麼辦?這是什麼破國啊,出個門還要個什麼憑證!也不知道那兩個守門大哥能不能通融下……

她腦子裡轉著念頭,城門口越來越近,很快就輪到了她們。玲瓏趁著那守門兵士正盤問前面一人的時候,縮了脖子,正想趁人不注意往裡溜,一柄閃著寒光的長刀已伸到了面前。

“路引!”那守門大哥繃著張臉,半句廢話沒有。

“呃大哥,有話好說……好說……”玲瓏陪著笑臉,假裝翻騰路引,轉過頭卻是暗暗叫苦,看樣子很難糊弄過去呀。

她左掏右掏,那大哥卻不耐煩了,喝道:“快點!”

玲瓏轉過頭來掛上一臉諂媚的笑,湊到跟前道:“呃……大哥,小弟出門著急,路引落家中了,大哥能否行個方便,小弟感激不盡!”

那士兵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沒路引就改天再來,趕快回去吧。”

眼看沒希望了,玲瓏心下沮喪,正想是不是先回家翻翻那什麼引改天再來,身後已有一人跟了上來,跟那士兵說了幾句話,又隨手往他手裡塞了些東西,玲瓏眼尖的看到是半形銀子。那士兵收了銀子,揮了揮手,放行。

直到進了城,玲瓏才跟少年道謝。饒是她臉皮奇厚,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剛才的車錢還沒付,現在又讓人家替她出銀子,這年頭的銀子,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本是萍水相逢,這樣的幫助,已是過了。

少年倒是沒注意她的糾結,只是有些奇怪道:“平時的盤查也不像這般嚴,好像是朝廷又要緝拿什麼要犯……不過這次倒是奇怪,居然沒有要犯影象……”他一邊琢磨,轉頭看見玲瓏一臉心事的模樣,轉眼已明白過來,笑著安慰道:“小兄弟不用放在心上,出門在外,誰沒個需要幫助的時候,舉手之勞而已。”

玲瓏訕訕道:“實在是太麻煩大哥了。”少年擺擺手:“小兄弟不是有急事嗎?快去吧,別晚了。”

玲瓏點點頭,道:“小弟得大哥數次相幫,感激不盡,請教大哥尊姓,若能與大哥相交實是小弟之幸。”這少年樂於助人,性格又這麼好,她是打定主意要和他做朋友。少年笑笑,又露出了一口白牙,豪爽的道:“我姓範,單名一個青字。”

“範大哥。”玲瓏從善如流的道,猶豫了一下,她道,“我姓花。”每次跟別人介紹姓名都是她最尷尬的時候,知道她性別的都會稱一聲“花姑娘”花姑娘,花你妹!好在少年不知道,只是稱一句:“花兄弟。”

與範青拜別。轉身剛要走,又被他叫住,他看著她,眼中有些擔憂:“花兄弟是第一次來此地吧?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可以幫你。”

看著他滿是誠摯的雙眼,玲瓏是真心感激了:這可真是樂於助人的好少年一枚呀。雖然她的確人生地不熟的需要幫助,但她還是婉言謝絕了範青的好意,看他帶著那一些東西,又說是要去訪親,她這點小事還是別耽誤別人了。

範青也沒有強求,只是道,晚上也會返回鎮上,問玲瓏要不要同行。玲瓏大喜,他可真是她的貴人呀,原本她還在愁晚上怎麼辦呢。二人約定好碰頭的時間地點,互相道別。等她走出老遠,回頭還看見他高大的身影站在原地向她望過來。

她開開心心的衝他揮揮手,信步走去。原來這就是古代的城市呀,玲瓏邊走邊看。雖是冬日,但陽光暖暖,街上行人往來絡繹不絕。腳下是大塊平整的青石方磚,路面乾淨整潔,積雪都被掃的乾乾淨淨,一些大些的店鋪門前,更是一絲殘冰也無。

沿街一溜小攤販,賣小吃的,雜耍的,賣雜貨的,一眼看去,倒也熱鬧。大秦國商業繁華,街道兩邊店鋪酒樓林立,與玲瓏待著的小鄉下簡直是天壤之別。

時間已過了晌午,她從包裡把饅頭拿出來啃,一邊興致勃勃的逛街。和前世一樣,她對那些賣胭脂成衣的鋪子格外熱愛,一頭扎進去便不願出來。旁人看著一個穿得破破爛爛包著一塊大圍巾只露出一雙機靈眼睛的小子都忍不住注目,有時候她還沒進去,站在門口就被攔了出來。

丫的,當姐是叫花子啊!等姐有了錢,用銀子砸死你!玲瓏一邊憤憤不平,一邊急急忙忙找當鋪。拐過兩個街口,果見一家門前,掛著一個大大的當字。她留了個心眼,沒有冒冒然把所有的珠子拿出來,只先拿出一顆去裡面問問價。

當鋪的小夥計本見她穿著寒酸,拿不出什麼好東西,待玲瓏拿出了珠子,卻是一愣,然後急急忙忙進到裡間去了。須臾,一個老掌櫃出來,上下打量了玲瓏一番,開口問道:“可是小兄弟要當這顆錦珠?”

這東西叫錦珠?玲瓏大樂,聽這名兒就知道值錢!她點點頭,老掌櫃看著她,眼中明顯透出懷疑的神色,問道:“不知這顆錦珠小兄弟是從哪兒弄來的?”

什麼叫從哪兒弄來的?先開始玲瓏沒聽明白,等反應過來,繼而大怒,靠,這老傢伙,敢情是懷疑珠子是我偷來的啊!

“當然是我自己的!”玲瓏壓著怒氣開口,臉上露出不悅。

老掌櫃明顯不相信,覷著玲瓏道:“恕小老兒直言,這東西貴重,如果小兄弟不說清楚來歷,小號是不敢收的。”

這老東西,居然威脅我!玲瓏氣往上衝,正要開口便罵,念頭一轉,抬臉笑眯眯道:“掌櫃的,不瞞您說,這確實不是我的東西,只是有一位貴人一時手緊,先拿這個出來應應急,又不是死當,這位貴人不方便出面,小子也不過是跑跑腿賺幾個零用錢。”

“原來如此。”老頭點點頭,也不知道相信了沒,沉吟了一下道:“既然不是死當,那便當不了多少錢,小兄弟你看五兩如何?三月為限。”

五兩!你丫的怎麼不明搶呢,玲瓏差點沒罵出來,這老奸巨滑的傢伙,剛還說這珠子貴重呢,只給當五兩?真當我白痴啊。

奈何她好說歹說,這老頭一口咬定只有五兩,還威脅說如果不把珠子當在他家,別的當鋪也不敢要!玲瓏哪信這個邪,懶得和他羅嗦,一把奪過他手裡的珠子,罵道:“五兩?就留著給你家姨奶奶買褻衣吧!”不理會身後老頭氣得跳腳,玲瓏一陣風般衝出了當鋪。

大概明白了這珠子真的很貴重,玲瓏心裡有了計較,她才不相信那老頭說的話呢,什麼叫別家不敢收?哪知道她又走了幾家當鋪,還真要不就是懷疑她這東西來歷不正不敢收,要不就是壓得價錢極低!氣得玲瓏火冒三丈,當她再一次被一家當鋪轟出來的時候,再也忍不住破口大罵:“丫的狗眼看人低的東西,姑奶奶看起來就那麼沒錢麼!”

