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大都（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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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大都（3）
古舊的紅褐色大門緊閉，沒有了往日的氣勢多了一絲落魄，即使如此，掛在上面金色的三個大字卻絲毫不褪色——“丞相府”。
珞兒有些失神地停在大門前，自己有多久沒回來了？裡面的老人樣子變了嗎？
“孃親？”被郄韶宸抱著的念宸不解地看著站在門口不懂的珞兒輕聲喊道。
珞兒回神，淡淡應了一聲，有些猶豫地走上前，拍門——“砰砰”的敲門聲響起，許久，裡面才傳來急急的喊聲：“來啦來啦——”
珞兒後退一步，站在郄韶宸旁邊，心跳卻加速起來，彷彿敲了別人了門。
紅褐色的大門緩緩敞開，裡面的人冒出一個頭，抬頭看到前面的郄韶宸和他手中的念宸時愣了一下，立刻將門開啟，低頭恭敬地說道：“皇——顏公子。”想到他每次穿普通衣服過來時的要求，他立刻改口。
郄韶宸只是淡淡應了一聲。
老管家這才抬頭看向站在郄韶宸旁邊的女子，這一看卻是猛地一震，整個人都嚇壞了，也不顧郄韶宸在場，轉身立刻朝裡跑去，嘴裡大喊：“啊——老爺——老爺——不好啦！小——小姐的——鬼魂回來了——”
頓時府裡的人全部都驚動了。
念宸有些愣愣地看向同樣有些呆愣的珞兒，結巴說道：“娘——孃親，你啥時候這麼可怕了？”
“噗——”旁邊的郄韶宸頓時噴笑，卻很快忍住笑，見珞兒白了他一眼，便轉身朝府裡走去，他的笑意不禁又濃了幾分。
珞兒一步一步走進丞相府，府裡的一切都沒有改變，似乎是刻意的保留，才讓這裡的一切如同她離開時的那樣，什麼都沒變，卻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府裡的所有人都跑了出來，圍在進門的道路兩旁，相互緊靠，緊張恐怖地看著她，裡面的面孔有熟悉的，有陌生的，卻沒有見到秀兒。
“老爺——您慢一點兒。”大廳裡傳來著急的聲音，珞兒抬頭望過去，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由一個侍女攙扶著走了出來，目光急急地朝她望過來，她強忍住的淚水瞬間決堤，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流，她哽咽著叫道——“爺爺”整個人已經朝因為震驚而停在門口怎麼也走不動的老丞相奔去。
“珞兒——”老丞相抱住衝進懷中的珞兒，呢喃道，似乎這個名字實實在口，卻又許久不喚了。他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她了，能再見到念宸他已經感到非常的欣慰了，卻沒想到，還能再見到她，活生生的她，彷彿一場夢，她還是沒變，只是眉宇間多了一分成熟，少了幾分玩氣，是因為為人母了？還是經歷了太多事？他無從得知，此時此刻，她在懷中，聲聲喚他爺爺，他已經知足了。
“老爺——小姐，我們進裡面再說吧，外面風大，老爺不宜吹太多風。”旁邊的侍女吸了一下鼻子說道。
珞兒這才反應過來，從老丞相懷中站起來，胡亂抹了一下臉上的眼淚，目光看向攙扶著老丞相的女子——不是秀兒，她有些失望，可是女子見她看著她，臉上晃過一絲激動，讓珞兒不禁覺得有些熟悉，卻又叫不出名字。
