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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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昏暗的房間內滿是難聞的黴味，鋪滿破爛稻草的地面上散落許許多多的殘骸，那些都是之前關在裡面的罪人，因為受不了折磨而死，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變成白骨，無人問津。黑色的牆壁上刻著怨恨的字句，顯然已經看不清楚他們究竟寫了什麼，染在上面的血跡早已變成暗紅色，怎麼也弄不掉。在這個房間內唯一的一抹白色和這些都格格不入，純淨的不染一絲塵土和骯髒，數條帶著濃濃的鐵鏽味的鎖鏈將白色束縛住，手腕摩擦出了血痕，冰冷的鐵拷和傷口相觸痛癢難忍。
過了些許時候，房間的門被開啟，不知是誰走了進來，毫不留情的將一同還帶著冰塊的冰水倒下來，驚醒了還在昏迷中的璃語。冰水順著凌亂的長髮滴落在地上，只穿著薄薄單衣的他不斷髮抖，眼睛迷離無法清楚的看到來者是誰？
金色，耀眼的金色，冰冷的金色，王者的金色。
璃語嘴角扯出一絲苦笑，乾澀的喉嚨令他說不出一句話來。下巴被惡狠狠地捏住，幾乎是要將骨頭碾碎，低沉的聲音忽遠忽近的傳入耳中：“墮落之神還沒有清醒過來嗎？”帶著諷刺，帶著嘲笑，帶著厭惡，扭曲著意識，深入骨髓。
明明房間只有他和另一個人，卻覺得耳邊充斥了悲滄的喊叫，刺眼的血紅，將原本乾淨的世界塗染上了稱之為絕望的灰色，擦拭不掉。
一切的一切，他的記憶漸漸清晰起來。
對了，自己身在這裡的原因，是被天帝抓住了。那一場三界之間的戰爭，他們輸了，輸的很慘，然後……然後……有人離開了，再也不會回來。想到這裡，淚水混合著冰冷的水滑落臉頰，有氣無力的扯動著受傷的鎖鏈，毫無效果，只發出了鐵鏈輕微撞擊的響聲，在房間裡迴盪，顯示著他究竟是有多麼狼狽不堪。脖子上一道道血痕早已結痂，失去了痛感。
那純淨如雪一塵不染的人兒哪裡去了？在這裡，被命運所吞噬，掙脫不開，眼睜睜的看著不想發生的全部發生，包括死亡。
天帝輕聲一笑，鬆開捏著他下巴的手，轉身離開，對站在門口的夜羽說道：“三日之後，行刑。”
夜羽明白天帝說的意思，卻故作糊塗問：“天帝的意思是？”
“死刑，墮落之神璃語，必死！”
“是。”夜羽清楚的看到璃語眼睛微微瞪大，帶了一絲驚訝，之後又很快的恢復平靜，緩緩低下頭去就在也看不見表情。“有意思……真是有意思的人，不，神大人，你的性命由我夜羽來取走。”說完隨著天帝離開。
房間的門重重關上，房間又恢復陰暗，可憐的只有那半根蠟燭緩緩燃燒，沒有溫度。天帝的話還殘留在耳邊久久無法散去，璃語沒有掙扎沒有叫喊，只是漠然的看著地面。
改變命運的代價，很高。關於三界之戰的記憶在頭腦內越來越清晰，身上的傷口告訴著他那一切都是真實的。
幾個小時前。
無論是天上還是地面，一場混戰還在進行，雙方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大多數是三王的精靈們和天兵天將，誰都不敢有一點鬆懈，生怕被敵方佔了上風，實際上已經處於下風的邊緣。集一邊與武將對戰一邊注意保護著莊洛琳的木之精靈，已經有幾名卑鄙的天兵靠過去，舉起手中的劍迅速砍下去。
“砰！”一聲槍響，被附著魔法的子彈射穿了其中一名天兵的肩胛骨，因疼痛而哀嚎的聲音立刻響起，莊洛琳提前清醒過來，由於體內附著黑衣人的意識和力量，傷口又在木之精靈的治療下很快恢復，在敵人靠近的那一瞬間她及時舉起槍射了過去。然而就算是附著魔法的子彈，也終究是凡人的物品，被傷的天兵緩過來，猙獰著揮劍衝過來。