日頭漸漸西斜,與小帥哥約定的時間快到了,她心下越來越焦急,如果今天脫不了手,再來一次可真是麻煩死了。要不就五兩好了,當少點總比沒有好吧。手心裡的珠子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的晶瑩光芒,光看著她就覺得很值錢了,只是當五兩實在是虧的慌。

她又有些納悶,為什麼有幾家不收呢?其實她不知道,正太鞋上的這種珠子是番邦貢品,以圓潤成色好形似晶石而著名,只有大秦皇室和一些極顯耀的達官貴人才會在衣服鞋子上配飾,儼然便是身份的象徵。而這樣的衣物自然也由專門的坊間訂製,普通人家根本看不到。

而這東西明顯便不是玲瓏的,是以小一些的當鋪怕惹麻煩,根本不敢接收。

她在街上左晃右晃,眼看著天色漸暗,她決定再去一家當鋪試,如果不行,她就用五兩把它當出去,反正她有四顆呢,全當了也有二十兩,幾乎算是發了一筆小財了。正想著,腳下加快,卻冷不防身邊有一股大力撞來,玲瓏猝不及防被撞了個趔趄,等她好不容易站穩,剛想回頭,就見一道瘦小的身影如風般從身邊擦過。

玲瓏愣了了愣神,手下意識就摸向腰間,心裡悚然一驚,裝著珠子的那個小包不見了。是剛才那個人!你妹的,敢偷我東西!她瞬間怒了,抬頭就是一聲厲喝:“小賊,你給我站住!”那人當然不會站住,玲瓏拔腿在後面便追,邊追邊罵。她也不嫌氣喘,一連串熟練的罵語滔滔不絕。

那小賊不知是初次作案不熟練,還是被玲瓏罵暈了,慌不擇路,撞翻小攤小販無數,更激起罵聲一片,更有見義勇為在前面圍堵,沒幾下玲瓏就追了上來,她一把撲上去按住小賊,厲聲道:“我的東西呢?”

那居然只是個半大的孩子,被她按住了也不害怕,揚起髒兮兮的小臉衝她一笑:“跑得還真夠快的,東西還你!”他一揚手,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劃過一道弧線,摔在不遠處的地上。什麼東西滾了出來,在陽光下泛著晶晶點點的光澤,赫然是玲瓏的錦珠。

玲瓏心疼得要死,罵了一聲,顧不上其他,急急忙忙撲過去撿珠子。而那小賊趁勢,趕緊一躍而起跑掉了。

一顆,兩顆,三顆……還差一個,玲瓏正低著頭仔細尋找,回身時卻一頭撞在一人身上。

“對不起對不起。”她隨口道歉,眼睛卻只盯著地上,連頭髮都散下來都未發覺。驀然一隻修長的手伸到她面前,指尖拈著一粒晶瑩的珠子,她一愣,只覺得一股悠悠的檀香味傳入鼻端,一個好聽的聲音在她耳邊道:“小姑娘,你可是在找這個?”

玲瓏抬頭,霎時如被陽光晃了眼,一個華服錦衣的公子正立在她面前,手裡拿著一把扇子一晃一晃地,笑眯眯地看著她。

玲瓏嘴巴張大了,卻不是流口水,只是感嘆:果然是好……**啊!大冬天的拿扇子,這位公子乃還能更2點麼?

她平靜的從他手裡把錦珠拿過來,這才發現剛才跑得太急,頭巾早鬆了,一頭黑髮散了下來,怪不得他叫她“小姑娘”

她正要道謝,卻聽得遠處有人叫她:“花兄弟。”她一回頭,卻看見早上同車的範青正快步而來。他看著她一臉擔憂焦急道:“你沒事吧?我正好在附近,便看見你在追一個人,是丟了什麼……”他這才發現玲瓏散著頭髮,目光不由一頓。

玲瓏衝他笑笑,稍微解釋了一下,又若無其事的把頭髮綁好,用布巾再次把自己圍的嚴嚴實實,這才向那位公子道謝。

卻見對方細長的眼睛一閃,盯著她手裡的錦珠問道:“小姑娘,這珠子是……”

丫的,又是一個懷疑姐的!玲瓏當場臉就沉了下來,不耐煩的打斷他道:“當然是我自己的!難不成還是偷來的?”

那華服公子被她一嗆,臉上卻沒有絲毫不悅,仍是笑眯眯道:“姑娘誤會了,我只是覺得這珠子很漂亮,和姑娘很配。”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當面誇她,而且這人雖然穿得花團錦簇像只孔雀,卻總算長得不賴,而且人家剛才多少也幫了她,玲瓏不好意思再給人甩臉子,衝他點點頭道了聲謝,拉了少年轉身要走。

“且慢!”那人卻一隻手攔在她跟前,少年一愣,隨手便將玲瓏拉在身後,沉聲道:“這位公子還有什麼事嗎?”

被護在身後的玲瓏瞬間感動的要死,嗚……這小帥哥人可真是好啊,要是姐再年輕幾歲鐵定嫁給他!她從他身後探出腦袋看著那個騷包公子,正想著這人什麼意思?難不成是看上我了要強搶回府?看他長得挺帥回府也不是不行,只是不知他成沒成親難不成是要我做小妾?做小妾在這裡能不能繼承遺產權?還是我要努力上位爭大房?

那人看少年一臉警惕,又不知道只一轉眼間玲瓏腦子裡就亂七八糟拐了十七八個彎,忙道:“兩位別誤會,只是在下很喜歡收集錦珠,想問下姑娘可願意出賣?”他看玲瓏沉吟不語,忙加了一句,“價錢好商量。”

原來肥羊上門

,玲瓏瞬間心下一喜,看這人穿衣裝扮,明顯就很有錢嘛,此時不宰更待何時?她忙從少年身後走出來道:“這珠子是我家傳的,不賣!”雖說不賣,身子卻未動。

那公子眼中笑意一閃,面上卻一片誠摯:“姑娘家傳之物,本不應求取,只是在下妹妹婚期在即,實在是想以此贈與妹妹,祝她錦繡一生。望姑娘行個方便,在下感激不盡!”

原來是送人的,那就更不能輕易的給了。玲瓏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道:“公子一片護妹之心讓人感動,只是……”她嘆了口氣,“我家傳之物如果隨意賣出,定會讓家中長輩責罵,這事實在不好辦啊。”

涉及到玲瓏貴重之物,範青不便插口,只在旁邊靜靜的聽。那公子點了點頭,一片懇切道:“如若不是沒有辦法,我也不會求到姑娘頭上,只要姑娘願意出手,價錢方面隨姑娘定,在下決不還價!”

這可真是等於開了張無限額的支票啊,玲瓏瞬間心裡笑開了花。她故作猶豫了下道:“罷了,既然公子如此誠意,小女子又怎能沒有成人之美之心,這幾粒珠子便給了公子罷!”

那公子大喜,詢問價錢,玲瓏想了下,小心翼翼的伸出了二個指頭。心裡卻直打鼓,她想當鋪只當五兩,現在一狠心要二十兩,只不知道這隻肥羊肯不肯。

那公子一愣:“二百兩?”