“皇上——”老丞相這才看到站在身後的郄韶宸，恭敬地叫了一聲，話音才落，本來被郄韶宸抱在手上的念宸已經掙扎著跳了下來，朝老丞相奔去，甜甜叫道：“太姥爺！”來到老丞相跟前，還不忘了抬頭對旁邊的女子說：“景兒姐姐！”一張小嘴咧得大大的。
旁邊的珞兒卻是一怔，驚訝地看向旁邊的侍女，不可置信地問：“你是景兒？”那個老是想和她出去玩喜歡吃的景兒？
景兒聽到她問自己，竟然“哇”一聲哭了出來，上前
一步抱住她，哽咽地說：“小姐——景兒還以為你把景兒忘記了呢！”
珞兒有些無奈地摸著她的頭，笑道：“呵——景兒長大了，我都差點認不出來了。”
“咳——”身後突然傳來一陣低沉的咳嗽聲，所有人都往後看去，只見郄韶宸沉著臉，繞開他們往大廳走去，所有人頓時回神，趕緊往屋裡走去。
一進大廳，郄韶宸就坐下來，看著他們說道：“今晚朕要在這裡住下，你讓人去準備些好吃的吧。”
珞兒抬頭看過去，卻見他臉色平靜，並沒什麼變化，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他微微側頭，也看過來，珞兒趕緊移開目光，看向別處，卻有些心虛。他是想讓她多一點時間陪爺爺嗎？
晚飯過後，念宸被郄韶宸提著回了房間，景兒也被老丞相揮退了，大廳裡僅剩下老丞相和她了。
淡淡的月光灑在門口，被裡面的燭光遮住，給人一種莫名的時光錯覺。
“陪爺爺出去走走。”老丞相站了起來，珞兒趕緊過去扶著他，將景兒留下的大衣披在他身上，就聽到他淡淡地笑道：“爺爺還沒那麼老呢！這麼緊張幹啥！”
珞兒一聽，鼻子便有些泛酸起來。歲月在他臉上劃過的痕跡她能在他的額上、發上，看得清清楚楚，他已不再是當年她出嫁時的樣子，時間是把無情的刻刀，將滄桑雕琢在身上，衣服掩蓋了蒼老的肢體，卻無法遮住容貌上的蒼老。他的發已經白透，再也找不到一根黑髮。
走在庭院裡，路過當年她走過的廊道，她竟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想到嫁車上劃過心頭的那一句，或許再也回不來了，竟真的應驗了。
“珞兒——”老丞相突然停下來，四下掃了一眼，才說：“我們去亭子那邊坐一會兒吧。”
珞兒淡淡應了一聲，沒注意老丞相有些異樣的神色，扶著他朝亭子走去。
兩個人在湖中心亭子坐了下來，她才嘆了一口氣，輕聲說道：“爺爺，此刻我真的才真正明白，什麼叫物是人非。”說著，她正視老丞相：“爺爺，秀兒呢？”
“兩年前，就嫁人了。她想一直留在相府，可是——我知道你疼愛她，所以，讓她嫁了個好人家。”老丞相淡淡說道。
珞兒微微鬆了一口氣，想到那個固執的丫頭，如果她還在自己身邊，可能還是一個人，到底是為了主子，怎麼也不肯嫁的丫頭。
“珞兒和皇上怎麼樣了？”對於她和郄韶宸一起出現，他感到很驚訝，雖然念宸住在相府的這段時間，他知道她一切安好，卻再也不曾知道任何關於她的訊息，念宸的口風實在太嚴了。
珞兒愣了一下，扯了一下嘴巴，終究還是沒有說，只是淡淡地說：“嗯——沒事了，爺爺不必擔心。”
老丞相嘆了一口氣，知道她不想說，便沒再追問。
珞兒突然想到什麼，側頭好奇地問：“爺爺——怎麼不見大哥？他人呢？”卻沒有將自己在西淳國見到的酷似大哥的人的事說出來。
老丞相蹙起眉頭，掃了一眼四周，才嘆了一口氣：“失蹤了。”
珞兒一愣，沒想到是這樣的回答，急忙問道：“什麼時候的事情？”
老丞相猶豫了一下，才說：“蠻國戰亂的時候，你大哥那邊也發生了戰事，事後便失蹤了，再也沒找到任何訊息，彷彿憑空消失。”
“那不是已經將近四年了嗎？”珞兒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說道！那時候就發生的事，她居然一點訊息都不知道！
