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正文_第10章 小正太的身世

正文_第10章 小正太的身世


浪子奪情 重生之經濟強國 我的姐姐是殺手 掌控三界 春滿樓 戰蒼穹記 淘寶修真記 博德大世界 富春山居圖 駙馬嫁到

正文_第10章 小正太的身世



察覺到他的呼吸還算平穩,她略略放了心,把少年在樹下放平,想了想又把自己破爛的外衣脫下來蓋在他的身上,自己則站起來四下去尋找水源。

觸目一片鬱鬱蔥蔥,周圍都是高大繁盛的樹木,陽光從濃密的枝葉間灑下,形成了一個個光點。玲瓏舉目四顧,這附近根本沒有有水的地方,她信步向前走去,只是擔心小君所以不敢走的太遠,只是在周圍轉悠轉悠。

找了好半天,好不容易才在一處山坡下看到了一個淺淺的水窪,她大喜,三步並做兩步跑了過去。想是雨後彙集,下面沉澱的都是泥土,水面卻還清亮。沒有盛水的工具,她隨手撕了一幅裙角,沾的溼透,準備回去給他先敷敷額頭。

哪知道她剛上了坡,就見到一個黑影從樹上飄落下來,正站在小君身邊不知想做什麼。她這一瞬間只嚇得魂飛魄散,手中的絹布一扔,喊了一聲:“什麼人!”就撒腿衝了過去。

那個全身黑衣的人回身只看了她一眼,一彎腰就將小君抱在手中,隨即腳尖輕點,就像一隻大鵬鳥般陡然凌空躍起。玲瓏只來得及喊了一聲:“喂。”忽見那人手臂輕揚,不知什麼從掌中射出,分別射向了就近的幾株樹。

緊接著周圍便響起數聲痛叫,玲瓏一愣間,就見幾條黑影從枝葉間一墜而落。那人身形不停,在空中一個疾掠,伸手在枝上一捋接著隨手揮出,數道綠芒閃過,又是幾條黑影從樹上落了下來。

玲瓏張大了嘴,只覺得目瞪口呆,她這才看清,先前的黑衣人手中射出的暗器居然就是樹上的枝葉,被他隨隨便便一揮出,就像是暗器一樣打了出去。難道這個世界的武功真的已到了飛花摘葉便能傷人的地步?這可真是太神奇了。

然而現在不是她驚歎武功的時候,隨著那人的連射,居然有數十道黑影被從樹間打了下來。居然全都是清一色的黑衣蒙面,而那些人的武功顯然也不弱,除了剛開頭猝不及防被打中幾人之外,剩下的人全都抽出掌中劍,縱身躍起,劍光霍霍將當先的那個黑衣人圍在當中。

這是神馬情況?眼前一眾黑色的身影在空中飛來躍去,劍光暗器齊飛,直打得枝飛葉落,飛沙走石。玲瓏直看得頭暈腦漲,這些黑衣人難道不是一夥的嗎?怎麼自己打起來了?而且這些人都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只要一細想,她便驚出了一身冷汗。只有一個可能,那便是她一直在被人跟蹤。可是這第一個黑衣人又是什麼來頭?既然他出手料理那些跟蹤她的人,想必不是一夥了,那她是不是應該幫他?可是……是他先出手擄劫小君呀!

她這邊想的腦袋都疼,而且看得很清楚,應該說是後來的一群黑衣人正圍毆先出現的那個黑衣人,而那個黑衣人的手中還抱著小君。

對玲瓏來說,才不管他們誰打誰,只是心驚膽戰的看著中間的人,心裡急得直冒火,你倒是先把小君放下再打啊,萬一有個誤傷可怎麼辦!有心衝上去插一腳吧,但人家都是飛來飛去,刀光劍影,她這樣的白斬雞上去,毫無疑問就跟送死無異。

她這邊急得跺腳,眼睛只一瞬不瞬的盯著中間的那人,看著看著卻覺得越來越心驚。中間的那人手中還抱著一人,卻絲毫看不出費力,他的速度極快,飛來縱去間就如同行雲流水般瀟灑自如。他甚至都沒有拿出兵器,身如鬼魅,那些人的劍還來不及遞至他身前,那人的身影已逼在近前,一隻手就已掐住了他的喉嚨,只略一用力,那人的喉骨輕響,就無聲無息的倒了下去。

那人的出手真是快極,只是眨眼間,七八個黑衣人都被他捏斷了喉骨,他將手中死屍甩開,眼睛都不眨一下,一招斃命,端的是乾脆利落。

玲瓏只看得膽戰心驚,她從沒有看過如此殺人不眨眼的人,所有的生命在他的手中,就像是摘一朵花拔一株草一樣輕鬆隨意。那人一襲黑衣,看不清臉面,只是看著那如鬼似魅的身手,就像是死神復生,所過之處,死屍遍地。轉眼間,那群黑衣人就死了個七七八八。

玲瓏緊緊捂住嘴巴,叫都不敢叫出一聲,嚇得癱倒在一株樹下,再不敢上前。

剩下了三個黑衣人看情形不對,轉身就想跑,那人腳尖在地上一踢,一把掉落的劍化作一道白光疾射了出去,前面的那人只跑了幾步,就被劍光穿過,被帶著直釘在了地上,劍身兀自顫動不已。

旁邊的那人極度恐懼之下,發一聲喊,回身舉著劍衝了過來。那人冷笑一聲,驀地欺身向前,黑衣人還來不及反應,一隻鐵掌已死死的捏住了他的脖子。那人隨手一甩,黑衣人身子凌空飛起,直直砸在最後一個跑出幾步遠的同夥身上。

那人被砸得一個踉蹌,撲倒在地,渾身的骨頭一陣脆響,嘴角逸出一絲血登時斃命。

玲瓏驚恐的張大眼,只覺得渾身癱軟,有心跑過去看看小君如何,奈何實在是手軟腳軟,身子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那人料理完一眾黑衣人,突然回過頭,冷厲如電的目光直直射向她藏身處。玲瓏嚇得一抖,瞬間只覺得頭皮發麻,背脊發涼,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完了完了,她的小命要交待到這兒了。但是……但是小君還在他手裡……

待要不管,但是她實在是不能睜睜的看著他被帶走,要是勇敢的上前救人,且不說她根本沒那本事和膽子,就算和小君感情再好,她也不是那種犧牲自己去救別人的人哪!

她正在這裡糾結的腸子都快斷了,那人卻只是看了她一眼,居然不再理會轉身走。玲瓏一急,腦子一懵就衝了出來,張口就冒出一句:“站住!”

話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她可真是腦子被豬拱了,怎麼敢在這個殺神面前蹦出來,這不是找死麼!

可是再後悔也來不及來,那人居然停住腳步,回身看著她。

玲瓏頭頂發麻,雙拳攥得緊緊的,只覺得手中都是冷汗,她嚥了一口口水,鼓足勇氣道:“那個……大……大俠,我弟弟不知何處……得罪了您,望您大人有大量……能不能……放過他?”

一句話被她說的磕磕絆絆,心怦怦怦跳得厲害,她根本不敢抬頭去看那人的眼睛。

一陣風吹過,頭頂的樹葉嘩嘩做響,周圍全都是死屍。玲瓏站在那裡瑟瑟發抖,只嚇得都快尿褲子了。

那人卻是絲毫不理,連她的話都不待聽完,轉身便行。

不行,不能這麼讓他把小君帶走!看他居然沒對她怎麼樣,玲瓏腦中突然存了一絲僥倖,也許……也許……腦中還沒想完該怎麼樣,腳已經先一步跨了出去,脫口又喊了一聲:“大俠!”

只是玲瓏這一寶押得實在不準,她完全沒想到人家不殺她也許只是因為根本不屑動手。在聽到她又喊了一句,並且膽敢跟上來之後,那人眉心驀地一皺,眼中射出一股冷意,一個急轉身,手臂輕揮一道流光就衝著玲瓏直射了過來。

卻在他抬手的瞬間,一直伏在他臂間的少年突然一動,一掌極快的擊向了他的手臂,距離這麼近,又是頃刻之間,黑衣人根本來不及變招,被他一掌擊在手臂之上。

只是少年身虛力弱,這一掌拼盡了全力,也不過是打得黑衣人手臂略歪了歪,只是那個暗器卻終是打偏了。

玲瓏聽得面前尖銳的破空之聲襲來,還來不及反應,一道涼嗖嗖的東西就貼著她的鬢邊飛過,“奪”的一聲,釘在了身後的樹上。她下意識回頭一看,瞬間驚出一身冷汗,一柄雪亮的小飛刀牢牢釘在樹上,刀身居然全部沒入樹身。這要是釘在她的頭上,她哪裡還有命在!