玲瓏嚇了一跳,正想說不是,就見那公子居然道:“好吧!就一顆二百兩,成交!”他一揮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一個僕人樣的人,掏出幾張銀票遞了過來。

四顆珠子,一共八百兩銀票,直到玲瓏往回走的時候,她整個人還恍恍惚惚像飄在雲端一樣,要不是身邊範青緊緊拽著她,又再三告訴她銀票是真的,她真以為是做了場大夢。

這下發財了,這簡直就像在現代一夜間中了五百萬大獎一樣,她總算體會到那種幸福到發暈的感覺了,看著身邊的小帥哥,她意氣風發,一拍他的肩膀,像個暴發戶一樣豪氣的道:“走,咱們揮霍去!”

少年看著前面雀躍的身影,眼裡漾起笑意。

正在玲瓏高興得忘乎所以的時候,卻不知道剛買下錦珠的公子,一斂剛才的笑意,拈起一顆珠子對著陽光細看。

隨著他手的轉動珠子七彩的光芒耀人眼眸,那公子看著突然渾身一震,低呼:“果然是……”他看了一眼身後安靜垂手侍立的人,冷聲吩咐:“跟上他們!”

記得玲瓏以前看過一個小品,一位醫生接待了一箇中了五百萬大獎的病人,說自己頭暈眼花心跳加速,醫生用盡各種辦法,甚至暗示那個病人發財是假的,那些錢財種種都是糞土浮雲,說要讓他放下,心無掛礙,那個病人果然感覺好了很多。為了感謝醫生,他隨口說送給他二十萬作治療費,結果醫生一聽當場暈倒,醒來說自己頭暈眼花心跳加速。

而玲瓏現在的感覺就是頭暈眼花心跳過速,她捧著八百兩的銀票,戰戰兢兢就像捧著一座金山,放在哪裡都怕丟了,時不時都要摸一摸,然後控制不住的咧嘴傻笑。別怪她沒出息,前生後世兩輩子加起來,她也沒有見過這麼多的錢啊!八百兩是什麼概念?這裡一個普通的農戶家庭一年的費用加起來也不過十兩,這八百兩不吝是天降橫財,不出意外的話,夠她花幾輩子了。Ohmygod!我想唱歌我想揮霍我想周遊世界!

玲瓏回頭一拍小帥哥的肩膀,笑眯眯道:“走!姐帶你吃好的去!”範青無語,姐……

雖然時間已經不早了,但絲毫不妨礙玲瓏暴發戶想揮霍的心情。想買的東西太多了,好不容易進趟城,她得把近期所需要的東西買齊了,然後再慢慢計劃以後,例如買房置地買丫頭……

先去了家銀莊,那家銀莊見到玲瓏這樣的大主戶,自然是百般殷勤,好說歹說要她把銀子存在自已莊裡,但玲瓏知道鎮子上也有銀莊,規模雖小,但好歹存取方便,便沒有存了銀票,只是先兌了五十兩現銀出來。

天色不早了,她中午只啃了個饅頭,現在是又冷又餓,又記掛著家裡的正太,不敢多耽擱。先去酒樓買了一大堆吃食點心,又買了些雞鴨魚肉,然後看還有點時間就去了成衣鋪,想著給小正太挑幾件好點的棉衣。

她現在有了錢了,說話氣勢自然不一樣,早上把她轟出來的幾家鋪子先開頭還對她橫眉豎目,在玲瓏把一錠銀子直接砸上櫃臺後,夥計的臉色立時變了,眉開眼笑的稱著:“客人,您隨便挑。”

玲瓏揚著下巴,指著店裡一圈的錦衣:“這件,這件,那件,還有這些……”店裡夥計跟在後面早麻溜的全包起來,她忽地惡劣一笑,道,“我通通不要!”眼看著一眾夥計的下巴掉了一地,她總算心情大爽:“哼,讓你們狗眼看人低!”

跟在後面拎著一大堆東西的少年忍不住莞爾。玲瓏折騰夠了,才給自己挑了件最普通的青布棉衣,好在厚實,而她給小正太買的,卻無一不是最好的。夾襖,外套,棉衣,全都是最上等的錦鍛。

一直沉默著的範青看她仔細的挑著男裝,難得開口問了句:“這是……”玲瓏彎眸一笑:“給我弟弟挑的。”她的想法很簡單,這些銀子是正太的,當然要給他最好的,而她自己要經常幹活,穿件耐磨厚實的就好了,卻不知看在範青眼裡,她卻是一個疼愛弟弟,自已卻節儉樸素的好姑娘,因此對她越發有好感。

等兩人大包小包的出來的時候,玲瓏整個人已經煥然一新。身上穿著那件厚實的青布棉衣,那塊大包巾也摘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頂毛皮小帽,戴著厚厚的圍巾手套,腳蹬鹿皮小棉靴,她整個人都暖和起來。為了答謝範青,她不顧他的再三推辭硬是為他挑了件上好的毛皮大敞。

出來一看天色,玲瓏就著急了,現在趕得再快回去也得夜裡了。再顧不上其它,她拎著一堆東西就往車行衝,範青緊緊跟在後面。

到了租車的地方,這回她挑了個看起來比較好的馬車,帶著一節寬敞的車廂,兩張小几,她總算可以歇歇了。

上了車緊趕慢趕著,天色就暗了下來,想著那小子在家裡肯定餓壞了,她心裡越發著急不停的催著車伕:“快點!快點!”車伕苦笑:“小姐呀,這大晚上的,地都凍上了,再快點的話怕馬打滑呀。”話雖這樣說,速度卻漸漸快了起來,等出了城上了大路,車伕猛甩一鞭子,馬帶著車子立時狂奔起來。

玲瓏又在車裡被顛了個頭暈眼花,她緊緊攀著車窗,還暗想幸好中午沒吃飯,要不然還不得吐出來……

範青看著玲瓏難受的模樣,猶豫了一下,卻終沒像上午那樣伸手相扶,只是給她把買的幾件棉衣都疊了起來,墊在她身後,儘量讓她靠的舒服點。玲瓏衝他說謝謝,他也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並不像上午一樣與她隨意交談。

先開始玲瓏並沒有發覺,還在跟他絮絮叨叨的說話,聽著身邊人只簡單的應著,才發現對方緊緊靠在角落裡坐著,一副目不斜視的樣子,她奇道:“咦,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微黑的車廂裡看不清少年臉色,只聽見他的聲音有些侷促道:“不是。”他頓了一下,又低聲道:“上午不知道你是個……姑娘,所以多有冒犯,請見諒。”

這算什麼事啊,玲瓏失笑,她擺擺手:“沒關係,範大哥,本來就是我先隱瞞在先,你也知道,我一個女孩兒家出門不方便,所以才……”

範青點點頭,遲疑了一下道:“姑娘家中的大人呢?怎麼放心讓你一個人出門?”