“槍身加固，子彈加固，攻擊加強。”莊洛琳再一次改裝手槍，毫不猶豫向對方射擊，子彈有的很精準的射進了對方身體之中，有的則是被徒手接住捏碎扔開。莊洛琳索性扔掉手中的槍，雙手交叉，掌心出現藍色光芒，一個小小的魔法陣憑空出現，隨著魔力漸漸增長。“沉睡在海洋之中的王者啊，揮舞你的利劍，將罪惡消除！”從魔法陣中噴射出來五個水柱，瞬間變成堅硬的針狀物快速刺向那些天兵天將。
“不過是個凡人，別太得意！”
“呀！”莊洛琳的攻擊被簡簡單單的破開。
對方的劍再揮過來的時候，一條綠色的藤蔓出現，狠狠一甩竟將劍給甩到地上，緊接著把後面衝過來的幾個天兵全部束縛住，上面的勾刺抑制住了他們的力量以及行動，動彈不得。
他們身後響起集嚴肅的聲音：“小神仙們，沒有前輩告訴過你們木之精靈不僅有治癒的力量，還有吸收別人力量的力量。多謝款待。”說完那些藤蔓開始大量吸收著那些天兵天將的力量，個個苦著一張臉求饒，別提多滑稽了。
“謝謝。”莊洛琳鬆了一口氣，彎腰撿起自己的手槍，“剛才真是嚇了一跳。我好閨蜜戰鬥力不錯啊。”她看看前方戰鬥的人。
“不，那是璃語，他在上面。”集抬手指著天上，莊洛琳循著方向也看過去，看到雲層之上穿著白衣的夏冰璃正和天帝對戰。由於對手是天界之主，夏冰璃自然處於下風，他應了承諾果真沒有使用黑化者的力量，更沒有召喚神獸，所以戰鬥起來很困難。身上多處砍傷，將白衣染紅，看的莊洛琳直擔心。
不知夏冰璃笑著說了句什麼，原本髒兮兮的白衣變成了一身紅色，莊洛琳很熟悉這件衣服，她很多次都看到他穿。
“喂！”集拉住剛剛擊退一名武將的夜寒，“這裡實在太危險了，我們誰也不能預料到下面會發生什麼，帶著莊洛琳離開，越遠越好，新世界這裡十分危險！”
夜寒抓著莊洛琳的手就要走，誰知對方卻滿臉怒氣的掙脫開：“我不走！”
“別任性了！我知道你想幫我們！可是連我們都快要抵擋不住，何況身為凡人的你。”集跳著腳嚷嚷道，看也不看的隨手一揮擊，退了原本要來偷襲的傢伙。
莊洛琳正要解釋，後背被人狠狠撞了一下，惱火的她轉過身去，劈頭蓋臉的就吼起來：“誰啊那麼不長眼，小心姑奶奶我一槍……璃語？”罵到一半發現是璃語，趕緊住了嘴，卻發現對方似乎有些站不穩，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呼吸十分急促，手中那把巨刀深**進地面以保平衡。他怎麼了？
“璃語，你怎麼了？看起來狀況很不好啊！”詠月擔心的問。
璃語咬著嘴脣，吃力的舉起巨刀，搖搖晃晃的揮舞著和衝過來的武將對戰，可每打一下身體就搖晃的更加厲害，臉色蒼白得嚇人。他們都知道璃語曾經是神，就算現在再怎麼虛弱也不可能到這份上，不禁疑惑起來。
“我有、有不好的預感。”璃語急促喘息著說，沉重的眼皮和漸漸模糊的視力讓他自己也覺得不安起來，看不清地方的方位和攻擊，險些被狠狠砍中，幸好詠月及時幫忙，並且輕輕扶住。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隱隱約約的疼痛著，不是被那些神仙所傷，更不是力量使用過度。他吃力的抬頭，只能模糊的看到一個紅色的身影忽快忽慢的閃著，那是夏冰璃。“遭了……”他還沒來得及多說，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璃語！璃語！”
“究竟怎麼了？”莊洛琳也很擔心。
倒下的人又多了一個，這無疑是給了神仙們大大反擊的機會，而三位精靈王要一邊戰鬥一邊保護著昏迷的璃語，還有不肯離開的莊洛琳。
天上。
夏冰璃陷入了苦戰，頻頻被天帝的劍所傷，完全沒有使用黑化者力量的他漸漸失去力氣，卻還要繃緊神經緊握長劍迎接新的攻擊。剛剛還吃力的接下一個攻擊，就被忽然出現在身後的天帝狠狠刺傷背部，多處傷痕集結的疼痛讓他已經失去了該有的痛感，麻木的迎接攻擊。