老丞相臉上劃過一絲內疚，有些無力地說：“這幾年一直派人在暗地裡尋找，因為怕你擔心而做出什麼舉動，便沒有
跟你說這事，後來事情太多，也就不了了之了。”
珞兒沒再出聲，心裡卻想著西淳國遇到的那個人，會是大哥嗎？可是為何他會和慕天清在一起呢？大哥到底遇到了什麼事情，如果還在，為何沒有回來見爺爺呢？
“珞兒——”老丞相看著失神的珞兒，輕聲喚道。
珞兒回神，抬頭有些歉意地看著老丞相，卻見他臉色嚴峻，她心頭不禁劃過一陣疑惑，就聽到他問：“明日要回宮嗎？”
珞兒頓了一下，點頭應道：“應該是。”
老丞相凝眉，看著她，沉聲說：“這幾年在外面你可瞭解皇宮裡的局勢？”
珞兒一愣，有些不解地問：“什麼局勢？”
老丞相看她一頭霧水的樣子，不禁嘆了一口氣，認真說道：“皇后之位，皇上一直留著，不曾冊封任何一位妃子，你應該知道吧。”
珞兒臉上劃過一絲尷尬，淡淡應道：“知道。”那麼大的事，早就傳遍大陸了，都說郄王痴情種來著，她不置可否。
“一年前，太后去世，你也應該知道吧？”
珞兒淡淡點了一下頭，這個她也知道，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她不知道是喜是悲，只是，除去那些陰謀，太后還是有點心疼她的吧？只是因為所處的位置，才不得不步步為營。
“後宮現在權位最高的人，就是珍貴妃了。你回到皇宮，必定會見到她。”老丞相一臉嚴肅說道。
珍兒？她腦海中不禁劃過那一抹白色身影，淡然的目光和當時後宮裡的所有人都不一樣，所以自己才會一眼就喜歡上她，後來成為貴妃後，便有些陌生起來，可是，這個貴妃她卻是當之無愧，如果沒有她，珍兒可能是皇后的最佳人選吧！恍然記起她被關進大牢，她不顧危險來救她•••••••“珞兒，這個人，你要萬分小心。”老丞相卻突然說道，珞兒一怔，不解地朝他看過去，就聽到他說：“爺爺雖然不知道這個人怎麼樣，可是——後宮之中位高權重者，你都應當要小心，因為那不僅僅是女子間的爭寵，更是朝堂之上，各勢力間的明爭暗鬥。所以當初爺爺才不同意你入宮——也還好，我的珞兒沒有被後宮的汙水髒了身子，依舊明淨。”老丞相抬手撫上珞兒的頭，淡淡地嘆了一口氣：“即使是現在，爺爺讓然愧對你的爹孃，是爺爺一手將你推進那汙池裡。”
珞兒上前，半蹲，將頭靠在老丞相的腿上，輕聲說道：“爺爺，珞兒從來就沒有怪過你，你是珞兒在這個世上的親人，珞兒怎麼捨得怪你呢？爺爺——當初的局勢，你根本阻止不了，那樣的經歷，是珞兒這一生必經的考驗，所以珞兒誰也不怪，爺爺你就不必再自責了。真正感到愧疚的人，應該是珞兒。”她頓了一下，抬頭看向老丞相：“珞兒這幾年在外，沒能陪在您身邊，讓你一個老人家獨自面對沒了生氣的院落，沒能承歡膝下，是珞兒這輩子怎麼也彌補不了的過失，爺爺，你知道這幾年，珞兒是多麼地想回到您的身邊，陪您慢慢老去，您知道珞兒有多怕，多怕再見•••••爺爺，珞兒真的好怕，好怕，怕爺爺不給我盡孝的機會，就像太后一樣，離開了••••••爺爺，珞兒已經失去太多的人了，不想再失去爺爺了•••••可是時間一點點流逝，您一點點老去，我去始終沒能呆在您的身邊，陪伴著您•••••••那種感覺•••••”說著，她已經泣不成聲。
老丞相看著她，也不禁落淚，安撫道：“珞兒——別哭，你現在，不是陪在爺爺身邊了嗎？”卻是越安慰，哭聲越大••••••湖畔的風，帶著湖水的溼潤劃過••••••溼溼涼涼的，今夜的月色，特別的明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