少年這一用力,全身的傷口再度裂開,有血跡漸漸洇了出來。他不顧自己痛得面色青白,看著黑衣人,虛弱的一字一字的道:“你若是敢殺了她,我立刻自絕而亡,閣下可以試試!”

黑衣人如冰雪般清透的眼睛直直的盯著他,看不出什麼情緒,少年仰著頭,額頭有大顆大顆的汗水流下,緊緊蹙著眉,脣色越來越沒有血色,顯見得已痛得快暈過去了,卻強撐著盯著他,寸步不讓。

半晌,黑衣人終於頷了頷首,再不停留,提著他大步向前而去。

“小君……小君……”玲瓏急了起來,她看到小君已經醒過來了,他傷勢那麼嚴重,如果不及時處理會沒命的。她心裡焦急,看著前面大步而行的身影,一咬牙跟在了他身後。

沒走幾步,黑衣人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她冷冷吐出了一個:“滾!”字。

玲瓏的小心肝兒嚇得一抖,眼見得小君悄悄衝她搖了搖手,她只好停了下來。

不能再跟了,惹得這個殺神怒起來,她的小命可真的要交待到這兒了,需得另想辦法才行。她緊緊咬著嘴脣,看著那個男人帶著小君大踏步遠去,腦中飛快的轉著想對策。不過……她有些納悶,剛才那個男人的聲音怎麼那麼耳熟,冷冷的,如冰泉濺玉的聲音,還有那對冰冷清明的眸子,她心裡驀然一動,腦中浮起了一個人影。

那個昨晚幫她進了齊王府,卻又把她丟出去吸引追兵,差點害得她沒命的男人!他到底什麼來歷?昨天晚上,他的目標也明顯是小君,難道是他父親靖王爺派來保護他的?

玲瓏細思,可看樣子又不像,他雖然顧忌小君的性命,但對他身上的傷處視若無睹,明顯沒有將他視為少主,那他到底是什麼人呢?她腦中有什麼一閃,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幕,小君離家出走時曾被一個黑衣人抓住,緊緊的掐著喉嚨,還是她揚了一把石灰迷了那人眼睛才得以逃脫。

黑衣人,掐喉嚨,居然是他!她驀地心裡一陣驚跳,不好,那人根本是來要小君命的!

這麼一想她再也待不住了,舉目一望那人早已沒了影了。她回頭就往回跑,此時看著那些滿地的死屍也不害怕了,一口氣跑到山坡下把剛才拴在樹上的馬解開,一個縱躍爬上去催馬便行。

順著剛才黑衣人下山的路徑走,這才發現一路上點點滴滴,居然都有紅色的血跡,是小君的傷口又裂開了,她心急如焚,一下也不敢耽擱,沿著那些血跡一路打馬狂奔。

而在她走後,從樹頂又驀然飄下個紅色的身影,她下來逐一檢查了一下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又走到剛才玲瓏受襲擊的地方,把釘在樹上的小飛刀拔了下來,仔細看了看,露在紅紗外的一雙明眸漸漸凝重起來。

要不怎麼說人在絕境中會激發潛能呢,玲瓏一個從來沒騎過馬的新手,這一路又是逃亡又是追蹤,手忙腳亂一陣後,居然硬是被她摸出了些騎馬的門道,雖然還是直不起腰,只能抱著馬脖子伏在背上,但她好歹是能控制住了前行的方向。

這匹馬真不愧是齊王府的良駒,她跑了一陣,居然隱隱看到前面一個黑衣的身影。那人抱著小君在樹間彈跳縱躍,幾個起落就在丈餘之外。玲瓏使勁的打著馬,全力狂奔才堪堪跟在他身後。

兩個人一個輕功了得,一個縱馬狂奔,這樣一前一後,居然沒有落下。

那人明知道她遠遠的綴在身後,但不知是顧慮葉紹君還是什麼,居然沒有理會她。玲瓏先時還有些提心吊膽,到後來膽子漸大,加緊催馬緊跟在後。

兩人一路狂奔,這已是半上午,太陽明晃晃的掛在當空,玲瓏被烤得滿頭大汗,加上馬背上顛簸的太厲害,她頭暈腦漲,口乾舌燥的直感覺到胸口有東西往上翻。可是前面的那人帶著小君一路疾掠,居然沒有絲毫停下的跡象。

生怕稍一停下就被那人跑得沒影,玲瓏再難受也咬著牙強撐,只是心裡一路大罵:丫丫的,這傢伙是不是人哪!帶著一個人跑了半天居然速度半點不減,看他在樹上輕鬆自如的穿來縱去,這丫是猴子轉的吧!

好在這已是出了城,倆人走的又是山間小道,一路上也沒見著一個人。抬眼望去一大片連綿無際的草跡,道路兩邊樹木繁盛,前後左右荒無人煙。

她一邊跑還要一邊留心那人在樹間的身影,樹木枝葉茂密,一個轉眼不見,就很容易看不到他。而且她無比擔心,小君的傷勢怎麼能經得住他這樣折騰,剛才已經流血了,現在被他帶著這樣跳下躍下,會不會血流乾啊。

只是她無論如何也不敢出聲喊一嗓子讓那人先給小君包紮,就這麼死死跟在他身後。跑了老大一陣子,玲瓏身下的馬速度漸漸慢了下來,那大宛名駒累得張大嘴呼哧呼哧直喘,玲瓏也好不到哪去,這一陣顛簸,頭髮都披散了下來,亂七八糟的遮著眼睛,身上的那身侍衛服早破爛不堪,渾身都被汗溼透,汗水流到傷口裡,蟄得痛的她直咧嘴。

她緊緊抱著馬脖子,人和馬一起直喘氣。胃裡翻騰的厲害,張嘴卻嘔不出任何東西,除了昨晚上的那個燒餅,她到現在滴水未沾,早餓得頭暈眼花。不行了,再這麼下去,人沒追到,她先得交待在這兒。

強撐著抬頭一看,卻不覺鬆了口氣,那人大概也跑得累了,正倚在一株樹上休息。望著碧綠茂密的枝葉間透出的那一角黑衣,玲瓏無聲的翹了翹脣角,心道,你倒是跑啊,我就不相信你是鐵打的,能一直跟馬槓下去!

她伏在馬背上喘息了半天,兩條腿都已痛得木了,只要一動,大腿內側便是一陣鑽心的疼,她咬著牙忍著滿頭的冷汗,卻不敢下來歇一歇,兩眼直直的盯著樹梢,生怕一個錯眼那人就不見。

陽光從枝葉間灑下來,明晃晃的照進她眼中,她一陣頭暈目眩,等稍微適應了光線後,再仔細看去,心卻驀得一跳,那襲衣角不見了!

她一個驚跳起來,打馬就奔到了那株樹下。風吹葉動,樹葉嘩嘩作響,那襲黑衣卻已憑空消失。她眨眨眼睛四下看去,周圍綠意蔭蔭,哪還有那個黑色的身影,那人帶著小君蹤影全無,快得就像剛才只是她的一個幻覺。

她心怦怦怦激烈跳動著,額頭的汗嘩的一下就下來了,這可真夠--操蛋的!那麼辛苦的跟了一路,最後還是把人跟丟了,她緊緊咬著下脣,不死心的縱馬前前後後又仔細找了一遍,還是一無所獲。

烈日當空,山林寂寂,只餘她一人站在山間舉目四顧,口脣乾裂出血,肚子早餓得前心貼後心,待要強撐著找下去,但她的體力已到極限,料想那黑衣人就算武功再高強,負著一人走了大半日也疲憊不堪,此時定走不遠,她還是先休息一下再說吧。

從馬背上滑落下來,玲瓏忍不住“嗤……”的一聲,雙腿間痛得厲害,她根本站不住,直接就滑倒在地上。

她低頭一看腿間,不覺得倒抽一口冷氣,大腿兩邊血肉模糊成一片,破爛的衣服和血肉粘在一起,看起來真是慘不忍睹。

全身上下都痛得厲害,她一動不敢動,就那麼直接躺倒在地。背脊貼著陰涼的地面,絲絲幽涼浸了過來,日頭高照,她兩隻眼皮越來越往下掉,不知不覺竟睡了過去。

實在是累到極點了,這一覺就睡得天昏地暗,黑沉沉不知今夕何夕。直到臉上被一陣冰涼澆醒。她睜開眼睛,驀然一驚。

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有冰涼的雨點不斷從天際灑落,一陣冷風吹來,她激淋淋打了個冷戰。原來這一覺竟睡到了入夜。