玲瓏語氣微黯:“家中唯一的親人爺爺過世了,只留下我和弟弟相依為命。”

原來如此,範青的眼裡立刻充滿了同情,他看著她一時沒有說話,不知在想些什麼,玲瓏也沒開口,車廂裡出現了一陣沉默。

“不過這樣也沒什麼,現在我這麼有錢,以後都會好的。”玲瓏說著,彎眸一笑,晶晶亮的眼裡滿是憧憬。

範青看著這個瘦小的女孩子,想到初見她時,穿得破破爛爛的一個人蹲在車行門口,只覺得說不出的憐惜,同時心底還有一種說不清的奇怪情緒,讓他想要護著她,讓她永遠這般的笑著。

這個念頭一起,他就嚇了一跳,只覺得臉頰微微發燙,他飛快的看了她一眼,希望她沒有看出他的異樣。

玲瓏根本沒發現身邊人的心思,她掀起簾子,望著外面。馬車在平緩的大道上疾馳,周圍是一大片一望無際的平原,因是冬天,光禿禿的什麼都沒有,只有遠處地平線上最後的一線日光將天邊染成了一片桔色,看起來份外美麗。

玲瓏的心思早就飄到那八百兩銀子上了,她捂著胸口,只覺得那些銀票將心也煨得滾燙滾燙。上輩子她是個孤兒,一直靠救濟金過活,等上了大學後,她就努力打工,勤工儉學。一直到畢業參加工作,她的日子一直都過得很拮据,所以玲瓏比任何人都更看重錢財,她最討厭別人說什麼金錢是萬惡的根源,也討厭大學裡那些明明享受著一切最好的物質,嘴裡卻說著視金錢是憤土的清高女生,她們看不起她的吝嗇,她也不屑於她們的假清高,俗稱“裝”她就是要有錢,她就是想憑自己的雙手過上好日子怎麼了?

所以她重生後,給自己訂下的目標依舊是要做個富婆,這個願望,現在看來算是實現了吧。一念及此,她又忍不住笑彎了眼睛。

有了這麼多錢,首先要做什麼呢?嗯,先把正太的傷治好,然後看他有什麼打算,如果他仍然不回家的話,一直帶著他也無所謂。這個淄陽城看起來還不錯,可以考慮在這裡買套房子,然後看看有沒有什麼合適的生意,等一切上了正軌,她就準備周遊天下,好好看一看這個古代是什麼樣子,也不枉重生一回……

太陽最後的一絲光線隱沒下去,車廂裡很快就全黑下來,玲瓏正盤算得起勁,冷不防只聽得外面馬一聲長嘶,接著車廂像是被什麼重重一撞,車身猛然一歪,一股大力將玲瓏整個拋起。

她驚叫一聲,眼看著就要撞上車壁,一雙有力的胳膊已緊緊將她抱住,範青抱著她猛一翻身,他自己翻在下面重重撞在車壁上,玲瓏卻跌在他身上絲毫無損。

好半天她才驚魂未定的反應過來,看著墊在身下的人,伸手就撫上了他的臉,焦急的道:“範大哥,你沒事吧?”

範青緊緊皺著眉頭忍痛,哼了一聲道:“沒事。”玲瓏把他扶起來,又仔仔細細上下檢查了一遍,看確實沒有什麼大礙,才鬆了口氣。就聽見外面車伕一迭聲的問道:“姑娘公子,沒事吧?”

“怎麼就沒事了!你怎麼駕車的?”玲瓏怒從心頭起,一掀車簾就跳了下來。只是等下來後,她也傻眼了。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好的路面竟然塌了個大坑,只有靠邊一小窄溜的地方可供通行。不知是不是馬車行的太快,在馬過去後,車子竟然一邊軲轆全滑進坑裡。

“這……這是怎麼回事呀?”玲瓏目瞪口呆的看著倒在坑裡的車廂。車伕苦笑著道:“這條路塌了很久了,白天的話小心點也能過去,唉,是我大意了……”他唉聲嘆氣的去解馬匹,範青這時也跳了下來,他看起來已經沒事了,看到這個情景也不禁皺了皺眉。

車伕解了馬下來,苦著臉道:“二位也看到了,不是我不走了,實再是沒法再動了,這個車廂得要明天有其他車路過,才能把它拖出來,二位您看……”

他話沒說完,兩人卻都明白了他的意思,玲瓏當場急了:“老闆,咱們可以幫你把車子推上去,但你不能把我們扔這兒呀,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兒的,你讓我們去哪兒啊?”

車老闆攤攤手:“姑娘,我這不也沒法子麼……”

玲瓏正要再說,範青沉聲道:“這樣吧,我們先幫你推車子,要不然你也沒辦法整晚在這兒守著啊。”

車老闆看了看,也只能點頭答應。

這時天已差不多黑下來了,只能朦朦朧朧看見個人影。範青和車伕兩人套上馬,然後一人催馬,一人繞到車廂後,用力往起抬,玲瓏趕緊過去幫忙搭手。

奈何這車廂是實木的,三人憋著勁的折騰半天,車廂還是紋絲不動,直累的呼哧呼哧直喘,馬都癱在地上再不願動了,這下可實在沒辦法了。

車伕當即表示,這車子就扔在這裡,等明日尋了同行過來幫忙,只是對玲瓏二人就只能抱歉了。範青想了想,花五兩買下車伕的馬,又從車廂裡把玲瓏的那些大包小包都掛上,然後自己跳上去,回身衝玲瓏伸出手。

玲瓏無奈了,大冬天的頂著寒風騎馬趕路,不過除此之外也沒別的法子了,好再她也不是矯情的女子,當下拉著他的手爬到馬背上,毫不扭捏的抱住前面人結實的腰身,範青不易覺察的僵了一下。

為照顧身後人,範青不敢行太快,饒是如此,玲瓏也覺得寒風從四面八方直灌過來,凍得她直打哆嗦。她從沒騎過馬,只覺得馬背上顛簸得更厲害,大腿內側也磨得生疼,和現在比起來,在車廂裡的日子簡直就像是在天堂了。只行了小半個時辰,她就受不了了,緊緊抱著範青的腰,頭埋在他的棉衣裡,悶悶的問:“還要多久?”

範青實在是不願意打擊她,這才走了小半段路而已,要回去至少還得一個半時辰。一個半時辰?玲瓏怨念了,一個時辰是兩個小時,一個半,至少得需要近三個小時吧,她簡直欲哭無淚,再一次咬牙切齒的詛咒這交通極度落後的古代。

天色完全黑了下來,一彎清冷的月光靜靜掛在天際,耳邊只聽到得得的馬蹄聲。正在玲瓏萬念俱灰的時候,忽聽得身後傳來一陣細細碎碎的叮噹鈴聲,還有馬車奔跑的聲音。她回過頭去,卻見一輛四匹高頭駿馬拉著的車子正遠遠駛過來。

後面的車廂看著比普通的高大,雕飾也精美,車角各掛著一串鈴鐺,行進間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範青也聽到了,拉了馬避在路旁。

咦,他們怎麼沒掉坑裡?玲瓏看著這拉風的馬車從自己身邊呼嘯而過,暗自羨慕車裡的人。這可真是人比人得死啊!

車子過去,範青重新上路。剛沒走了沒幾步,就見前面的車子居然停了下來,等他們走近時,一人從車裡探出頭來,道:“小姑娘,要搭車嗎?”

