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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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哀傷
宸乾九年的盛夏，鳳卿宸站在明湖湖畔，凝望著平靜的湖水，和被微風晃碎的日光，心從未覺得這樣寒冷，寒冷到麻木，寒冷到不知道生死。
蘇雅容是在七天前被找到的，在一條通往滄瀾江的河水裡。河水太過於湍急，已經帶走了曾經溫熱的血肉，只剩下一副森森白骨，支離破碎，就好像被他摔碎的她的心。他沒有去接她，只是在清林雅筑裡獨坐天明，他沒有在霸道地將她留在身邊，因為所有人都說玉龍雪山才是她的歸宿。她從來都不屬於這個塵世，他唯一後悔的就是不曾見過她在玉龍雪山上跳舞的模樣，那應該很美……
風吹起鳳卿宸的衣角，他轉身看向乾清宮，那般熟悉的宮殿，這個時候看起來卻是那麼的陌生。他慶幸自己一直沒有放棄尋找她，讓他在有生之年還可以見到她最後一面，他慶幸自己曾經將她一直放在離自己最近的地方，要不然，這以後漫長的歲月，他該如何度過。
“皇上，是該回宮的時候了。”孟三川小心翼翼地躬身道。
是啊，是該回去的時候了。鳳卿宸微微嘆了一聲，“小三子，傳旨下去，將七王爺的靈柩一併送往玉龍雪山，在這宮裡，除了他，沒有什麼是容兒喜歡的了，就讓他去陪著她吧，省得像朕這般孤單。”
“奴才遵旨。”孟三川領旨而去，亦是在背過鳳卿宸的時候長長嘆氣，那時容奉儀追著七王爺跳崖而去，皇上的心就死了一回，縱然是失蹤多日，皇上依舊是因著希望而不曾放棄，如今白骨而回，皇上的心，恐怕是徹底死了。
靜和宮淡影殿，縱然曾經不得寵的冷貴人已經變成了如今尊貴的茉妃娘娘，但是她依舊住在這個小小的偏殿裡，不僅僅是因為她的雙重身份，這些日子也多了個理由——“皇上，臣妾不想換地方，臣妾怕雅容回來了，找不到臣妾，她喜歡找臣妾聊天……”
“公主吉祥。”守在殿外的小夕福了福身子，看著明顯憔悴了的鳳千凝，鼻子又是一酸。
“起來吧，你家娘娘呢？”鳳千凝看著淡影殿的柱子上深深淺淺的痕跡，伸手撫摸上去，回憶來襲，還記得那些陽光燦爛的日子，她和蘇雅容在這兒舞劍，冷語茉彈琴，如今，這樣的日子，再也回不來了……
“回公主的話，娘娘在屋裡呢，奴婢引公主進去。”小夕偷偷抹了一把眼淚，轉身帶路。曾經，這淡影殿裡是整個後宮最歡愉的地方，容奉儀每
日下了朝都會溜過來和千凝公主比劃劍法，娘娘就坐在一邊撫琴，皇上和王爺偶爾會來，顏兒和月鳴總會吵架，她和拉拉就在一邊看著，更多的時候是做一堆甜點心給容奉儀打包……
“千凝，你來了。”冷語茉聽到腳步聲，略略抬頭，看了鳳千凝一眼，略略勾了勾脣角，“小夕，上茶。”
“不用了。”鳳千凝拉住小夕，皺著眉瞅了瞅冷語茉瘦得幾乎皮包骨頭的身子，吩咐小夕，“讓御膳房做些好的飯菜來給你家娘娘補補身子，本公主過幾日就要大婚了，你家娘娘這個樣子，怎麼給本公主賀喜？”
“公主，娘娘她……”小夕的眼淚又掉下來。
“吃不下也要吃，雅容姐姐已經不在了，難道你要用這種方式折騰自己，直到能下去陪她嗎？你覺得她會需要你陪她嗎？語茉，你同她一起入宮，我們三姐妹在後宮中相依多年，她的性子你會不知道嗎？她為什麼要這樣決絕，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你真的不懂她嗎？”鳳千凝抓住冷語茉的胳膊，含著眼淚看著她，“帝王家的孩子本就是無心的，感情只能成為制肘。如今，滄瀾江以南就只剩下了万俟，若是她還在，那麼她一定會成為兩軍對壘時万俟的人質，況且，一山不容二虎，七哥離開，她隨著自己愛的人一起離開，這是一件好事，不是嗎？”