雨滴還不算大,玲瓏手一撐地就跳了起來,卻不覺“哎呦”一聲,痛得直皺眉。除了雙腿間一動還痛得比較厲害,身上其他各處經過這一陣休息已好了很多,只是手腳還有些痠痛。她站起來四下看了看,天黑漆漆的,僅能看清周圍的一些輪廓,夜風浸骨,雨點越來越急,得快點離開這個地方再說。

玲瓏呼哨了一聲,又四處找了找,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那匹馬在她睡覺的時候,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現在這荒山野嶺間,只剩下她獨自一人。

林間傳來夜梟尖長的怪叫聲,風搖樹動,頭頂的枝叫嘩嘩作響,天邊偶爾劃過一道驚雷,雪白的光亮如利劍般割裂整個天空,玲瓏瑟瑟抱緊雙臂,突然間沒命的開始跑了起來。

她怕極了,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過孤身一人在野外的經歷,腦海中滿是白天黑衣人痛下殺手情景,那些滿地的鮮血和人嚥氣前的恐怖神情強烈的刺激著她的神經,她開始不顧一切的奔跑,慌不擇路,好像只有如此沒命的跑著就能擺脫掉身後如影隨形的恐懼。

雨點漸密,噼裡啪啦的打得人臉頰生疼,玲瓏眼前什麼都看不清,也不顧自己早已渾身溼透,甚至都沒有想到先找一個地方避避雨。她只想快點跑到山下,找到一個有人的地方,然後才能活過來。至於什麼疼痛,飢餓,她通通都感覺不到了。如果這時有一個人,看著一個披散著長髮的女人在樹林間沒命狂奔,一定會誤以為是山間的幽靈鬼怪。

雨終於下大了,冰涼的雨水順著脖頸灌進了衣領裡,凍得她直打哆嗦。她不辨方向,不識路徑,就這樣黑燈瞎火沒目地的瞎跑,山間的道路本就崎嶇不平,再加上下雨立刻變得溼滑泥濘,玲瓏跑一步跌三跤,沒一會兒就氣喘吁吁。

她扶著一株樹大口大口的喘息,只覺得胸口抽得生疼,心怦怦怦激烈的跳動著,瓢潑大雨從天而降,直直的打在她的身上,耳邊是轟隆隆的雷聲。玲瓏眼中淚水和著雨水一起流下,只覺得從未有過的害怕絕望。

老天爺啊,如果你睜眼的話,請幫幫我!上輩子是無父無母的孤女,好不容易重生一次,難道還要孤獨一人凍餓而死在這裡嗎?

她邊哭邊跌跌撞撞的往前走,不知是老天聽到了她的請求還是什麼,瓢潑的雨勢竟是一緩,再不是劈頭蓋臉般往下澆了,玲瓏精神一振,仔細看了看路徑,開始沿著一條小道慢慢下山。

不知走了多久,她隱隱看到山腰處竟然有一點火光。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心下狂喜,天不亡我,她玲瓏終於有救了。她拔腿就照著那處火光處奔去。

臨到近處才看清,這是一間小小的破茅草屋,大概是獵人上山打獵歇腳的地方。外面有一道破破爛爛的籬笆圍子,因著年久失修,屋頂的茅草都被雨衝下大半,外面的牆皮更是破爛不堪。

然而從這屋裡卻透出了一線融融火光,在這樣漆黑的雨夜裡,就像是最溫暖的所在一樣吸引著玲瓏靠近。裡面有人!就算不是主家,也是過路的旅人!她可以求人家先收留一晚,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天亮後再做打算。

懷揣著這樣美好的願望,她一口氣奔到近前,正要開口詢問,驀然天邊一道驚雷閃過,照亮了半邊天地,她一眼看清了屋中的情形,身形猛然一滯。

正對著她的屋子正中地上,燃著一小堆火,火光熊熊照著後面一個冷凝的身形。那人一身黑衣,盤膝坐在地上,微閉著雙目似乎正在運功打坐。他面上的黑巾已經拿下,卻猶自戴著一個銀色的金屬面具,被火光輕染上一層暖意,倒是沒有了原先的一層冷硬。面具遮住上半張臉,只露出那人一張稜角分明的脣。

玲瓏緊緊捂著脣才沒有失聲叫出來,該說是老天爺太照顧她了還是運氣太好,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啊,她遍尋不見的黑衣人居然躲在這裡!

那黑衣人正盤膝運功打坐,而且外面雨聲雷聲太大,所以沒有聽到玲瓏靠近的聲音。玲瓏捂著嘴踮起腳尖悄悄溜到窗子下面,屏著呼吸扒上去一看,果然在屋子角落有一堆枯草,一個瘦弱的少年靜靜的躺在上面,一頭漆黑的髮絲散落下來,露出一張青白沒有血色的臉,卻不是葉紹君是誰?

看著小君躺在上面一動不動,玲瓏心下焦急,他身上的傷那麼重而且還發著燒,不會是讓這個黑衣服的傢伙給折騰死了吧。

黑衣人閉目坐在那裡也一動不動,玲瓏自然不敢進去,只能縮在牆角乾著急,一邊暗暗的咒罵這個混蛋。這丫可真是惡毒的夠可以,這麼小的一個孩子傷的那麼重還生著病,他就那麼把他扔在牆角里自生自滅。

怪不得他蒙著臉不敢見人,說不定是頭上生瘡嘴巴流膿,生得奇醜無比,出來就被人打的那種!她縮在牆角里一動不敢動,只能用眼睛詛咒他。

屋外雨漸漸停了,寒氣越來越重,玲瓏的溼衣服緊緊裹在身上,被夜風一吹冷得直打哆嗦。她緊緊抱著雙臂,努力抑制著上下牙齒不要打架,又怕自己一個不小心發出聲音被裡面的人察覺到,悄悄貓著腰退到院外,找了個背風的地方窩起來。

她抄著袖子凍得瑟瑟發抖,雖然現在的狀況糟糕極了,但讓她鬆一口氣的是,總算找到小君了,現在她只要守在這裡,趁這個人上廁所或是出去的功夫,把小君帶出來。

雖然夜深寒氣重,但玲瓏窩在草叢裡,緊緊盯著裡面的人,就像一隻貓牢牢的守

候著自己的獵物。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如此執著有耐心,一整夜除了偶爾站起來活動活動冰冷僵直的手腳,眼睛幾乎都一瞬不瞬的盯著裡面。可是有人顯然比她更有耐心,裡面的那個黑衣人一整夜居然一下都沒有起來過,火堆早已熄滅了,只剩下一堆黑色的灰燼。他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玲瓏直懷疑他是不是已經坐成了一塊化石。

可憐她等了一整夜,那個人也沒有離開一步,眼看著深墨色的天空已經泛起了點亮白,玲瓏氣得直咬牙,難道這個人都不上廁所的麼?也不怕被尿憋死!

她這裡越來越急,裡面的人卻穩如泰山般不動,但睡在牆角落的小正太卻有了動靜。少年輕輕的呻吟聲驚動了垂目打坐的人,玲瓏前一刻還看著那人如石頭般坐在火堆前,只是眨巴了一下眼睛那人就到了小君身後。

少年在草堆上輕輕輾轉,口中的呻吟聲漸大,額頭有汗珠滾落,臉上浮起一種不正常的紅暈。黑衣人遲疑了一下,伸手觸了下他的額頭,脣角微抿了抿。

葉紹君的情況看起來很不好,本來就傷得重,傷口發炎高燒,又經過了一天的折騰,晚上下了雨氣溫驟降,可謂是雪上加霜。現下他的頭燙的厲害,如果再不想些什麼辦法,恐怕這一夜都熬不過去!

黑衣人只是遲疑了一下,抬頭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忽然向外疾掠出去。玲瓏趴在草叢裡,緊緊屏著呼吸,抑制著心下的狂喜。

黑衣人步不停歇,向著山下一路掠去,身形起躍就像一隻凌空大鳥。玲瓏眼見得他的身影走得不見,才急忙衝進屋裡。

“小君……小君……”她輕輕晃動著少年,在他耳邊焦急的喚。

小君眼睛睜開一線,看見了她,目光突然轉得清明,一把抓上了她的手,急急道:“你……你怎麼來了?”

“噓……”玲瓏比了個禁聲的手勢,急道,“你感覺怎麼樣?現在能走嗎?”

少年點了點頭,看著她目光亮的驚人。玲瓏看著他的樣子有些心驚,摸了下他的額頭差點沒跳起來:“開什麼玩笑!你燒成這樣還怎麼走?”

“沒關係!我可以!”少年開口道,聲音微有些啞,但有著不容忽視的堅決,“我們的行動要快,不然一會兒慕凌飛就回來了。”

“可是……”玲瓏猶豫,小君的狀況實在不容樂觀,現在外面那麼冷,天黑路滑,他們能跑到哪裡去!