玲瓏月光下看得真真切切,那一邊搖著扇子,一邊衝她微笑著錦衣男子,可不就是下午買了她錦珠的騷包男。果然,也只有他,才能把馬車也裝扮的這麼騷包。不過不管怎麼說,在這個時候遇到他,還真有些他鄉遇故知的驚喜。

“咦?怎麼是你?”玲瓏一臉驚喜,努力忽視在這夜寒人靜裡,那人手裡的扇子也依舊扇啊扇。

“是啊,真巧,我出城辦點事,沒想到在這裡碰上你們。”騷包男細長的眼睛笑意微微,他看了下兩人的裝束,熱情的邀請:“你要去哪兒?我送你們。”

“那可太謝謝啦!”玲瓏大喜,毫不猶豫的就往下跳,倒是範青微微躊躇了一下,然而看到玲瓏凍得面青脣白的樣子,他也二話不說跟了上來。

車伕把他們的馬也套上,馬車重新啟動。玲瓏坐在車裡,舒服得直嘆氣,這車廂看著就比別的大,裡面果然別有玄機。車壁四角掛著壁燈,照得裡面明晃晃的。四周牆壁都掛著厚厚的壁毯,寒氣一絲不透。靠邊橫擺著兩張寬大的小榻,上面鋪著厚厚的絨墊,前面小几上擺放著一些瓜果點心,旁邊還有一壺青瓷小酒,腳下火盆熊熊燃燒,熱氣一蒸,一股甜蜜的香氣直衝鼻端。這車裡溫暖如春,與外面的天寒地凍簡直是兩個世界。

這丫也太會享受了吧,玲瓏眼含嫉妒的看著那騷包男,這才幾個小時不見,他就又換了一身衣服,裡面是一件青花錦衣滾針直裰,外面罩著一層墨色輕紗,手裡的玉骨小扇依舊搖啊搖,襯得他的手指愈發的修長白皙。果然是隻孔雀啊,玲瓏看著他優雅的倒了一小杯酒,遞到她面前,笑道:“一品軒的桂花陳釀,嚐嚐。”

濃郁的酒香薰人慾醉,玲瓏蠢蠢欲動,剛想接過嚐嚐,旁邊已伸過來一隻手,將那杯酒接過一飲而盡,才沉聲道:“女孩子喝酒不好。”

玲瓏鬱悶的看著範青,你想喝就再倒一杯麼,幹嘛搶我的?你不知道我曾經的酒量號稱千杯不倒麼?

範青正襟危坐,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一直盯著孔雀男,眼中露出些許戒備。倒是孔雀男看了一眼氣悶的玲瓏,輕笑道:“這位是?”

“我大哥!”玲瓏搶著道。

“哦,原來是令兄,失敬。”孔雀男衝著範青拱了拱手,範青亦對他點了點頭,開口道:“多謝公子援手,我兄妹二人感激不盡。”

“小事一樁。”孔雀男擺擺手,細長的眼睛一彎:“下午姑娘幫了在下很大的忙,些許回報也是應該。”

玲瓏聽他二人一來一往,眼睛往小几上的糕點上溜去,沒辦法,她實在是太餓了,不知道他是從哪兒買的,怎麼這麼香?

那孔雀男看到她的樣子,微微一笑,把糕點往她面前推了推。玲瓏也不和他客氣,直接拿起一塊塞嘴裡,只覺得香酥綿軟,入口即化,果然是好東西。她塞了滿嘴糕點,含含糊糊道:“多謝公子。”

孔雀男笑道:“別老公子公子的叫了,在下姓劉,排行第二,不嫌棄的話就稱在下劉二好了。”

劉二……玲瓏一口點心差點沒噴出來,她瞟了一眼他手裡的扇子,無語的想,果然……是二麼……

劉二隨即不在意的問:“姑娘貴姓?”玲瓏無語,萬分糾結:我可以不說自己姓花嗎?她不自在的低聲說完,劉二果然微笑著稱她:“花姑娘。”

玲瓏無語望天,你才花姑娘!你全家都是花姑娘!隨後氣氛便輕鬆了許多,玲瓏人本靈活,劉二更是會察言觀色,三幾句下來,兩人已十分熟稔,儼然朋友一般隨意談笑。在劉二再一次叫出她:“花姑娘……”時,玲瓏終於忍不住道:“呃……那個劉公子,你稱呼我玲瓏就好了。”

玲瓏?她話一說完卻發現車裡霎時一靜,劉二微一怔,連範青都忍不住側頭看她一眼。怎麼了?玲瓏納悶:我說錯什麼了嗎?劉二失態只是一瞬,隨即笑道:“錦心繡口,七竅玲瓏,果然好名字。”他細長的雙眼直直看過來,眸子彎彎的似含有無盡的笑意。搞得玲瓏都有些納悶:名字好不好倒是不知道,只不過你也不用笑得這麼騷包吧?還有那小眼睛不停的眨啊眨的是什麼意思?難不成閣下是在衝我放電?

霍霍,原來她也是很有市場的嘛!這劉二模樣家世俱都上乘,如果不是他時刻像個公孔雀一樣翹著個尾巴那麼騷包,倒是可以考慮一下……她一邊自戀一邊面不改色的迎著對方那意味不明的曖味目光,毫不客氣的把手再次伸向了糕點,不知是她的錯覺還是什麼,她隱隱覺得劉二的笑容一僵,範青倒是神色一鬆,飛快的看了她一眼又轉過頭去,只不過脣角微微上翹。

駿馬拉車果然不一樣,來時兩個時辰的路,回時用了不到一個半時辰,進了鎮子後,玲瓏已吃飽喝足,窩在車角像一隻慵懶的貓。

此時已近午夜,四下裡黑漆漆一片,馬車細碎的鈴聲在寂靜裡傳出老遠,玲瓏指點著車伕路徑,直到在山腳下才讓停車。範青先跳下來,隨後回手來接她。玲瓏一掀開車簾就打了個寒顫,實在是太冷了,這入夜裡的寒氣幾乎可以滴水成冰,她那件小棉襖此時顯得像紙皮一樣單薄。她搓了搓手臉,搭著範青的手跳下來,正想回頭向劉二道謝,卻見一件黑色翻毛大氅已遞了過來。

“把這個穿上,小心凍著。”劉二溫柔的嗓音響起,帶著點不容拒絕。

“這……”她剛想推拒,範青一隻手已橫了過來,把那件大氅推開,淡聲道:“舍妹自有在下照顧,二公子費心了。”

隨後三兩下就將自己身上的棉衣脫下來,不由分說的兜頭帶臉給玲瓏套上。玲瓏目瞪口呆,直到那件帶著暖意的棉衣將她裹緊,她才反應過來,才略一掙扎,就聽見範青在頭頂低喝:“別動!”

玲瓏果然不再亂動,由著他把自己從頭到腳裹了個嚴嚴實實。她望著範青在寒風中只穿著一件單薄單衣的身子無語,男人啊,總是這麼好面子。

看他如此態度強硬的拒絕,劉二面上沒有半分不適,自己回手把大氅披上,跟著跳下車來,看著黑睃睃的山路好奇的問:“玲瓏姑娘的家住在山上?”

