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復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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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復記憶
我和蘇予默的婚期定在了大年初一，新年的第一天，普天同慶，蘇予默希望我忘掉過去，重新開始新的生活。蘇大娘替我們定的婚期，她高興地幫我們張羅婚事，準備成親要用的東西。蘇大娘拿出了她珍藏了多年的當年結婚時穿的嫁衣，火紅的綢衣上繡著鳳穿牡丹，流光彩霞；繡工極美，飛舞的鳳凰在燭光下閃著琉璃般的色澤，流光溢彩，栩栩如生。蘇大娘說玉國的女孩子都把成親當做一生中最重要的事，還是女兒時就開始著手縫製自己的嫁衣，一針一線都用心之至，只為在成親當日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現給自己的丈夫。蘇大娘說女子的嫁衣只在成親當日穿過一次，然後就收在箱底珍藏起來，我不會刺繡，自然自己做不了嫁衣，短時間內只能穿這件舊嫁衣了。蘇大娘絮絮叨叨的跟我講了講蘇予默的父親，他也是一名鄉間大夫，為人謙和溫順，是一個很好的丈夫和父親，可惜在蘇予默很小的時候上山採藥被野獸襲擊了，英年早逝，蘇大娘辛辛苦苦的把蘇予默和小恬拉扯大，蘇予默懂事很早，八九歲的時候就開始幫著母親分擔責任，也是因為他的童年很累很苦，蘇大娘覺得對不住兒子，沒能讓他幸福，所以當蘇予默告訴蘇大娘他愛上了我時，蘇大娘沒有反對，對她來說，只要兒子能幸福就好了。
我已經決定收回心安安分分的做好為人妻的準備，對於我來說想要的生活並非轟轟烈烈要死要活，只要安安穩穩平平淡淡，做個賢妻良母自在怡然就好。蘇予默這個人穩重溫柔，他雖然給不了我轟轟烈烈的愛情，可是作為細水流長，相伴一生的人選是再好不過的了。每日他出診時我在家裡晒藥配藥，做好飯等他回來，或者跟著他一起上山採藥，外出行醫，夫唱婦隨，琴瑟和鳴，成了村子裡最令人羨慕的一對情侶。
我原想就這樣像流水一樣慢慢變老也好，卻沒料到幸福竟是這般短暫……
鄰國玄國向玉國開戰了，玄國軍事強大，玉國這樣的小國根本就沒有招架之力，戰火一路蔓延到玉國的都城玉溪，而玉溪腳下的小村落成了玄國攻破玉國最後一道關卡。原本小村的三面有高峻的山勢阻擋，敵人在短時間內根本不可能這麼快突破，可是玄國的進攻非常迅猛，又用了特殊的武器突破了險峻的地勢，如今勢如破竹的朝著這座幾乎沒有抵抗力的小村攻來了。玉國的百姓們一腔熱血，寧死不降，村裡自發的組成了一支隊伍前去應戰，蘇予默也在內，我本來也想跟著去，但他說我懷著孕堅決不同意，他臨走之前說如果他這一去沒能回來，就不要等他了，我斷然拒絕了，要他在走之前先跟我行拜天地之禮，我生是蘇家的人，死是蘇家的鬼，蘇予默堅決不同意，說他不願意拖累我，我以死相逼，他終於被迫答應，與我行了拜天地之禮，卻連交杯酒都沒來得及喝就匆忙著拿著兵器走了，我站在門口，看著他單薄的身影越走越遠，他似乎感應到我的目光，回過頭來衝我溫暖的笑了笑，一雙墨玉的眸中波光流轉，似漫天流雲飛霞，我用口型對他說我等你，他微微一點頭，轉身消失在了路的盡頭……
自此，就再也沒能回來。
數天後，幾個身負重傷的村民帶回了全軍覆沒的噩耗，蘇予默也在內。即使我已經料想到了這個結果，也險些
眼前一黑昏死過去，幸福去的這樣快，這樣措手不及，讓我無法接受，他溫暖的笑容清澈的眉眼似乎還在眼前，轉眼間竟是天人相隔，永不相見。蘇大娘哭的暈死過好幾次，醒來時眼睛都看不見了，小恬哭喊著要哥哥，不吃不睡，整座村子都籠罩在死亡的巨大悲傷中。我告訴自己必須振作，我已經嫁給了蘇予默，就是蘇家的人，他不在了，我要替他擔起蘇家的擔子，幫他照顧母親和幼弟，我不能倒下，如果我倒了，他們就徹底無依無靠了。
我和村子裡的一些婦女去了戰場，把戰士們的屍骨找了回來安葬了他們，蘇予默的身上連中十幾箭，清俊的臉上血跡斑斑，我替他仔仔細細的清洗了一遍，為他換好衣服理好頭髮，然後含著淚親手埋葬了他，我在他的石碑上親手刻上“夫：蘇予默”。他是我來到這個世上第一個真心待我的人，他救了我，給了我第二次生命，他在我需要幫助的時候給了我依靠和溫暖，我謝他，敬他，也會替他照顧好他的家人，替他好好活下去。
然而，上天並沒有給我這次機會，它終是把我趕上了絕路。
蘇大娘的眼睛看不見了，村子裡那幾個僥倖回來的人傷重也需要醫治，村裡唯一的大夫不在了，我雖然醫術不高，但也只能試著救救他們。