“黑化者啊，你已經沒有力氣了，乖乖跪下受死吧。”天帝不屑的說。
“誰要給你這種萬年龜下跪啊。”
“找死！”
夏冰璃一個不穩差點摔下去，天帝趁著他微微分神一劍見過去，手臂又是一條深深的傷口出現。
另一邊和四大天王戰鬥的左亦言不時看過去，在看到夏冰璃又受傷之後恨不得衝過去幫忙，可是自己這裡也處於下風，手中的王者之刃竟然完全不起作用，風啟和沈手中的也一樣，和平常用的長劍沒有任何區別，發揮不出一點特殊的作用。就在他們不解之時，敵人的話徹底給了他們挫敗感。
“想知道你們為什麼無法使用王者之刃嗎？因為那東西完全沒有醒過來！”
“不可能！”風啟怒道，“我們明明已經很順利的將王者之刃……”
“所以說你們這群凡人真是無知，王者之刃只不過是被你們從封印的沉睡中喚醒，但是他自身的力量依舊在沉睡。無法使用是理所當然的，也難過，你們的力量太薄弱，又是璃語所選，王者之刃根本沒有認同你們。”
“可惡！”左亦言咬牙，還是舉劍繼續戰鬥。
“喂！”風啟一聲驚訝，左亦言立刻察覺不對勁，轉頭去看，正巧看到夏冰璃為了躲避攻擊向左邊躲去，誰知天帝瞬間移動，趁著對方體力不支趕快攻擊，手中的長劍精準的狠狠刺進了夏冰璃的胸口。
夏冰璃因為突如其來的攻擊呆愣住，因為胸口的一刺，麻木已久的痛感瞬間恢復，浸入四肢百骸，卻沒有力氣喊叫。手一抖，長劍從手中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已經不能再用。
“黑化者，該死。”天帝滿意的看著被自己刺中的人說。
“冰璃！！！”
左亦言的聲音忽然變得那麼遙遠。
要趕快動起來啊，只要能動，就有機會……
夏冰璃想笑，笑不出來，僵硬的站在原地，再也沒有任何力氣衝過去反擊。他微微抬頭，卻見數名黑影閃過，緊接著全身劇痛，將意識喚回，不知究竟有多少名神仙飛過來，將他們手中的刀劍全部刺進了夏冰璃的身體，手臂、胸口、腹部、後背以及腿腳，撕裂的疼痛幾乎讓心臟不再跳動。彷彿時間停止一樣，他覺得好安靜好安靜，左亦言的喊叫聲一個字也聽不見了，視線模糊起來，有什麼**自眼中流出，他知道那不是淚，是血，他的鮮血。
他們說什麼？
啊啊，他們說：黑化者，該死。
接著又是數把刀劍刺在身上，深深嵌進骨頭之中，彷彿要將它們刺穿粉碎。
好痛，真的好痛。
夏冰璃覺得眼皮很沉，來不及說一句話就閉上雙眼，身體向後倒去，伴著身上那些刀劍，穿過重重雲層，摔了下去。他想睜開雙眼，他想伸出雙手，他想抓住一切，可
是耳邊就只有呼呼作響的風聲他在以最快的速度從天上墜落。
看來，真的失去生命了呢。
他張張嘴，這一句話終究是沒有說出來，口中一陣甘甜，是血。
“冰璃！！夏冰璃！！！”左亦言撕心裂肺的喊叫，用力抵住敵人的一個攻擊之後，轉身飛了下去，想要抓住不斷下墜的夏冰璃，可是自己再怎麼拼命的追逐，也沒能及時抓住，帶著絕望的眼神眼睜睜看著夏冰璃最先墜落在地。
“嘭！”夏冰璃狠狠摔在地面上，身上的刀劍瞬間破碎成粉末，然後消失，剩下的是全身被刺穿的傷口。凌亂的金髮披散開來，滿是泥土和血跡，緊閉著雙眼，靜靜的躺在地面上，聽不到任何人的喊叫。
“冰璃！！”左亦言扔掉手中的劍，衝過去跪在地上，將夏冰璃抱起。當他抱起他的那一瞬間，心臟狠狠刺痛，夏冰璃的身體已經變得冰冷，無論怎樣都沒有溫度，最令他害怕的是，懷裡的夏冰璃已經沒有一絲心跳——他死了！？
不，這不可能！