“別可是了,我們沒時間了,慕凌飛去山上找藥,再不走的話我們就沒機會了!”少年抓著她的手微一用力,居然站了起來,腿雖然還在打著抖,但看樣子還能堅持。

玲瓏點點頭,抓著他的胳膊繞過肩膀,讓他大半個身子都倚在自己身上,架著他往外走去。她身上的衣服只是半乾,還微微帶點潮,少年的衣衫卻幾乎被冷汗浸透,猛一出了屋外,被風一吹,凍得直打抖。

玲瓏猶豫了一下,把自己外面破爛的侍衛服脫了下來,將他嚴嚴裹住,這才拖著他向外走去。

兩個傷兵,一個病上加傷,一個腿內側痛得幾乎走不了,出來後望著這大片的荒山野嶺,都不知道該往哪裡去。

無論從哪兒走,以他們的速度,都會落得個被黑衣人追上抓住的結果。玲瓏心裡又急又無奈,有心想找個地方躲一躲,可週圍除了林木就是荒草,連個能容身的地方都沒有,而且小君的傷也不能再託了。算了,與其折騰半天被黑衣人找到,還不如他們在這裡守株待兔呢。

她望著那破屋的斷桓殘梁,眼珠一轉,突然有了主意。

“進去,進去!我們不走了。”她一把將少年又推回了屋裡。

小君目露愕然:“怎麼了?”

“現在我們出去也是個被抓到,還不如就在這裡呢!你聽我的,一會兒他拿來了藥你只管吃,先把自己的身子照顧好,然後我們見機行事!”

“可是,這樣行嗎?如果現在不走,以後怕是沒機會了。”少年有些遲疑。

“沒關係啦,你不信我?”玲瓏笑吟吟的,這是這麼長時間以來,她首次露出了這麼燦爛輕鬆的笑容。

少年被她臉上明媚的笑容震住,半晌,終於點了點頭道:“我信!可是你不許涉險!”

“好!”玲瓏不再遲疑,把小君身上的侍衛衣服脫了下來,然後扶他到屋子裡仍然在牆角的乾草上躺下,她自己則在屋中又查看了一下,然後拎著衣服雙手一撐從視窗中躍了出去。

黑衣人去的很快,天邊剛露出一絲魚肚白他就匆匆而回,身上帶著些溼氣,鞋上沾著一些泥巴。他的手裡拿著幾株綠油油的草葉,先到小君跟前探了探他的額頭,然後搖了搖他,將草葉扔在他身前,冷聲道:“吃下去!”

葉紹君睜開眼睛,看到那一小簇綠色,碧油油的葉子,根部還有一些泥巴,莖紫赤色,頂端開著一些白色小花,明顯是剛採摘下來的,葉片上尚帶著些雨珠。他識得是魚腥草!這種草葉長在山頂背陰的地方,難為他這麼黑的天色還專門出去為他採藥,看來他身後的那人對他這條命還真是看重的可以!

他眼中微微露出一絲嘲諷,拿起那株草葉也不顧上面還有泥巴便塞到口中慢慢咀嚼。

黑衣人眼看著他把草葉全都吃下,才轉身又坐回門口,背對著他突然道:“天亮之後我們就下山,你最好運功快些恢復,如果還想耍些什麼花招,我勸你還是不要妄動的好!”

少年的神色一僵,幾乎要懷疑他是不是看出了什麼,面上卻不動聲色,慢慢的躺了下去。他說的對,不管怎麼樣,當務之急是他必須得恢復體力,否則一定會拖累玲瓏。

他閉著眼睛暗自調息,沒一會兒魚腥草的藥力就發作起來,肚中熱烘烘的一片,他引導著那些熱力遊遍全身筋脈,頭上漸漸滲出汗來。

玲瓏仍然屏著呼吸躲在外面,屋中的一問一答聽得清清楚楚,她腦中飛快的轉著,眼下倒是有一個法子,只是這個辦法太過冒險,而且也不一定成功,只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為了救出小君,她實在別無選擇。

天邊漸漸亮了起來,雨後的山間空氣分外清新,呼吸間全是泥土青草的香氣,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果然聽見屋裡黑衣人起身的聲音。

黑衣人直接走到小君的身邊,二話不說就要帶他起來。哪知道一看之下卻有些吃驚,少年的臉色青白,額頭上不停冒著大顆的汗珠,緊緊咬著下脣似乎在強行忍著某種痛苦。

“怎麼了?”他不由得開口問。少年並不答話,身子卻不自覺的輕輕顫抖起來。

黑衣人目中露出一絲懷疑,猶豫著伸出手去搭他的腕脈。哪知道他的手剛觸到少年手臂,剛才還是一副瀕臨列亡狀態的人猛然間眼睛一睜,手腕一翻就反搭上了他的手臂,黑衣人一愣,頃刻間手就變招,胳膊一甩,掌刀豎起,照著少年的肩膀就拍了下來。

小君身子急側,避開了他這一掌。少年纖長的手指突然捏成蓮花狀,照著黑衣人的手掌輕彈下來,一路如蜻蜓點水般拂過合谷,內關,曲池……他這一下疾如閃電,並且動作極為優美。即使是黑衣人武功如此高強,猝不及防也被他彈了個正著。

只是少年氣虛力弱,這一彈下來終究沒有多少力氣,黑衣人內力又強,於他不過是胳膊一陣痠麻,他另一隻手掌已照著少年胸口拍去。

哪知道葉紹君不躲不閃,居然直直的迎著他上去,手臂順著他那條麻軟的胳膊一路絞纏而上,他用力甩了一下,居然沒有甩脫。少年纏著他的那條胳膊,身子順勢而上,整個人用身體將他牢牢鎖住!

黑衣人目中寒光一閃,他本是顧忌他的傷口,主上千萬交待一定要抓活的,沒想到這少年如此不知好歹,這樣的狀況下還妄想以卵擊石。

他心下恙怒,出手再不客氣,一把揪住少年的胳膊就要把他從身上扯下來。哪種少年卻化身成了牛皮糖,牢牢地粘在他的身上,他微一用力之下居然沒有扯動。

葉紹君一條胳膊緊緊鎖住他的脖子,用盡全身的力氣想要勒住他,雙腿纏在他的腰間。黑衣人急切之間,居然擺脫不得,他用力想將身上的少年甩出去,而葉紹君咬緊牙關手上用力,腳下卻用巧勁將他一絆,黑衣人立身不穩,立刻向後倒去,帶著小君兩人居然在草堆上滾在一處。

黑衣人心下鬱悶至極,他武功高強,若是有個空隙,就是十個葉紹君,他也可以讓他一招斃命。可是沒想到堂堂靖王府的小王爺,居然使出這種無賴打法,如牛皮糖一樣緊緊纏在他身上,雙腿紐纏在他腰間,兩人緊帖得密不透風,根本沒有任何施展的餘地。

而在外面的玲瓏早已聽到聲響,一個縱身就從視窗躍了進來,一看清屋內的情形,她驀然傻了。小正太和黑衣人扭打在一起,倆人就像不會武功的粗人莽漢一樣在地上滾來去,她來不及細想,從懷中摸出匕首就想加入戰團。

可是兩個人纏在一起在地上翻滾,她根本沒有任何機會下手,剛瞅準了黑衣人後背想一刀扎過去,黑衣人一滾,小君後背就處在上面,她嚇得急忙收手,生怕誤傷到他。這樣連線幾次,她都像面對著兩個刺蝟,根本無從下手。

眼看小君已經面紅氣粗,無力再鎖住黑衣人,被他一個用力甩開,身子重重的撞上了牆壁。他低頭猛咳一聲,順著牆壁慢慢滑下來。連話都再說不出。玲瓏根本無暇顧他,覷著空子,如閃電般一個箭步上前,手中刀就照著黑衣人胸口紮下。

黑衣人低哼一聲,手臂一揮,玲瓏就感到迎面一股大力撞來,身不由已的向前後面飛了出去,重重的跌在門口。她趴在地上好一陣,才喘過氣來痛叫出聲,眼前金星亂冒,只感覺到五臟六腑都快被摔碎了。

她這邊剛飛出去,葉紹君就又撲了上來,黑衣人目中怒色一閃,只是顧忌他性命,出手必然有了肘制,而葉紹君卻是拼命般的打法,招招狠厲,竟似完全不顧性命一般。

玲瓏趴在旁邊看著兩人纏鬥,心裡焦急如焚,這樣下去根本不是辦法,眼見得小君都快支援不住了。她一擦嘴邊的血跡,猛然跳起來,照著黑衣人的後背就撲了過去。

黑衣人被小君不要命般纏著,根本騰不出手對付身後,玲瓏一跳正好躍到他的背上,她低頭就照著他的肩膀一口狠狠的咬了下去。與此同時,小君的一隻手並掌為指,照著黑衣人的雙目直插下來。

黑衣人徹底怒了,下手再不容情,頭一偏躲開小君的攻擊,一手疾如閃電般探出,一把擒住了他的手腕微一用力,只聽得“咔嚓”一聲輕響,小君面色陡然一白,脣上瞬間沒有血色,口中痛叫出聲。

而玲瓏的一口正咬在黑衣人肩膀上,她狠狠的一口咬下,嘴裡瞬時瀰漫了一嘴鐵鏽味。黑衣人眉頭略皺,手中用力一甩,小君身子飛起,直跌了出去。他回手抓住玲瓏往外一扔,玲瓏和小君兩人雙雙跌在草堆裡。

小君的腕間傳來劇痛,他頭上冷汗刷的一下流下來,緊緊咬著嘴脣強行忍痛,連脣被咬出血都不知自。好在黑衣人並沒下殺手,玲瓏跌在草堆上,除了背痛得厲害,居然沒受什麼傷。她一看小君的臉色,瞬時一驚,忙爬過去一把拉住了他,驚道:“你怎麼了?”