“是啊。”玲瓏的口鼻都被圍住,聽起來悶聲悶氣的。

“那正好,我好人做到底,還是送你們到家吧,這大晚上的,山路不安全。”劉二一副理所應當的架式,抬腿便往前走去。

只是……又被一隻手攔住了。範青看著面前華服高冠的貴公子,垂下眼瞼淡淡道:“舍妹家不遠,還是不勞煩公子了,今晚多謝公子相送,來日若有機會,愚兄妹定當登門拜謝。”

對著這明晃晃的逐客令,劉二輕哼一聲,目光意味不明的看向這膽敢攔著他的小子。範青則直視著他,寸步不讓。

這是什麼情況?玲瓏納悶的看著對恃的兩人,雖然覺得這二公子的確是熱心太過,但她急著回家,便沒注意到二人之間的暗流湧動,急急的衝著劉二擺手道:“二公子好意我心領了,玲瓏家近,就不耽擱公子時間了,今日已晚,等哪日公子有空,玲瓏定當溫茶掃塌,恭候二公子上門。”

話已至此,劉二也不便再堅持,他輕笑一聲,退後一步道:“好,既然如此,那劉某就先回了,玲瓏妹妹可不要忘了今日之約,說不定等哪日,劉某就不請自到了,到時候還望玲瓏妹妹不要嫌煩就好。”

我只是說個客套話好不?您老用不用這麼上趕著呀!玲瓏無語望天。而範青聽他由玲瓏姑娘一路改成玲瓏妹妹,直接黑了臉。劉二似是根本看不到他冷下的臉色,似笑非笑的覷了他一眼,轉身上車,瀟灑而去。

玲瓏撥出一口氣,轉身看向範青:“大哥……”

範青看著她道:“玲瓏妹子,天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玲瓏點點頭,沒有拒絕。範青和劉二不一樣,他在一開始便對她表現出善意,幫助她良多,更可見他的人品習性,這樣的人絕對值得結交。而劉二,雖然一路表現的很熱情,但玲瓏卻看得到他眼底淡淡的疏離,雖然不知道那個人為什麼硬要貼上來,但她直覺,那樣的人還是離遠一點好。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著,範青拿她的大包小包,淡白的月光把兩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夜間寂靜,只有兩人匆匆的腳步聲。範青一直沉默著,玲瓏正想開口說什麼,卻聽他忽然道:“那個劉二公子,你還是少接觸好。”

他的語氣很是嚴肅,玲瓏知他擔心自己,心頭微暖,笑道:“那是自然,他是什麼身份,我們又豈會和他結交?”

“那……”範青猶豫了一下,終是忍不住低聲問出,“那你為什麼把閨名告訴他?”

咦?這有什麼關係嗎?玲瓏聽他語氣不對,側過頭看著他。

“在大秦國,女子如果向陌生男子吐露閨名,便是對其有好感,催他上門提親之意。”範青淡淡的嗓音,在玲瓏聽來卻不吝如被雷劈,她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沒栽倒在地。

“什……什麼?”玲瓏結結巴巴道,“我可沒那個意思!只是覺得叫花姑娘不好聽才……”她看向範青,再一次不確定的問,“真的有這說法?”

範青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玲瓏哀嚎一聲,恨不得拿頭撞樹:“我可真沒那麼想……”怪不得她說出名字,他們倆那樣看著她呢,那個二貨的小眼神還不住的向她眨啊眨的放電,敢情他是以為郎有情妾有意啊!

這到底是什麼破規矩啊!玲瓏簡直欲哭無淚。

範青看她不是有意為之,心裡竟莫名鬆了口氣,同時又覺得奇怪,這姑娘不識路引,連大秦的風俗似乎也搞不清,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玲瓏一路糾結著,直到看到了自家的院門,她歡呼一聲:“到了!”直接奔上去開門。丫丫的,再不到家,她就快凍死了。也不知道小正太在家怎麼樣,整整餓了一天很難受吧,幸好她買了很多熟肉和點心,一會再給他做頓熱騰騰的粥。

她一邊琢磨著一邊開門,不知是凍得太久手指發僵還是鐵鎖生鏽,她鼓搗了半天那把鐵鎖還是紋絲不動,最後還是範青上來,用力一擰,鐵鎖應聲而落。玲瓏咋舌的看著他,不由得讚道:“好厲害。”看他身體不是很壯,居然這麼有勁,範青得她一讚,面色微赫,心裡卻有點高興。玲瓏進了院子,剛一推屋門,還來不及反應一件東西就兜頭砸了過來,伴隨著一聲厲聲怒喝:“滾出去!”

幸好範青眼疾手快將那東西一把撥開,將她緊緊護在身後。玲瓏顯然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聽得一連串的咆哮衝她砸過來:“滾出去!你還回來做什麼?你根本不想回來對不對?”

什麼呀!玲瓏一愣,這才看清,家裡僅點著一盞昏昏暗暗的小油燈,小正太正披頭散髮的坐在**,身上只裹著一件薄單,**的雙腳在燈下泛著青白的顏色。他緊緊握著雙拳,身子似乎在控制不住的輕抖。

“你幹什麼?怎麼不把腳縮排去?看,凍著了吧。”玲瓏立刻大為心疼,忙奔過去,不顧自己的手也冰涼,將他的腳捂在手心。

“走開!用不著你管!”正太卻絲毫不領情,一把將她推開,站在門口的範青見狀不由皺了皺眉。

“你發什麼瘋!”玲瓏愕然,這才發現小正太的情緒似乎不對,滿眼冰寒的望過來,臉上是說不清憤怒、失望、還是怨氣的複雜表情,他緊緊咬著脣,看著她就像是看著一個陌生人。

“小君?”她遲疑了一下,伸手探向了他的頭,這孩子不會是中邪吧?

正太不答,他的目光直直盯著門口的範青,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情緒:“花玲瓏,你帶了男人回來?”

“呃……也不是……是……”玲瓏頭痛,居然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解釋,事實是,她的確帶了個男人回來。

“這件事我稍後跟你說,小君你餓了吧,你看了我買了多少好東西?還有這位,這是範大哥,多虧了他,我才能及時趕回來。”玲瓏對一時說不清的事情果斷放在腦後,馬上奔過去把範青手裡的大包小包全接了過來,又熱絡的拉過範青,“呃……範大哥,你先坐,我去給你熱點水,小君,你陪陪大哥。”

她極力的表現著一個熱情好客的主人樣,想先把面前這莫名其妙的狀況解決掉再說。卻聽得兩個男人聲同時響起,一個是冷喝:“花玲瓏!”一個卻是:“玲瓏妹妹,不必了。”

小正太明顯被這聲“玲瓏妹妹”刺激到了,雙目霍地射向範青,如果目光如箭般犀利的話,範青這一下早被萬箭穿心了。而範青也明顯對這個初見面的“弟弟”沒什麼好感,寸步不讓的回盯著他,兩人視線間的火花霹靂啪啦。

玲瓏頭痛了,這兩隻是怎麼回事?一見面就像要打起來似的,前世有仇咩?

她過去在正太頭上拍了一記,咬牙怒道:“臭小子,不許對客人沒禮貌!”又轉臉對著範青陪笑道,“範大哥,對不起啊,舍弟被慣壞了,大哥可千萬別跟他一般見識,他就是一小屁孩子!你先坐著,小妹給你泡點熱茶暖和暖和。”

忽略身後傳來的磨牙聲,玲瓏熱情的張羅著。範青卻站了起來,對著她臉色稍緩道:“別忙活了,你到家就好了,時間太晚,我就先告辭了。”

那怎麼行!哪有這麼晚,讓人走掉的,還是這大冷的天!奈何她怎麼挽留,範青卻執意要走,只說不便在她家過夜。玲瓏也知道這裡的規矩,小正太尚以年齡還小說的過去,可是範青,在這裡算是成年男人了,他真要在她家留一夜,她以後也不用嫁人了。

只是心裡萬分過意不去,只好再三問了範青的地址,以待來日上門拜謝,這回她可是真心實意的。

送走範青,她才有空回頭理這又抽了瘋的某隻。正太的臉色冷冷的,似乎一直在壓抑著什麼,等她一過來,他驀地爆發了:“花玲瓏,你說過幾時回來的?現在幾時了?你是不是根本不想回來?”