那一日，我上山採藥回來，還沒回到村子，就聞到一股濃濃的血腥味，我慌忙的趕回村子，這裡竟是成了人間煉獄。滿地的屍體，婦女，老人，小孩，還有未足月嬰兒，他們都神情驚恐的躺在血泊裡，滿地的鮮血，染紅了潔白的雪地，蜿蜒成河，觸目驚心。我瘋狂的在屍體堆中尋找，終於在屋裡的牆角發現了蜷縮在一起的蘇大娘和小恬，小恬驚恐的睜大了雙眼被蘇大娘護在懷裡，一把刀洞穿了他們的身體，小恬的手裡還緊握著我送給他的千紙鶴。絕望和仇恨把我所有的理智都燃盡了，我雙目赤紅，歇斯底里的尖叫起來，滿目的鮮血，無辜驚恐的眼神，那群畜生，竟然連老人和孩子都不放過！他們該死！該死！
憤怒燒紅了我的眼，我撿起一旁的劍就衝了出去，遠處傳來慘叫和兵刃之聲，那群禽獸還在屠殺手無寸鐵的村民！我身體裡好像有一股呼之欲出的氣，揮劍的手忽然變得凌厲狠絕，出手皆是殺招，劍過之處不留活人，我從來不知我的武功竟會如此之高，仇恨和怒火似乎讓我身體裡一處覺醒了，腦海裡滿是行雲流水的劍法，手中的劍快如閃電，根本停不下來。那些士兵被我的狠戾驚住了，等反應過來立刻圍攻上來，攻擊越加猛烈，劇烈的運動動了胎氣，肚子忽然劇痛，我的動作也停滯了下來，就在這時，一柄長劍從後面穿過了我的鎖骨洞穿了我的身體，突如其來的疼痛讓我眼前一黑，身子一軟跪倒在地。
像是忽然有一道光從我腦海裡劃過，一瞬間劃破了我記憶中的那片黑暗，無數支離破碎的畫面湧向腦海，緋紅的楓，玄色的夜，殷紅的血，紫色的眸……那些個在我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破碎的畫面終於在這疼痛的一瞬間清晰了起來，那一個瞬間劍穿透我身體的一幕再次重演，喚醒了我失去的那兩年的記憶，那段刻骨銘心的，悲痛而絕望的記憶，那個我愛到深處也恨到深處，連死都不能忘的男人——凌墨軒。我終於想起來了……
耳邊傳來慘叫的聲音，我終於從記憶中清醒過來，圍攻我的黑衣人全部面目猙獰的倒在了血泊中，他們額頭的正中央插著八稜的飛鏢，鮮血噴湧出來，染紅了我的衣服。我震驚的抬起頭，看見不遠處的樹上，那抹熟悉的紅色身影掛著熟悉的邪魅笑容正看著我，他修長潔白的手指把玩著一枚明晃晃的飛鏢。
“是……是你？”我震驚的盯著他，顫抖著聲音開口。
他縱身輕盈的落在我面前，一雙鑽石般璀璨的眸子帶著玩味的笑意：“當然是我，除了我誰還會來救你？”
“謝……謝謝你，”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我辜負他傷害他很多次，可遇到危險時出現的總是他，“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勾脣一笑，美麗的眸子湧上深情：“因為我一直在找你，我不相信你會死。”
他璀璨的眼眸像是含著整個星空的光芒，勾脣一笑間如同繁花盛開般絕豔，我一瞬間失了神，這般深情這般美好的男子，如果我愛的是他，如果我愛的是他……該多好……
那抹星子般的光芒忽然放大，我一驚，額頭上一暖，他伸手將我緊緊的抱在了懷裡，一陣溫暖的清香將我包裹，他的聲音低沉而柔軟：“謝天謝地你還活著……我終於還是找到你了……”他頓了頓，聲音忽然變得冰冷狠戾，“如果你真的死了，我定會讓那人碎盡每一寸皮肉，不得好死！”
我的心口一痛，從他的懷裡掙脫出來看著他壓抑住情緒道：“那些事都已經過去了，今後我不想再提那個人了。”
他看著我，眼神中有情緒浮動，片刻之後，他勾脣一笑道：“也好，就當他死了吧。”
水千寒陪著我把村民都安葬好了，又幫著安頓好了剩下的倖存的婦女和孩子。我看著湖泊旁那聳立的密密麻麻的石碑，半個月前，這裡還舉行著歡樂熱鬧的篝火晚會，這裡還是一片歡聲笑語，無數年輕的生命在這裡載歌載舞，期盼著來年有一個更好的生活。可如今只剩下了冰冷冷的石碑，和剩下的那些失去親人，從那場噩夢中走過的婦女和孩子們，對著這些墳墓，一腔怒火和仇恨，卻什麼都做不了，為什麼？為什麼上天總是這樣對待善良的人？為什麼上天不肯給好人一個好下場？為什麼要發起戰爭，讓百姓受苦枉死？為什麼？！
“這些畜生！這些無辜的人哪裡錯了？！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他們？！為什麼他們要成為在位者野心的犧牲品？！那些人有什麼資格這樣做？！”我失控的咆哮著，滿目赤紅，指甲深深的紮在皮肉裡也不覺得疼，“上官岐，我要去殺了他！！”
水千寒抓住我的手一點點掰開，阻止我繼續傷害自己的動作，他靜靜地看著我，目光幽深複雜，似乎帶著些不忍。
“素落，”他低聲喚我，聲音是讓人心驚的沉重，“你知道玄國現在的在位者是誰嗎？”
我的心跳停了一拍，緊盯著他，等待著他繼續說下去。
“玄國易主了，”水千寒的眼神變得幽深森冷，“現在的皇帝，是凌墨軒。”
眼前一黑，指甲再次深深的陷入掌心，我卻感受不到痛了，因為最痛的地方，在心裡……
為什麼，你要讓我更加恨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