少年緊緊抿著脣,面上早已痛得毫無血色,卻還是對她輕輕搖了搖頭,玲瓏看他手臂軟軟垂下,心底一涼,急忙用手一摸,卻瞬間鬆了口氣,還好還好,沒斷,只是被脫了臼。眼看著黑衣人就要過來,她眼中厲色一閃,瞬間做了一個決定!

黑衣人看著跌在草叢上的兩隻,目中毫無表情,一步一步的走近,銀色的面具泛著冷光,看起來就像死神臨近。小君忍著痛自己將手臂接上,玲瓏看他走近,跳起來攔在小君身前,厲聲道:“你幹什麼?”

黑衣人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冷聲喝一聲:“滾!”眼中一絲不耐之色閃過。這個女人太煩人了,如果不是顧忌葉紹君,他早一掌結束了她的性命,哪還容得她還在這裡唧唧歪歪!

他一手就照著玲瓏抓了過去,就像是鷹爪下毫無反抗之力的獵物,玲瓏一咬牙,死就死吧!反正都到這一步了,她不躲反上,手中捏緊匕首就照著黑衣人撲了過去。

倒是沒有見過這樣不怕死的,一點武功都沒有還敢跟著瞎摻和,黑衣人氣極反笑,脣角微微翹起,手指曲起照著玲瓏手中的刀身微微一彈,玲瓏被震得手臂一陣痠痛,本能的手一鬆,匕首飛了出去,“奪”的一聲釘在牆上。玲瓏卻在撒手的瞬間,整個人驀地往前一撲,直撲進黑衣人懷裡,倒像是她主動投懷送抱一般。

黑衣人目光一閃,似是完全沒見過她這般打法,身子稍往後一退,一掌就照著她胸前擊了上去。玲瓏終究只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又完全不會武功,黑衣人手中只用了三成力,玲瓏卻不閃不避直直迎上。

這不是找死麼,黑衣人目光一凝,這女孩腦子壞掉了麼?既然她這麼想死,那他成全好了,他微微冷哼一聲,一掌結結實實擊上了她的胸口。

玲瓏只覺胸口大力湧來,如被一個大錘猛力一擊,一口血就噴了出來。兩人離得太近,黑衣人猝不及防下被她的血噴了一臉,銀色的面具也被染上了斑斑血跡,他目中露出一絲嫌惡,伸手一抹。

小君在後面大叫了一聲:“玲瓏!”

玲瓏身子向後仰倒,正好倒在伸臂接著她的小君懷裡。看她滿嘴滿臉的血,連胸前都被鮮紅的血染成一片,少年的眼睛當時就紅了,嘶聲道:“玲瓏,玲瓏!”

玲瓏待胸口的劇痛過去,才微喘出一口氣,看著小君焦急的面色微微一笑:“我沒事。”

傷的這麼重怎麼可能沒事!看著她滿身豔紅刺目,葉紹君只覺得心都快停止跳動,一手顫抖的去擦她嘴邊的血,嘴裡慌亂的道:“你別……別說話!”

玲瓏一把將他的手推開,伸手滿不在乎的將嘴邊的血一蹭,眸子彎起,笑吟吟道:“我真沒事!”

看著少年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她笑嘻嘻的從懷中摸出一個東西,往他面前一攤道:“你看!”

少年低頭瞬間無語,是一個巴掌大的圓形銅盤,已經被擊得中間凹下去一片,也不知道她從哪裡找來的。玲瓏衝著後院努努嘴,道:“從那裡撿的!可能是以前的人留下的。”要不然她怎麼敢讓他直直的擊在胸口,又不是真活膩味了!可饒是黑衣男只用了三分力,銅盤又卸下了兩分,她還是覺得胸口痛得厲害,她一邊揉著胸口一邊喃喃罵道:“對著一個女孩子都能下這麼重手,真是沒風度!”

而在此時,黑衣人卻覺得有點不對勁,少女的血液中居然散發出一陣芬芳的氣息,香味漸漸擴散,傳到他的鼻中,他腦中猛然一暈,四肢百骸隨即有一種懶洋洋的感覺,身子酥軟,頃刻間,他似乎連一個小指頭都懶得提起。

多年的殺手生涯讓他立刻知道自己中招了,心下又驚又怒,知道這個女孩子沒武功他根本沒將她放在眼裡,沒想到這一時的大意就讓他付出了代價!

他踉蹌退後兩步,勉強扶著門框才站穩。用力甩了甩頭,怒力讓自己清醒點,然後暗暗開始提氣。可是丹田內空蕩蕩的,就像是全身的力氣都被一瞬間抽乾了似的。香味越來越濃郁,他的頭越來越暈,忽然撲通一聲軟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了。

身後的兩人聽到他倒地的聲音,齊齊回頭,玲瓏顧不上胸口痛一躍而起,大喜道:“成了!”什麼成了?少年剛想問,忽然覺得自己也渾身無力,他一頭倒在玲瓏身上,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玲瓏一拍腦袋,笑道:“抱歉抱歉!我忘了你也有內力了。”她快手快腳從腰間的荷包裡掏出一粒藥丸,給少年塞到嘴裡。

藥丸入口即化,少年嚥了下去,略一調息才覺得渾身的力氣慢慢回來,他看著玲瓏怒道:“你又用軟香散!”

軟香散是專門針對內力高強的武林高手的迷藥,內力越強效果越大,對完全沒有武力值的普通人反而沒什麼用處。當時玲瓏在無良老頭那兒買藥的時候看到這個名字,完全是因為好奇才順手和其他藥一起打包過來,原本是打算用來對付不聽話的小正太的,沒想到現在倒派上了用場。

昨天在劉二身上初試,效果很令玲瓏滿意,今天她本來想趁黑衣人帶小君走的途中再想辦法給他用上,沒想到小君拼死一博,倒讓她提前瞅了機會。趁他們纏鬥的時候,她將藥丸含在嘴裡,故意讓他打在胸口上,讓藥丸和著血一起噴出去。

這一招真是極為冒險,若不是黑衣人本沒將她放在眼裡,下手只用了三分力,就算她胸口塞著銅盤,恐怕也一命嗚呼了。

玲瓏三步兩步走到黑衣人跟前,看著原來像殺神一樣的人委頓在地,只覺得心情說不出的舒爽。

黑衣人半靠坐在門邊,目光從面具下透過來看著她,玲瓏踢了他一腳,罵道:“看什麼看!長得很醜,見不得人麼?一個惡毒的殺手幹麼也學人家大俠戴個勞什子面具,很酷啊!”

她說著彎腰伸手便去摘他的面具,昨天晚上被他扔到侍衛堆裡,可憐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差點就成了狼群裡待宰的羔羊,今天他又這麼對待小君,更何況她的胸口還在火辣辣的痛著,也不知道被他打出什麼問題沒有!對待這麼冷血惡毒的人她可不準備手下留情。

那個黑衣人冷眼看著她伸過來的手,一動不動,身上卻驀然發出了一股冷意,他目光透過面具緊緊盯著玲瓏,一雙眸子如寒冰浸骨。玲瓏被他盯著直打了個冷戰,這人怎麼這般可怕,一雙眼睛看起來就像獸類般冰冷無情,她的手便再也伸不過去了。

葉紹君在身後喊了一聲:“玲瓏。”他身子還有點軟,倒在草堆上暫時起不來。

玲瓏收回手,伸腳又踹了黑衣人一腳,一轉身乾脆利落的走回小君身邊道:“我們快點走吧,時間可不多!”