“是，我什麼都明白，可是……”冷語茉無聲地落下淚來，她推開鳳千凝的手，慢慢地走到自己的琴前，手撫著琴絃，“千凝，你只看到了雅容走的時候的堅定，可是你可曾看到你皇兄的心碎？皇上是利用過她，是傷害過她，可是皇上心裡卻深深地烙印著她。那日她跳崖而下，你可知若不是侍衛們攔著，恐怕皇上也要跳了下去。千凝，你說得對，帝王家本就是絕情斷愛，但是已經愛上了，那要怎麼辦呢？”
“語茉，無論怎樣，雅容姐姐都已經離開了，不是嗎？”鳳千凝看著冷語茉，她開始慢慢懂得了很多曾經都沒有注意過的事情，也許，心境變化的，不只有蘇雅容和自己，還有冷語茉。日久生情，這樣的句子，不只有戲文裡才有。
“罷了，這丫頭，說走就走了，連個話都沒有留下，若是在地府裡看到她，我定然不會饒了她。”冷語茉抹去眼淚，無奈地笑了笑，轉過身來看著鳳千凝，“這些日子前朝應該不太平吧，万俟那邊有訊息嗎？”
“豈止是訊息，皇兄已經確定了對万俟的戰事，再
過不了幾天，大軍應該就要出發了。”鳳千凝嘆了一口氣，“沉霄被封為鎮南將軍，執掌將軍令，領中路大軍，而皇兄，要御駕親征。”
“什麼？”冷語茉一臉的不可置信，“南方六國已經剩下万俟一國，縱然他兵力再強，那也是孤掌難鳴，就算是不出兵，也有很多辦法逼迫万俟王投降，皇上為什麼要用這樣危險的方式呢？就算是要出兵，有百里將軍親自領兵，皇上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千凝，這其中……”
“不關沉霄的事情，是皇兄說的，他要親自踏平万俟，給……給百里皇后報仇。”鳳千凝低下了頭，聲音小了很多，“從雪魂消到子母一心，再到那次除夕万俟凌風對雅容姐姐出手，雅容姐姐逃到了漪瀾小築，皇兄早就已經恨透了他，這一次若是不能親手了結了他，恐怕皇兄是難平心中之氣的。”
“百里皇后？”冷語茉愣了愣，“千凝，你說的可是雅容？”
“是，皇兄是這麼說的，可是這百里皇后，什麼時候封的啊？”鳳千凝亦是不理解。
“皇上他……”冷語茉頓住了聲音，在這個時候，她終於明白了蘇雅容那一種一定要離開的心情，在這個冰冷的宮殿裡，真愛是不存在的，只有利用，哪怕是以愛為名，也終究是利用。
乾清宮，清林雅筑。鳳卿宸已經放棄了自己原來的寢殿，而搬到了這裡，這個房間裡的陳設都沒有變化，一切就好像是她在時一樣，有的時候他會有一種幻覺，就好像她已經在他身邊紅袖添香，哪怕是幻覺，他也希望存在著，至少讓自己，不孤單。
“皇上，皇貴妃娘娘來了。”孟三川輕手輕腳地走進來，給鳳卿宸換了一杯茶，然後小聲通報了一句。
“朕不是說過了嗎，任何人都不得進清林雅筑。”鳳卿宸批閱著手裡的奏摺，眼睛都不抬一下，這裡是蘇雅容的清林雅筑，也是他的。
“可是……可是皇貴妃娘娘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皇上說，這已經在外面候了好些個時候了，皇上，這……”孟三川跟著鳳卿宸這麼多年，皇上的心思恐怕他比誰都清楚，可是這皇貴妃若是拗起脾氣來，也不那麼好勸的。
“罷了，傳朕的旨意，著皇貴妃殷氏披甲隨朕出征，順便去告訴茉妃，朕準她回家省親幾個月，待朕凱旋之時，要她迎朕回宮。”鳳卿宸抬起頭，看了看遠處那道華麗的身影，目光凝聚。若是她，那該有多好？
（本章完）