“冰璃……”為什麼老天要如此殘忍，身為黑化者的他終於可以像普通人一樣生活，和家人們。朋友們在一起，可是這一切被眾神手中的刀劍毀滅，留給左亦言的，是一具沒有心跳沒有溫度的軀體。現在的夏冰璃就像是一個布娃娃，軟趴趴的倒在左亦言懷中，沒有呼吸。左亦言毫無形象的大哭起來，溫熱的眼淚滴落在那張沒有血色的臉上，他多麼希望夏冰璃能夠睜開雙眼，哪怕是眼皮動一動也好。“求求你啊……夏冰璃，夏冰璃不要死……睜開眼睛看看我好嗎？不要死。”
“左亦言……”風啟站在一旁，知道此時怎麼安慰都沒有用。
左亦言感覺到了恐懼，就像那時候。那時候璃語倒在血泊之中，幾乎沒有了呼吸，他哭喊，求著他能夠活下來。原來當這些願望實現的時候上天就會收取更大的代價，他珍惜的人統統都受到了上天的懲罰，一個個離他而去。他比那個時候更加的難過和絕望，嚎啕大哭的他再也說不出成句的話來。
你曾經認真的對我說你不會死，你曾經認真的說會珍惜自己的生命，你曾經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夏冰璃，你騙人。
“夏冰璃你睜開眼睛，我求求你了。快說這都是假的啊！這是假的對吧，是吧！夏冰璃你醒來啊！”莊洛琳跪在一旁哭喊，搖晃著夏冰璃，希望他睜開眼睛笑著說：剛才我騙你們的。
醒過來的璃語看到這幅場景，驚訝極了，搖搖晃晃的衝了過去，發現將他們束縛在一起的雙生子鎖鏈開始崩潰破碎，然後消失不見。是的，鎖鏈消失了，他們不再被束縛，獲得了自由，可是夏冰璃獲得的不是自由，是死亡，真正的死亡。
“冰璃……”
原來他和他互換身份去找天帝的時候就已經註定，夏冰璃會死，會死在天帝的手中。
原來是夏冰璃計劃好的，沒有對任何人說。
璃語跪下來，緊緊握著夏冰璃的手，低頭痛哭。
耳邊充斥著的是眾神的歡呼聲，是啊，他們所畏懼的黑化者終於被天界之主親手毀滅掉，一切太平如天帝所願。
他們說黑化者終於死了真是太好了！他們說天下太平了！他們說天帝萬歲！他們說他們說他們說……他們說的全部是傷人的話全部是令人憤怒的話。可是狼狽的凡人，究竟要怎樣才能反抗？
“啊啊啊啊啊啊！”左亦言仰天嘶吼，響徹上空，淚水順著眼角滑落，落在滿是乾燥塵土的地面。
天上一片安靜，天帝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地面的一切，無動於衷，眼神中充滿了得意。
璃語的手忽然被狠狠拽起，抓得生疼，他驚訝的回頭看去，卻被無情的按倒，整個人趴在地面上，乾淨的臉上沾滿的泥土。按在頭上的手力度很大，看起來是個力量很強的武將。
“你幹什麼！！”有人大喊。
“天帝旨意，抓墮落之神！”那名神仙冷冷的說，並且毫不留情的揪著璃語的長髮，疼的頭皮發麻，可惜沒法反抗，因為在被抓住手的一瞬間，力量被封鎖，反抗無效。被用力拉起，璃語搖搖晃晃的站不穩，緊接著帶著神力的皮鞭抽了過來，身上手臂上以及脖子上全是抽過的痕跡，平滑白淨的面板上淨是傷痕，混雜著骯髒的泥土。
左亦言輕輕放下夏冰璃，釋放出全身的力量，想要衝過去解救，對方只一個動作就將他甩了出去，手中的武器也被粉碎，胸口一熱咳了幾下咳出鮮血。
“左亦言你沒事吧？”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殺了冰璃還不放過璃語！！！你們這群畜生！你們神仙才是真正的畜生！！！”左亦言怒吼。
“言，對不起。”
璃語被強行帶走之前，悲滄的笑了笑，對左亦言說。
“我和冰璃……都沒能夠遵守諾言。對不起，如果來世是一個普通人，好想……”話還沒說完就被帶走了。
他想說，好想和喜歡的人一起戀愛，一起生活，再也不要經歷這樣的事情了。
可惜，沒有說完。
左亦言看著沒有呼吸的夏冰璃，忽然笑起來，笑的絕望。
為什麼遇到這樣命運的人，不是他？而是他們……
“冰璃……璃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