這軟香散見效奇快,卻也有一個致命的缺點,時間持續不長,像黑衣人這種功力,頂多手腳無力兩個時辰,所以他們得趁機趕快離開。

她扶起小君,胳膊穿過他的腋下,架著他往外走,路過黑衣人的時候,玲瓏腳步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趁機給他一下子,放過這個機會,等黑衣人緩過勁來,他們倆人就遭殃了。黑衣人看到她的目光,嘴角輕抿,並不吭聲。葉紹君則一扯她的衣袖,拉著她腳步不停的往外走,低聲道:“這個人很強,你殺不了他。”

他其實沒有告訴玲瓏的是,這個人不是一般的危險,她能讓他中招也不過是佔了她沒有武功讓他一時大意的便宜,但即使他現在手腳無力,以他二人之力也不可能輕易的除掉他,他不想讓她涉險。

聽他這麼一說,玲瓏也打消了再給黑衣人一下的念頭,她本來就只是想想而已,從和諧社會中過來的娃,看別人打打殺殺是一回事,真要讓她下手,她可沒那膽子。

兩人快步的往外走,到了外面倆人互看一眼,都不知道是要下山還是該去哪裡。如果下山的話,兩人都是傷員,速度必然不快,很容易便被黑衣人追上,可如果不下山的話……玲瓏眼光一閃,當機立斷的決定:“我們上山!”

上山?小正太一愣,玲瓏點點頭道:“那傢伙必定以為我們朝山下走了,因為我們需要治傷,但我們偏不,我們就留在這裡!我就不相信這偌大的山間,連個藏身之處都沒有!”

她略一掃視地形,東西兩面各有一條小路,彎彎折折直通向山下,北面是連綿起伏的崇山峻嶺,濃密的樹木遮天閉日,南面則是他們昨天跑過來的地方。

她一指北面,道:“我們就走那邊!”

小君沒有問她為什麼要走這邊,反正是她說的他便無條件的服從。當下兩人互相摻扶著,向著北面走去。至於為什麼走這邊,玲瓏的理由很簡單,只有這邊是一望無際的群山,最好藏人!

兩人一路互相摻扶著,走的跌跌撞撞,速度便快不了多少。而這邊地勢險峻,怪石林立,頗為不好下腳。但玲瓏又怕黑衣人追上,專撿一些偏僻的小路走,因為地勢越來越偏,越來越陡。

兩人也不知道該去哪裡,反正就是埋頭一直向北,走了不知多久,山勢漸漸向下,面前出現了一個極陡的斜坡,中間僅有一條極狹窄的小路,兩邊枯草從生,因著昨夜大雨,小路上分外泥濘,一腳下去便陷進泥裡打個滑。而旁邊的石壁上長滿溼漉漉的青苔,根本沒有地方扶手。

玲瓏看得直皺眉,這地勢,就是平常的路徑尚且難

行,更何況是現在,小路這麼泥,一個不小心便會滑到坡下。她探頭往下看了看,倒抽了一口涼氣,那坡極陡,上面尖石林立,要是滾下去,能不能活命還是兩說。

小君也往下看了看,擰了眉頭,開口道:“我在前面走,你拉著我。”

“不行!”玲瓏一口否決,他傷得那麼重,軟香散的效力到現在還沒過,讓他走走前邊還不如直接讓他滾下去。她當先一步踏上小路,回身把手遞給他,道,“拉著我!”

少年定定的看著她。女子的頭髮早亂成了一個雞窩,臉上也是東一塊西一塊蹭了一臉黑,胸前一大攤血跡,實在是慘不忍睹,然而伸向他的那隻手卻纖長有力,帶著一股莫名的讓人心安的力量,他不覺脣角翹起,道:“好!”將手伸給了她。

兩人緊緊牽著手,小心翼翼的扶著石壁往前走。玲瓏一腳下去先踏實了,才敢再邁出一步,身後帶著小正太,她可不敢馬虎大意。石壁上的青苔滑不溜手,透過掌心幽幽的涼意,玲瓏邊走邊開玩笑道:“你可要抓緊點,別一會兒掉下去連累我!”

“放心吧,我若掉下去絕不會拉著你。”少年在她的身後道,看不見他的臉色,只是語聲中透著些許認真。

沒勁!玲瓏大大的嘆了口氣,本來是句開玩笑的話,讓他這麼一說,倒好像是她貪生怕死一樣。

“那如果我掉下去呢?”她眼珠轉了轉,換了種問法。

“我會拉著你的。”少年老老實實的答。

就知道他會這麼說,玲瓏撇了撇了嘴,這孩子真是古板無趣啊,連開玩笑都不會。她不再吭聲,只是小心翼翼的埋頭往前走。

少年看著她的後腦,猶豫了一下,加了一句:“呃……那個……如果我抓不住你話,我會跟著你跳下去的!”

什麼啊?玲瓏猛的嗆了一下,剛想說話,腳下的一塊石塊猛地一鬆,她一腳踏了個空,冷不丁就向右邊歪去。情急之下她伸手就抓向了石壁,可是石壁上光禿禿的哪有著手的地方,這一把只是在青苔上劃下兩道抓痕,身子卻不受控制的往下跌去。

小君一愣,急忙就要拉她,玲瓏卻知以他的力氣,根本不足以承受她的重量,百忙中她一把就甩開了他的手,既然要往下跌,何苦拉一個人!

她的身子一下子就滑倒在斜坡上,然後開始不受控制的骨碌碌的往下滾,在跌落的一瞬間,玲瓏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這孩子真是個烏鴉嘴,好的不靈壞的靈!

玲瓏骨碌碌的往下滾,還好還記得用雙手先護著頭。葉紹君在上面急得直跺腳,眼看著玲瓏的身子根本沒有停勢,他不再猶豫,身子一躍就照著她撲了下來。

玲瓏正一路往下滾著,身子被尖銳的石子磨得痛入骨髓。就感到一個人撲了下來,將她牢牢護在懷中。

少年的身子纖瘦,並不能完全護住她,卻緊緊貼在她身上,一手抱著她的腰,一手捂住她後腦,兩人一起往下滾去。

山坡陡峭,這一滾便止不住停勢,玲瓏眼前一片黑,直感覺被顛得五臟六腑都差點移了位,耳中嗡嗡作響,不知道滾了多久,身子驀地跌入了一片水泊中。冰冷的水浸骨而來,玲瓏呼吸一窒,猛地抬頭,一口水噴了出來,環在她腰間的那雙手也同時鬆開。

玲瓏眼前金星亂冒,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好半天才看清眼前的情景,她正一頭趴在一條小河裡,小正太則躺在她身邊一動不動。

玲瓏嚇了一跳,從水裡爬起來,過去伸手將他抱了起來,急叫道:“小君,小君!”

葉紹君的臉色青白,長長的墨髮被水浸溼粘在他的臉上,愈發顯得蒼白如玉。聽到玲瓏的喚聲,他睫毛抖了抖,慢慢睜開眼睛,低低的道:“你……沒事吧!”

玲瓏鼻中一酸,眼中的淚水差點沒掉下來,在小正太奮不顧身的跳下來的那一刻,她就驚呆了。說不清楚心底是什麼滋味,她上輩子是孤女,沒有幾個人會對她真心關心,而她也自認涼薄,與人相處再久也平平淡淡,即不期望別人對她好,她也不會為了別人怎麼樣!每次看到那種舍已救人的行為時,她都覺得傻透了。

即便是葉紹君,她這樣子不顧性命的救他,也不過為了還他曾經拼死護持之情,總覺得這樣之後兩人便互不相欠。在她的心底,小君於她不過是個相伴過一段時日的路人,總有一天會分開的,各走各路,不同的人生便永遠不會再有交集。

直到前一刻,聽他認真的說道“如果我抓不住你,就跟著你一起跳下去!”她也不過是當句玩笑話,心底根本不相信。哪知他就真的這樣跟著跳下來了,毫不猶豫。並且不顧自己渾身的傷,牢牢的將她護在懷中。

感激歡喜溫暖不可置信,或許什麼感覺都有一點兒,只是在那一刻,猶如天上漂泊的雲終於有了一個歸棲的地方,她整顆心終於覺得可以踏實下來了,那是一種找到了家人真正可以生死相托的感覺。

小君看著她眼中流下淚水,以為她身上哪裡擦傷了,慌忙的道:“你別哭啊,是哪裡傷了嗎?”一邊急急忙忙的將她上下檢視。

玲瓏看他自己身上鮮血淋漓,卻只顧著檢視她的樣子,不覺破涕一笑,伸手在他頭上敲了個爆慄,道:“我就算有事也是是被你咒的!烏鴉嘴!”