“你在說什麼啊?”玲瓏根本顧不上他在鬧什麼情緒,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和他分享,她湊到他跟前,從懷中把那幾百兩銀票掏出來,笑嘻嘻的道:“你看!”

哪知正太眼光只是在上面瞟了一眼,隨即冷笑道:“你不是有錢了麼?為什麼還要回來?”

玲瓏奇道:“我為什麼不回來?”她看看正太的臉色,伸手去抓他的手,柔聲哄道,“好了好了別鬧了,你看我們這下有錢了,多好……”卻覺得觸手正太的手冷得就像塊寒冰,她微微一愣,這才發現他臉色也泛著青白。她狐疑的看他一眼,卻看到他裹著被單仍凍得瑟瑟發抖,鞋子在地下隨意甩著,桌子旁的那個木凳卻挪在了門外。

“你出去了?”玲瓏摸摸他的臉,隨即又摸摸他的身上,發現他渾身上下都凍得像塊冰,幾乎沒有一點熱乎氣。這根本就不是出去了,而是一直待在外面的結果。她一下子就火了,忍不住拔高聲音道:“誰讓你出去了?你不知道外面很冷嗎?再凍壞了怎麼辦!明知道自己有傷還不好好待著,就知道給別人找麻煩!”

小正太死死抿著脣不做聲,眼圈卻漸漸紅了,在聽到玲瓏最後一句時,他驀然一把推開她,大聲吼道:“不用你管!我的死活也用不著你操心!我早就知道你嫌我了,現在你有錢了,你走啊!走啊!你還回來做什麼?”

看著正太激動的神色,玲瓏心裡驀地一動,她按住他的雙肩:“你是出去等我了?”少年扭過頭不說話。玲瓏的心立刻柔軟了下來,這個倔強的孩子啊,他一定是一趟一趟冒著嚴寒守在門口,可左等右等自己也不回來,才會失望害怕的吧。原來他一直有著這樣深重的不安感,害怕被拋棄。

她心底輕嘆一口氣,不顧少年無聲的抵抗,把被子給他嚴嚴裹在身上,又抓起他的腳放在手心裡一下一下輕搓著。

略帶粗糙的指尖輕觸著少年柔嫩的腳心,少年先開頭還有些僵硬,慢慢卻放鬆下來,他抬眼悄悄的看向玲瓏,昏黃的燈光為只有清秀容顏的女子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顏色,他漸漸看得出神,良久,他低聲道:“我等了你好久,你都不回來,我以為你走了……”

少年青澀的嗓音帶著些許委屈,還有些莫名的難過。玲瓏沒有說話,手卻加大了力度,掌心的溫度慰燙著少年冰冷的腳,那溫暖似乎也一點一點燙進他心裡。

“後來聽到你回來的聲音,我其實很高興,可沒想到你居然帶了個男人回來!”正太說著又怒了起來,他一把縮回腳,沉著臉道,“花玲瓏,你是豬嗎!那男人是誰?”

聽著這活生生一副抓姦的口氣,玲瓏直恨得牙癢癢,一巴掌就招呼上了他的頭:“你才是豬呢!那個大哥是我在路上結識的,要不是人家幫忙,你以為我今晚回得來?你還敢對人家甩臉色,一天不管,你的皮又癢了是不!”

她作勢又要一巴掌打下去,正太捂著頭委屈的道:“誰讓你大半夜的跟他在一起!誰讓你進門就誇他……”

正太剛說兩句,玲瓏就果斷把他翻過來,一掌就拍上了他的臀部:“有種再說啊!”

正太殺豬般的嚎叫起來,捂著頭的手飛快的護向屁股,猶自嘴硬道:“我就說!誰知道他幫你安的什麼心?我看他就不是什麼好人……”

他話還沒說完,玲瓏雙指併攏在他臀部用力一扭。

“啊……”

花家村這晚半夜,只聽見一聲慘嚎劃破夜空,淒厲如鬼嘯。

昨晚是怎麼睡過去的,玲瓏一點印象也沒有,只記得一場混戰後,小正太只剩下了哼哼的份,而她也又累又困,倆人倒成一團就睡了過去。

她是被壓醒的,睡夢中只覺得有個什麼沉重的東西壓在她身上,直壓得她血脈不通,胸口憋悶的喘不上氣。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一眼就見到了小正太那張放大的俊臉,熱熱的氣息柔柔的拂過脣邊,她眨巴眨巴眼睛,驀地驚叫一聲:這這這……他們也離得太近了吧!小正太幾乎是和她臉貼臉,脣貼脣,而且這貨還睡得人事不知,長長的睫毛抖啊抖,紅紅的嘴脣微微嘟起,偶爾還吧嗒幾下,流一臉口水。

額滴個神哪!玲瓏一腳就把他踹開,看著那丫歪著腦袋一副天真可愛的睡相,心裡直哆嗦:佛祖呀,上帝呀,聖母瑪利亞啊,我發誓我真的沒有猥褻兒童……

正太嘴裡不知嘟囔了句什麼,翻了個身又沉沉睡過去。玲瓏拍了拍胸口,躡手躡腳的下床,沒被這小子發現最好,要不然又纏上來讓她負責就麻煩了。

她推開門深吸了一口氣,陽光灑滿眼,她眯了眯眼睛,直覺得天更藍了,雲更白了,連空氣都是這麼新鮮。她狠狠伸了個懶腰,瞬間覺得世界美好的不得了。

“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早早早,你為什麼拿著大銀票……”玲瓏哼著走調的歌,把手裡的銀票一張張放在陽光下看了又看,親了又親,早笑彎了眼睛。冷不丁身後傳來一聲冷哼:“難聽死了!”

玲瓏回過頭,就見小正太扶著牆正站在簷下,皺著眉一臉嫌棄的看著她。

“呀,你醒了?”她絲毫不介意他的冷言冷語,一臉高興的奔到他身邊,晃晃手中的銀票,笑眯眯道,“小君,我們發財了,你看看這是多少?八百兩!這可都是託你的福呀。”

不理會她誇張的表情,小正太撇撇嘴,不屑的道:“這算什麼呀,這點銀子連那些珠子一半的價都不夠!”

“什麼?”玲瓏張大了嘴巴,吃驚道,“你那是什麼鞋啊,這麼貴……”

“哼,不說那些是正經上貢的錦珠,百裡挑一,大小一致,光是那雙鞋子就是御賜……”小正太說到這裡突然住了口。玲瓏好奇的等著下文:“什麼御賜?”正太搖搖頭,面上神色突然淡了下來,“沒什麼。”

他轉向玲瓏,有些疑惑道:“你昨天不是說這些珠子不好出手嗎?當鋪都不收,怎麼會有人出高價收購?”

玲瓏噼裡啪啦把昨天的事說了一遍,末了道:“幸好那個劉公子識貨,為佔錦珠這個好彩頭給妹子祈福,要不然啊,我們哪有這麼多錢,說起來真是運氣不錯!”

“劉公子?”正太卻突然警覺起來,急急問玲瓏,“他還有沒有說別的?還有他長什麼樣子?”