少年想起他之前的話,倏的住口,半晌,看著玲瓏鬱悶的道:“我不是故意的。”

“安啦……我又沒怪你,以後多說我點好不就成了嗎,例如說,花玲瓏你馬上就會發財,花玲瓏是天下第一美人,花玲瓏會成為天下第一富婆什麼的……”玲瓏絮絮叨叨的說著,一邊把小君從水裡撈出來,扶著他向旁邊的草地走去,肚中卻猛然發出一陣雷鳴。

玲瓏嚥了咽口水,望天嘆了口氣道:“你還是先說花玲瓏會有一大堆好吃的好了。”她都兩天沒吃東西了,現在要是有個燒雞的話,她就是金山銀山也不換!

“好。”小正太從善如流的道,“玲瓏馬上會有很多好吃的。”

兩人癱坐在草地上,身上頭上還在往下淌著水,幸好現在太陽正足,暖暖的晒在身上一點也不冷。前面是一條兩米多寬的小河,河水清澈,陽光灑在波面上泛著點點金光。玲瓏正擰著衣服上的水,眼前忽然有金光一閃。她一怔,抬眼看去,卻又什麼都沒有了。

她低頭幫小正太弄衣服,眼角又有金光一閃,她飛快抬頭,這次看得清楚,居然是一條肥大的魚躍出河面,玲瓏歡呼一聲就跳了起來,指著河面大叫:“魚……居然有魚。”

她回頭一把抓住了小正太,高叫著:“小君你真是個福星,果然說什麼就有什麼,這下我們有吃的了!”她心裡激動實在難言,這個時候能看到一條魚,無異於有了一頓飽腹的美餐。二話不說便挽起褲腿朝著河裡淌去。河水幽涼,並不太深,只是到了玲瓏膝蓋。她彎下腰仔仔細細的看著水裡,果然偶爾會有一條魚從她身邊搖頭擺尾的游過去。

玲瓏看得準確,一下子便撲了過去,雙手朝著魚捉去。可是那魚甚是溜滑,從她手中一溜而過。玲瓏也不氣餒,繼續在水裡四下找魚。

她在這裡歡騰的捕魚,少年只是坐在草地上靜靜的看著。陽光正好,如金子般流瀉少女一身,她大呼小叫著奔來撲去,漸起點點晶瑩水花。少年的脣角無聲的翹起。他在煉獄般的黑暗中關了那麼久,此時見到這樣一副景像,只覺得心底無比安寧,與此刻比起來,那些曾經受過的痛苦,身上深入骨髓的痛楚,立刻都顯得微不足道了。

說來也奇怪,玲瓏與他也不過是相處了幾個月,可是他在她身上卻有一種溫暖的家的感覺,似乎只要看著這個女子,他整個人就可以靜下來,在她的身邊,他就無比安寧。原來他打算自己終究是要離開的,之後多給她些錢財做補償,讓她一生富足平安。可是這一刻,他突然懷疑起了自己的決定,他真的要讓她離開嗎?

想到她不在身邊的那段日子裡,他就靠著腦中一遍一遍的想著她的模樣才能撐過那段黑暗,他的瞳孔猛然一縮,拳頭暗暗捏緊,不!他絕不要再一個人回到那樣的冰冷黑暗中,在她的身邊,他才感到生活如此美好,未來才有希望,這個女子如同太陽般吸引著她靠近,他可以從她身上汲取到溫暖和力量,所以--他絕不會放她離開!

就這樣吧,一輩子和她在一起,如果她不願意的話,就算是綁,他也會將她強留下來!

水中的魚看著肥大,卻無比靈活的甩著尾巴游來游去,玲瓏撲騰了半天也沒有抓到一條,直累得滿頭大汗。又一條魚高高躍出水面,她大聲驚叫:“魚,魚!”

不待她話音落,少年手腕一翻,手中一粒石子疾射而出,準確的打在了魚身上,魚嗖的落下去,只在水中翻騰了幾下就肚皮朝止。玲瓏一聲歡呼撲過去抓魚,便沒有看到少年眼中奇怪的神色。

拎起魚,玲瓏溼淋淋的上岸,眼見得這條魚個兒大肥碩,鮮嫩肥白,心裡直樂翻了天。有心想在這裡解決,但是他們倆人已經在這裡耽擱了不少時間,為了怕黑衣人追上來,還是再往遠走點再說。

聽她說要再走走,小君並沒有異議。他早上吃了魚腥草,燒已經退了下去,而且緩了這麼久,軟香散的藥力已過,儘管身上的傷口還鑽心的痛著,卻還是強撐著站起來,和玲瓏一起往前走。

兩人順著河流處一路往上,這裡似乎是一個盆地,越走林越密,地勢越窄,茂密的枝葉整個兒覆蓋而下,長長的草葉約有一人多高,整個形成了一個幽密的深谷。兩人撥開草葉,艱難的溯水而上。

走了大約一個時辰,耳邊傳來一陣震耳欲隆的轟鳴水聲,兩人轉了一個彎,眼前豁然一亮,面前一道天塹絕壁,一道數十丈高的瀑布從崖頂呼嘯著直衝而下,如一條白練掛在山間,轟隆隆的水聲震得人耳朵都在嗡嗡作響。

瀑布下是一個深潭,潭水清幽,深不可測,那條小河便是源於此處。一陣溼潤潤的水氣撲面而來,玲瓏深吸了一口氣,抬頭一看,瀑布飛珠濺玉,在潭上形成了一道白色的霧氣,被陽光一照,現出一道七彩虹橋,端的是美麗非凡。

玲瓏把手裡的魚一扔,歡叫著跳到石上,伸手便去掬潭中水,水中驀地映出了一個女子倒影,蓬頭亂髮,一身血跡,滿身凌亂。玲瓏“啊”的一聲,這可實在是太狼狽了。她掬起水先喝了幾口,潭水清涼幽甜,潤著焦乾的脣舌,直是說不出的舒服。然後就著涼幽幽的水抹了把臉,回過頭衝著葉紹君招手,叫道:“快過來!”

洗乾淨臉的少女眉眼清秀,陽光下眸子彎彎的笑著,臉上猶自掛著晶瑩的水珠,好像會發光一般。少年如被蠱惑般走了過去,眼睛彷彿粘在她的臉上,移不開目光。

玲瓏扶著他在大石上坐下。葉紹君的脣舌乾裂出血,喉嚨裡像著了火般焦渴無比,一見之下再也忍不住,乾脆俯下身子,將整個頭都埋進水裡,張開嘴咕咚咕咚喝了起來。

玲瓏怕他嗆著,在他身後小心的給他拍著背,葉紹君直到喝飽了,才抬起頭來長出了一口氣。

玲瓏從身上撕下了一幅衣襟,用水沾溼了,小心翼翼的給他清理傷口。這一細看之下,她忍不住倒抽了口氣,少年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無數,皮肉向外翻卷著,血肉模糊,看起來猙獰無比。

她小心的沾溼水,一點一點給他洗著,生怕弄痛了他,心裡卻忍不住難過,這麼小的一個孩子,卻遭受這樣的折磨,那些人都是變態嗎?怎麼這樣對一個小孩子!而他居然就這樣硬挺著,居然一聲沒吭過,讓她以為他傷的不重呢。

他有些傷口已經和衣服粘在了一起,很不好往下弄。她怕扯痛了他,先用溼布子浸溼,然後一點一點揭下,下手愈發小心翼翼。看著那些深可見骨的傷口,她的身上似乎都隱隱感覺到痛起來,嘴中不自覺的便輕輕吹吹。少女柔暖的氣息輕輕拂過傷口,葉紹君眸子一暖,似乎真的感覺不到痛楚了。

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露出少年纖瘦的上身。葉紹君老老實實的任她擺佈,可能是在一起混得久了,再不會臉紅害羞,就那麼靜靜的垂著頭,任由她的手拂過身體。擦試完上身之後,她把他的衣服給他披回去,手中的布子扔到水裡,漂開了一層紅色。

少年的臉上還沾著一些血,她把布子浸得溼溼的,開始給他擦臉。葉紹君微仰起頭,目光靜靜的看著她,如一隻溫順的寵物犬,玲瓏的手拂過他的脣邊,他看到她指尖帶著一滴清透水滴,驀地伸出舌頭一舔。

少年粉紅的舌尖在她的指尖上一卷而過,玲瓏愣了一下,正望進他清澈的眼底,他的舌尖還輕舔了下嘴脣,似乎在品嚐那滴水的滋味。她的臉轟地一熱,不自在地移開目光。

天哪,她這是怎麼了,明明人家很單純的一個動作,她怎麼就聯想到情色上去了。她伸手就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暗唾自己:花玲瓏你這是怎麼了?不會是到了春心萌動的時期,連對著這樣一個小屁孩兒都能**吧!可真夠有出息!

她唾棄完自己,轉眼就看到小君納悶的看她,蹙眉問道:“你沒事吧?”完全不明白她怎麼好端端的開啟自己的臉了?

玲瓏望望天打了個哈哈:“呃……可能是太熱了吧……我拍拍臉……”

其實也不能怪她春心萌動,瞅瞅小正太現在的樣子。他正是長得最快的時候,僅僅半個月時間,他身量已經長高了很多。臉部褪去了些嬰兒肥,開始顯現出少年俊美鮮明的輪廓。身材雖纖瘦,卻修長柔韌有力,如墨般的頭髮散落下來,面板如玉般白暫,一雙劍眉似墨,斜斜向鬢邊挑去。一雙修長的鳳目,眼尾極開,纖長的眼睫微卷,開合間流光瑩瀉。

高挺的鼻樑如瓊山玉柱,下面一張菱脣稜角分明,因剛喝過水,微微泛著點水漬,更顯得粉嫩盈潤。少年就這麼披頭亂服隨意的坐在山間,陽光從他頭頂披頭灑下,像是給他鍍了一層金邊,就像是降世的謫仙一樣。

天哪天哪!真的不是她好色,實在是這傢伙的皮囊直是太好了。玲瓏的心怦怦跳著,眼睛移開再不敢看他。她一直都知道葉紹君長的好,但沒想到他越大風采越是不凡,就這樣一副相貌,走到哪兒恐怕都是人中龍鳳,而且現在他的舉手投足間已經初現了一種睥睨天下的氣度。

吾家有兒初長成啊!玲瓏微微嘆了口氣,頗有點自家孩子已經長成的遺憾感,也不知道將來這小子花落誰家!

給他清洗乾淨後,玲瓏以指為梳,給他把頭髮梳順溜了,用一根帶子隨便紮了起來。然後她讓他在石上坐著。自己拿了魚過來,三兩下便洗剝乾淨。然後在附近走了走。本來想吃煮魚,但苦於沒有盛水的工具,只好將魚拿一根木棍穿了起來,然後在周圍找了些枯乾的草木撮成一堆。

生火時又遇到了難題,玲瓏和小君身上都沒帶生火的東西,她一開始想效仿古人鑽木取火,哪知拿著個木塊卻無從下手,腦中拼命的想著以前在書上看到過方法。

她在這裡愁眉苦臉的拼命想著,又覺得無計可施,正糾結是不是要吃生魚,那邊少年已不聲不響的過來,手中拿著兩塊石頭用力一擦,有火星登時迸烈在草叢上。他又接連擦了幾下,火星不斷跳落,枯草上冒出一絲白煙,接著一小簇火苗噌的燃了起來。

玲瓏轉過頭,正看到少年把火生了起來,心裡一高興直接蹦了過來,摟著少年脖子便在他臉上“叭唧”一口,笑道:“小君你真是太厲害了,這下我們有救了!”

雖然不是第一次被她親了,葉紹君還是覺得很難為情,一手捂著她親過的地方臉又慢慢紅了。玲瓏則早歡天喜地的去烤魚了,一點也沒覺得她剛才的行為屬於那什麼騷擾。

魚架在火上滋滋的烤著,玲瓏小君四隻眼睛緊緊盯著它垂涎欲滴,他們倆人已經很久粒米沒沾了,肚子早餓得前心貼心後,待聞到魚的香味時,更是哈啦子差點沒流下來。

鑑於玲瓏第一次發揮野炊能力,所以儘管她很勤快的翻動著,魚還是毫無例外的烤焦了,一面焦黑,另一面裡面卻還生著。但餓急的兩人顯然顧不了那麼多了,兩人一人分了一半就開始狼吞虎嚥的開吃。焦黑的魚有些發苦,生的那一面卻還帶著腥味,沒有任何的佐料,兩個餓急的人卻覺得這是他們吃過的最好的美味。

一陣風捲殘雲的吃完後,兩人還不停的吧唧手指,完全意猶未盡。好再這潭中魚甚多,玲瓏為了填飽肚子果斷豁出去了,二話不說起身便躍入潭中,倒把小君嚇了一跳。待看清玲瓏正在潭中歡快的翻騰上下,無比賣力的追逐那些魚時,完全無語了,花玲瓏也只有在吃的時候才最積極!

但她雖然水性好,奈何捉魚實在不拿手,撲騰了半天也沒有抓到一條。她在裡面鍥而不捨的追著那些魚,魚兒驚慌的四處躲閃,有些竟躍出了水面。葉紹君目光一閃,手中的石子疾射而出,如剛才一般直直打在魚身上。

玲瓏眼睛一亮,更加賣力的攆魚,只要有魚兒躍出,小君就負責擊打。兩配合人十分默契,沒一會兒功夫,潭中已飄著四五條死魚。

“夠了夠了!”玲瓏歡叫著游過去,把魚都撿起,一條條扔到岸上,都快高興的合不攏嘴,這下可以飽餐一頓了,然後雙手一撐,從潭中鑽了出來。

她一身溼淋淋的上岸,衣衫緊緊的貼在身上,少女嬌柔的曲線畢露。葉紹君一愣,趕忙移開目光去,心猶自在怦怦怦跳著。可那個始作俑者卻一點也沒意識到自己在別人眼裡已經春光畢露,略擰了擰衣裳,就歡呼著跑過去洗剝穿魚烤魚。

少女一身溼淋淋的衣衫,一頭黑髮也披垂而下,發尖猶自在滴著晶瑩的水滴。她正忙碌的把魚一條條用樹枝穿起來然後架到火上,火勢稍微有點小,她又撿了些乾草葉扔了進去,一陣白煙升起,少女被嗆得低頭咳了起來。

黑髮從肩上滑下來,遮住她巴掌大的小臉,一隻纖長白暫的手捂著嘴,咳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葉紹君趕忙過去幫她輕拍著背,一低頭正好看到少女的胸口不住起伏,溼透的衣衫緊裹著她嬌柔的突起,胸前的領口有些扯開,露出裡面凝如玉脂般的肌膚,因著主人的用力而泛起一抹嫣紅,好似天邊的一抹夕陽餘下的晚霞。

他的目光騰的一下被點燃,一點火星在身體裡面炸開迅速燎遍全身,面上熱得發燙,他飛快移開目光,手一下從她的背上移開,如被什麼蟄了一下。

玲瓏正咳得眼淚迷濛,冷不丁一件猶帶著體溫的衣服扔在她身上,她納悶抬頭道:“我不冷!”

對面小君的臉色卻有點奇怪,如白玉般的臉上一點紅痕直蔓延到耳根邊,陽光下看得清楚直如透紅的瑪瑙。

“穿上!”少年簡單明瞭的道,聲音卻帶著一絲暗啞。

玲瓏撇撇嘴,依言把他的長衣套在外面,心裡卻只以為這是少年對她的關心,怕她受了風寒,雖然覺得他有點小題大做,心底卻有點溫暖。多年以後她知道了他當時真實的心思,笑得差點沒抽過去!這算什麼呀,要是在現代,女孩子們露肩露腿露腰,能露的不能露的全都出來了,要是她再穿上個三點式,還不得把這群古人嚇死!

但是此時葉紹君明顯還是最純情的少年一枚,他的心仍在怦怦怦跳著,眼前一直晃動著她胸前的那抹白痕和曲線柔軟的聳起,完全不敢再看向她。他故作不在意的看著別外,眼角餘光卻一直暗自注意著少女,臉仍在燙得厲害,手不知不覺捏緊,手心溼漉漉一手汗水,直到耳邊傳來一陣歡快的歌聲,他才暗暗鬆了口氣。

玲瓏只顧著烤魚,一點也沒注意到少年的異樣。手中忙忙碌碌,口中開始哼起歌來,流行通俗各種電視劇的歌,只要是她能想起的,全都信口唱了起來。

少年靜靜聽著,看著她像只小蜜蜂般繞來繞去不停忙碌,目光不覺變得無比柔和,脣角微微翹起,噙了一抹笑意。

一陣香味傳來,玲瓏大喜,叫了聲:“好了。”一躍而起去拿魚。一回生二回熟,這回明顯比上次烤得好多了,魚皮焦黃,掰開裡面的肉卻無比鮮嫩。玲瓏抽著鼻子,饞得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她將烤好的一串先給葉紹君遞了過去,抬頭間卻驀地一呆,少年墨髮披散而下,隨著風微微擺動,身上只穿著白色的中衣,眉斜入鬢,目光看著她像含了一汪春水,清澈晶亮。脣角微微翹起,含著一抹笑意,看起來異常的清俊。

啊啊啊……玲瓏又要流口水了,怪不得古人說秀色可餐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