“沒說別的啊。”玲瓏大略把劉二形容了一下,又著重描述了下他那把騷包的扇子,至於昨晚回來搭他車的事則沒說,省得這個小古董又教訓她隨便和陌生男人套近乎。

正太面上神色有些凝重,良久,輕吐出一口氣,自語道:“應該不是。穿著華麗並且招搖,應該只是普通的商賈,識得錦珠也不足為奇……”

“不是什麼?”玲瓏探頭到他面前笑嘻嘻的道,“難不成他虧了我們銀子?”

“那倒不是。”正太看了她一眼,忽又板起面孔嚴肅的道,“花玲瓏,你聽好了,以後出門少跟這些人打交道,誰知道都安了些什麼心!”

“叫姐姐!”玲瓏一掌又拍在了他頭上,斥道:“人家都不安好心,只有你是好人行了吧?”她懶得再跟這個有受害妄想症的小屁孩叫喚,徑自進屋去收藏那些寶貝銀票。

正太捂著腦門嘴角一動,似乎想說什麼,卻終究沉默,良久,才輕聲道出一句:“我只是怕連累你。”

少年聽著屋中傳來的怪腔怪調的歌聲,清亮的眼底就如同三月蔚藍的天空,突然染上了一抹陰翳。

這些到底要藏在哪兒好呢?這裡?還是這裡?玲瓏正撓著腦門絞盡腦汁的想著把銀票藏哪裡?床底?不好,灰塵多老鼠多,別哪天咬個洞。衣服裡?更不好了,哪天忘記了連衣服一起洗了就糟了,那還能放在哪裡呢?總不能隨時帶在身上吧。

她倒也不是沒有想過存在銀號裡,可一來這地方實在太小,而且這八百兩無疑是一筆鉅款,到時有人問她從哪來的,她就是有八百張嘴也說不清啊。玲瓏本不懂這些,所以昨天範青一說,她就暈了。這個萬惡的封建社會啊,既沒人權又沒保障,到時候人家見財起意,欺她孤姐弱弟,給她扣個罪名往官府一告,財產吞併,到時她連哭的地兒都沒有!誰讓她上面沒人呢。

所以昨天範青給她的建議是,最好財不露白,能自己把這些銀票收好,兌取也方便。她也順帶理解了這錦珠真的是非常珍貴,別說是她這樣的特困戶,就是大富大貴的商賈之家,平時也輕易見不到,只有一些達官貴人才有可能終日佩戴,更別提是鑲在鞋子上。

儘管範青說這些話也側面的對這些珠子的來歷有些好奇,玲瓏只是老神在在的一口咬定這是家傳之物,管他信不信呢,反正,她不是也不知道麼。

雖然正太的身世因此更加神祕,但她一向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家不願說她就絕不多問,只是如今放這些銀票卻成了個大問題。

她爬上爬下,把這個貧困得一眼就能瞄得見的家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出一個合適的地點,最後她決定,狡兔尚有三窟,她也可以不把所有的雞蛋都放在一個籃裡啊。於是正太進門的時候,就看見一個瘦小的身影正爬在床底下吭哧吭哧的不知在幹著什麼。

“你在做什麼?”正太奇怪。

玲瓏從床底鑽出來,頂著一頭亂髮,蹭了一頭一臉灰,手裡還抓著一把小鏟子,衝他咧嘴一笑:“挖洞啊。”

正太無語,眼睜睜的看著她在床底角落挖了個小洞,然後數了幾張銀票塞進去,又用磚塊堵好。最後她爬了出來,顧不上收拾自己,又把**鋪著的僅有的一張褥子拆開,又塞了幾張銀票進去,密密縫好。

最後手裡只剩下兩張了,她眼光在家裡一溜,直接定格在小正太身上。正太忽覺得頭皮發麻,正想找個藉口出去避避,那女人已一個餓虎撲食撲到他身上。

“小君……”玲瓏笑眯眯的扯著他的麵皮,拖長的聲音抖啊抖,小正太的心也跟著抖啊抖,眼看著她一臉大灰狼的笑,驚恐的道,“你……你想幹什麼?”

玲瓏笑嘻嘻的拍著他的臉,輕聲誘哄道:“乖……給姐姐把衣服脫下來。”

“我不!我不!”小正太大驚失色,這個女人是失心瘋了嗎?可無論他怎樣強烈的反抗,這個彪悍的女人都不由分說的往下扒他的衣服。扒下了棉襖還不算,她的魔爪又直接伸向了他的內衣。他如果敢護住上頭,她就敢直接伸向他的下裳。

小正太漲紅著臉,連連怒吼,卻無法阻止這個女人的惡行。

精神的強大決定了戰局的勝負,事實證明誰更無恥誰就勝利。到最後,玲瓏拎著從他身上強行扒下的內衣得意洋洋的去縫銀票,小正太**上身縮在牆角暗自垂淚。玲瓏瞄了他一眼,順手扔過一件單衣,好心道:“快披著點,彆著涼。”

“花玲瓏,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小正太忍無可忍的大吼,可那個女人明顯已經走火入魔,捧著銀票充耳不聞。

總算是把這件大事安排妥當了,玲瓏鬆了一口氣,心情瞬間好得不得了,一轉眼看到縮在角落裡仍是一臉怒色的正太,驚訝道:“呀,小君,你怎麼了?”

小正太憤怒的瞪著她,如果眼光真能噴火的話,估計她現在已經變成了一頭香噴噴的烤乳豬。

玲瓏儘量忽略對方隱隱傳來磨牙聲,看著他身上破舊的單衣,一拍腦袋道:“哎呀,你看我這記性,我給你買了好多好看的衣服。”

她快速奔過去,把牆角堆的大包小包翻出來,一股腦拿到正太面前:“你看這件玄色雲錦絲繡長衣,做工這麼好,繡花也很精緻,你喜歡嗎?我特意為你挑的,還有這件棉衣,厚實吧?”她笑眯眯的一件件在他身上比劃。小正太聽到這些是她特意為他挑的,臉色不覺緩和了下來,看著玲瓏神采飛揚如帶著光亮的臉龐,眼底也輕染上了笑意。

玲瓏把買的上好的絲錦內衣讓他自己套好,然後是棉衣,外袍,最後又拿起一件青色金絲夾襖給他罩在外面,總算是穿戴停當,她轉到他面前一看,忍不住讚道:“果然帥啊。”

少年裡面是一件玄色勾花滾邊寬袖長衣,外罩青絲夾襖,這些日子以來他的臉頰有些消瘦,眉目清晰,越發顯得丰神如玉。雖然不知道帥是什麼意思,但玲瓏滿口讚歎的樣子還是讓他臉有些發紅。

他的傷口好了很多,已經開始結痂,再過段日子這些傷痂一脫落,也就好的差不多了。玲瓏又去鎮子上給他抓了些藥,現在有錢了,當然要用最好的,而且她又額外配了一濟外用清洗的湯藥,以便他早點癒合。

然後又繞到鎮頭買了點吃食打了二兩小酒,才興沖沖的趕回家。這頓無疑是這段日子以來最豐盛的一頓了,各種雞鴨魚肉滿桌,配著聞香樓最時令的小菜,兩人難得的興致高昂,一邊鬥嘴一邊搶著吃,一個叫“死女人”一個罵“臭小子”你扔我一塊骨頭,我砸你一片菜葉,下筷稍晚整盤菜就被對方一掃而光,一時間你來我往,菜肉齊飛,歡聲罵語不斷。

正太趁玲瓏大笑時,一把將個豬蹄塞進她嘴裡,看她鼓著臉瞪著眼睛像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